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擁寒星 第一章
    紫禁城外的恭親王府正張燈結綵,預備著三日後恭親王爺的六十大壽。一箱又一箱的賀禮,不斷地往王府裡搬,人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這次壽宴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恭親王的幼子煜昕和皇帝微服出巡去了,無法回來向他老人家祝壽。但,恭親王生性豁達,一點也不在意兒子是否有回來,反而是恭親王福晉對煜昕思思唸唸,盼著幼子能早日回京。

    煜禎貝勒見母親悶悶不樂,便攜著妻子來到福晉的房前。

    「額娘,您醒著麼?」

    「禎兒嗎?進來吧!」

    兩人進入房中,福了一福。

    「額娘吉祥。」

    「起來吧。這麼晚了,有事嗎?」福晉慈愛地說著。她雖寵愛幼子,但對長子也不偏心,對於媳婦奕瑾也疼愛到極點。

    「是額娘有心事吧!在想昕弟?」煜禎微笑地說著。

    福晉蹙眉,又微微笑道:「看的出來?昕兒和皇上出巡已經四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到底過的怎麼樣了?」

    煜禎笑著和奕瑾對望一眼,從懷裡拿出一封信。

    「昕弟差人送家書回來了,先告訴額娘,好教您欣喜。」

    恭親王福晉果然驚喜地站起來,接過家書。

    「是昕兒寫回來的信?說了些什麼?」

    煜禎笑著。

    「昕弟說皇上的玩興終於盡了,肯擺駕回宮,所以他快馬加鞭先送家書回來。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或許趕得上阿瑪的壽誕。」

    「真的?那太好了,皇上一出巡就忘了要回來,也虧得皇后娘娘受得了。」恭親王福晉一面看信,一邊聽煜禎說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疼惜的笑容。她算是皇上的叔母,在私下對皇帝和自己的子女沒什麼兩樣。

    「媳婦以為,皇兄是受不了昕弟給臉色看,才不得不擺駕回宮的,否則怎麼可能才剛到江南,皇兄就肯回來呢?」奕瑾福晉笑著。

    奕瑾福晉是格格出身,是順親王的女兒、皇帝的表妹,嫁給煜禎,可說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的也是。我就是想不懂,那麼多王孫公子,怎麼皇上老是喜歡找昕弟?昕弟的性子沉穩,也不愛玩,皇上找了個悶葫蘆出巡,不悶死他?」煜禎啜口茶,不解地說著。

    「是啊!皇上怎不找現貝勒兩兄弟?他們兩兄弟又風趣,武功也好,保護皇上也行啊。」恭親王福晉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奕瑾才笑出聲。

    「怎麼?格格知道?」

    「瑾兒說給額娘聽聽。」煜禎也好奇得很。

    「是。」奕瑾點點頭,微微一福,露出甜甜的笑靨。「如果我是皇兄,我也會找昕弟一起出去的。」恭親王福晉和煜禎母子倆對看一眼,仍是不解。

    奕瑾頓了一下,臉上漾起微笑。

    「因為昕弟的一絲不苟很有趣啊!難道禎貝勒不覺得,與其找一直恭維你的人,不如找個可以捉弄的人有趣多了嗎?何況昕弟是一個極重倫常的人,皇兄如果不把昕弟整到臉色發青,是不會罷休的。」

    煜禎恍然大悟,拍打手中的摺扇。

    「難怪!還是瑾兒瞭解皇上。」

    「臣妾從小在宮裡長大,宮人們對皇兄是百依百順,要找個給他臉色看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完了。」奕瑾伸出她的纖纖玉手,還只比了三根指頭。

    煜禎握住她的纖手。「別告訴我另外兩個是先皇和太后。」

    奕瑾的眼睛笑瞇得像只月牙。「禎貝勒果然才智過人。」

    煜禎搖搖頭,捏一下她的鼻子。「虧你還笑的出來,真的惹皇上生氣了,可是要治罪的啊!」

    恭親王福晉擔心地皺起眉頭。

    奕瑾見狀,趕緊握一下煜禎的手,賠笑地說:「額娘不必擔心,是皇兄愛找昕弟的,想必不會找他麻煩的。」

    恭親王福音歎口氣。

    「皇上我是從小看到大的,我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我擔心的是,昕兒的個性如果一直這麼耿直,怎麼找的到媳婦啊!」

