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相公 第二章
    大唐的工商發達,國際互市頻繁,出口以棉、絹、茶及瓷器為主,進口則多為西域諸國的馬匹、毛皮和來自南海的珍珠與寶石。為因應交易日益頻繁的海上貿易,大唐於是在沿岸重要港口設市舶司來管理,而地近南洋的廣州便成為出入南海的商業重鎮。

    廣州自然也是荊家經營的蘇州茶坊拓展貿易的一個重要的據點。

    大街上林立的攤販店舖,熱絡交易的人群吆喝聲,在在讓初次來到廣州的荊無雪大開眼界。

    「小姐,你坐好。」冬梅死命拉著老往馬車車伕旁掀簾探頭探腦的荊無雪,免得她掉出馬車外給車輪輾死。

    「冬梅,你看到那艘船了沒,好大耶!」

    「奴婢看到啦!」舒適的馬車內不待,偏要探向外頭忍受日曬風吹。「小姐,你小心點。」她膽戰心驚地拉著身子半懸在車外的荊無雪。

    「我知道,哇!那艘船更大……咦!那裡圍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幹麼,我過去瞧瞧。」她連忙要車伕停下車,甚至未待停穩就跳下車去。

    「小……」冬梅伸手僅僅沾到荊無雪的衣角,她歎了口氣,照這情況,他們何年何月才能到莫莊呀?

    「你這小鬼頭,小小年紀不學好幹起扒手,如果不把你偷來的錢交出來,我就把你送到衙門。」

    「我沒有偷,各位叔叔伯伯嬸嬸阿姨,你們大家評評理,這人仗勢欺人,抓著我這小孩就說我偷他的錢。」

    旁觀者眾,卻沒有人出手相救。荊無雪鑽進人群中,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嚴峻男子揪住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孩。

    「要不然讓我搜身,就知有沒有。」這把戲他見多了。

    「你……你別亂來。」男孩緊張的環胸,心虛的眼珠不停的轉。

    「只要你把錢交出來,我可以既往不咎。」男子手伸向他。

    「你這大人欺負小孩算什麼英雄好漢?」荊無雪瞧瞧左右,發現大家淨是指指點點,沒人敢吭一聲。她直覺地衝上前,擋在男孩面前,「小兄弟,你別怕。」

    「仙女姊姊。」男孩機靈的躲在她身後,朝男子扮個鬼臉。

    「姑娘讓開,這小鬼偷了在下的錢。」男子微惱,怎麼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嬌俏的小姑娘,纖巧細緻若精雕細琢的水晶娃娃,彷彿一隻手就可以捏碎,讓他口氣無法兇惡。

    「是嗎?你有何證據?」她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義憤填膺地問。

    「小姐。」冬梅急忙的擠進人群,看到這一幕差點昏倒。「小姐,你別多管閒事,我們還要趕路。」

    「這裡是出了什麼事?」這時,一個輕搖羽扇的偉岸男子在隨從護送下,施施然地走來,圍觀的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通道。

    「少爺。」嚴峻男子朝來人拱手一揖低語,「抓到賊人了,可是……」他猶豫的睨了眼護衛著男孩的嬌小女子。

    「莫艮,你先退下。」

    莫艮聞言眉頭微擰了下,隨即面無表情的退開。

    「你就是那個放縱屬下隨便欺負弱小的壞蛋?」

    荊無雪端詳著這個被稱為少爺的人,玉樹臨風的他有著白淨儒雅的相貌,子夜深瞳閃爍著笑意,可瞧他一雙桃花眼透著輕浮邪肆,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好東西。

    若不是官家公子就是哪家不成材的紈褲子弟,成日附庸風雅,自以為瀟灑,在蘇州像他這種有外表沒半點內涵的人她見多了。

    「在下姓莫,單一字麟。」

    「啊!你是那個那個……」一旁的冬梅一驚,張口結舌。

    「那個什麼?冬梅,咱們跟這種油頭粉面的男人不必說太多。」見著冬梅驚喜又羞澀的模樣,荊無雪心中怏怏不樂。冬梅對男人向來不假辭色,為什麼見到這娘娘腔的男人就變成了花癡?在蘇州像女人一樣漂亮的男人比他還好看的多得是。

