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娃娃 第五章
    瞧小緹扒了沒幾口飯就將筷子給放下了,一臉為難地望著也隨她停下了手中的進食動作的他。

    「怎麼啦?」冷蒼昊滿臉的關切。

    微抿著嘴,關緹只是微搖了下頭,但眼光卻躲避著他。

    「吃不下是不是?」這幾天就見她動那麼幾口就不吃了,像養只小鳥似的根本都啄不了幾粒米食,難怪長不高,「你太瘦了,得多吃一些才行哪!」

    才不呢,她好餓呵!關緹心裡這麼想卻不敢說出來,只能小聲的低喃:「我吃飽了。」但眼眶卻有些泛紅。

    紅姊呢?她究竟都跟那些人跑到哪兒去了?如果她在這裡就可以幫她弄些食物給她吃了。

    她好久沒吃到那些辣死人的食物,她好想、好想——辣椒的味道!!

    「才吃這麼一點……」冷蒼昊夾了塊肉想往她碗裡放,才吃這麼一點怎麼行?她可以不吃,但他可看不慣她這麼虐待自己。

    「昊哥,人家吃不下,你就別勉強她嘛!」白維姬雙手合作地將他筷子裡的肉攔了下來,「我可還吃得下你夾給我的這塊肉喲!」她笑嘻嘻地說。

    我好餓哦!眼神帶些飢渴地望著被搶走的雞肉,但是想到了它的白切而不是辣辣的雞丁,關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雖然這麼一想比較能控制住肚子的哀嚎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地多吞了幾口不必要的口水。

    「維姬。」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想說些什麼,碰巧大廚阿彪又端了盤菜進來,冷蒼昊噤住了口。

    菜才剛放穩在餐桌上,阿彪就朝關緹笑得讓她有些不好意思,連阿彪都看出來她都不怎麼捧他的場,這真是對不起他辛辛苦苦的做菜給他們吃了,帶著強迫的舉起筷於,她不怎麼起勁的眼睛就瞧見了它————那一截紅得亮眼的辣椒!!

    不加思索地,關緹伸手快速地將它夾進碗裒,似乎深怕慢了個一秒,就會有別人捷足先登將它給夾走了,不但如此,她還什麼也不加地就這麼將整截辣椒給放進嘴裡,享受地咀嚼……

    原來如此!這一幕讓冷蒼昊看了直髮噱地罵著自己是大呆瓜。

    菜色都沒有加辣,這對嗜辣的四川人而言是食不下嚥的,他怎麼疏忽地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果然,嚼完了那一截火紅的辣椒,關緹又將握在手中半晌卻沒夾啥回碗裡的筷子給擱下了,盤中只有那麼一小截的辣椒而已,沒啦!

    「小緹,既然吃不下就別勉強了,晚一些再叫阿彪做些點心給你吃。」冷蒼昊體貼地說。

    但是關緹反而有些不捨了,或許、或許下一盤菜又會有半截辣椒!

    她期盼的眼神沒有逃過冷蒼昊的利眼,他也將筷子放了下來,「錫南,你家前些日子不是有做了些辣丁小魚?」

    「辣」丁小魚?辣、辣、辣?!關緹的眼睛亮得在滴水了。

    莫名地望著老大,錫南老實地點點頭,「是呀!我娘前些日子是做了不少辣丁小魚,但是老大,你想吃?」他訝異地問,冷蒼昊一向是不吃辣的,所以廚房烹煮時很少會放辣味的調味。

    眼角瞅著關緹緊抿的唇及上下吞嚥口水的動作,他不禁放柔了表情,「你明兒個回家拿一些過來。」

    「是!」

    明兒個?!關緹的表情有些失望,那豈不是代表剛剛的口水是白流的?忍不住地,她站了起來。

    「怎麼啦?」冷蒼昊問。

    「呃,我想回房問了。」她有些沮喪,但是不敢再留下來,怕待會兒一個不小心,餓趴了的肚皮會發出響聲,那不就糗大了。

    冷蒼昊沒有挽留她,這幾天吃飽時他都會陪她離桌,然後踏著輕緩又自在的步子送她回房。

    她曾經不只一次懷疑著,為什麼自她被帶回騰龍寨後,龍毅夫幾個人全都忙得整天不見人影,有時見了她也只是淡淡地笑點個頭,忙不迭地又閃了過去,連一向最護著她的紅姊也被冷蒼岳給拖走了,為什麼惟獨冷蒼昊可以那麼閒?