    煜禎連忙將奕瑾往前一推,推到母親跟前,要她安慰安慰老人家。

    「額娘,您也不用愁眉不展,是時候時,皇兄一定會指婚的,除非昕弟自己找到喜歡的對象,不然您想皇兄會錯過作弄昕弟的機會嗎?」奕瑾笑嘻嘻地說著。

    「婚姻大事,又豈能兒戲,如果指了個昕兒不中意的人,那怎了得?」福晉又是歎氣。「夜深了,你們也下去歇著吧。這些日子也夠你們忙的了,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煜禎夫婦對看了一眼,便雙雙跪安了。

    出了房門,煜禎連忙拉住奕瑾的手。

    「瑾兒,你說皇上要給昕弟指婚?對象是誰?」

    奕瑾笑著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啊!皇上也沒說,我想八成和你一樣,想讓昕弟自個兒挑吧!皇上英明啊!」

    「他自個兒挑?我的天啊!那豈不是要他一輩子打光棍了嗎?昕弟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啊!」煜禎一拍額頭,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是嗎?」奕瑾神秘地笑了起來。「可我有個預感,咱們王府用不了多久會再辦喜事的。」

    煜禎頭一偏,看著妻子花一般的笑靨,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信?」奕瑾雙手勾著丈夫的肩膀,眼中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耳畔輕聲地說著。「用咱們的孩子來打賭如何?」

    「什麼?」煜禎震驚地摟著妻子的腰,直盯著她看。「你……」

    「如果一年之內,王府再辦喜事,那麼咱們家就是雙喜臨門,我猜一定是男孩;如果沒有,那就是女孩了。」奕瑾偎在煜禎的懷裡,害羞地說著。

    煜禎緊緊地摟住妻子,興奮極了。「天啊!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你有孩子了!怎不早告訴我?」

    「噓!小聲點,別驚動額娘了。」奕瑾羞紅了臉,急忙摀住煜禎的嘴。

    煜禎點點頭,小心地扶住妻子。

    「什麼時候的事,我……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也是剛發覺,今天只是忍不住先說出來。我本來想等阿瑪大壽時再說的,是我的嘴巴不緊說出來了。」奕瑾嬌羞地說著。

    煜禎笑著攙扶著妻子漫步回房間。

    「幸好你先說了,否則你到時準會看到你的丈夫當場出糗,呆掉了。」

    「那也不錯,難得能看到禎貝勒出糗,這也是件新鮮事。」奕瑾微微笑著。

    想他禎貝勒,一表人才,文采風雅,在朝中可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幫手,從來不曾有過失誤,卻在小妻子的面前老是反應慢一步,害他不禁要認為真有所謂一物克一物。

    更教他想不通的是,這個妻子還是他自己看中的,在二十多個皇親國戚之中,只有她讓他一見鍾情。

    隔兩天一早,果然府外就有人匆匆來報,皇上回京了,而煜昕正在回府的途中。

    恭親王福晉掩不住欣喜,急著要到大門接回家的幼子,煜禎和奕瑾格格當然只有隨行。

    不一會兒,府門大開,煜昕騎著白馬,氣宇軒昂地朝家門前進。

    奕瑾卻拉拉丈夫的衣角,用下巴指指煜昕的背後,煜禎才注意到,弟弟的背後跟了一頂轎子。

    還未到門口,煜昕就看見母親站在門內,孝順的他,哪敢讓母親迎接他,從馬上一千,施展輕功,足不點地的進了家門,跪在母親面前。

    「額娘吉祥。」

    「好好,回來就好,讓額娘好好看看你。」恭親王福晉扶起兒子,憐愛地撫著他的臉頰,生怕他瘦了一分一毫。

    「額娘,我好得很,您不用擔心。」煜昕拉下母親的手,眼光透過母親看到站在後面的兩個人。「大哥、大嫂。」

    煜禎點了點頭,眼睛卻沒在看他,煜昕順著他的眼光,才想起身後跟了一個人。

    「任翔,請她出來。」他對著轎子旁的侍衛說著。

    「是,少爺。」任翔揭開轎子的門簾,伸手到轎內,裡頭怯生生的人兒卻不敢出來。

    恭親王福晉一臉疑惑地看著門外的人,煜昕攙扶著母親,眉頭一皺。

    「任翔。」

    「姑娘,出來吧!少爺在催了,別讓他第三次叫我的名字。」任翔輕輕使力,拉出轎內的人。

    從轎裡出來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有一張清麗的素顏、水靈靈的明眸、不點而紅的朱唇,臉色卻是氣血不足的蒼白,身子骨也過於單薄,似會隨風而逝一般。