    「放肆。」莫麟身後另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慍斥。

    「莫離。」莫麟揚扇制止,溫和有禮的上前,「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裡見過?」

    白裡透紅的肌膚因為怒氣更加嫣紅,靈眸流轉出水色波光彷彿會說話似的,他總覺得這雙靈氣生動的大眼睛似曾相識。

    「哼!誰會跟你這鄙俗的市井無賴認識。」荊無雪抬起不馴的下顎,「這事我管定了,冬梅,你先帶這小孩到馬車上。」

    「謝謝仙女姊姊。」男孩眼中明顯的鬆了口氣,可惜荊無雪沒留意。她只一個勁的氣呼呼的瞪著色迷迷的莫麟。

    「且慢。」莫麟手臂一橫。

    「你想怎樣?」她不畏惡勢力,就算他人多勢眾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信他敢對她怎樣。

    「小姐,你不可以對他這樣,你跟他……他是……」他可是未來的姑爺,她糊塗的主子認不出來,她可不。

    「你叫冬梅?你們從蘇州來?」莫麟自幼神童的美譽可不是叫假的,小小的兩條線索,他馬上聯想到了。

    荊無雪立刻擋在冬梅身前,一副母雞捍衛小雞的模樣,「你盯著我們家冬梅想做什麼?」

    「你是荊無雪?」莫麟含笑,他身後面無表情的莫離眸中複雜的眼神一閃。

    「你怎麼知道?」她更提高警覺。

    「不知莫麟這個名字你有沒有印象呢?」她一張俏臉寫著各種情緒。

    「我知道,他是我未婚夫……你、你說你叫什麼?」不會吧!她難以置信的伸出手直指著他。

    「小姐,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他是莫麟少爺,你未來的相公。」冬梅長歎一聲,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碰面。

    他們竟是一家人!男孩臉色驟變,直覺想轉身就逃。

    「ㄟ,別想跑。」莫艮繞過她們揪住男孩的後領。

    此刻荊無雪已經無暇他顧,「你是莫麟,莫莊的三少爺,那個成天到處亂跑,游手好閒的浪蕩子?」

    看來她對他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久違了,我的娘子。」莫麟彎腰一揖,笑容如沐春風。

    「誰是你娘子?你認錯人了。」荊無雪提起羅裙立即往馬車走,她不想那麼快被套牢。「冬梅,我們走。」

    「等等,既然來了,何妨到莫莊坐坐。」他立刻攔住她,「我娘說娘子你要來,還特地叮嚀我要我好好款待,若是你就這樣掉頭走人,萬一遠行的她回來向我討人,叫我如何是好?你就算討厭我,也別讓我難做人。」

    都是老娘沒事丟給他「未婚妻」這麼大一個包袱。算了!她看起來也不錯,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多娶她一個也沒關係。或許有這麼一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做妻子不是壞事,至少生活不會無聊。

    「你……別過來,啊!你……你想幹麼?」荊無雪發現自己身子驀地騰空,心一驚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莫艮,剩下的事交給你處理。」莫麟交代完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

    惡夢!

    「醒了,娘子。」寬敞的馬車內多了個不速之客。

    「你是莫麟?」荊無雪一睜開眼,就看見笑容滿面的他。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需要我提出證明嗎?」好玩!他覺得自己像頭調戲小羊的惡狼。

    「你、你別靠我那麼近。」他不懷好意的逼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男人氣息,觸動她忐忑的心。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他可是記憶深刻,因為就是當時一步錯而斷送了自己的終生。是他有眼無珠沒看出她是女兒身,竟脫了她的褲子,更丟臉的是隨後還昭告父母。

