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試婚 第四章
    事與願違,隨著嘈雜人聲混著腳步聲傳來,讓房內的紀墨陽反射性地跳了起來。  

    「糟糕,不會那麼巧吧?」 

    紀墨陽小心翼翼地從窗口探出頭去,果然瞧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她所住的別宮而來,其中不只是皇帝,就連她的皇兄紀君商都跟著前來了。

    「糟了,是父王!」紀墨陽一個人在房裡慌張地來回踱著步,不知道等一下該怎麼應對。  

    「冬兒到底去哪兒了?到現在還不回來!」

    這計劃少了冬兒可不成呢!  

    原本她是想讓冬兒代替她去見那個無心娶親的龍神,可如今冬兒不在,她不就得親自上陣了嗎?然而現下她一身侍女的衣裳,若是被父王瞧見了還得了?在面對龍神時,她又要如何說明 呢?  

    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原本她以為扭傷腳的藉口可以讓她暫時不用去見龍神,卻沒想到龍神竟然會直接到這兒來見她。  

    真是多事!  

    他不是根本就不想娶她嗎?幹嘛還要假好心呀?  

    紀墨陽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苦無對策之下,只得先將剛才冬兒走時未關的門板合上。  

    可就在她背靠著門苦思方法之時,皇兄的聲音已經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皇妹,龍神大人親自來探望你了,怎麼不開門呢?」

    紀墨陽背對著門板偷偷扮了個鬼臉。  

    哼!她就是因為不想見龍神,才謊稱自己扭傷了腳,又怎麼可能會開門迎接?

    「皇兄,我帶傷在身不便與龍神大人相見,多謝龍神大人的美意,我心領了,今日就請回吧!」紀墨陽朗聲應道。

    「真是如此嚴重的話,不妨讓皇兄替你傳太醫來,如何?」紀君商壓根兒就不相信皇妹是因為扭傷了腳,所以無法與龍神大人相見,他猜這個頑皮小鬼八成是因為不想成親,所以才會想出這個藉口。  

    「不用了,我只是小傷。」紀墨陽此刻真希望皇兄能快點閉嘴。

    皇兄真是無情!幹什麼老是跟她唱反調嘛!  

    「既然是小傷就沒問題了吧?冬兒呢?讓她代你開門啊!」紀君商繼續道。

    「這……冬兒她……我剛才讓她去替我端水,所以她現在不在。」紀墨陽支支吾吾地應道。

    唉!萬一冬兒在此時回來,那就完蛋了!  

    剛才她希望冬兒快點回來,但此刻——  

    她寧願冬兒暫時消失,別那麼快出現啊!

    「殿下,既然公主帶傷在身不便相見,那就別勉強了,稍後請侍女將此藥付公主即可。」

    溫厚的聲調整夾雜在紀君商的拍門聲之中,傳人了紀默陽的耳中。

    悅耳的男中音,但聽起來卻很陌生……

    紀墨陽暗忖,這該不會就是南海龍王吧?記得父王好像說過,他叫個什麼名字來著……  

    「皇妹,你聽見沒有?敖大人特地為你送來了靈藥;待會兒讓冬兒出來拿藥,知道嗎?」紀君商見皇妹無論如何也不肯開

    門,只好放棄了。

    「我知道了。」紀墨陽應道。

    對了,南海龍王是叫敖煌嘛!先前父王和皇兄都說過,她卻因為沒有用心聽而忘得一乾二淨。

    紀墨陽聳聳肩,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嫁給敖煌,記住他名字也沒用嘛!

    「真是抱歉,敖大人,難得您親自前來,她卻受了傷,還請您見諒。」南月國皇帝雖然多少猜得出來女兒的心思,在眾人面前也不好說破,只得打著圓場引眾人離去。

    紀墨陽在房內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她吐了吐舌頭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因為皇兄還算有良心,沒硬是帶人闖人她的香閨;不過,那溫和厚重的低音到是引起了她一探敖煌真面目的好奇心,於是她移動腳步往鏤花窗口走近,探出身子想偷瞧離去的龍神等人,卻沒料到自己編派出來的藉口竟會一語成識——

    「哎呀!」

    紀墨陽沒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首飾,腳步一滑便重重地撲倒在地板上,這回可不只是撞紅了臉頰,而是如同她先前所言的扭傷了腳。

    這一聲驚呼引來了敖煌的注意,他耳尖地聽聞,又快速地回身,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的身影已移到紀墨陽的房門前。

    「公主?沒事吧?方纔那聲響……」

    敖煌可以確定,自己剛剛聽見了女子的驚叫聲與碰撞聲,難道是公主出了什麼岔子?  

