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不愛你也難 第一章
    瘋了!男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  

    中正機場出境大廳,葉婷戴著一頂帽緣可以蓋住她那細長柳眉的棒球帽,穿著一件  寬鬆的麻布衫及吊帶牛仔褲,踮著穿著球鞋的腳尖,夾擠在一堆高過她半個人頭的男人  堆裡,高舉著一張寫著!「小子,紐雨,看這裡!」的木牌。  

    「小子,鈕雨,看這裡!」葉婷只顧拉開嗓門,在嘈雜的人群裡殺出重圍。  

    她總以為以她一百六十三公分的身高,在女人堆裡雖談不上傲人,但也不至於太丟  臉;沒想到一擠進男人堆裡,卻喪氣得矮了一截!  

    她實在是累了!心想,犯不著為了不知是何方神聖的男子喊破了喉嚨,那多劃 不  來!於是,她索性屁股朝椅子一坐,一臉不耐,懶懶地將木牌豎立在面前——看得到,  算你走運!看不到,就自己搭公車回公司吧!  

    「各位旅客,由美國起飛,編號五三二三班機,約晚半個小時降落——」入境大廳  廣播著。  

    喝!這不就是鈕雨那小子所搭的班機嗎?搞什麼飛機嘛!葉婷氣得鼓起紅潤的腮幫  子,將木牌砸在地上,出氣地踐踩著木牌,在上面留下幾個不耐而凌亂的鞋印。  

    「哼!存心耍我嘛!」  

    沒道理傻子似的在這兒呆坐半個小時;主意打定後,小姐她屁股一提,大搖大擺地  朝三樓出境室走去,至少那兒還有幾家商店可以消磨時間。  

    在一家商店內,葉婷買了條口香糖後,竟忘了時間似的,一面悠哉地吹著泡泡,一  面啃著一本小說——心裡還直嘀咕著:鈕雨,自己搭公車公司吧!  

    「糗了,糗了,要丟差了!」等她發現早過了接機的時間時,猛然一跳,急忙丟了  書,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朝一樓奔去,竟沒料到會撞進一個冒失鬼的懷裡。  

    哇!好俊俏的帥哥哦!葉婷吐吐舌頭,險些失神,但,這帥哥出現得實在不是時候  「喂!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睛啊!」  

    「我?是你來撞我的,怎麼……」那男子笑得好無辜——好一個潑辣的女人。  

    「沒貝我在趕時間嗎?樓梯那麼大,還橫著來擋我!」  

    喲!她不只潑辣,還蠻橫得嚇人!  

    「那該是我向你道歉嘍?」那男子溫文有禮地說,其實心底卻直想笑。  

    「本姑娘沒時間等你道歉!」葉婷白了他一眼,便蹬蹬地急奔下一樓大廳。  

    那男子對著她的背影莞爾一笑,轉身想上二樓出關時,卻在台階上發現一隻女用紅  色皮夾,裡頭除了現金外,還有葉婷的證照。  

    「葉婷?」那男子對著皮夾內身份證上的照片發出玩味地一笑,轉身便想下樓物歸  原主。  

     「祖立,飛機要起飛了,怎麼還愣在那兒?」關如倩從樓梯口閃了出來,急忙地  拉著歐祖立就要走。  

    「撿了個錢包,想拿去還給人家。」  

    「像這種糊塗蛋,就讓他著急個幾天,等我們玩回來再交給警方吧!」  

    也對!是該給那個潑辣的女人一點教訓。打定主意後,歐祖立便隨手將皮夾擺進手  提袋內,帶著得意的笑容和關如倩出關……***  

    這回,葉婷可不會笨得硬擠在男人堆裡比身高了,她聰明地站在入關甬道的正前方  ,擺出一副「萬夫莫敵」的姿態,高舉著牌子小子,紐雨,看這裡!  

    走道上,一張俊秀的babyface「鶴立雞群」般,隨著擁擠的人潮朝葉婷走去。沒多  久,他那高得可以去打籃球前鋒的身材,就這麼諷刺地橫擋在葉婷的面前「喂!你以為  你長得高就了不起啊?那麼寬的一條路不會走,偏偏來擋我的路!」葉婷沒好氣地開罵  ,閃了個身,沒想到那傢伙又檔了過來,使得葉婷肝火上升又想開罵。  

    「你不是在等人嗎?」那傢伙搶在她之前開口。  

    「我等人又干你屁事!」葉婷話落才會意過來,瞪大眼珠子「瞻仰」著那傢伙的德  行。「你該不會就是——」  

    「鈕雨!」鈕雨對她露出笑意。  

    「喂!剛才為什麼不出聲,存心耍我是不是?」葉婷火大,罵得毫不客氣。  

    「你又沒問我。」乖乖!這可是他甫下飛機所應得的「禮遇」?  

