結情環 第二章
    是開玩笑的吧!弟弟的恩客是……他?!

    端木羽望著坐在前廳等待的「客人」,霎時鐵青了一張臉。

    原本她還一直期待著見到那位弟弟的恩客,不知那個可以讓弟弟傾心愛戀的傢伙,是何等的曠世美男子呢!可是現在看到了「他」,她竟倒抽了一口氣。

    該死!這笨阿翼,如果愛上了美男子,勉強也還可以算得上是個美麗的錯誤,但是,迷上這個傢伙,那就是天下最不可原諒的蠢事了!

    端木羽轉過身上言不發地朝著靈羽的居所行去。

    「小、小姐……您要到哪去呀?」水伶怯怯地開口。「東方公子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了呢……」

    水伶望著自家小姐比鬼還要難看的面容,心裡一陣疑惑。接到不喜歡的客人是很不幸,但身為花魁,得罪了權貴總是不好,萬一被發配去當軍妓,那不是慘了嗎?但是東方公子是權傾天下的右賢王世子,長得更是無可挑剔的帥,小姐犯不著像見了鬼一樣嘛!要是她,早就開心地把他吃了呢!倒貼都可以!

    「我不接。」端木羽冷冷丟下這句話。

    原本想戲弄弟弟「情人」的愉悅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端木家和東方家是誓不兩立、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就像狗跟貓、老虎跟獅子,一旦碰頭,就會互咬起來的世敵。

    姑且不論兩家的世仇,更令人憎恨的是——

    她握緊了拳頭,眼光移到左腕上的金環。

    可惡啊!那段她拚命想忘掉、極不願回想起的往事又浮上腦海,她是那麼想把它忘掉的……她咬緊唇,思緒回到兩年前。

    端木羽自出生後便體弱多病,怎麼醫都醫不好,不得已,只好聽從高人指示,到西寧外婆家休養。

    外婆每年總會去星宮探望當了皇妃的大女兒,端木羽的母親雖然嫁到東焰,但由於西寧皇極喜歡端木羽,因此特地賜她幻羽郡主的稱號。

    得知九月便要回東焰,端木羽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正在此時,接到了皇妃的月夜祭邀請函。西寧有個古老傳說,月神掌管了人世間的愛情,所以祭祀月神,便是祈求月神賜給世間男女美麗的戀情與婚姻。所謂的月夜祭,顧名思義,是祭祀月神的祭禮,時間是在夏季的第一個月圓之夜,西寧各地均把這慶典當作是一項重要的活動。

    月夜祭一開始是獻祭,少女們與少年們在祭台下分開坐,之後便舉行夜宴。在他們中間隔了一層布幔,不到夜宴結束,無法看到參加著的面孔,少年少女們則藉機聯繫同伴之間的感情。等吃飽喝足後,主祭著將布幔掀起,展開重頭戲——跳月。

    跳月是由男女雙方各選出一位領導著,大家一同對唱情歌,並且藉機看看對方陣營中是否有合意的對象,最後大家一同在月光下跳舞歌唱,若是相互看對眼,便就此定情。

    這一年男方的領導著,是兵部尚書家的公子,女方則是今天的主祭著月焰公主。

    布幔掀開,輕快的樂聲響起,大家唱起開場歌。

    「月高高掛在深藍的天上,苒火點燃在清澈的湖旁,大家快把笙兒吹響,一同跳舞歌唱!月光光照在英俊的少年郎,火光映著年輕的美貌姑娘,大家一同跳舞歌唱。如同影子倆相依,生生世世永成雙!」

    接下來,是男方的求愛歌。

    「半個月亮爬上來,爬上來,照著姑娘的梳妝台。姑娘呀梳著長髮烏溜溜地亮,問聲姑娘梳妝可為誰家兒郎?請你打開那紗窗,再把玫瑰摘呀摘一朵,輕飄飄香入我心房!」

    少女們一邊咯咯笑著,依著夜宴上的約定唱著。

    「半個月亮爬上來,爬上來,照著我的梳妝台唷梳妝台,我的長髮烏溜溜的亮,只為高興不為了誰家兒郎!玫瑰輕呀輕開放,只香入有情人心上,哎呀呀,薄情的人兒可是想都別想!」

