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女傳奇 第一章
    睡得正熟的虔素葆被一陣低低掩掩的抽泣聲給吵醒。

    誰呀?這麼不識相的吵人睡覺……

    「阿葆?阿葆,嗚……死桃子,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個人影兒?她不是說要馬上趕來……嗚……阿葆……」

    「吵……吵死……人……了……」

    「喝,你真的醒了……嗚……你終於肯醒了……嗚……阿葆……你笨哪,你怎麼那麼蠢,為了那種男人……你何必為了那種男人……他怎麼配呀……笨阿葆……從來不知道你怎麼會這麼笨……」她邊哭邊喊,一雙手還忘我的緊攫住病人軟趴趴的手臂扯呀扯的,就只怕病人的囈語聲是迴光返照。

    這一、兩年來,怎麼像是犯了什麼煞似的,先是小燕得了癌症,幸好她的真命天子兼貴人及時出現,不但力保她的命,未來也算是有著落;然後是阿葆的遇人不淑,甚至因為想不開而自殺,若再加上桃子早已波濤暗湧的感情事件……她們這群相交多年的死黨究竟是惹到什麼牛鬼蛇神哪?!

    「那種男人,你有必要為他尋死尋活嗎?」

    虔素葆發僵、發滯的腦子沒一秒便立即猜出石理梅口中的那個男人是吳銘方,但,她另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尋死尋活?」即使體弱氣虛,她仍努力朝石理梅瞪大眼。

    拜託,她何時何德又何能?哪來這麼大的罪行呀?

    「要不,你無緣無故為何會傷風感冒?」自她趕到醫院後就見阿葆睡得這麼死,喝,說不定阿葆這笨女人還曾吞藥呢,剛剛那個帥醫生是怎講來著?捏緊虔素葆的手,石理梅開始絞起腦汁來。

    「你……快捏斷我的手了……」好痛!

    「什麼?我怎麼……」感受到掌中傳來的掙扎,石理梅驀然頓悟。「噢,對不起,我情急之下用力過猛,對不起、對不起,痛不痛?」

    虛弱的瞪她一眼,「廢……話。」

    「對不起啦,我是太心急……」想到讓她心急的原因,她又重新提起精神,只想狠狠的罵醒虔素葆。「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我?想不開?」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都不知道呢?

    「要不然,你現在怎會像個死人般躺在醫院?」

    「因為吳銘方那個自私加三級的混球在三言兩語跟我絕交後,便拿著唯一的一把傘跑了。為了趕赴他下一個約會,他只說一句抱歉就走人。工業區這麼大一個地方我竟找不到半個屋簷可以躲雨,風又大,害我在狂風暴雨中足足走一個多小時,不病才怪。」提氣說完,虔素葆已經是氣喘吁吁。

    可為了洗刷自己不是笨女人的冤屈,她拼著就算喘得只剩一口氣的危險也非得要澄清事實不可!

    聞言,石理梅一陣驚愕。

    「工業區?你沒事跑到那種地方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虔素葆先狠吸足氣,才忿忿說盡委屈,「因為他說忙,很忙,所以乾脆將我約到他的公司附近,免得還得他來回瞎跑。」吳銘方當然沒這麼明說,是她在遭到打擊後自己推想出來的結論。

    「他就將你一個人丟在淒風苦雨中?!」

    「沒錯!」銀牙一咬,她用力點著頭。

    被人甩了一計,她也嘔呀,可她也沒料到向來溫文儒雅的吳銘方會小人成這樣,害她不但傷心,還迫不得已的傷身。

    「嗟,我就知道。」打一開始,她就沒投過贊成票,要不是阿葆不知哪根神經接錯,也該早就看出吳銘方是只披著羊皮的邪狼,他的心術壓根就不正。「這下子,你總該認清他的為人了吧?」

    「可不是嗎。」

    「別再將他放在心上。」重拾起虔素葆虛軟的手,她安撫的拍拍,「下一個男人會更好,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像那種偽君子,隨便找一個在街上撿垃圾的都比他來得強。」躺一整天,再加上幾瓶點滴的成效,虔素葆的腦子總算清楚許多。

    「哇塞,你還真看得開呢。」害她白擔心。

    「可不是嗎。」又是一抹苦笑在她唇畔漾起。

    低吟數秒,石理梅突然直言無諱,「阿葆,你不是很愛他嗎?」

    依阿葆向來對感情專一的性子而言,突然遭逢這麼大的打擊,怎承受得了呀?也難怪一接到她被送進醫院的電話後,知她甚深的自己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可為何不過是住個院,一天一夜的光景罷了,阿葆的神情確實是憔悴又虛弱得像剛被人自垃圾掩埋場撿回來的餘羹,但一談到已成前任男友的吳銘方,卻是這麼的能……接受事實?