    「不記得了。」她被逼得退無可退,小手抵著他堅硬的胸膛。看不出文弱書生的他有副結實剛強的體格,她竟推不開他。

    「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的小娘子?」他邪肆一笑,對著她小巧可愛的耳垂呵著熱氣,不意外看到她耳根子都紅透了。他忘形的啄了口,滋味如他所想的香甜。

    「色狼!」又羞又驚怒的荊無雪連忙用袖口擦,「我大姊說得果然沒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有獸性沒理性。」而他更過份,跟他在一起,新鮮空氣都被搶光,呼吸困難。

    「看來你大姊對男人挺瞭解的。」對荊家那個在商場精明冷血、不讓鬚眉的女人他略有耳聞。

    「你不可以對我動手動腳,我警告你,我會武功,你再亂來,別怪我不客氣。」她拍掉他伸來的狼手。瞧,他們還只是名份上的未婚夫妻關係,現下未經她允許,他就意圖不軌,要是真嫁給他,她恐怕會被啃得屍骨無存。

    「看來我的娘子脾氣不太好。」莫麟劍眉一挑,笑容未減。

    「我不會隨便發脾氣,是你不對,哪有人見面就……」她臉紅,雖然他是她未來的相公,可這滿帶暖昧的話,也不是她這清白的黃花閨女說得出口的。

    「就怎樣?」看她嬌羞的模樣,他又想逗她了。

    「你幹麼一直靠過來,馬車那麼大,你坐過去一點啦。」空氣中瀰漫著他陽剛的男人麝香味,不難聞,卻擾亂了她的呼吸,她只想閃得遠遠的。

    「我喜歡坐在我娘子身邊。」他噙著笑意,她挪一點,他就跟著移近一點。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還不是你娘子,你別叫得那麼親熱。」荊無雪後悔了,後悔來到他的地盤。在他撲上她那一瞬間,她彎下身從他腋下鑽出,而他反應不及的吻上了馬車壁。

    「叩!」清脆的響聲。

    「活該!」他那副拙樣,讓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她笑逐顏開,如出水芙蓉,笑得好甜好美,莫麟看得一陣心蕩神馳。真是女大十八變,曾幾何時兒時玩伴變成了活脫脫的大美人?!

    「看我出糗你很開心是不是?」他不懷好意的又繼續接近她,冷不防的,一個黑影跳到他臉上,胡亂抓了好幾把。

    「小灰。」差點忘了它。

    「這是什麼?」他微慍的抓下臉上的異物,愕然不已,「老鼠?」

    「它是小灰。」這是她唯一偷渡出來的夥伴。她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中接過,並在椅子下取出預藏的木盒子。

    「你竟然把老鼠當寵物?」女孩子不是向來聞蛇鼠色變?

    「它不是寵物,它是小灰,是我的朋友。」荊無雪安撫了下受驚嚇的小老鼠,「乖,你先進盒子裡休息,要是給冬梅瞧見,她又會大驚小怪。對了,冬梅呢?」

    「你的丫鬟?」見她點頭,他說:「由莫艮帶她回莫莊。」

    「我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麼過的,但在莫府裡你必須遵守規矩,這隻老鼠要由我保管,免得嚇壞府裡的女眷。」他向她伸出手。

    「不要,小灰很可憐,它一出生就跟我一樣沒有了娘。」她輕撫著木盒中安睡的小老鼠,斷然拒絕道。

    莫麟看得胸口陡生一股郁氣,她對小老鼠都比對他好,他可是她相公。

    「少爺,我們到了。」

    車伕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到了!」怕他搶,荊無雪趕緊將盒子揣入懷中,人才探出簾帳,即被眼前壯觀的宅第震撼住。

    「這就是莫莊?」簡直媲美皇宮的壯觀,從牆這頭望向那頭不見止境。

    「這只是外牆,宅子還在更裡面。」莫麟先跳下馬車,執住她的手,「來,我扶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男女授受不親。」她急想抽回手,天知道他會不會乘機摸走小灰。