    少年的陣營起了陣大騷動。

    歷年來的跳月程序都是事先擬妥的,禮司擬出今年對唱的情歌,再公告給參加的貴族子女,他們只要依序唱出對歌,便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融入情境,接著在跳舞時尋找對象、交換信物,最後大功告成,只等提親結婚了。此時,少女們唱出不同的對歌,頓時使他們不知所措。

    兵部尚書公子的臉上一陣錯愕,青白交錯,其他的少年們,則因事出突然而一陣騷動。

    少女們嬌笑地輕拍著手中的鈴鼓,表示輪到對方。

    端木羽忍住想狂笑的衝動,故做正經地望著對面。

    哼哼,那些貴族公子們,平常受盡父兄庇蔭,養尊處優慣了,可不知肚裡剩下的墨水能有多少?除了少數年齡不足尚未入仕,大多數的貴族子弟,都是以御不嚴謹著稱的御前侍衛總管——月焰公主的部下,這會兒看他們是敢放大膽子招惹他們的總管大人,還是繼續傻傻地求愛行動?

    邊想著,她的嘴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一個心型臉兒,面容清靈秀氣的美麗少女,看見端木羽賊賊的表情,用手肘戳了戳她。「小妹子,你可別光顧著笑喔!萬一他們接不下去惱羞成怒,月夜祭就此泡湯的話,你的下場可能會有點悲慘喔。」西寧皇雖然脾氣很溫和,發起火來也挺恐怖呢。

    「放心好了,朝顏姐姐,」雖然朝顏跟她一點親戚關係也沒有,但端木羽總叫朝顏為姐姐,但其實她連她的來歷都不清楚。「你不要擔心啦,倘若他們真接不下去,就依雪皇姐說的,讓他們來個才藝大會,什麼舞劍啊鬥雞啊,不就行了?他們絕對在行!」她口中的雪皇姐是織雪公主,西寧皇的長女。見朝顏丟給她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端木羽眨眨眼,繼續說:

    「姐姐啊,如果換成是我,連這種最簡單的對歌也唱不出來的話,我寧願摸摸鼻子溜回家,以免留著丟人現眼,哪還敢來跳什麼月,相什麼親嘛!」

    月夜祭居然被說成相親?虧她想得出喔!朝顛嗤地笑了出來。

    「浪漫的月夜祭被你這樣一說,一點浪漫氣息也沒了嘛!唉,從接到請柬開始,你每天該練習的時候都不專心練功,滿腦袋就想著改編歌詞,還抄寫副本分送各家小姐抄寫得不亦樂乎,我就知道被你硬拖來玩,準不會碰到什麼好事!」朝顏瞪了她一眼。

    「哎喲,姐姐不覺得很好玩喔?」端木羽一臉無辜。「這樣可以考驗他們的臨場反應,也可以多瞭解一下相親對象,免得結婚之後生活乏味……姐姐你想想,嫁了個古板無趣、不知變通的老公,人生還有什麼意思,我是替九家著想耶!」居然想得出這法子,她真是得意萬分。

    算你會辦。「少來,你只是純粹無聊,專想搗蛋而已,別以為我不知道!」朝顏伸出手指,戳戳她的額頭。

    「別這樣嘛!朝顏姐姐,再沒多久人家就要回去了耶,你不多陪陪我喔!」端木羽撒賴著。「晚上我們一起去『秉燭夜遊』,好不好嘛……」她拉住朝顏的手臂輕搖著。「姐姐……」

    「夠了夠了!別撒嬌了,真拿你沒辦法!」朝顏朝她努努嘴。「他們開始唱歌了,專心一點……」參加月夜祭的少年們,有些被勒令一定要在今夜挑到對象,其實也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少女出乎意外的行動,反而激起了他們的興致——愈是難追,到手時的愉悅也愈高,也愈是有趣呀!

