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怨偶 第五章
    沒有人知道銀夢公主去哪了?至少對石雲和薛冰而言,她彷彿從空氣中消失一樣。

    他們順利到了岸邊,穿過森林,渡過重重難關,來到毒魔林前卻畏首不前,因為沒有解毒丹或萬靈丹,他們無法通過這座佈滿瘴癘和毒氣的區域。

    「要不然我們繞路好了?」

    「不可能的,四周全是陡峭垂直的絕壁,就算武林高手要攀上去也得花費一番工夫,何況你我內力盡失。從那麼高的山-跌下必死無疑,就算被毒死,我也不想被摔個肢離破碎、血肉模糊。」光幻想就得毛骨悚然,薛冰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

    「乾脆放把火燒了算了!」

    「你敢放火,我先把你踹進火裡。」薛冰揪起他的衣襟,齜牙咧嘴的威脅,這裡—草一木都是父親親手栽種的,誰敢動,她就和誰拚命。

    「你是大家閨秀,別那麼粗暴。」石雲溫和的拉開她的手,絲毫不受她威脅。

    「我是魔女!」薛冰雙手抱臂,橫了他一眼。

    「遺傳真的是沒話說。」罵人不帶髒字的藝術,他修養的比她深厚。

    「你說什麼?」她第一次領教到石雲口辭犀利,這一路上任她追打、任她惡言相向,說不定是故意示弱。然後在一旁看她一個人自以為是的表演,他卻像個沒事人。

    此刻,她覺得自己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白癡。

    「你這一路上都是裝的?」薛冰效瞇著眼,危險的逼近他,看他仍是那張高深莫測的微笑,她忍不住捶心肝,「你這奸詐的孤俚,在瀑布邊你故意滑倒讓我救,其實你早就看出那個斷崖裝傻的讓我表現;以你的輕功,怎可能如此不濟,你……」薛冰氣得說不出話來。

    「娘子、娘子。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石雲順口做一首打油詩。

    「看什麼戲?我也要去?」

    薛冰咬牙切齒的抿著嘴,話總不會從鼻子冒出來;石雲一愕,他居然沒發現有人逼近。

    他們不約而同的回過頭,看到三尺開外一臉笑嘻嘻的銀夢;他們相視一眼,心中同個想法——跑!

    一看他們退後,銀夢目露凶光,「你這負心漢,你要把我女兒帶到哪?快還我女兒來?」

    敢情母親錯將石雲當爹爹了!

    想著這個可能性,她在石雲耳邊低語:「她要的是我?我想辦法擋她一陣子,你閉住氣衝過毒魔林,千萬別停下來。」

    「不!我們要走一起走。」石雲唇畔浮起一個安慰她的微笑,炯炯眼神散發堅定的光芒。

    看他那麼認真的神情,薛冰感動不已,可是,這個時候不是爭論的時候,猛地把布包塞給他,推開他——

    「快走!」

    「不准你走!」銀夢匪夷所思的竄至他面前,「我要你們留下來陪我,我一個人好孤單。你們看,我還特地去摘了好多果子。」她拚命從袖口裡掏,卻掏不出半個子來,一個人喃喃自語,「會放哪去?會放哪去?」

    石雲和薛冰面面相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薛冰心中不禁感慨又難過,對母親的失常感到可悲,淚水威脅的往眼眶衝去,勉強抑下喉頭的繃緊,不讓自己哭出聲。

    石雲溫柔的拍著她的肩,似乎心有靈犀,有著相同的感傷。

    感受到他厚實的手掌傳送過來的力量,薛冰心情干靜了下來,只是哀傷的望著母親。

    「娘!」她忍不住輕喚。

    「你們等等,我可能把東西忘了放在哪裡?我去找找。」銀夢抓抓糾結雜亂的白髮,「太陽下山以前,我會把東西拿過來,你們等等,不許走!」說著,施展輕功,兩、三個起落消失在他們面前。