    恭親王福晉一愣。

    「她是……」

    「額娘,她是公孫姑娘,喚名寒星。」煜昕只簡短的介紹她,也沒說明來歷。

    看著任翔扶著佳人入府,奕瑾格格只是含笑拉拉丈夫的衣角,示意:看吧!我說的很準。

    煜禎則是笑咧了嘴,擁著妻子的纖腰。

    「公孫姑娘?哪來的姑娘?」恭親王福晉不解地看著那女子。

    被喚寒星的女子,只是怯怯地低著頭,不敢看前面,只是微微欠了個身,行了禮,一雙空閒的手正忙著絞扭自己的衣角。

    「任翔,帶她進來。」煜昕還未向母親解釋,先要手下把人帶進來。

    「喳。」任翔的動作一點也不敢怠慢。雖然主子和他有如兄弟一般,但,不苟言笑時的他,還是不要惹的好;何況,現在有奕瑾格格在場,作弄人的事輪不到他。

    「額娘,孩兒再向您解釋,先讓她去休息吧,她有病在身。」煜昕輕聲對母親說著。

    煜禎的嘴差點掉到地上。他簡直是呆了,昕弟什麼時候開始會體貼父母以外的人了?這個女子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奕瑾格格推推丈夫的腰際,示意他把嘴閉上,但自己臉上的笑容卻是逐漸擴大。

    恭親王福晉雖不明所以然,但天性溫和的她,見到這樣一個身子骨嬌弱的姑娘,也心存憐惜,連忙點頭答應。

    「額娘,就讓她住沂雪苑吧。」

    奕瑾格格適時的出聲,讓丈夫回過神來。他看一眼妻子,眼神中充滿惡作劇的神采,不禁苦笑了起來。

    因為沂雪苑就在煜昕所住的松濤苑旁邊,是恭親王特地為煜昕建造來招待紅粉知己的,不過,不知是煜昕的人緣差還是不喜歡女人,這個院落至今一直是空著的,公孫寒星是第一個客人。

    希望昕弟能招架的住。煜禎輕歎著。

    煜昕果然皺了一下眉頭,卻一句話也不說。長嫂如母,雖然母親還在,但一向正經的他,也從未敢有頂撞的意思。

    「這樣好嗎?」恭親王福晉不明白奕瑾的意思,狐疑地問著。

    「當然好,人是昕弟帶回來的,他當然得負責請大夫、照顧人家,現在阿瑪的大壽要到了,大伙都忙著,只有讓昕弟委屈點,親自照料。」奕瑾格格微微一笑。「你說是不是啊?禎貝勒。」

    「是是是,瑾兒說的有理。額娘,就這麼辦吧!任翔,還不把公孫姑娘帶去沂雪苑。」煜禎急急附和妻子的話。

    「喳。」任翔識趣地攙著公孫寒星離去。

    離去之時,那姑娘仍舊一言不發,只是頻頻回首,看著煜昕。煜昕看她一眼,對她點點頭,她才安心似的回頭跟著任翔離去。

    「昕兒,這……她是……」

    「額娘,咱們先進屋去,孩兒再給您解釋。」煜昕扶著母親,向主屋前進,煜禎則是擁著笑嘻嘻的妻子跟在後面。

    他也很想看好戲。

    恭親王聽說兒子回來了,自然也出現在大廳,一入內就聽到媳婦銀鈴般的笑語,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再聽說兒子帶了個姑娘回來,更加心花怒放。

    煜禎在妻子笑夠了之後,才清清喉嚨問道:「昕弟,該告訴我們這位寒星姑娘的來歷了吧!」

    「她姓公孫,名叫寒星,是我從醉仙樓贖回來的女人。」煜昕想了一想,用最簡單的語言說明她的來歷。

    「醉仙樓?」恭親王夫妻一聽差點呆掉。木頭兒子去醉仙樓?天要下紅雨了!