    關緹不知道的是,為了她,白維霖幾個人全都自動自發地接下了冷蒼昊所有的責任,讓他可以毫無所慮的陪著心愛至極的她,所以她才會常常見他們幾個人忙得像只工蜂似的。

    「也好。」點點頭,他也沒有像往常般的站起來,只是朝錫南揮了揮手,「你送小緹回房去休息。」

    「啊,你……」關緹有些失望,怎麼?今天他不陪她散步?她都已經可憐得沒飯吃了,他還……

    但是白維姬卻喜上眉梢地迅速自盤中夾起了隻雞腿,「昊哥,阿彪手藝進步真多,這雞腿好像挺嫩的,你嘗嘗。」

    雞腿!!全身的水分大概都被她吞進肚子裡了,胃酸酸痛痛的,柳眉微顰著,關緹很生氣地瞪著那只被筷子夾在半空中的雞腿。

    「真討厭,老是在誘惑人家。」她細細地嚅囁低喃著,眸子眨也不眨地瞧著雞腿安全的落在冷蒼昊碗裡。

    冷蒼昊費了很大的工夫才忍住笑,但是臉部表情卻很痛苦的又擠又縮地讓白維姬看得傻了眼。

    昊哥是怎麼了?臉抽筋了?!白維姬心想著。

    又好笑又心疼地見小傢伙拖著瘦小的身子悶悶地離開餐廳,冷蒼昊這才召上阿彪快速地在他耳邊吩咐著。

    不一會兒,阿彪漾著笑從廚房走出來,得意地將嘴附在他的耳邊咬著嘰嘰喳喳的細碎話。

    冷蒼昊點點頭,「謝謝你,阿彪。錫南,你去房裡請小緹過來好嗎?」他客氣地吩咐著杵在身旁的小跟班,一想到這,心裡有些疼著,小傢伙八成是快餓趴了。

    但隨即心念一轉,叫住了正要跨出大廳的錫南。

    「錫南,你別叫小緹了。」他轉向阿彪,「將飯菜端到她房裡吧!我陪她一起用膳。」不理會兩雙倏然瞪大的眼眸,冷蒼昊起身走向門口,晚飯見小緹沒什麼胃口,他也吃不下,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

    跟在他身後的阿彪跟錫南面面相覷地傻了眼,這……幾時聽說過老大有吃宵夜的習慣?!

    ***

    聽到敲門聲時,關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走到門邊去開門。

    她很想吼著:裡頭的人已經被你們給餓死了啦!但是腦子裡想著,她卻做不到,因為沒有多餘的體力,連那聲「門沒鎖」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地像只小貓在嚷。

    門被推開了,冷蒼昊走了進來。

    有氣無力地抬眼望著他,及他空空如也垂晃在腿邊的雙手,關緹力氣全消地連臉都抬不起來了。

    「小緹,肚子餓了?」冷蒼昊很壞地明知故問。

    廢話,不是餓得只剩一雙眼珠子能動,她就可以用頸子撐起沉重的腦袋來加強自己的慘狀。

    但關緹沒有力氣反駁他,可殘餘無幾的味覺卻嗅到了……倏地,她又將眼珠子半轉向還杵在門口的冷蒼昊。

    他的手仍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但是她竟然聞到了————菜香?!

    「完蛋了,我一定是快餓死了,連想像力都開始在捉弄我。」微微哽咽著,關緹心裡著實難過。

    起碼在關家時,所有的死法裡她從來不曾想過有這麼一天,她關緹會被活活地餓死。老天爺,這是什麼世界啊?!

    見她唇片輕微地張張合合,雖然他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但鐵定是很悲觀的。

    「怎麼?不餓?」作態的微一側身,冷蒼昊揚起了嗓子,「阿彪,小緹還不是很餓,你還是先將蔥辣牛肉麵給端回廚房熱著……」

    「蔥辣牛肉麵?!」人之將死,那股迴光返照的精力就特別的旺盛,努力地撐起了飢餓的上半身,關緹含帶著狂熱的視線快速地搜尋著門口,狠狠地吸著感動的鼻子。

    瞧笑盈盈的阿彪手上端的,一個中型的平口碗還熱氣騰騰地直冒著些縷的白煙呢,還有那幾盤油綠綠的菜,只是,吸引她的不是那幾盤菜,而是混在青菜與白肉間若隱若現的紅色,紅色!紅色的————辣椒!!