    「我們趁著我娘沒回來,趕快通過毒魔林。」薛冰急忙的道。

    瀰漫瘴癘的毒魔林路程不長,憋住氣一下就過去,最危險的是曲折的山洞裡的毒氣,黑暗又漫長,不知要怎樣才能避得開。

    「別想那麼多,我們走吧!」石雲笑了笑。

    薛冰點點頭。他的笑容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知道可以全然倚賴他,不知為什麼原因,她覺得幾乎可以把性命托付給他,雖然他是只奸詐狡猾的狐狸。

    來到幽黑又冗長的洞口,聽呼嘯的風聲掐如鬼魅在洞中狂舞、感受那陰森森的氣息令人毛皮發麻。

    「怎麼辦?」薛冰望一眼石雲,只見他打開布包,拿出酒壺燈,「你想幹麼?」

    「前面的水、後面是瘴癘的森林,剛好封住這個洞,空氣沒有辦法流通,而沼氣是由地底巖壁中滲出來的,如果點燃火,在一瞬間燃燒掉洞內的沼氣,我們把握那短暫的時間,在沼氣還未再度亢斥洞內之前,一鼓作氣的衝到瀑布前不就自由了。」

    聽了他的說明,薛冰恍然大悟,以前她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呢?神算子果然不愧為神算子,她似乎有點過度輕視他的能力。

    毒魔林渾然天我的機關和陣法費了父親十餘年才佈置完成,沒想到石雲輕輕鬆鬆就破解了,生平第—次體認到石雲的可怕。

    「準備好,一、二、三。」他一掀開酒壺蓋,迅速的反身拉過她伏地,將她壓在身下。

    轟然一聲巨響,幾塊落石掉落,火焰一瞬間燃燼,在電光石火的剎那,他抓起她立刻開始跑,連酒壺燈也來不及撿。

    「跑快一點。」他忘了自己禁制解除,所以身輕如燕,而她氣喘如牛,因此,不待她抗議,他逕自把她抱起往瀑布彼端沖。

    轉眼間,第二波氣爆又再度點燃,火舌向他們吞噬,猛烈且威力十足,旋轉的熱風雜著沼氣在火苗竄升之前,首先逼近他們身體。

    眼看瀑布洞口就在前方不遠,石雲凌空飛躍,在火焰幾乎燒到他們毛髮之際,往下一跳。

    「轟!」一聲,火碰到水就熄滅了。

    而他們身子往下掉,墜人萬丈深淵……殘存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她不會游泳,拚了命他也要保護她。

    潺潺流水聲,身體的觸覺在涼風拂過衣裳濕答答的黏著的肌膚後,全部甦醒了。

    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的薛冰睜開杏眼,刺目的陽光自枝葉細縫中投影下來,她腦子開始運作。

    回想起爆炸那一刻,石雲以身體護住她,還有輕而易舉的抱起她奔馳,最後緊摟著她,以自身來承受下墜的壓力……一切一切片片段段浮在腦海中,讓她感動不已。她倏地彈坐起身,首無想到第一件事,石雲人呢?

    驚慌不定的四下搜尋,她終於在河岸看到毫無生命跡象的他躺在那,忙不迭奔到他身邊。

    「石雲!」她扶起他的頭,不經意聞到一股怪味,掌心摸到他的背後衣裳破爛,還有硬硬濕濕,與衣服糾結成一大片,她急忙翻側著他的身,不由得倒抽口氣。

    赫然發現他的背全是傷口爛疤,在河水沖刷下已泛白而成死灰色,不見一絲血色,皮層、肌肉和燒焦的衣服全黏在一塊,皺皺的,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也許胃中翻出穢物就是這種味道。

    「你中毒了。」一看到這些淤血痕,她心都揪成一團。為了她,他受那麼重的傷卻不吭一聲,還抱著她游到岸邊,而她什麼都不知道,盈盈然的淚水凝聚在她眼中,順著她臉寵潸潸而下。

    一滴溫熱的淚珠滴在冰冷的面頰,他呻吟一聲,舉起沉重的手臂虛掩著雙眼,擋住耀眼的艷陽。他依稀記得潛意識下驅使肌肉運動,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氣力送她上岸後就失去了知覺。