    他們卯足了勁接受少女們的挑戰,雙方你來我往地對唱情歌,祭典進行熱烈的時候,還有人自動上前獻歌獻舞,隨著月夜祭的進行,少年少女們也敞開心扉,不再拘束。

    「你的眉毛像彎月,高高掛在夜空裡;你的身段像棉柳,輕盈搖擺春風中;你的小嘴像櫻桃,嫣紅美麗很多情;你的微笑像星星,璀璨明亮在天空!姑娘啊,讓我握住你的手,咱倆生生世世不分開,生生世世不分開!」

    唱完這首歌,月焰將手中的玫瑰花向上一丟,少年們立即上前往少女們的方向擠去,找自己喜歡的對象一起跳舞。

    月焰、織雪和端木羽是這晚最受歡迎的三個姑娘,邀舞的人一個接一個。

    在衣香鬢影之間,在豪邁的歌聲與迴旋的舞步之間,舞著舞著,端木羽有些疲倦了,她趁別人不注意時,端了杯蜜茶,閃到一旁坐下。

    場內的人們猶自舞動著身影,而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從不穿女裝,卻在月夜祭艷驚四座的月焰了。

    她望著月焰,啊,多麼美麗,奪人心弦的絕色公主啊!表姐小時候,也同樣離開過皇姨身邊,到了十幾歲才回到宮裡。記得表姐失蹤期間,皇姨幾乎傷心得死去,如果換成是她,娘會不會如同皇姨一般地牽掛她?

    一陣風吹過,她拉拉衣袖,淺綠色輕紗袖子,在夜風中似乎有些單薄,許是方纔的舞蹈太激烈,熱汗淋漓,此時夜風吹著,竟隱隱有些寒意。

    再過沒多久,就要離開西寧,起程回鄉了。

    在即將回鄉之時,一向自認膽大的她,竟也帶著些許的近鄉情怯,是怕那從未謀面的家人不接納她?還是怕自己真被太子看上,成為金牢籠中再也無法展翅高飛的囚鳥?

    「嘖。」她竟也會發這無謂的愁思?她皺了皺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一定是月光釀成了酒,悄然浸了身,她才會在這月光下被熏得醉了。

    低頭望望手中的玉杯,月影映在玉杯裡,猶如因在杯中般。她搖搖頭,端起王杯,將杯裡的蜜茶一仰而盡。

    算了,何必想那麼多!她可不是那種無病呻吟,沒事就發閨怨的少女,回到東焰之後,可就要暫時當個乖乖的「大小姐」,不趁著這時多玩玩,多不划算!回去以後,大概也不能像這樣子隨性夜遊,就趁這時好好領略一下月色,也不枉她在西寧住了這些時候。

    她左瞧右瞧,相中了目標。

    「就是這兒啦!」端木羽滿意地打量。既然要看夜景,當然是愈高的地方愈好嘍!這棵樹說高不太高,離祭台又遠,又位在雙月宮的中心位置,沒人會瞧見,真是太合適了!

    端木羽撩起裙擺,手腳並用地爬上樹,正當腳要跨上頂端時,冷不防地好似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會動的東西

    「哇呀!」她嚇得手腳發軟,她、她、她最怕蟲子了啦!不管是毛蟲、蚯蚓、任何身子會蠕動的生物,她只要一見,就會嚇得無法動彈。

    「啊!」驚叫聲伴隨著撲通聲響。被她嚇到的倒霉鬼撲通一聲掉落湖裡,慘叫聲則是端木羽很沒有氣質地從樹上摔了下來。

    「哎呀!好痛!」嗚嗚,她真是倒霉啊!