    「來嘛!」他喜歡逗弄她,緊抓她的手不放。

    「咳咳!」一旁站了良久的男子忍不住出聲提醒。

    「有外人在。」她乘機閃避,從馬車另一邊躍下。

    外人,那她不就是承認他們的關係。莫麟樂得眉開眼笑,視線一轉,瞥見那個「外人」後,他訝異的道:「軒轅無極,你怎麼在這?」

    「我已經在這好一會兒了。」

    軒轅無極英俊的臉龐喜怒不形於色,不像莫麟老是嘻皮笑臉的,他合該是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可是奇怪的是,荊無雪瞧了卻一點心動的感覺也沒有。

    留意到有人盯著他,軒轅無極冷漠有禮的睨了她一眼,「這位姑娘是?」

    「我娘子。」莫麟沉聲介紹。

    他不喜歡別人看她,也不喜歡她注意別的男人,她是他的。迅速攬她進自己懷裡,霸氣的宣告主權。

    「還不是。」她試圖掙開,奈何他看似文弱,手勁卻可媲美鐵鉗。

    軒轅無極客套生疏的一揖,「是泉州楚莊的水憐姑娘嗎?百聞不如一見。你已經決定要娶她為妻了?」

    對莫麟身邊的姑娘他是清楚得很,誰叫他是廣州城所有長輩心目中名列第一的乘龍快婿,不但年輕俊挺氣宇非凡,還家財萬貫富賈一方,多少名門淑媛和官家千金想嫁給他。

    「軒轅二少,你別胡說。」莫麟小心翼翼的覷了荊無雪一眼,誰知她臉上沒有一點不悅,反而興致勃勃。

    「水憐姑娘?是不是江南第一繡楚水憐?」她聽二姊提過,琴棋書畫、色藝雙全的楚水憐是天下男人理想的對象,也是二姊夢寐以求的女子。

    「姑娘不是?」這下麻煩大了。他第一次看走了眼,認錯人了。

    「荊無雪,你好。」她桀笑道。

    「那她不就是那個害你逃至這裡的……」已經很少事能讓軒轅無極驚訝,可聽到她的身份他仍不免一愕。

    「軒轅二少,閉上你的嘴,她是我的妻子。」莫麟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走吧!別站在這吹風,進屋裡再說。」

    「你放開我啦。」荊無雪無奈地被他攬著走。瞧他沒有骨頭似的將全身靠向她,一隻胳膊有如螃蟹螯夾緊她的腰,「你很重耶!你可是堂堂男子漢,怎麼軟趴趴的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讓人看笑話。」

    「我生病了。」莫麟可憐兮兮地道,倚靠著她,汲取她身上的茉莉馨香。

    「真的假的?」她一聽心一軟,小手不自主的撫上他的額。雖然討厭花心風流的他,但她仍無法不理會他。

    兩眼頓時無神,他深吁口氣,「我這病外表是看不出來的……唉。」

    荊無雪半信半疑,「那你還敢到處亂跑?」

    「我就知道你關心我。」聽到她語氣中濃厚的關切之意,他樂得又回復嘻皮笑臉的態度。

    看著兩人暖昧的舉止,軒轅無極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嘴角彎起,不自覺笑聲逸出唇角。

    他們合該是天生一對,那麼,真的是太好了。

    「你的朋友怎麼了?他是不是這裡有問題?」荊無雪在腦門比了比,他的笑聲聽起來好詭異。

    「不知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笑。」見她注意力又放在他人身上,莫麟胸口冒著連他也不明瞭的酸泡。

    她可是他的妻!他一定要讓她搞清楚這一點。

    ***

    雖是別館卻幾乎跟荊府一樣大,足以顯見莫莊雄厚的財勢。

    向窗外遠眺,一望無際都是莫家所有,落霞下,有田、有農村、有山川,全然是一個自給自足的莊院。

    「小姐,莫莊真的好大。」冬梅隨後也跟上了。她們目前的歇腳處是城門裡一處別館,在此先過濾訪客,聽說騎馬到莫府大約還要花半個時辰。

    「還好啦!住那麼大不覺得累嗎?」荊無雪咕噥道。

    肚子好餓,可是光想到要走到用膳的地方還要穿過曲曲折折的什麼橋、什麼路她就腦袋發脹,寧願餓死也不想累死。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響,冬梅趕緊去開了門,一陣香味讓荊無雪小臉發亮,但入耳的聲音讓她蹙眉。