    在場的人只有煜禎一個人皺起眉頭。因為剛才只顧著戲弄弟弟,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過……

    「公孫寒星?她姓公孫?」

    煜昕無言地點頭。不愧是皇上倚賴的重臣,一聽就聽到重點。

    「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孫堡三小姐……好像也叫寒星。」煜禎的眉頭鎖得更緊。

    煜昕又再點頭。

    「她是公孫家的小姐?為什麼會在醉仙樓?」奕瑾格格狐疑地問著。她是不懂武林之事,也不知道公孫家有多大,不過會讓朝廷也知道的家族,想必不會小到哪去,又怎會讓家中的兒女流落到酒樓妓院?

    「半年前,公孫堡在深夜遭逢意外,一家五十餘口被火燒死,不過獨缺她的屍首。」煜禎解釋著。「可是她又為何會流落到醉仙樓呢?」

    所有的人看著煜昕要他說下去,他卻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始敘述他們認識的經過。

    在回到京城之時,皇帝突然使性子,說無論如何都要到京城第一酒樓見見世面才肯回宮。逼不得已,煜昕只得和皇帝到醉仙樓去。

    從進入醉仙樓起,煜昕就沒給皇上好臉色看,鐵著一張臉,站在皇帝的身後,一聲不吭。

    站在門外的任翔則是暗中為主子捏把冷汗。這是對皇上大不敬啊!

    皇帝卻樂得把煜昕當隱形人。有一股冷風可吹也不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宮裡的官人們及王公大臣個個對他像老鼠見到貓,難得有一個給他臉色看的人,當然得試試他的耐力有多少……

    正當煜昕的忍耐逢極限時,他剛好回頭看外面一眼,一個小姑娘端酒進來,又走出去。

    這地方有女人送酒是很正常的,會讓他注意到的原因是,這女子始終都是低著頭,不曾抬頭多看一眼。

    不是該讓客人注意到她、點她,她才有銀子賺嗎?

    難道她不需要?

    煜昕的眼光隨著女子轉了出去,視線就停在關上的門板上,久久不能移開。

    有點不太對勁。

    就是有點不太對勁,但他看不出是哪裡不對勁。穿著嗎?普通的丫環衣裳,雖然沒有金絲銀線,但也無不妥。髮飾嗎?只有一支玉釵簪在黑瀑般的秀髮上,絕對是窮人家的打扮。

    那麼,是哪不對了?

    煜昕尚在出神之際,身旁的人開了口。

    「她病了。」

    「四爺?」煜昕一怔,回過頭來看著皇上。

    「你看不出來?她的面色潮紅,分明是病了。對吧!嬤嬤?」皇上得意地說著。

    站在一旁招呼的嬤嬤,趕緊賠笑臉回答:「這位大爺,您眼睛真是厲害,她是受了點風寒,不過不礙事的,她只送送酒,不會影響的。」

    「受了風寒為何不休息?」煜昕沉聲開口。

    「哎唷!這位爺,您有所不知,她是在這當丫環的,既不賣藝也不賣身,不工作那豈不是餓死了。」嬤嬤解釋著。

    「差不了這麼一天吧?嬤嬤,怎不請大夫為她診治呢?」皇上揮開手中的摺扇。呵,難得煜昕動了好奇心,不替他問問怎麼成。

    「那也得她有錢啊!在咱們這醉仙樓,只打雜是會餓死的,如果她不是公孫家的小姐……」嬤嬤說到這裡突然住了口。

    「她姓公孫?」煜昕接口。

    他接話極快,快到嬤嬤來不及否認。

    「哪一個公孫?是那個離京城不遠的公孫堡?半年前遭劫的公孫堡?」

    「這……」嬤嬤眼神中閃爍著防備的神采,一臉懊悔自己的嘴快。

    坐在椅上的皇帝,好整以暇地揮走坐在腿上的姑娘。「嬤嬤,叫她們出去吧!在下有事相詢。」「這位爺,這樣……」本來嬤嬤想將話題岔開,但見他一臉貴氣,站在他身後的男人臉色嚴肅,不由得心生怯意,乖乖地叫姑娘們離去。

    「嬤嬤,你就安心地說吧!如果不說明白,我老弟是不會罷休的,畢竟公孫堡的命案,可是沉寂了半年的懸案啊!」撇開煜昕對那名女子的好奇不說,身為皇帝,對自己的子民也該關心。