    正當端木羽忙著揉屁股的當兒,嘩啦聲、喘息聲合併著咳嗽聲從湖裡傳來,一個人影濕淋淋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月光照在那個人的面上,端木羽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模樣。那人約莫二十上下,長得相當俊秀,一雙俊眉斜飛入鬢,端挺的鼻樑,薄唇緊抿,但——

    他黝黑的瞳眉燃燒著怒火。

    她愣了愣,隨即想起了這張臉。

    方才跳月進行時,每個人都很盡興地參與,惟獨這個穿藍色衣裳的男子,從一開始便坐在角落裡低頭喝酒,冷淡地望著他們。

    「你、你……」男子一邊甩掉臉上的水滴,一邊逼近端木羽,俊俏的面龐充滿怒意。

    「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嘛!」見了他猙獰的臉,她不自覺地往後退。「等一下,聽我說嘛……」

    那男子逼近她,她一步一步後退,倏地,背部頂到了樹幹。

    糟了!沒路可退了!她暗暗叫苦。雖然對這男的不起,但看來對方不會輕易聽她解釋,只好……正當端木羽準備拔腿開溜之時,那男子雙手抵住樹幹,將她鎖在雙臂之間。

    「你們這些該死的花蝴蝶,為了躲開你們的糾纏,我都已經躲到樹上了,還不夠嗎……」那男子臉上的表情充滿憎恨。

    在他說話的同時,她聞到了陣陣酒氣自他身上傳來。

    真倒霉!天下最不講理的就是醉鬼了!端木羽倏地白了一張臉,她深深吸了口冷氣,試圖鎮定呼吸。「你、你少臭美,誰在追你啊,我也是躲人躲到這裡的……」

    那男子對她的話語置若未聞,黝黑的瞳眸一片迷濛。「早說過我不要來,女人有什麼好的!都是花蝴蝶、蕩婦!不管什麼海誓山盟,還不是很快就見一個愛一個,呵呵,哈哈……呃!」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這麼想找個如意郎君嗎?這麼容易就被表象吸引嗎?」

    那男子的臉逼近了她的面龐。

    「我躲了又躲、藏了又藏,呵呵,既然你們喜歡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的眼神掠過一絲殘忍邪氣的神色。

    那已經不僅僅是喝醉的眼神了!完蛋了,她遇到的不是醉鬼,是瘋子!她驚恐地想。

    想推開那個醉鬼,但用盡了力氣,也無法移動他分毫。「沒事長那麼高大幹嘛,討厭!」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什麼姻緣天定?什麼天命不可違!」他嘴邊揚起一抹邪魅的笑。「我倒看看,倘若我這麼做的話,是不是還避不開天命!」他自懷裡取出一樣環狀物,強行套進她的腕上。

    「呀,好痛!」灼熱感伴隨著痛楚從左腕傳來,怒氣從她心中升起。「你這瘋子,到底要做什麼嘛!」她氣極了,發瘋也不是這種發法啊!

    那男人沒有回答她。「我偏不相信什麼天定姻緣!我倒要看看,這樣一來,那個該死的鬼天女還能不能尋得著我,成為我的妻子,呵呵,哈哈!」他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那關我什麼事啊?端木羽在心中哀號。她怎麼這麼倒霉!早知道就不要來這什麼鬼月夜祭,不要來爬這棵見鬼的樹,也不會碰到這個見鬼的瘋子啊!

    倏地,那男人抱住了她,她全身一僵,放聲尖叫。

    「呀!你、你、你……」她又羞又氣,努力想掙脫那男人的懷抱,但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移動他分毫。他壯碩的身軀緊緊地貼著她的身軀,炙熱的體溫透過濕衣,一陣一陣地傳到她的身上。

    嗚嗚,早知道當初朝顏教她練武時就別貪玩,今天也不會受到這種侮辱呀!端木羽欲哭無淚,現在才後悔也來不及了!