    「愛呀,在上個月之前,我的確很愛他。」

    「上個月之前?」

    「那混球騙我要加班,結果被我逮到他出軌的證據。」想到教她不敢置信的那一幕,她恨得咬牙切齒。「可幸好我閃得快,他沒瞧見我。」

    她不恨自己的男朋友移情別戀,畢竟,感情的事情沒有絕對,心變了就是變了,強求也是枉然,她也不屑去討回已不屬於自己的愛戀;但,她痛恨那混球竟然不知恥的腳踏兩條船!

    說不定,他不止腳踏兩條船,說不定,在吳銘方那張污穢又卑鄙的俊俏笑臉背後,他擁有一整座造船廠兼港口呢。

    那個卑鄙的混球!

    「什麼?你為何要閃?」石理梅當下替好友不服。

    要是她,早就衝上去一巴掌外加一記飛毛腿將他送到外太空去,還閃人?哼,門兒都沒有!

    「因為,我需要時間來調適心情。」雖然並未嘗到應該會有的椎心之痛,可是,虔素葆仍舊被背叛的痛苦所侵犯。

    「撞見那種事,就當場跟他翻臉呀,還調適什麼鬼心情?」石理梅忍不住戳戳她的手臂,輕喊起來。

    「你也贊成我當街動手打人?!」她還以為向來都提倡以和為貴的小梅會勸她看開一點,沒想到……

    「有何不可?」聳聳肩,石理梅一臉的無所謂。「好歹也為自己出口氣嘛,動動拳腳有什麼關係?更何況,吳銘方那傢伙也欠扁。」

    「我也這麼覺得。」抿抿嘴,她點頭附議。

    只可惜,因為她一時的猶豫不決,漏失兩次機會。一次是在捉到他出軌的當時,還有,就是談判那天。只因心中尚存遲疑,不但來不及化思想為行動,反倒又被那混球拖累,平白地病了一場。

    「那,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我決定讓吳銘方這個人成為過去式。」

    「這樣才對。」眉心頓時舒展,她迭聲讚著虔素葆明快的決心。「難怪前幾天跟你碰面時,總覺得你的神情怪怪的,活像變個人似的。」

    「不是說了嗎?我很努力在調適自己的心情。」

    「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照原先的計劃出去拿碩士文憑?」

    「為何不?」長歎一聲,她疲累的閉上眼瞼。

    是老天有眼,讓她在出國唸書前就認清他的狼心狼面,不至於傻呼呼的蠢下去,人在異邦還笨得為他守身如玉……想到交往的這段時間,他屢次求歡不成的陰沉臭臉……呼,幸好沒傻愣愣的將自己給錯人!

    「你跟他,真就這麼結束了?」

    「要不,我還哭著求他回頭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嘖嘖舌,石理梅想半天總算是找到話來說,「總覺得太便宜那混球。」阿葆雖然沒在她面前哭,但冷不防地竟遭男友背叛,任誰也吞不下這口氣。

    「小梅,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姊妹。」

    「怎麼說?難不成,你已經有腹案?」

    「哼,放心,我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驀睜眼卻又立即瞇上眼,虔素葆笑得不懷好意。「一個如法炮製的教訓。」

    沒錯,畢竟曾經許過愛情,她會讓吳銘方永遠記得她,還有她給的教訓!

    一個月後

    「你說要去哪裡呀?」杵在中正機場大門,石理梅像個小呆瓜似的拎著兩個背包——她自己的,還有虔素葆的。腳邊還散落幾個行李箱,一臉錯愕的對還穩穩握著方向盤的虔素葆瞪大眼。

    別人瞧她們,保證絕對看不出今兒個要飛離的是阿葆,不是她!

    「我有個約會。」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

    「小姐,你是神經錯亂不成?兩個小時後就要上飛機,你還有心思跑去約會?」況且不是才剛失戀嗎?吳銘方都還沒被銼骨揚灰呢,怎麼她那麼快就找到下一任「咒罵懷恨」的對象?