    「你……你沒事了!」他睜開半瞇的眼,暗啞虛弱的聲音沒有半絲力量,臉上還是那張漫不經心的笑容。

    「你別說話,你傷得很重。」她吸吸鼻子。

    這個時候不是哭的時候,她得先醫治他的內傷,背上的燒傷還算輕微,他中毒太深了。

    「你先閉上眼休息,我替你療傷。」她不願讓他看見她是用什麼方法,怕他會拒絕她的好意。

    石雲緩緩閉上眼,反正他也沒有力氣了,感覺頭好沉,昏昏然的只想睡。

    薛冰立刻撿起河邊的尖石,劃開左手腕,在木屋裡割開的傷痕剛癒合所以肌膚比較薄,輕輕一劃就出現一道血痕,她怕傷口收縮太快,又多劃了幾下。

    只見鮮血一滴滴的直往石雲嘴縫裡滴,她才安心的囑咐:「吞下吃,不准張開眼。」

    濕熱溫潤帶有腥味的液體滑入他口中,他感覺不對勁的皺皺眉頭道:

    「這鹹……你在幹麼?」猛然睜開眼,他一把攫住她手腕,阻止她再繼續下去。

    「我在救你,你中毒了,不這樣就不能化解你身體裡的毒素。」薛冰輕描淡寫的笑了笑,掃一眼傷口已凝結。

    「在木屋裡你也是這樣救我的?」難怪他醒來發現唇邊殘留殷紅的血跡,以為是他吐的污血,沒想到……在感動之餘,也不免氣她不懂愛惜自己身體。

    薛冰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父母成天浸濡在毒藥世界裡,剛生下我時,因為遺傳的關係,身體十分虛弱,我爹爹怕我早夭,於是每天餵我吃一大堆靈丹妙藥,什麼天山雪參、長白人參、萬年何首烏等等,配合一些寒性的毒物中和溫熟的補品,造就我這個百毒不侵的身體,連血液都是解毒劑。」

    難怪她中迷藥會沒事,不必服萬靈丹。石雲明瞭了無怪乎她說進毒魔林還有另一個辦法,是她的血。

    「你這傻瓜。」他苦澀的笑,修長的手指摩挲她細緻的嬌靨。

    「這沒什麼,傷口一下子就凝結了。」她伸出手腕給他瞧,只見血痕已收縮成晶瑩暗帶透明的紅痕。

    「痛不痛?」他握住她的柔荑,舉至唇邊在傷口印下細碎的吻。

    一股火辣辣的灼燙比傷口的腫熱還令她畏怯,趕緊的縮回手,離開他身邊。

    她匆匆忙忙站起,「我去找枯枝、樹葉生火。」始終不敢抬頭,眼尾瞄見他興味盎然的探索目光,她頭垂得更低,心狂野的猛跳,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現在一定是滿臉通紅像熟透的紅柿子。

    「你先睡一下。」她丟下一句狼狽的逃開。

    他們就地取材,在河岸邊生火。

    薛冰扶石雲坐在樹蔭下,讓他忱在她大腿上,然後倔強的道:「看你受傷的份上,借你躺一下,你可別誤會。」

    瞧她嬌嗔又憨直的噘起小嘴,他嘴角上揚似笑非笑,閉上眼,整個人放鬆的享受這寧靜的午後,感覺時光又回到了十六年前——

    薛冰打量他安詳的闔上眼,唇邊還帶一抹幸福的微笑,不知他心裡在想誰?