    「我……我沒……」紀墨陽還想逞強,但是扭傷的腳卻讓她出不了聲,只能暗自叫痛。  

    「公主?」敖煌二度拍門,雖然紀墨陽未再度發出求救聲或叫痛的聲音,但從房內傳人他耳中的細微呻吟,卻讓他感到疑惑與擔心。 

    「公主,請恕在下失禮了——」

    敖煌在紀君商正想出聲問清原由之前,一個閃身便消失於眾人面前,鑽進紀墨陽的房內。  

    黑眸四下一掃,敖煌很快地便發現了一臉狼狽的紀墨陽。

    「公……主?」敖煌的聲音中有絲錯愕。

    因為眼前的女子雖然長著一張略帶貴氣的美麗臉龐,但是那身衣裳,卻是讓她怎麼看都不像個公主。

    可是方才在房內應答的,應該就是她呀!那麼……她便是公主紀墨陽了嗎?可她這身丫環打扮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敖大人?皇妹?」紀君商擔心地在外面敲門。

    聽著外頭震天連響的拍門聲,由於擔心紀君商等人會突然闖入,紀墨陽連忙壓低聲音,將手指按在唇上,示意敖煌噤聲。 

    「噓!」紀墨陽悄聲哀求道: 「求求你,千萬別讓他們進房,你只消說我沒事就好。」

    敖煌雖然不明白眼前這名女子是否就是她未來的妻子,但是看見她忍痛哀求,也只能暫時依著她的要求去做。

    「公主的傷勢並無大礙,若是各位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在下與公主暫時單獨相處?」敖煌走近門邊朗聲應道。

    雖然這麼做或許會惹來不必要的流言,但是自己既早與公主訂下婚約,想來也沒有人會有異議。

    聞言,被隔絕在外的紀君商與南月國皇帝等人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紀墨陽與敖煌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膏藥,但是一想到

    敖煌的龍神身份,加上兩人又已有婚約,也不好再拿「男女授受不親」、或是「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之類的理由來反對,於是只能陸續離去。

    聽著腳步聲遠去,一直拚命忍痛不出聲的紀墨陽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痛哦!」紀墨陽咬著下唇,一雙圓潤的黑色眸子已經泛出了淚水。

    「你傷了腳是嗎?先別亂動。」敖煌轉過身子,移步到紀墨陽身旁,原本正想替她檢視傷口,卻又礙於性別之故而不知從何下手。  

    若眼前這女子便是他未來的妻子紀墨陽倒還好,倘若不是的話……那他可不能隨便替她看診治傷,否則要是傳了出去,那這位姑娘的清譽可就不保了。

    「你不是說有藥可以治嗎?」

    紀墨陽沒想到自己竟是在如此情況下瞧見未來夫婿的臉孔。  

    抬起頭很快地瞥了敖煌一眼,映入她眼簾的是張溫和的臉龐以及一身儒雅氣息的淡鵝黃長袍,但還來不及細看,敖煌已經彎身跪下,一張俊秀的面孔與她貼得極為靠近,讓毫無準備的她心口猛地狂跳不停。

    她沒想到敖煌竟有著一頭紅褐色的發,那是身為凡人的她未曾見過的異樣色調,但是在敖煌身上,卻與他那雙墨色的黑眸顯得極為協調而好看。  

    敖煌決定暫且撇開其他問題,先替跟前的受傷的女子治傷,於是他自袖中掏出一隻朵染藍花的小小瓷瓶,將它遞與紀墨陽,柔聲叮嚀道: 「用這個擦在你疼痛的地方,很快就會好了。」

    「真的嗎?」紀墨陽不怎麼相信地看著敖煌交付到她手裡的小瓶,她打開瓶蓋,霎時一股清涼香氣隨之而來,光聞到氣味都令她忘了大半疼痛感。

    「放心,它不是用什麼奇怪材料提煉的,只是些治傷的藥草調製而成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敖煌看見紀墨陽遲遲不動,以為她是擔心這個,於是連忙出聲解釋。