    才示意阿彪將整個托盤放在桌上,錫南就深怕人家不知道他也有來似的,心直口快地嚷著,「小緹小姐,先前還當你是想家吃不下呢,原來是想著辣椒,如果你早說了,就不會給餓成這模樣了。」

    被他這麼一說,關緹眼神也變成像個兔子似的紅眼眸,更別提是粉嫩帶赤的嬌顏,她真的餓得這麼明顯嗎?她愈想愈覺得丟臉。

    「出去。」輕輕淡淡地說了句,但是冷蒼昊投向他們的眼光可沒這麼客氣。

    「是,老大。」

    「老大,有什麼事就叫一下,我會在門口守著。」錫南還添了這麼一句。

    門口守著?!守什麼?怕我對小緹怎麼啦?還是小緹對我怎麼啦?又氣又好笑地瞪著錫南,冷蒼昊正想再數落他幾句時,阿彪已經機伶地見風轉了向,忙不迭地連推帶扯地踹著錫南不怎麼情願滾出去的身子。

    「哎呀,小子,你還不快給我滾?」阿彪小聲地附耳說:「再不出去,你就得被踢出去了,真不會看臉色!」

    恍然大悟地抽了口氣,錫南不及細想,便又衝口說著,「對啊!我這人怎麼那麼不識趣?」

    不識趣?飛快地瞥了冷蒼昊沒什麼怒意的臉,關緹的臉更加酡紅了,這錫南,說得什麼話呀?!

    「你……快走、快走,真是給天借膽了不成,連……」阿彪踹他的動作更是俐落了。

    「別踹、別踹呀!那可是我的肉。」錫南抗議著。

    「我怎麼不知道那是你的肉?再慢一些,老大會連你的骨頭都拆下了!」阿彪提醒他。

    「阿彪,你凶個什麼勁……」

    「你……乃羰裁矗快些給我滾出去……」

    當阿彪跟錫南笑得像個白癡似的一前一後退開,房門都還未完全闔上哪,冷蒼昊就已經走上前輕拍著已經完全愣住了的關緹的粉頰。

    「可憐的小傢伙,瞧你餓得都沒力氣起床了。」不待她回過神來,他就伸手猛地將她給抱起,走到桌邊,也不放她在另一張椅子坐下,就這麼大剌剌地將她給摟在自己懷裡。

    關緹壓根就沒留意到他出人意外的親暱動作,早先還膠凝在阿彪和錫南鬥嘴畫面的眼神,這會兒卻半瞬也不移地直盯著那碗牛肉麵裡飄浮的紅辣椒,深深地將撲鼻的濃重肉香給吸進肺裡。

    「我餓了。」不加思考地,她脫口說著,而且餓扁了的肚子還很適時地發出一聲「咕嚕」。

    兩個人將那聲響聽得分明,僵了半秒,關緹難為情地垂下眼簾,但還是很捨不得地拿著眼角去瞄著那些食物。

    自身後將坐在腿上的她圍緊,冷蒼昊情難自禁地將頰貼向她,「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疏忽什麼?搖了搖頭,她有些感受到他溫柔的動作,但是又沒辦法全神貫注地去思索他的話,因為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實在是很難自食物上分散在其他方面。

    心疼的看著她的心不在焉,冷蒼昊輕喟了聲,「吃吧。」

    但是,關緹突然有些猶豫了,「你呢?」只有一雙筷子,可桌邊有兩個人!

    「你可以餵我吃啊!」他說得簡單又輕鬆。

    「喂你吃?」光看著那些食物這麼點時間,關緹就奇異的添了不少的體力,「你為什麼自己不去拿雙筷子?」她很不滿,而且肚子餓了那麼幾天,都將她所有淑女且溫柔的一面給磨光了不少。

    「你不想分我吃一些?」冷蒼昊問。

    「不想。」老實地搖搖頭,關緹第一次很坦率地將原本的性子表露無遺。

    不以為杵地將她想跳下他大腿的身子給拉回來,冷蒼昊小聲地笑罵了句:「我的小緹是小器鬼。」

    開什麼玩笑,餵他吃的話要浪費多少時間?她都快餓扁了,筷子夾食物給自己吃都來不及了,那還有多餘的力氣夾給他吃?