    不想那麼多,他想誰都與她無關,此刻最重要的是治好他背上的傷,她的血是非常好用的良藥,可以幫助他肌肉迅速收縮,傷門快速結疤。

    麻煩的是他背部皮翻肉卷,有些焦黑的衣服黏著烏紅的血塊,令人慘不忍睹,又沒刀刃,也沒有金創藥,她也只有抖著雙手,盡量避免掀裂結疤的創傷,—片片的撿出衣服碎片和烏黑沾沙的硬塊。

    從那平穩徐緩的呼吸聲聽來他似乎已睡著了,不過,肌肉反射性的痙攣和抽搐卻騙不了人。

    「痛的話,就叫出聲來,我不會笑你的!」

    看他額際冒出斗大的汗珠,眉頭擰在一起,肌肉繃緊,不必想也知道非常痛,連她也於心不忍,覺得好像是自己身上的痛楚。

    石雲沒有任何回答,靜靜的忍耐每一陣的痛徹心肺,咬住下唇來轉移注意力,在痛苦的煎熬下痛到麻痺漸漸鬆弛下來,終於被周公召喚去下棋,這次她可以肯定他睡著了。

    在忙碌了數個時辰,總算清理乾淨他的傷口,結束她的災難。她輕柔的移開他的頭,讓他睡在柔軟的草她上,慢條斯理的起身伸個大懶腰。

    然後,蹲下來凝視他的臉,她內心充滿不可思議的柔情,幾乎是不加思索輕輕的撩開他額頭上幾繒髮絲、即使是在睡眠中,他的眉毛仍因痛苦而輕微蹙攏著。

    睡眠中的石雲看起來有點稚氣,垂落面頰的耳鬢有些凌亂,絲毫無損他斯文俊逸的外表,反而顯得更加性感瀟灑?他的嘴揚起一道弧度,毫無防備的面孔看來無害且親切。

    誰能想像最富盛名的飛龍三傑之中武功最高,深藏不露的神算子的睡顏像個大男孩。

    想著她不禁輕笑出聲,不想吵醒他,她決定還是離開一下,首先去附近農舍買幾套乾淨的衣服和食物,還有布料來替他包紮傷口。

    梭巡週遭的環境,她找了幾片芭蕉葉來蓋住他,將他隱藏在樹叢中,埋去營火免得被人發現,確定一切安排妥當,她才安心的離去。

    陣陣香氣誘惑著他,在腦筋還不太靈光之際,胃開始咕嚕咕嚕叫,吵醒了他。

    「我睡了多久?」他抬起頭,望見金色的陽光灑在水面上,閃亮的粼光交織成一片昏黃和橘紅色的織布,倒映晚空艷麗的霞光。

    「一天一夜。」薛冰在火堆邊烤魚,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旁邊有套粗布衣裳,將就一點穿,」

    「我的傷口是你包紮的?」一天一夜依他的功力是久了一些。他打量胸前纏繞數匝白布條。

    她臉一紅,在火光下艷麗似晚霞,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碰觸男人的身體。

    他不是虎背熊腰,也不是壯碩魁梧,沒有白面書生的文弱,也不同於一般鄉野鄙夫,他天生有股貴氣,渾身散發智慧和卓越不凡的才能:修長的體格十分勻稱,骨肉勻亭且平滑結實,看起來乾淨、自然,讓人覺得舒爽,不會起反感。

    畢竟他和師兄的剛毅強壯還是有差的,改天也叫師兄脫下衣服讓她瞧瞧為什麼同樣是男人,身材差異卻那麼大。

    「你看過其他男人的身體?」一想到她也曾替她師兄包紮過,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彷彿芒剌在背。

    「啊——」薛冰愣了一下,轉過頭不小心瞥見石雲正穿著衣服,臉霎紅。

    而他也在此刻回頭,兩人目光不期然相遇,見薛冰迅速別開臉,石雲的笑意更深,像一隻逗弄耗子玩的賊貓,眼中閃著邪惡的光。

    又是一抹淺笑,一股震盪自她頭頂竄至腳底,直到傳來魚的焦味及劈哩啪啦的作響聲,她才乍然驚醒,連忙用手去抓魚,卻不小心燙著了手指,毀掉了一尾魚。

    「看哪!都是你。」她又氣又惱的站起身,都怪他害她分了神,「你不要跟我說話就不會有事了。」

    「沒關係,再捉不就得了。」他趨近她身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吻若楓柔般輕柔的落下,吸吮她燙燒的指尖。