    何況這宗五十餘口的滅門血案,地方官府始終無法查出真兇破案。

    「爺,您該不會是官府的人吧?是位官老爺嗎?」嬤嬤小心翼翼地問著。

    「算是吧!總之,我們對那位姑娘很有興趣。叫她來吧!」皇上點頭說著。

    嬤嬤看了又看兩人,還是一臉不放心。

    「這樣吧,如果你能告訴我們她為什麼會在這,或者我可以考慮讓我老弟為她再審此案。」皇上搖著手中的摺扇。

    煜昕瞬間眉頭一皺。「四爺,這事該我管嗎?」

    「是你注意到的不是嗎?」皇上笑笑說著。

    「我只是問問。」煜昕的語氣不帶喜怒。

    「能讓你想問,就已經不簡單了。」皇上的摺扇一收,拍板定案。「就這麼說定。說吧!嬤嬤,有事我艾四給你撐著。」

    「這位爺是京裡的朝臣?」嬤嬤眼睛一亮,好像看到救兵似的。

    皇上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笑地看著她。

    「那您可得為寒星做主,她一家慘死,若不是她正好到我姐姐家探望我姐,恐怕她現在也是焦屍一具。」

    煜昕眉頭又是一皺。

    皇上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嗤笑一聲。「你可以繼續保持沉默,但我保證你的工作會愈來愈多,信不信?」

    煜昕聞言,眉頭更是解不開了。他看著這個堂兄,真的很想把他五花大綁的綁回宮裡,可是他只是個臣子,又能奈他何?!

    他只得開口。「令姐是她什麼人?公孫姑娘為何夜探貴親?」即使面對的是老鴇,煜昕的語氣依然拘謹。

    「我姐是公孫家的奶娘,自小把寒星奶大,因為喪夫,在三年前就離開公孫堡,在城外的村子住了下來。寒星她每兩個月都會去探望她一次,順便給她送點東西。也許是好心有好報,我姐姐那時正好病了,寒星便留下來照顧她,才讓她逃過一劫。」嬤嬤歎氣說道。

    皇帝拉著煜昕坐了下來,煜昕雖然不想,卻也不敢不坐。

    皇帝不禁暗歎一口氣。這個皇弟也未免太不知變通了,要讓他笑一笑可能很難,也許可以下一道詔書,讓他笑的人可得賞金萬兩……

    「嬤嬤,為什麼令姐病了,會是公孫姑娘去探病呢?還有,既然她有奶娘,怎會在醉仙樓當丫環?」

    嬤嬤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著:

    「我家窮,姐姐病了,要不是寒星常常送藥送食,可能她早餓死了。兩位大爺別看我是這裡的嬤嬤,我的死鬼丈夫在外欠了一屁股債,我永遠也還不完,再加上兩個兒子要吃要喝,我根本無法接濟她。

    「這次寒星家遭劫,姐姐雖然很心疼她,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要我收留她。您也知道的,這醉仙樓是什麼地方啊,像這麼漂亮的姑娘,老闆會不想要嗎?我是死求活求的才保住她,讓她送送酒、在廚房打打雜,不接客的,這也是我惟一能為她做的了。

    「今天難得寒星送酒,竟然遇到兩位貴客,希望是她的福氣,能為公孫一家報仇,也希望她能脫離苦海。」

    不一會兒,公孫寒星便在嬤嬤差人叫喚下,來到這個廂房。

    「寒星,快見見兩位貴客。」嬤嬤迅速的走上前去,攙著步伐不穩的公孫寒星。

    公孫寒星有些抗拒,一雙翳水瞳眸瞬間溢滿了淚水。「嬤嬤,您答應我的,寒星寧死也不賣藝賣身。」

    「噯!不是的……」嬤嬤憐惜地抹去她的眼淚。

    就在嬤嬤還來不及說出叫她來的原因,煜昕便先開了口。

    「先坐吧。」

    皇帝這次倒是滿意地點點頭。呵,有進步,知道要體貼姑娘家。

    「寒星,他們不是要你來賣藝賣身的,這兩位是官老爺,剛看到你,對你很好奇,加上……我又一時說溜了嘴,說你是公孫堡的三小姐,兩位官人說要為你重審公孫家的案子。」

    讓嬤嬤拉坐在煜昕對面的公孫寒星,原本一直低著頭看地面,一聽到這話,很快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的兩名男子。