    「用膳了。」莫麟笑盈盈地踏入房門。

    看著魚貫進入的侍婢送上美味佳餚,荊無雪暫且忘卻和他之間的糾葛,迅速來到桌前,垂涎的模樣讓他忍俊不已。

    她忽然想到,「對了,那小男孩呢?你們沒對他怎樣吧?是不是你們誤會了,他看起來不像是扒手。」

    「這件事我已經交由莫艮去處理,放心,他不會有事。」他哂然自嘲,虧他還跟她穿同條褲子長大,在她心目中,他竟不如一個外頭小鬼。

    「真的?」

    「是!坐下來吃飯吧。」在她眼中這世間沒有壞人,除了他!

    吃飯時間到了。荊無雪忽然想到,「咦,小灰呢?」小灰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摸去了。「是不是你拿走了?把我的小灰還給我。」

    「小灰……小姐,你該不會把老鼠帶來?」冬梅快昏了。

    「娘子,為避免驚嚇到其他人,那隻老鼠暫由我保管。」莫麟依舊笑笑的說,一副理所當然樣。

    「小灰在你那,你不會對它怎樣吧?」

    「我像是那樣的人嗎?」真是人不如鼠。

    「我相信你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欺負一隻小老鼠,不過,我要每天看到它,還有我要走時,你要把它還給我。」

    「這是當然。」只要老鼠在他手上,她就不會走。挾老鼠留人,這事傳出去鐵定會笑死人,其他姑娘都巴不得能住進莫府,唯獨她,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才剛到就急著想走。

    「你那位朋友軒轅公子呢?你身為主人應該去招待人家,否則很失禮。」荊無雪眼睛裡只有食物,渾然未注意莫麟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她記得別的男人卻連叫他一聲也不願意。

    他嘴裡滿口酸,悻悻然地道:「他走了。」

    「走了?那麼晚了,你為什麼不留他下來?」她在冬梅服侍下開始大快朵頤,「冬梅一起坐。」

    冬梅一臉不贊同,「小姐,這裡是莫府。」不是荊家。

    「有什麼關係,我們在家都是一起吃飯的呀。」她對莫麟這個主人根本視若無睹。

    莫麟不以為意地點了下頭,「冬梅,一起用吧!」

    「對了,我的小灰,它也要一起吃飯。」

    「不准。」竟想跟老鼠同桌,還好他沒收得早。

    她小嘴一嘟,筷箸一擱,「那你把小灰還我,我去蘇州茶坊吃飯。」至少比在這自由。

    原來人長大是會變的。她隱約記得小時候的莫麟,是溫和親切又愛笑的鄰家大哥哥,怎麼長大後個性變得這麼獨斷霸道而且喜怒無常?不但專制決定她的行程,還把小灰藏起來。

    「小姐。」冬梅擔憂的覷了覷未來姑爺瞬變的臉,心頭蒙上一層陰影,他倆還沒嫁娶就因為一隻老鼠起勃-,天知道未來日子會怎樣?