    忽地一陣攖攖蘞蕕納音傳來……好像是人走路的聲音?端木羽思考了一下,終於決定被恥笑總比被輕薄好!

    正決定不顧面子呼救之前,那男子倏地封住了她的唇。

    他、他、他吻了她?!端木羽的腦袋霎時一片空白,接著是羞惱、震驚、氣憤、不甘一古腦兒湧上了心頭。

    「唔……」她發出抗議的喊聲,聲音在喉嚨卻成了一陣模糊的呻吟。

    「啊,這裡有人,咱們別打擾了人家。」一個女子聲音傳來。

    不!不要走呀!端木羽在心中狂喊。

    「嗯,咱們到另一邊去吧!」男子說完,接著,一陣離去的腳步聲響起。

    聽到腳步聲離去,一股絕望感在心中升起。喂!回來呀!她無聲地呼喚。

    那男人的唇掠奪性地啃咬她的唇瓣,被封住的雙唇感受不到任何溫柔纏綿的情愫。

    不甘心!她絕不容許這種侮辱!

    端木羽用力咬了對方的唇,那男子的唇移開,手臂也鬆開了。

    她劇烈地喘著氣,隨著淚珠掉落,怒火也同時在胸口熊熊燃起。她有做過什麼嗎?為什麼她要遭受這種對待?倘若真是她勾引他也就罷了,但是,她只不過是爬了樹、踩了人啊!

    她怒不可遏地伸出手送出一巴掌,那男子的臉上霎時多了五個紅指痕。

    「初曉,你在這裡啊!」

    突然一個男子聲音傳來,端木羽轉頭朝向音源,那男子聽到聲音,不覺愣了愣。趁那男子轉頭,端木羽立刻跳離他三步。

    一個身穿紅衣,約莫二十一二歲的俊美青年,正朝他們走過來。「初曉,你怎麼了?怎麼渾身濕淋淋的?」他問著。

    「我不認命,絕不!呵呵呵!」那叫初曉的男子好似沒聽到紅衣男子的問話,兀自仰天狂笑著,聲音聽來淒楚悲涼。

    紅衣男子的眉皺了起來。「你喝酒了?」他歎了口氣,忽地伸出手,手刀擊在那喝醉的男子頸部。「明知道自己酒品差,還喝成這樣,唉。」

    在初曉的身軀倒下之前,紅衣男子及時接住他。

    喲,這樣就想走?別做夢!

    「你是哪家的公子?這個醉鬼兼瘋子,是你的同伴嗎?」端木羽冷冷地開口。

    「我是赫連耀星,他叫做東方初曉,是我的朋友。」初曉發起酒瘋來是什麼樣子,赫連耀星相當清楚,明知多此一問,他還是開口了。「你還好嗎?初曉只要一喝酒就會亂性,他沒對你怎樣吧?」眼見這姑娘衣衫凌亂、神色慍怒、面龐帶淚,用膝蓋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自己被強吻的事,她要怎麼說出口啊,「好個頭!很不好,相當地不好!不要以為他長得好看,就可以、就可以……就可以隨便亂來!」她怒吼。

    「是、是,對不起!」赫連耀星連連向端木羽賠不是。「等他醒了,我一定讓他親自來向姑娘道歉!」

    「不必了,明兒我會找皇姨爹主持公道!」端木羽忿忿地說著。

    「皇姨爹?姑娘是……」赫連耀星打量著她,她淺綠色的舞衣上繡著鳳紋,綠色的衣帶也是同樣的花紋,在西寧,衣帶能繡鳳紋的,只有公主和郡主。

    端木羽抬起下巴。「我是幻羽郡主,這件事,我不會善罷干休的!」平常她不隨便抬出名號嚇人的,但是這次她實在氣瘋了。

    是皇族!初曉怎麼會惹到不能惹的人呢?這樣就更難擺平了……赫連耀星歎了口氣。「郡主請息怒!初曉不是你想的那種登徒子,他因為最近遭遇了一些事,所以心情有些不好,請郡主不要生氣……」

    哼,酒後亂性?「明知道自己酒品差,就不要喝啊!」她握緊了拳頭大喊,眼淚不聽話地掉下。「要我就此作罷?那我所受到的屈辱怎麼辦?」她絕不原諒他!不管誰說情都一樣!