    「啊,我不是擔心這個啦!」紀墨陽苦笑著應道。

    其實,她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叫敖煌將臉劇過去罷了,再怎麼說他們倆都尚未成親,但她要擦藥,卻得先將裙擺拉起來…

    「冬兒,你沒事吧!」

    驚慌的聲調隨著腳步聲傳來,假扮成公主的冬兒手裡端著水推門進房,打斷了敖煌與紀墨陽之間的尷尬。

    「啊、呃……公主!我、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操心了。」

    紀墨陽很快地反應過來,知道冬兒是來替她解圍的,於是連忙出聲應和。  

    紀墨陽暗忖,幸好冬兒的反應還算機伶,不然萬一她冒冒失失地衝回房裡,還口口聲聲地叫她公主,那她可就玩完了。

    「公主?」

    敖煌回過身,看見冬兒身著一襲大紅衣裳,身上尚戴著叮叮噹噹的珠寶首飾,一見便知是為了出嫁而準備的女子嫁衣。

    「啊!見、見過龍神……龍神大人……」冬兒吞了吞口水,雖然剛才大著膽子在敖煌面前扯謊,但是真正與敖煌相對時,她仍是不由自主的心虛,就連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了。  

    「公主不用多禮,喚我敖煌便得了。」敖煌有絲納悶地仔細打量起跟前這位「公主」,總覺得她怎麼看都沒有什麼貴 氣,反倒是受傷的那位侍女冬兒,態度與氣勢都還比這位公主更像個公主! 

    而且……這侍女方才與南月國皇帝應答時,絲毫沒有露出破綻,又是為何?公主與侍女的聲音並不相似,不是嗎?或者…

    …是因為皇帝等人平日也鮮少與公主相見,以至於連公主的聲音都不太識得?  

    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恐怕只有這個解釋合理了吧!

    不知道敖煌在思索什麼的冬兒,連頭也不敢抬,畢竟她的身份仍是個小小侍女,所以她哪敢真的如敖煌所言的直呼龍神諱名啊!

    「那個……龍神大人,能否請您先行迴避呢?我想替冬兒她……」冬兒瞥了公主一眼,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我想替她擦藥治傷。」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敖煌雖然覺得她們的態度令人感到不解,但是眼前兩個女子卻都堅持不像公主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南月國公主,所以他也沒再多往下追問。

    「謝謝龍神大人您的藥,冬兒無法送您了。」紀墨陽死命地擠出一抹笑容。

    看著她忍痛的表情,敖煌只是柔聲笑應道: 「不用費心了,你還是很治好你的傷吧!」

    說罷,他很快地轉身離去,但卻在心裡對公主的侍女「冬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嚇死我了啦!公主。」  

    見敖煌離去,冬兒頓感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才被你嚇死呢!」紀墨陽輕聲笑道: 「你這小鬼靈精,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聰明了?幸虧剛才你反應夠快,直呼我為冬兒,不然現下已經拆穿了。」

    「冬兒會變得這麼機伶,還不是多虧公主調教有方……唉!公主,先別提那些了,讓冬兒為你上藥吧!」冬兒擦擦額上的汗水,將端來的水擱到紀墨陽身邊,然後取過敖煌給的藥,撩起了紀墨陽的裙擺,小心翼翼地為她擦上那泛著清涼香氣的藥膏。  

    「但是冬兒,你怎麼會知道我扭傷了腳?又怎麼知道龍神在我房裡?你剛才不是去端水了嗎?」這點是紀墨陽最不能理解的。  

    「公主,我端水回來時,正好遇上皇上與太子殿下,還有剛才那位龍神大人,因為身上穿著這衣裳,我怕被罵,所以就先到一旁躲起來了。」  

    冬兒上好了藥,仔細地檢視過紀墨陽的傷口後,才放心地將她撫到椅子上坐著休息。

    「怪不得你會知道我急著要人救命。」紀墨陽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剛才簡直是疼死我了。」  