    「我去幫你拿雙筷子。」她建議著,又想自他大腿上跳下。

    挑眼凝視著她,冷蒼昊仍是悶不吭聲,只是順從她意願地將她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滿臉笑意地瞅著她瞧。

    被他若有所思的盯視給攪得一顆心有些亂了起來,關緹的身子僵住了。

    其實人家也是挺有心的,她幹麼要那麼小器嘛?暗暗地在心裡數落著自己的小心眼,就見眼前伸來香噴噴的食物影子,而且真是有一筷子的食物遞到她嘴邊,微楞地瞪大了眼,關緹望進他眼底的柔情。

    「怎麼?不喜歡吃燈影牛肉?」他哄著,「這可是你們四川那兒的名菜。」

    感覺到菜的熱氣直熏著她有些顫意的唇片,但是她的嘴卻像是突然被膠給黏住了似的張不開,他……對她真好,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不是餓了嗎?」冷蒼昊有些意外她的遲疑,說話便不自覺地帶了絲命令,「來,張口。」

    聽話的將那一小筷子的牛肉給含進嘴裡,關緹下意識地開始咀嚼,眼神卻不知不覺地閃過他那只黑眸的注視,定定地望著那只黑沉沉的眼罩。

    莫名其妙地,這黑眼罩不但不再有任何一絲引起她恐懼的感覺,反而……

    騰出一隻大手摀住她目不轉睛的雙眼,笑意在冷蒼昊眼中消淡了些。

    「別瞧了,先吃飯吧!」他的聲音隱約有著傷感。

    這一次,關緹沒有依著他的話乖乖地將注意力重新移回那些面菜上,反而朝他淡淡一笑,用力地吸進一口大氣,鼓起勇氣飛快地伸手揭開他的黑眼罩,晶亮的明眸一閃也不閃地直視著黑眼罩中的秘密————

    天哪!那個深幽且空洞的黑色眼窩……

    飢餓乏力的虛弱再加上甫受到驚嚇,關緹眼前一黑,昏厥的身子順著椅子滑到地上。

    身手矯健的扶她進懷,冷蒼昊吼著要門外守候著的錫南將白維霖找來,順著她的滑勢靜坐在地上,滿臉肅穆的他知道關緹只是一時驚嚇過度而已。

    但是……眨著酸澀的黑眸,他無語地將視線定在她的小臉蛋上良久不忍拔離,錫南在門外的輕咳將陷於失神茫然的他驚醒,沉重的心情讓他在抱著昏迷的她,走向床上的第一步恁是艱澀與迷惘。

    如今,小緹終於看到了他的眼睛了,然後呢?當她醒來後,她會用什麼心情來對待他這個捧著真心侍她的人呢?

    是一如當初的對他?還是……他早該遠遠地避開她,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狠狠地斬碎自己的心?!

    ***

    冷蒼昊變了,他又變回了未遇見關緹時的那副冷冷淡淡,不對,更冷漠、更疏遠及對凡事更加地漠不關心了,好像世界又再一次的與他無關,笑容再一次地被封鎖在他的心裡。

    雖然他還是會暗地裡關心著阿彪有沒有每一餐都幫小緹準備一小碟的辣椒,可是他不再時時出現在她身邊,每餐總是藉故無法趕上,常常都是白維姬那雙若有所思的大眼瞪著關緹那雙心不在焉的大眼,兩個女人怎麼湊都吭不出半句話來。

    這回就算是餐餐都有關緹最愛的辣椒,她也是胃口全無,滿腦子口纏著一個問題————為什麼麼他好端端地說變就變了?

    思索了幾天,關緹終於認命地將過錯全歸於自己的不聽話,掀了他的眼罩。

    這天,關緹沒精打彩地走過院子,陷於自己思緒裡的她沒有瞧見別人,突然一團黑影襲上她,將她的注意力給引了上來,悶悶地抬眼望著來人,是冷蒼岳。

    只見他眼神不善地瞪著她,好像她犯了什麼萬惡不赦的罪似的,又冷又凶又狠又厭惡,但是卻也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喂,小可憐,你是不是對老大說了些什麼?」

    「阿岳哥,你回來了?」關緹第一個想到的是——「紅姊呢?她有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如果紅姊也回來了那最好不過了,因紅姊一定可以告訴她為什麼那個長大了的大哥哥都不理她了?是不是她真哪兒做錯了?