    此刻,她覺得灼燒的不是手指,而是整個身體都在發燙,她心跳急促不規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瞪著他,圓潤的紅唇因驚愕而微張。瞧她那誘人可愛的神情讓他忍不住輕啄了—下她粉紅的小嘴。

    她大驚的倒退,絆到樹枝,往後倒幾乎要與火共舞時,他大而有力的手掌及時圈住她的腰,抱起她便旋轉了起來。

    「你小心一點。」每次看她莽撞又迷糊的樣子,他好笑又好氣,實在怕她萬一沒有人在一旁叮嚀,那她豈不是要向閻王爺報到好幾次。

    「放我下來。」她窘澀不安的欲掙開他的箝制。

    「不要。」

    他竟然耍賴,還把她抱在腿上!她杏目圓瞠,心如擂鼓般撞擊她的胸口,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看你那麼不小心,隨時都可能出意外,我決定還是我來照顧你比較保險。」他唇角噙著看好戲的賊笑。

    「我是個大人了。」因他最後一句話而竊喜不已的薛冰,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冷冷的拉下臉,「這話你去對你的皓雪妹妹說吧,別用在我身上。」

    一提到了皓雪,他始想到離開堡後,音訊全無,失蹤了那麼久,飛龍堡內大夥一定很擔心。還是趕快和各處分舵聯絡,省得他們著急到發禿齒搖,還得像上回找丁小亞那樣勞師動眾。

    瞧他沉入思鄉情懷,一副歸心似箭的模樣,她就心涼了一半,緩緩離開他懷抱,他也渾然未覺,分明是在想念他心目中的情人。

    哎!她不該癡心妄想的!這些日子的相處已夠她一輩子回想了。

    在山坳子,河岸邊休息了數日,他的傷也好了大半,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而這時薛冰卻沉默了起來,似乎不太和他搭理,他覺得不太能適應她的轉變。

    「你要去哪?」看她收拾好東西,乾淨俐落處理掉營火後,回頭望著上游。

    「我想回去看一看!」到底她還是無法狠下心丟下她娘不管,雖然她神經錯亂,錯把馮京當馬涼,可是,娘畢竟是娘,血緣關係的牽連是—輩子也斷不了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的傷才剛好。」薛冰不想再拖累他,這一次的創傷讓她觸目驚心,她不希望他因這次事件再度受傷,那只會讓她愧意更深,更無法對他的感情釋懷。

    送他回飛龍堡分舵,若是皓雪平安回去了,她就要離開。

    她悄悄的回到瀑布洞口,沼氣味道依舊是那麼濃郁,不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看著滿地落石和坍方,她心裡隱隱不安,穿越了冗長幽暗的隧道,她來到毒魔林的入道,發現那只酒壺燈,此時成了屍體,碎片散落一地,裡面的蠟丸和金屬配料全燒成灰燼,大慨是在第二次爆炸時燒光了。

    她蹲下身,拾起一片瓷片,沒有溫度,冰冰涼涼如同這陰森森的洞窟上巖壁那樣冷濕。

    山洞在兩次爆炸的餘波震撼下,洞口變寬變大,引起爆風在毒魔林和山洞間掀起氣旋,將瘴風癘雨吹散了些,整座森林流動著微弱的風,也許不久之後毒魔林就不會再是死氣沉沉。

    她謹慎警戒的進入毒魔林,不經意瞥見被爆炸波及而攔腰斷折的樹木,一塊焦黑布條殘留被燒過的痕跡。

    她呆住了!那是誰的衣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想爬上樹梢時,一個人影比她動作還快。

    石雲還是跟來了。

    「你武功恢復了!」她錯愕了一下,微慍的接過那塊布。這個傢伙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她早該想到在山洞裡奔跑時,怎麼可能抱了一個她還能健步如飛?一想到被他抱著,她耳根子一陣燒熱。

    石雲不安心的尾隨著池,幸虧喝過她的血,否則他哪能那麼輕易的通過沼氣山洞。

    「侍會我替你解開禁制。」石雲淡淡一笑,氣度從容閒適。

    薛冰撇撇嘴,不置可否。想掩飾他在一旁,他男性氣息吹拂在臉頰上引起的燥熱,她集中注意力在這塊布料上,濃焦的味道隱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內心更加惶恐驚懼,抬起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晶瑩淚光在眼底漾溢,迎上他真摯關切的深眸,她強忍著淚,揮拭去眼角的水波。