    莫麟恢復神色自若,安撫她道:「你的小灰現在不在我身上,不過我已托人照顧了,放心吧。」

    「那吃完飯,我要探望它。」

    「沒問題。」

    三人安靜進食,一頓飯吃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

    莫莊位在廣州市郊,佔地好幾百甲,農田分租給農家,煙囪屋舍聳立山巒谷溪問,田園風光恬淡宜人。

    出了別館,他們走在一條寬敞平直的道路上,兩旁綠蔭夾道,可通人車,沿途不少人對莫麟行禮打招呼,迎面一群小孩圍到他身邊,他抱起其中一人。

    「小龍,你越來越重。」

    「莫大哥,我娘說今年收成不錯,做了好多年糕,傍晚會送進府……」小男孩眼睛對上微笑的荊無雪,他何曾看過美若天仙的美女,當場口水淌下,「好漂亮的大姊姊,比……比我姊姊還漂亮。」

    「小鬼頭。」腦海中竄過那想把她藏住的佔有慾讓莫麟心一驚,可表面依舊溫煦的笑著,放下他,「去玩吧,小心一點。」

    「知道!仙女姊姊再見。」小龍跟著一票小孩揮手遠去。

    看著這一幕,荊無雪想起了小時候她女扮男裝,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成天跟著鄰家的哥兒們到處去野,其中待她最好的就是他……

    毫無預警的觸及莫麟溫柔的深瞳,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接著心跳越跳越快,像要跳出身體似的。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光看他的眼神就心跳失速,她該不會生病了?

    「還楞在那做什麼,走啦!」仍在震驚自己的情緒,莫麟口氣不佳的喚道。

    「小姐,這還要走多久?」身後的冬梅壓低了嗓音問。

    「喂!還要走多久?」她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好。

    「如果你不介意稱呼我一聲麟哥哥,我也不介意叫你一聲雪兒妹妹,如何?」他可是她未來相公,瞧她棄如敝屣的神情,他胸臆就有一股悶氣。

    「你的意思是未來的日子我們以兄妹相稱?」她睜著單純無邪的大眼睛。這麼說,那婚約就可以不算數了嗎?

    「我……」他此刻覺得非常不是滋味,難道她就那麼討厭當他娘子,這可是多少名門淑媛、貴族千金求之不得的,「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叫我莫麟好了。」

    「麟哥哥好了,這樣沒有人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可以叫我雪兒妹妹。」荊無雪異想天開的幻想著婚約就此作罷。

    甜美柔膩的低喚竟讓他下腹起了騷動,望著她唇邊彎起柔美的弧度,他一陣心蕩神馳。

    莫麟連忙收回視線,「隨你!」他不打算告訴她全莊都知道她荊無雪是何方神聖,這都拜他爹娘和叔叔伯伯們的長舌。「再走個一個時辰就到莫府,如果累了就坐馬車。」

    「小姐,咱們走了大半天了,上馬車吧!」冬梅聞言連忙道。

    「冬梅,我還想走走,你累了自個兒上馬車去,別顧慮我。」難得出門,荊無雪像飛出籠子的鳥兒,貪看沿路風光。

    「可是小姐,你的身體不好,老爺交代要我好好看著你。」見她還是堅決的搖搖頭,冬梅只好無奈地捨命陪主子走路。還要走一個時辰,一想到她臉都垮了。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這多虧了阿久不知哪找來的靈丹妙藥。」

    「你們在說什麼?」他好像聽到她提到一個男人的名字,該不會她不想嫁他的原因就是心有所屬吧?

    「沒什麼……哇!那是水牛耶!」荊無雪第一次那麼近的瞧見水牛,興奮的奔上前,莫麟根本來不及拉住她。

    「小姐,小心,別過去。」糟了!小姐今兒個還身著一襲紅衣呢!

    水牛對紅色非常敏感,當有人侵犯它的領域時,會進行驅趕,用頭上兩隻半月形尖角攻擊入侵者,像荊無雪一身惹眼的顏色,又貿貿然地跑過去,水牛一定會被嚇到而一改溫馴本性,攻擊來者。

    「雪兒!」莫麟撕心裂肺的大吼,急忙施展輕功想拉住不知死活的她,這時,奇跡出現了——

    「好乖,呵呵,別舔了。」那頭體積龐大的大水牛居然讓她抱住頭撫摸。

    「姑娘,危險。」乍見一個紅影朝水牛飛奔而來,嚇出一身冷汗的牧童從草堆中連滾帶爬的出現,連褲襠都還兜在手上。「姑娘,你快讓開,阿牛不是……任何人可以……」他的眼珠子突出,下巴快掉到地上,不可思議的看著一牛一人親暱的嬉戲著。