    「阿紅?她還在前街那兒蘑菇。」漫不經心地應著她的問題,冷蒼嶽立刻又將問題給丟回來,「你是不是惹惱了老大?」

    「她在前街蘑菇些什麼?」很肯定的,關緹一心想知道確切的答案,她根本沒有聽進冷蒼岳的問題。

    這是怎麼回事?他才不過是去一趟保山而已,怎麼回來後他們兩個人都變得那麼古古怪怪的?老大是整日板著張酷臉,聽錫南說這情形已經好幾天了,眼前這小可憐又一副魂不守舍的失神樣,連他擺出一張凶神惡煞的吃人模樣都沒將她嚇著?重吁了聲,冷蒼岳拾起手,很輕很輕但還是有份力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你——跟——老——大——究——竟——是——怎——回——事?」一個字一個字地,他說得又清楚又緩慢地讓關緹終於瞪大了眼。

    「什麼?」關緹楞了一下,他是什麼意思?還一臉的凶相。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他傷心?」他耐心地又問。

    做了什麼事?她哪兒有做什麼,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想到她不聽話地將冷蒼昊的眼罩給掀開,關緹就有滿肚子的心虛。

    「沒……沒……沒有什麼呀!」她說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早知道不聽話的後果是他不理她,那時說什麼她也不會突然像失了心魂似的違抗他的話,掀開黑眼罩後,她只是小小的被嚇了一跳,醒來後第一個冒出來的還是莫名其妙地心疼與難過。

    哪知道自那天起,他的溫柔全都斂去,不但如此,還躲她躲得像是在躲什麼麻瘋病人似的,以往那些日子是她跟在他身邊,最近呢?跟在他身邊的是白維姬那個美得像光亮四射的太陽光體。

    「沒有?」挑起了濃眉,冷蒼岳一臉的懷疑與輕蔑,「你當我什麼事都不知道?老大自那天晚上端東西到你房裡出來後就不對勁了。」說到最後,他是一臉駭人的心浮氣躁。

    他的臉怎麼變得那麼……恐怖?!關緹終於知道反應了,只見她嘴一扁、眉一縮、胸口一緊,眼眶不由得就染上了愈來愈重的紅。

    「你說啊!別以為哭就能解決事情了!」見她心虛模樣;他的口氣更嚇人了。

    果然又是這該死的小可憐惹老大傷感了,但是老大那麼以她為「尊」,能將老大輕易地給逼回十多年來那副仿若心神魂遊不知何處,只是頂著一個軀殼生存教人看了就揪心的淒慘模樣,鐵定是很該死的大禍,否則他怎麼可能安於成天被白維姬纏著而不來陪著這小可憐?

    被他這麼一喝,儘管是紅了眼,關緹仍死命地將淚水給噙住不敢任它們滑下來。

    「該死的大個兒,你在幹什麼?!」

    才剛自廊下轉了個彎,關紅遠遠地就瞧見冷蒼岳表情不善地攔住關緹,顧不得手裡還提著熱騰騰的汽鍋雞,三步並兩步地就衝到關緹身旁,一手提著厚重累人的裙擺,另一手則挽著那汽鍋雞,她將身子擋在關緹身前,「你別以為小緹沒人護著就想欺負她,請你別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你這個婆娘,不干你的事,你給我滾遠一點!」話是講得兇惡,但是眼神卻沒有感染半絲氣憤。

    「不干我的事?只要是小緹的事就干我的事。」挺著因為穿著英式緊身洋裝的豐滿酥胸,關紅一臉的義正辭嚴。

    「怎麼啦?」

    此時一陣略啞的低沉嗓子,突然將鬥嘴鬥得正起勁的兩人的話給截斷,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住了口,將眼神調向冷蒼昊,而他的視線卻先望了眼紅著小鼻子,微縮在關紅身後的關緹。

    阿岳是不是凶了小緹?眼底快速地閃過心疼與不捨,便在關緹還來有及捕捉證據時,他又將眼光給調回冷蒼岳臉上,「阿岳,別惹事端。」

    「我惹事端?」怪叫一聲,冷蒼岳臭著一張臉,「我哪兒能惹出什麼事端?又不是某人。」他還很明確地用眼光指出某人是誰。

    關緹沒有注意到他明顯的挑釁視線,只是直視不移的將眼神定在冷蒼昊臉上。

    這幾日第一次那麼近且仔細地瞧著他,他憔悴了許多,面無表情的嚴凝神色再配上那副成天罩著的眼罩,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森冷又陰鬱的氣息,孤傲地像只猛鷹般的令人心生畏懼,也讓她看得直覺心裡泛著濃濃的疼意。

    「你……」關緹想上前撫平他額間攏起的山丘,想拂去他眼中看了就教人抽痛的沉鬱,但是她儘管是腦子裡諸多的想法,卻猶豫地怔在那兒動也動不了,因為他自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離教她不敢貿然上前,他……是真的氣她?!