    「沒事的,以我娘武功,她會沒事的?」她吸吸鼻子,擠出—絲牽強的笑容,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自己安慰自己。

    「我們走吧!」在銀夢前輩生死末卜之前,他也不便多說什麼,不過,照這附近地面沒有血跡的情況看來,銀夢前輩應該是逃過一劫,就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傷得重不重,誰也無法下斷言。

    他只能祈禱銀夢前輩無恙。

    下山的路比上山平順多了,眼看分手在即,她卻無話可說,心頭沉甸甸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石雲也是悶不吭聲,不疾不徐的隨侍在一側,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到了山腳下,天空是那麼晴朗,而她心情如此沉重,連帶步伐也僵滯了。

    石雲察覺她停下腳步,「怎麼了?還為你母親擔心呀?你別難過,待會兒到了分舵,我會傳令下去叫人去探聽消息的。」

    「謝謝!」可惜她要聽的不是這個,眉黛深鎖,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愁悵。

    驀然,「咕咕」!天空中飛下一隻白鴿停在她肩上,在她面頰邊耳鬢廝磨,好不親暱。

    「是我師兄的信。」一個鬆懈的微笑飄然躍上她的臉上,她取下信鴿腳下那只竹管,然後拍拍鴿子,讓它飛回原來的地方。

    看到她溫柔甜美的微笑躍上她柔軟的唇畔,漾著春天的氣息,卻不是為了他,他心一沉,胃裡翻攪著濃濃的酸味。

    生平第一次沒由來得討厭一個人,一個沒沒無聞的傢伙卻能得到她的重視,石雲既惱怒又有些生氣,他才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嗎?

    薛冰絲毫沒察覺他臉上陰晴不定,慢條斯理自竹管內抽出一張小紙卷攤開閱讀。

    看完以後,笑容僵滯了一下,旋即地勉強撐著誇張的微笑,言不由衷的道:

    「恭喜你了!皓雪姑娘被我師兄救了,在我師兄護送下她已經平安回到飛龍堡。」

    聲音有些輕顫,喉嚨乾乾澀澀,笑容也虛偽矯飾;她想哭,卻擠不出半滴淚,尤其是注意到他聽到皓雪平安時那欣喜若-,真情流露在他歡愉的笑容中;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到底幾個月亮陰晴圓缺的相處終究比不上自幼的青梅竹馬之情,不過,她不後悔,至少她曾經和他擁有過一段歡笑與淚水交織的美好時光。

    她深呼吸的和緩下激盪的情愁,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快回去吧!她們都在等著你。」還包括那對出身名門世家的銀城千金。

    「你呢?」石雲凝視她,殷殷的期待她也能和他一起回去。

    照道理一個未婚妻自動棄權,他應該高興,應該覺得鬆了一口氣才對,為什麼內心深處還有著遺憾,還有一股莫名的痛楚?

    她笑了笑,「這場婚姻本來就是一場鬧劇不是嗎?你不也是心存等著看好戲的心理?我之所以會去插一腳也不過是因為機緣湊巧,碰上了這檔事。身為銀夢的女兒,我必須去帶回我娘,現在我要去找我娘了。咱們就此告別。」說著,拱手一揖的轉身,頭也不回非常灑脫的揮揮手。

    她知道如果再留下,她會忍不住想要在他身邊,甚至跟他回飛龍堡,那麼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他的陰影,永遠忘不了他。

    石雲站在原地,想舉手喚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頹然放下手。

    在他們之間那根情線彷彿似有若無的蛛絲,輕輕的一扯就斷了,兩人各分東西,不知何時能再續。

    薛冰想逃開這情網,而他尚未釐清自己情感的方向,仍茫茫然似無根的細絲隨風飄呀!飄呀!

    到底何處才是他的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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