    「原來你叫阿牛。」荊無雪輕柔的撫著水牛,讓一旁的莫麟看得十分不舒服,她對他都沒對牛那麼溫柔。

    牧童看見莫麟,冷汗又直冒了,「莫少爺,對不起,阿旺不是有意擅離職守,因為肚子有點不舒服,所以到草叢裡方便一下,誰知道……」

    他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是這小妮子太膽大妄為了。」她嚇得他一顆心都快跳出來。

    阿旺還有些不知所措,還好這位姑娘沒事。

    莫麟擺擺手,「看來我以後得多注意點。」瞥了他一眼,「還不快把衣服穿好。」

    「是是。」阿旺趕緊整理儀容,走上前想把水牛帶開,「對不起,姑娘,嚇著你了。」

    「沒有的事,它叫阿牛嗎?它好可愛……呵呵,好癢唷……」荊無雪笑盈盈的回首,明眸燦如星辰,笑如芙蓉出水,讓阿旺看癡了。

    「還不把牛帶走。」莫麟胸悶著一股莫名火氣。

    意識到莫麟少見的怒慍,阿旺連忙牽過牛,但對荊無雪的大膽仍大感佩服,「你不怕嗎?阿牛是莊內最壯碩結實的種牛,但脾氣暴躁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這還是它第一次跟我以外的陌生人親近。」

    「不會呀!阿牛很乖。」拍了拍仍黏著她不肯離去的阿牛,荊無雪不捨的柔聲道。

    他們在磨蹭什麼?莫麟不耐地喚道:「雪兒,別跟牛玩了。」他竟然跟一隻牛吃醋!

    「再見,有機會我一定來看你。」她朝遠去的牛兒揮揮手。

    「小姐,你差點把冬梅嚇死了,那牛好駭人。」冬梅拍拍胸脯,猛然想到她忘了老爺的囑托,竟讓小姐在莫少爺面前露出毫不符合大家閨秀形象的一面。霎時,烏雲籠罩她頭頂。

    「阿牛一點也不可怕,你太大驚小怪了。」荊無雪螓首一偏,「哇,是羊,好多好多的山羊。」提起裙擺她衝鋒陷陣去。

    「小姐——」冬梅阻止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莫麟眼前再次原形畢露,臉色頓時慘綠。

    莫麟不覺莞爾,「你家小姐一向都是這麼……呃,活潑好動?」好像跟娘信上說的不太一樣。

    「是啊……呃,不是的,她平常都是很優雅嫻靜的,只是這是小姐第一次出遠門,所以難免會比較興奮一點。」冬梅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忍俊,不急,日後見真章。他開始期待有她的未來了。

    被這麼一耽擱,待三人走到莫府時已經是正午。

    莫府坐落在莫莊城郭的正中央,高聳漆紅的門扉外已經有兩列僕眾相迎。

    「少爺,你回來了,午膳已經備妥。」為首的是位留著八字鬍的中年男子,光華內蘊的視線轉向荊無雪時一閃,「這位姑娘想必就是荊三小姐,我是莫府的大總管,你叫我乾總管就可以了。」莫府八大總管,皆以八卦為名。

    「乾總管你好,他也叫我雪兒就……」冷不防的,一個巨大黑影擋去她的視線。他在幹麼?

    「莫乾,麻煩你叫人把馬車安置好,還有派人把觀雪樓整理整理。」莫麟不喜歡別人盯著荊無雪瞧,不著痕跡的站到她面前。觀雪樓是莫母為了迎接荊無雪逼莫麟加蓋的,此刻正派上用場。

    「屬下已經吩咐下去,少爺,請問還有什麼交代?」莫乾犀利的眼神不時觀察著主子和荊無雪。

    「沒有了,你們通通下去。」莫麟轉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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