    她的猶豫變成了冷蒼昊心底無以復加的哀傷,瞧她那怔忡不安的神色,難道真連靠她太近,她都無法忍受?!

    修長的身子倏地一旋,「阿岳,你別再惹她了。」甫一說完,冷蒼昊就跨著迫不及待的大步離開。

    他的腳才一抬起,關緹眼眶裡積了多時的淚水便靜靜地滑了下來,為什麼光是瞧著他黯然離去的背影,就能引出她心中一股又一股的撕裂痛意?!

    ***

    「喂,老大是怎麼啦?」甫自大理回來的白維霖滿頭霧水地問著沒什麼表情的高暮,「我要回家前不是還好好的?不會是維姬惹他惱火吧?」他知道自己那個一廂情願的妹妹有時脾氣執拗得挺讓人頭大。

    高暮如他所料的只給了他一個更加茫然的瞪視。

    「哼。」他白過頭去,當白維霖是只不起眼的柱子。

    不以為意的輕歎了聲,反正他也並不是真的奢望能從高暮這只哈————嘴裡聽到什麼消息,當龍毅夫就在下一秒鐘將身子給閃進大廳來時,白維霖忙地迎了上去,

    「總算是有個人可以為我解惑了。」

    「什麼事?」納悶地望了他一眼,龍毅夫抽空地睨了眼一副「不關我事」的高暮。

    「老大啊!」

    「哦————」長長地拖著聲音,龍毅夫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只是眸中帶著審視與深思地繞著高暮走了一圈,「不錯、不錯。」

    「怎麼回事?」白維霖性急地問。

    「如今之計惟有你了。」龍毅夫突然捶了下高暮的胸膛,「木頭,惟有你犧牲色相,咱們老大才有可能真情流露。」

    「他?」

    聽著白維霖聲音裡的輕視,高暮斜視著他,但卻沒有將腦子裡的任何想法付諸於行動,還是冷著面無表情的臉。

    「怎麼做?」對於龍毅夫提出的計策,白維霖興奮得連事情的起源都沒心追究了。

    龍毅夫沒答話,只沉默地思忖著。

    「阿岳呢?他不是早我幾天回來?這會兒又跑哪兒去了?」有好戲大家看,他白維霖也不能沒義氣地忘了冷蒼岳,尤其是計劃中的犧牲色相,高暮?哈、哈、哈,他已經等不及地想聽聽夫子這回又有什麼妙計了!

    ***

    不經意地往窗外瞧了眼,關緹正滿臉愁容地穿過幾道門廊,慢吞吞又似有目的地走向蓮花池的方向。

    小緹怎麼啦?怎麼滿臉的憂忡呢?!

    想著這一點,冷蒼昊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在冷蒼岳好奇又帶了絲詭異的期待眼神中走出屋子,但是卻讓他有些詫異地,冷蒼昊只是杵在屋柱邊,用渴望的眼神遠遠地追逐著她的身影,望著她穿過了院子,望著她走向那座蓮花池。

    「老大,你在看什麼?」冷蒼岳站到他身邊明知故問著。

    「沒什麼。」悶悶地回答著,望著兩個男人朝她靠近的身影,冷蒼昊的眉峰豎攏了起來,那是白維霖跟龍毅夫。

    「啊,那不是白跟夫子那兩個傢伙嗎?」冷蒼岳故意地嚷嚷著。

    我又不是瞎了,難道連自己兄弟都認不出來嗎?眼神令人恐怖地瞪了冷蒼岳一眼,冷蒼昊又將視線移回到小緹身上。

    「他們今天倒挺悠閒的嘛!」照夫子所交代的觀察著冷蒼昊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冷蒼岳小心翼翼地放下第一個餌,「不知道他們找你的小緹聊些什麼?」

    是啊,弟弟的話在他的腦子裡莫名其妙地迴盪不去,但是冷蒼昊拚命地將它們給壓抑住了,或許他們只是想表現友善吧!