    「有些事情一定得辦好,這樣我才能真走得無牽無掛呀。」她語焉不詳的丟了幾句解釋。

    「可是飛機……」

    「它不是還停在機場嗎?安啦,我就在附近。」輕吁一聲,虔素葆笑得有些無奈。

    她是故意將目標人物約到機場的停車場,辦完事就直接衝上飛機,乾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在附近?阿葆,你甚至都還沒將機票拿到手呢!」

    「那些瑣事我都確定過,沒問題啦。」

    「阿葆?」

    「你先進去幫我辦妥手續,我辦好事、停好車,馬上就回來。」

    「阿葆……」

    「我保證一定趕到。拜。」揮揮手,虔素葆帶著許久未見的好心情走了。

    阿葆真的一定趕得到嗎?傻瞪著眼,石理梅不覺搖頭歎息。

    前些時候,小燕僅持有微薄的信心,風塵僕僕的出國追求所愛時,是她送的機,只見小燕在等待出關時朝她揮揮手,便頭也不回的奔向載小燕飛向幸福的大鐵鳥;而這次,輪到阿葆出國,同樣的,阿葆也是朝她揮揮手,卻開著車,迫不及待的去赴別人的約會。

    唉,這女人心嘛,果真是海底針!

    瞪著神清氣爽的吳銘方,虔素葆不禁要問,真是她蠢到極點?當初怎會看上這種虛有其表的男人?

    不,更正,如今將瞧他進眼,只覺得面容粗鄙且不堪入目。捶心肝呀,小梅她們沒勸錯,她果真是識人不清,才會錯將王八當王子!

    「……再加上我媽成天嘀咕,說小眼睛的女人心竅比較多……」

    「是嗎?原來這件事情連你媽也有參一腳。」她怒笑。「什麼小眼睛?我這叫做丹鳳眼,拜託你們母子倆就算沒知識,好歹也要有點常識幻嗎?」至今,才稍稍將心中的不齒透露出幾分。

    哼,什麼嘛,一點都不識貨;在現下人人都力求能有副電力十足的雙眼皮的整容時代,她這算是奇貨可居耶。

    「我沒常識?」停止自以為恰當的離別演說,他皺起眉心。

    他堂堂一個電機博士竟被她譏諷,教受慣他人奉承的他怎吞得下這口氣。

    「怎麼,你生氣了?」

    「我不該氣嗎?」

    「氣得連我的臨別贈禮你都不屑收?」擺出委屈的笑容,她故意睜大一雙丹鳳眼,小聲問著。

    心忖數秒,輕聲咳了咳,已黑了臉色的吳銘方硬就是強迫自己將不爽嚥下喉頭。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若扯破臉,豈不失了風度?

    「其實,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心的……」沒瞧出她打露面後就忽柔忽悍,與以往的溫柔婉約判若兩人的詭譎口吻,在表達對她大病初癒的關切後,吳銘方仍不忘為自己的負心辯護。

    「我瞭解。」她笑笑附和。

    天知道他不是「存心」傷她的心,他是「故意」的!

    單純的瞟見她唇畔那抹笑意,他聞言不禁笑逐顏開。

    「你瞭解?嘖,我知道你向來就善解人意,說真的,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離開,真是叫人心痛,如果不是她沒我就不行,我絕不會放棄你的……反正,地球雖大,但還有交通工具足以環繞、到達……」

    言詞中,他甚至暗喻她若不介意,他倒是可以與她暗通款曲。

    他的話聽得虔素葆在心裡連捶自己幾拳,捶到差點真將淤血給一口吐盡。

    「你知道嗎?你真的是讓我歎為觀止!」撇撇嘴角,她笑得很心安理得。

    為自己馬上要實行的承諾而心安理得。

    當虔素葆一派瀟灑的將車鑰匙拎在指間甩呀甩的踏進機場大門的同時,就在離機場不遠的停車場,一輛救護車「歐伊、歐伊」的載走躺在血泊中呻吟的吳銘方。

    眼尖的瞧見她終於現身,石理梅半走半跑的迎上來。

    「老天,你怎麼這麼慢呀?」

    「對不起啦,因為事情辦得太過盡興,所以才會多耽擱一些時間。」

    「得了,我聽煩你這麼神神秘秘的辦事行徑。」一把扯著她的手肘,石理梅拚命的帶著她穿越機場大廳,拔腿往二樓跑去。「跑快一點啦,飛機不等人的……呃,說真格兒的,你究竟去辦什麼大事?」說不好奇才怪,擠盡最後一滴腦汁也猜不透,究竟是什麼事情讓阿葆非得選上飛機的前一秒才去做?