    「牌子舉得那麼高,難不成你瞎眼了?」說完,葉婷逕自掉頭朝機場大門走去,一  路還氣急敗壞地咕噥:「飛機晚點也不說一聲,害我在機場足足做了半個小時的傻瓜!  」  

    這筆帳也算在他頭上?難道公司裡的女職員,個個都像她如此這般不可理喻?  

     唉!這往後的日子要如何熬哦!  

    「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  

    「嘴巴是你自己的,誰管你!不過,先警告你,可別惹我生氣!」他再要敢招惹她  ,准教他走路回台北。  

    「這牌子上怎麼那麼多鞋印?」  

    葉婷猛地轉身,險些讓傻愣愣地跟在她後頭的鈕雨給撞上,她不善地咧嘴笑說:「  我高興!我喜歡!我愛!」  

    葉婷氣呼呼地將牌子丟進垃圾桶內,朝停車場走去。  

    「我又說錯話了嗎?」不過才三年沒回來,莫非台灣的女孩都變成像她這樣「潑辣  」了?  

    哇!這女孩子在公司是什麼來頭?怎麼有辦法開賓士轎車來接人?  

    「再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葉婷白了他一眼!這傢伙是什麼投胎的?真麻煩!  

    「這部車是——是你的?」  

    「公司的。司機放假,我倒楣,被派來接你,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哦!那還真是委屈了她哩!  

    「再問你個問題?」  

    「喂!你有完沒完?」葉婷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車,「就最後一個問題了。」鈕雨  保證,未等她發飆便問!「台灣的女孩子都像你這樣嗎?」  

    「我怎麼樣?」敢損她,准一腳踹他下車。  

    「沒怎樣,我的意思是說……」  

    「簡單告訴你吧!台灣沒幾個女孩子像我這樣,因為——我不擦「歐蕾」!」  

    歐蕾?什麼意思?嘿!嘿!他該研究研究現在的台灣女孩了。  

    在美國拿了企管博士學位後。鈕雨在美國分公司侍了半年,至於為什麼會申請調回  台灣?冠冕堂皇地說,是要將所學報效國家;而實際上呢?則是被遠在芝加哥 的雙親  給逼回來的,理由很簡單——娶個台灣女孩回芝加哥做媳婦!  

    唉!如果台灣的女孩個個都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潑辣、刁蠻,那——還是算了!  

    ***  

    這是一棟中庭挑空,采電腦管制的智慧型商業大樓——普頓集團總部。  

    從一踏進大樓,由櫃檯總機開始,鈕雨便成了該公司所有女職員的注目焦點,這倒  教陪在他身旁的葉婷渾身不自在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喝了幾年洋墨水的傢伙而已嘛!呃,若要勉強從這傢伙身  上找出些優點,也不過就是多了那麼點俊秀罷了!  

    葉婷領著鈕雨進入電梯,先按了「三」,再接「七」,然後冷淡她開口:「董事長  在七樓等你。」葉婷語氣淡漠。  

    「你不陪我上去?」  

    「難道你不知道「普頓」是金字塔型公司嗎?等我哪天升了經理再陪你上去吧!不  過,那也是下輩子的事。」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有必要嗎?「普頓」上上下下幾百人,雖然都在同一棟大樓上班,但搞不好一年  也碰不上三次面,還是讓你的腦袋留點空間,去認識七樓的人吧!」說完,電梯已停在  三樓。  

    葉婷不再看他一眼,逕自走出電梯。  

    他不禁好奇——三樓到底是什麼職位的人在辦公?  