    煜昕的心霎時重跳了一拍。

    好美的姑娘!臉上雖然用煤灰故意扶髒了,但卻掩不去她的麗質天生。一雙星也似的大眼,正直怔怔地看著自己,和大嫂比起來雖沒有官家小姐的貴氣,卻也不失大家閨秀的氣質。

    而在公孫寒星的眼中,見到的是兩名挺拔的男子,一俊秀,一嚴謹;俊秀的公子只是手中搖著摺扇看自己,彷彿只是在欣賞一般,直覺中,他好像在告訴她,要幫她查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隔壁的人。

    所以她的眼光就飄向另一名嚴謹的男子。只見他面無表情,一雙劍眉微蹙,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她立刻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去。「對不起……」她小小聲地囁嚅著。

    「為何道歉?」

    「寒星誤解了公子的美意,理當賠罪。」

    在醉仙樓裡待了半年,卻一點也沒有讓她的氣質結抹滅了。

    「公孫姑娘可真是公孫堡的三小姐?」煜昕望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提出一個應該是肯定的疑問句。

    公孫寒星點點頭,承認了。

    在煜昕還來不及問下一句的當口,公孫寒星便離椅跪在他們的面前。

    「請公子為寒星一家申冤。公孫堡一直以來時時行善,如今卻落得滅門的下場,寒星心有不甘,是誰和我們有如此深仇大恨,連我未滿一歲的弟弟也殺……」說到這裡,公孫寒星已泣不成聲。

    「寒星……」嬤嬤想扶她起來,卻也陪著垂淚。

    皇帝向煜昕使了個眼色,要他去攙她起身。

    也難得沒見煜昕皺眉就立即走上前。「公孫姑娘講起。」煜昕暗使內力將公孫寒星拉了起來,坐回椅子上。

    煜昕蹲下去平視著公孫寒星。

    「你知道公孫堡主可曾和何人結怨?」

    原本坐在一旁的皇帝是呆滯得將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

    站在身後的任翔趕緊撿起扇子,送回皇帝的手中。「爺。」

    「任翔,打我一下。」皇帝眼睛緊盯著眼前的一幕,手在身後撈扇子,順便想叫任翔確定他是不是在作夢。

    「屬下不敢。」任翔被連接而來的事實嚇得碰一聲跪倒在地。

    「要不你打自己一下看會不會痛。」皇帝眉頭一皺,瞥一眼這沒膽的護衛。難得給他機會打皇帝都不會利用。

    任翔還真打,「啪」的好大一聲。「回四爺,會。」

    天啊!他要昏了,怎麼有這樣笨的人……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護衛。

    蹲在公孫寒星身邊的煜昕似乎嫌他們太吵,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頭看著公孫寒星。

    這才更讓皇帝和任翔的嘴張大得合不瓏。

    只見公孫寒星緩緩的搖頭。「不知道,爹爹一向不讓女兒家過問家中的大事,但……鎮上的百姓可以作證,爹爹是好人,應該不會與人結怨才是。」

    煜昕不說話,抿緊一張薄唇,眉頭鎖得死緊。

    公孫寒星原本低垂的頭微微抬起,見到他蹙眉沉思,天知道她有多想幫他撫平他的眉心。

    但,女子該有的矜持讓她不敢逾矩。

    她的這些舉動都看在皇帝的眼裡。看來這個姑娘是看上自己的愣堂弟了,而這塊傻木頭,是不是也動了心呢?

    皇帝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總之,這事四爺說管,就是管定了,公孫姑娘請放心,在下一定盡快讓公孫堡一案水落石出。」煜昕站了起來,用沉穩的聲音說著。

    公孫寒星一臉驚喜地看著他,一雙大眼中立即蓄滿了淚水,她又跪了下去。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寒星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兩位的恩情。」公孫寒星沒有忘記坐在一旁的俊秀公子。

    或者,他們倆是高官、又或者他們倆是王孫公子,一旁的俊秀公子的地位肯定比眼前的人高,只是,她的一顆芳心卻在這時悄悄地黏上了她眼前的嚴肅男子。

    煜昕只讓她象徵性的沾到地板,連跪也沒跪成,又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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