    「跟那混球見面。」

    「什麼?!」石理梅邊跑邊回頭瞪她。「你約吳銘方?有沒有搞錯?那種人渣你還對他依依不捨?」

    「我哪有!」

    「沒有?那你去見他做啥?」

    「實現我的諾言。」身體才剛恢復健康,一小段路,她已經跑得氣喘吁吁。

    「諾言?」

    「你忘記我說過,一定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捏捏相握的手,虔素葆的臉上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那……」她有些期待好友的答案。

    「見了面,我先禮後兵,由著他廢話一堆,可實在是話不投機,再加上時間不多,所以就隨隨便便扁他幾拳嘍。」儘管笑容隨話緩緩加深,可她的口吻卻是輕描淡寫得很。

    隨隨便便?

    石理梅硬生生的停住奔跑的步伐。

    「哎喲,小梅,你想煞車怎麼也不及早通知?」嘟噥著,她心疼地摸摸鐵定又扁一公分的鼻子。

    平時瞧得還滿順眼的丹鳳眼已經被人嫌棄成那樣,如今,若再加上個丑不拉幾的塌鼻子……哼,雖然已經判定吳銘方是壞胚一個,但,他話中的殺傷力還是比意料中來得大一些。

    「我有沒有聽錯?」石理梅沒理會她的埋怨,瞪大一雙彷彿永遠漾著水汪汪的絕美電眸,驚道:「你揍吳銘方一頓?」

    阿葆號稱一六○公分的個兒去扁吳銘方那足足有一八○公分的壯碩大漢?!

    「可見我是塊學武的材料。」一語雙關,算是回答石理梅的不敢置信。

    「少哈啦了。」睨瞪她一眼,石理梅重新拉起她的手快跑。「瞧你似乎揍得很盡興,痛吧?」

    「那是當然,可就算痛個幾天也還算值得。」正如小梅先前所說過的,起碼在出口氣後,她的心情真的舒展多。

    「活該,既然存心揍人洩憤,也不會準備得周全一點,像那種套在手指上的鐵製物品應該貴不到哪兒去才對……哎呀,快一點,這好像是最後一次登機廣播了!」到出境室的門前,她不由分說地用力將虔素葆及背包一把推進去。「到那兒,你自己可要小心保重呀。」

    「了了。」

    「了了?嘖,你什麼時候說話學得這麼帥氣了?」再襯上阿葆嗤嗤鼻息的模樣,呵,流氓味十足。

    「替我感謝那混球吧!」虔素葆自嘲道。

    是他讓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性情驟然劇變,是他讓她了悟到原來女人也當自立自強。

    「早知道那混球這麼人面獸心,當初真應該聽小燕的建議,先將他的人皮面具扒下來給你瞧個清楚,起碼省事。但,既然扁了他,也算出口氣,以後你別再多想,知道嗎?還有……」忍住離別的傷感,想了想,石理梅脫口說道,「到別人的地盤,別再動不動就使用暴力。」

    短短的時間裡,阿葆從溫柔甜蜜的美少女變成性情直率且火爆的現代辣妹,別說阿葆自己調適得辛苦,害她這個跟阿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死黨都不太能適應。嗟,這一切都怪吳銘方那個大混球!

    別再動不動就使用暴力?!

    虔素葆聞言啼笑皆非。看來,她的「變性」真嚇壞小梅。

    按捺著同樣的心酸揮別眼眶泛紅的石理梅,在座位上坐定,悠哉的將雙肘搭在空間不大的窗台上,想著想著,她忽然輕笑出聲,下意識的動動前不久才稍嫌用力過猛的腳跟。

    小梅的問題問得急迫,也問得不巧,害她都沒能與小梅分享勝利的喜悅……她是女人,也是小人,人高馬大的吳銘方是著了道,冷不防的教她突然揚腳襲擊,正中目標且踢得他措手不及,這才教她連番得逞,招招都扁得他無力反擊。

    想到吳銘方倒地時那張不敢置信的臉,她不由得笑開。

    雖然心口還有著淺淺的痛,手跟腳也開始起了用力過猛後的抽痛,可是——呼,報仇雪恥的滋味真是美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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