    「不過,龍神大人對你好好哦!公主,這個瓶子應該值不少錢吧?可是他卻隨手丟給了你這個『假侍女』,一點都不心疼。」

    冬兒瞧著擱在桌上的藍色小瓶,雖說她跟在公主身邊看過不少來自遙遠異國的各式奇珍異寶,但是龍神大人交給公主的瓷瓶,其精緻的染色與美麗的花朵卻是她前所未見的。

    紀墨陽無力地瞄了冬兒一眼,苦笑道: 「拜託,冬兒,他是龍神耶!龍宮裡一定多的是寶貝,這只是藍瓶說不定只是他宮裡一個微不道的小東西罷了,隨手給個侍女又有何關係?再說,剛才他也分不清我是侍女還是公主,說不定他以為我是真正的公主,所以才會幫我。」

    雖然敖煌的眼神和態度確實挺溫和的,看起來也不像是個虛偽的人,又挺有禮貌的,而且又代替她瞞過皇兄和父王…」

    瞬間,一股小小韻罪惡感油然而生,讓紀墨陽有點猶豫是否要繼續騙敖煌。

    「公主,你在想什麼啊?」冬兒伸手在紀墨陽面前揮了揮,輕聲喚道: 「不會是在想龍神大人吧?」

    「誰、誰在想他了?」紀墨陽被猜中了心事,忍不住嘴硬地反駁道: 「我看是你在想吧?剛才不是還真誇龍神對人多親切嗎?」  

    「可是……可是那是真的嘛……」冬兒臉頰一紅,將頭低了下去, 「公主剛才不也瞧見了嗎?龍神大人對你多體貼啊!而且、而且龍神大人的俊秀相貌可不輸給殿下,難道公主覺得還不夠嗎?」  

    「開口閉口龍神大人、龍神大人,你不是喜歡上他了吧?紀墨陽隨口便將問題去還給冬兒。

    「那、那怎麼會呢!他是公主的夫婿呢!冬兒……冬兒絕沒有這個意思!冬兒之所以誇讚龍神大人,無非是希望公主能夠早點接受龍神大人,並和龍神大人幸福地過下半輩子,所以公主千萬別誤會哪!」冬兒慌張地搖頭應道。

    「得了,我不過開你個玩笑罷了,那麼緊張做什麼?」紀墨陽笑道: 「說實在的,今天若你是公主、我是侍女,那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為什麼呢?公主?」冬兒可不明白了,身為公主除了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自由外,平時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什麼令人不滿了?

    若是可能的話,她也希望自己是個公主呢!

    「因為,我一點都不想嫁給龍神啊!可是你倒是挺欣賞他的,所以若我們真能夠交換.那該有多好?」

    紀墨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想到自己毫無自由可言的未來,就算眼前擺著再多的錦緞珍寶,她都沒興趣去欣賞了,更別提日後將過著出宮不得的海底生活…… 

    唉!雖然有個儀表堂堂的龍神大人當對象,似乎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情,但是她卻寧可像冬兒一樣當侍女,起碼可以成天在宮內宮外來去自如啊!

    「公主快別這麼說了,冬兒怎麼可能有那種福分?」冬兒替紀墨陽基上了滿杯茶水,勸慰道: 「公主還是好好和龍神大人相處吧!我看龍神大人一臉溫厚,也不像是會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您就稍微忍耐點,好嗎?」

    「我知道我是該忍耐啊,但還是忍不住會想抱怨一下嘛!」紀墨陽吁出一口大氣,沒來由地爆出驚人之語: 「冬兒,我看哪,我們就交換身份到底吧!我代替你當侍女,你呢,就替我出嫁算了。」

    「什麼……公主!」冬兒忍不住驚呼出聲: 「別再開冬兒玩笑了!這怎麼成呢!」

    「怎麼不成啊?紅頭巾一蓋,你以為龍神和父王他們看得出

    誰是誰?再說,現下龍神已經當你是我、我是你了,不是嗎?」

    紀墨陽越想越覺得計劃可行。

    「公主,你饒了我吧!我們不可能一直騙下去的,最後若是被拆穿了,我一定會被判死罪的!」冬兒深怕紀墨陽真的拿她當成替身,連忙出聲拒絕。

    「放心啦!反正龍神要娶的人,不過是個有著公主身份的女人罷了,所以我想他不會多問你什麼的,你就代我嫁出去好 了。」紀墨陽根本沒打算去理會冬兒的哀求,她一心只想脫離這個公主身份。

    聽著紀墨陽越來越異想天開的說辭,冬兒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並且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要偷偷地去稟告殿下,免得為自己無端惹來的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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