    但是……隨著腦中醞釀的好奇與緊張,冷蒼昊離開了身後杵著的那根柱子,凡事只要跟小緹有關連,他就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膽地關切。

    望著老大果然尾隨過去,冷蒼岳深思地長歎一聲,感情這玩意兒……唉,真是磨人哪!!

    ***

    「怎麼?今兒個沒跟小紅一起?」白維霖跟龍毅夫像兩道幽魂似的,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的,突然竄出了句話,差點沒將關緹的心臟給嚇停。

    她正俯在蓮花池畔的亭欄邊,窮極無聊地一隻一隻數著池裡忽現忽沉的青蛙。

    「小方剛剛硬拉著她到東邊去了,說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說。」關緹回過頭來,狐疑地望著兩人臉上的那抹詭異,「怎麼,有什麼事?」他們笑得好古怪哦!

    他們當然知道小紅被拐到哪兒去了,小方就是他們派來執行任務的人哪!

    「沒事、沒事。」白維霖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鄭重。

    還是龍毅夫較沉得住氣,他暗暗地用手肘撞了笑得一臉白癡相的白維霖,「聽說你想學騎馬?」

    瞪大了眼,「是誰跟你們說的?!」她不是只跟冷蒼昊提過嗎?為什麼他們都知道了?

    龍毅夫瞭解地笑了笑,「是小紅說的。」

    原來是紅姊!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關緹望著他們的眼神怯生生地又帶了絲渴望,「會騎馬似乎很威風耶。」

    「當然威風羅!想想那股御風而去的愉悅感……」龍毅夫很聰明地撥著她的強烈慾望。

    見她猛地用力深吸了口氣,龍毅夫明白自己已成功地挑起了關緹的衝動,她的臉蛋晶瑩亮麗地像顆誘人吃咬的紅蘋果般的,紅通通得煞是讓人心憐。

    「你真想學?」龍毅夫很莫名其妙地補上一句:「很想、很想?」

    「嗯。」關緹的頭點得很堅定。

    「那……」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白維霖輕鬆地打斷他的話,「木頭這會兒應該還在馬術場吧?何不教他教小緹騎馬呢?」

    「我……」猶豫地望著他,關緹不敢直言地脫口說著:她只想讓冷蒼昊教她騎馬,而他也曾親口應允過她了。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小緹一心想騎馬,那就教木頭教教她好了,整個寨裡除了老大外,就屬他的騎術最行了,由他出馬,保證你不出三天就會騎了。」白錐霖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

    白維霖就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拒絕似的猛催著她,「走呀、走呀!」

    「可是……」冷蒼昊人呢?他應該在寨子裡呀,關緹慌張地睜大眼眸才剛望向左面,龍毅夫就敏捷地擋住了她的視線,笑得一臉和靄。

    「好啦,別猶豫那麼多了,木頭是很棒的老師。」

    他也是很沒有笑臉的一根木頭!!想到了那不苟言笑的酷臉,關緹更期盼此時此刻快些見到冷蒼昊了,「可是……」她好想讓冷蒼昊教,她只要讓他教,別的人……

    「我們走吧!」白維霖根本由不得她作主地輕扯著她的手就朝馬場的方向走去。

    而身後跟著的龍毅夫早一步地注視到剛從後方閃進蓮花池附近的兩道身影,他略移了下身影,俐落卻又巧妙地將白維霖的半強迫舉止給遮住了,果真是尋著她的蹤跡來了,龍毅夫暗笑著。

    邊輕輕地扭動手腕邊拖著腳,關緹的掙扎只持續到三個人走近馬場的竹欄邊便倏地停止了,只見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地直視著前方。

    滿身淌著汗水的高暮正騎在一匹高大又雄偉的黑馬上,一整個下午頂著偌大的驕陽,專心不懈的馬術操練讓他熱氣襲身地將上衣都給脫盡了,露出副偉岸寬闊的褐色胸膛來。

    而關緹此刻的眼光正不偏不倚地停駐在他壯闊的胸膛上,哇,好美呵!人跟馬兒在夕陽的餘暉照映下,形成了一副南方健兒特有的剽悍雄偉的絕美畫面。

    兩雙計謀得逞的眼神互視一眼,沒有人開口試圖喚來她的注意力,而只是將懶散的身軀倚在竹欄上,雙手還架在欄杆上托著下巴,有好戲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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