    「幻羽,怎麼了?」一個女子聲音從端木羽後方傳來。

    聽到這個話聲,端木羽愣了愣,一回頭,望見織雪公主站在她的後方,擔心地望著她。

    「雪皇姐……」見到織雪出現,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間爆發,端木羽再也忍不住地撲向織雪,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嗚嗚……」

    「怎麼啦?」織雪摟住她的肩,心下駭異。端木羽的脾氣和人稱烈焰將軍的月焰有得比,好勝心強的她居然會哭得這麼傷心委屈?

    端木羽抽噎地指著罪魁禍首東方初曉。「他、他……他欺侮我啦!」

    「欺侮?」織雪望著端木羽,一臉不可思議。「平常只有你欺負別人的分,誰敢欺負你?到底怎麼啦?」

    端木羽不回話,只是一徑哭泣著,織雪只好一邊摟著她,一邊問赫連耀星。「這位公子,我可以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嗎?」

    「呃、這……」赫連耀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不過是看到了衣衫不整的端木羽,和正在發酒瘋的東方初曉啊!

    「可能是我的朋友喝醉了,對郡主做出什麼不禮貌的事情吧。」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赫連耀星一臉尷尬地回答。

    「不禮貌?」

    織雪轉轉眼珠子,隨即看到赫連耀星肩上的東方初曉,面上的紅指印清晰可見,這麼說

    「既然生米已經煮熟了,明兒我就奏請皇阿爹賜婚好了。」織雪慢條斯理地對端木羽說。

    「什麼?賜婚?」端木羽立刻尖叫反駁。「我才不要嫁給這個該死的登徒子大色鬼呢!誰要嫁給他啊!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生米都煮熟了,還能怎地?」織雪微微笑著。和月焰相比,對付直腸子的端木羽可容易得多啦!「才沒有呢,那個該死的傢伙只不過吻了我一下啦!別亂講!」端木羽漲紅了一張小臉。

    「喔,原來吻過『不算』什麼啊?」織雪忍住笑。「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請皇阿爹賜婚吧!」她故做正經地望著端木羽。

    「不要不要!」端木羽拚死命搖頭。「要我嫁這個王八蛋,不如讓我死吧!」

    「不嫁給他,你的公道怎麼討回來呢?」織雪微微一笑,望著端木羽。

    「我要宰了他,才夠洩恨,哼!」端木羽咬牙恨道。

    「呃……」赫連耀星望著正在討論婚事的她們,尷尬地開口。「恕小王……呃,不……在下無禮。初曉已經冷著身子在這很久了,他新近受過重創,夜風一吹,怕是已經著了風寒,如此一來,恐怕還捱不到郡主處罰,便先一命嗚呼。請讓在下先帶他回去更衣,再來領罪好嗎?」

    織雪朝著赫連耀星使眼色。「公子就請先離開吧,這事以後再說了!」

    赫連耀星朝織雪望了感激的一眼,便帶著東方初曉離去。

    「我不依啦,雪皇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容易讓那個混蛋走嘛!」端木羽氣得跺腳。

    織雪微微一笑,伸手幫端木羽擦去面上的淚痕。「好啦,人家都已經臉色發青了,看來是免不了一場大病,他也得了應有的報應了。再說,你也沒少塊肉多根骨頭的,就饒了他吧!還是你要整個西寧都知道,你這麼容易就被人家吃了豆腐?」

    沒錯,她才不要讓人當作笑柄呢!端木羽默然不語。

    「好了,乖,你也累了,到快雪殿來歇歇吧,嗯?」織雪笑笑,攜了端木羽的手,往快雪殿走去了。

    到了快雪殿,正當端木羽準備沐浴換衣裳時,卻發現手上多了個環,想起是東方初曉的東西,」股憎惡感湧上心頭。

    那個混蛋的東西,她才不要!但……

    端木羽發出尖叫聲:「啊——」

    她驚怒的叫聲驚動了正在聊天的織雪和月焰。

    「怎麼了?」月焰拿起配劍衝進房間。

    端木羽一臉驚慌地望著她們。「雪皇姐、月皇姐,這個、這個……」她指著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玉環,上面雕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它展著翅膀,仿若隨時會振翅飛去,斜長的鳳眼上,鑲著一顆小小的綠寶石,看上去十分可愛。

    織雪望著玉環。「啊,很漂亮的環,和你很相配啊,哪來的?」她記得她並沒有這個東西呀。

    「相配個頭!是剛剛那個登徒子大色鬼硬給我戴上的,我才不要呢!我要扔掉!」一想到那個混球,端木羽原本稍稍平復的火氣又冒了上來。「嗚嗚……可是……拔不下來啊!」這見鬼的手環竟怎麼樣也無法取下,端木羽快哭了。

    「我瞧瞧。」織雪湊近,見那手環好像依著端木羽的手腕打造似的,織雪撫著手環。「好特別的環,上面還刻了字……龍鳳環,結情環,常相思,不相離……啊,這是傳說中女媧石打造而成的結情環呢!」

    織雪望著端木羽。「這是鳳環,聽說只要戴上手環,你就一定會跟龍環的主人結婚,連賜婚都可以省了。」哇,連定情信物都有了,看來沒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別再提那個混球了,誰要跟他結婚!」端木羽氣得渾身冰冷,望著手環,一股火氣冒上心頭。「既然拔不下來,我……我……」

    端木羽衝到桌前拿起月焰的配劍,她拔起劍——

    端木羽抬起左手,怒氣難消地望著金環,她按下隱藏其中的機關,金環打了開來,露出裡面的玉環。

    玉環雖美,卻是個除不去的噩夢!可惡啊,她本來可以將那個夜晚僅僅當成是一個噩夢,卻因為這個箍在她手上、烙在她身上,除也除不去、脫也脫不掉的,宛若印記般的環,一再提醒她曾經碰過這個該死的傢伙。

    去它的結情環、去它的不相離!就算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她也不要嫁給東方初曉!幸好那時朝顏幫她造了金環,擋住這結情的玉環,也封住了這孽緣,不然她寧願把手剁掉,也不要將這環留在身上!端木羽撇撇嘴,冷哼了一聲。

    月夜祭後沒多久,她便回到焰都,拜她演技精湛所賜,每個人無不對她這個溫柔婉約、嬌弱可人的大小姐極端愛憐,除了識破她本性的端木翼,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是活蹦亂跳的好動女子。

    會答應假扮成端木家的世子,一方面是她裝乖裝得累了,想換個口味玩玩,一方面也是因為不甘願東方家聲稱東方初曉有多優秀,她要證明她端木羽不會輸給東方初曉。就拼著這一點氣,她才這麼努力扮演「端木翼」的角色,不然以她的個性,在家閒閒當她的大小姐,不是開心得很麼!

    不過現在她不管那麼多,好不容易把端木翼拐回去,之後她要立刻對外宣佈,「端木翼」已經為「靈羽」贖身,並且為「愛妾」築了個金屋。再過不久,曾經風靡焰都的花魁靈羽,就會傳出病重而香消玉損的消息。呵呵,真是完美啊!

    想到這裡,端木羽露出一個賊賊的笑容。

    嗯,該打道回府啦!正當她想打開窗戶,從窗戶偷溜時,驀地,一個人影出現。

    她的計劃,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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