    「歡迎你回來!」當他出現在七樓的電梯門前,馬上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  

    「丁琳?」  

    這該說是公司給他的第一分驚喜吧?他怎麼也沒料到,在七樓電梯門口「恭迎大驚  」的竟然會是丁琳一個他曾經深愛,卻注定無法擁有的女人。  

    「有三年不見了吧?你還好嗎?」  

     「還好,你呢?」  

    「老樣子……」鈕雨說不上來此刻他心中滿溢的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是對舊愛的  惆悵感傷。「祖立他——對你還好吧?」  

    丁琳微微點頭,但他立刻在她那惹人疼憐的嬌柔臉龐上發現,依舊存在著五年前在  機場臨別時的淡淡輕愁。  

    三年前,他和她,還有歐祖立在同一個畢業典禮上告別青澀的大學生活,也同時考  進「普頓集團桃園分公司」。三人曾經為前程共同努力過;無奈,在爭奪丁琳的感情戰  裡,鈕雨黯然退出戰場,隨家人移民到美國。  

    「祖立還在桃園分公司嗎?」  

    「當兵回來後,公司就把他調回總公司,半年後升經理,如今,他的辦公室就在你  的對面。」  

    「真的?他也在總公司?那大好了,這下子我們三個人又可以湊在一起了。」  

    這是今天他所得到的第二個驚喜。他更迫不及待地想見見祖立。  

    丁琳不語,只默默地引他進辦公室。整層七樓,除了一間寬敞的會議室外,便是一  間間各貝特色的經理私人辦公室,而董事長室就在最盡頭。  

    「董事長特別交代過,如果你對辦公室的位置、擺設不滿意的話,可以依照個人喜  好,馬上請人來改裝。」  

    「不用了,我已經很滿意了。」  

    這是間以柔和色系為主調的辦公室,給人淡雅、清爽的感覺,而整片落地玻璃還可  以眺望霧濛濛的台北街景。他想,在這兒工作,肯定會事半功倍。  

    他滿意地點點頭。眼波餘光不禁瞄到對面大門深鎖的辦公室「祖立呢?他的辦公室  是不是就那間?」  

    丁琳本以為可以坦然面對,但是便上喉問的傷痛,卻讓她遲遲沒有開口。  

    「怎麼了?」  

    「沒事。」丁琳不露痕跡地緩和情緒,強顏微笑說:「他向公司請了幾天年假,到  夏威夷度假去了。」  

     「這也算朋友?哪時候不去,偏挑這個時候去度假!是心虛?還是想避開我?」  鈕雨無心地開著玩笑。  

    「沒有的事!他的假幾個月前就排好了。」  

    「你還是沒變,總是替他找借口,三年前……」  

    「鈕雨……」丁琳顯然不願重提往事,因為都只會徒增她的尷尬與歉疚;她甩甩頭  ,遞出一串鑰匙及一張金色卡片,說:「這張金卡可以在地下一樓高級職員專屬餐廳內  用餐;還有,這是辦公室的鑰匙,全公司只有兩把,另一把備用,由我保管。」  

    「你保管?」  

    「對不起,這是公司的規定,每個經理級以上的主管都有個助理秘書,而將另一把  鑰匙交給助理秘書保管,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你是說,你是找的助理秘書?」又是個驚喜!太美妙了!  

    「上個禮拜有兩名助理秘書離職,人事部一時之間調派不出人手,又剛好祖立休假  ,所以由我暫時代理你的助理秘書;等新人補進來後,公司自會再安排個秘書給你。」  

    「你是祖立的秘書?」鈕雨的口氣有些失望。  

    「他升經理後,公司也把我從桃園分公司調回來了。」丁琳展開笑顏,說:「坐了  那麼久的飛機,一定很累了,你先休息一下吧!下午董事長要見你,之後,我再帶你四  處看看,熟悉一下公司環境。」  

    鈕雨感激地直點頭。天啊!她還是那麼溫柔體貼,而且——美麗的容貌憑添了更令  人迷醉的成熟嫵媚。  

    ***  

    脫去那頂棒球帽,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立刻像瀑布般,順著粉頸、香肩飛瀉在她瘦  削的肩背上;褪去牛仔吊褲、麻襯衫及布鞋,一襲素雅薄絲衫、短裙,再穿上高跟鞋,  葉婷這個「小男生」,竟也跟孫悟空般,搖身一變——成了個大美人!  

    嘿!不瞧她那亮麗的容貌,光那窈窕、玲瓏有致的身材,便足以教人驚歎咋舌   簡直美呆了!  

    她挺起不怎麼「偉大」的胸脯,從更衣室出來,還沒進辦公室牛步,便聽到幾乎可  以掀翻屋頂的嘈雜議論聲;而當她一腳踏進辦公室的當頭,隨即蜂擁而上的一群瘋女人  ,又險些嚇得她逃出辦公室。  

    「課長,你剛才接回來的那個帥哥,是哪個都門的?」  

    「課長,那個帥哥叫什麼名字?他有沒有女朋友?」  

    「課長,剛才從機場回來的一路上,他有沒有泡你?還是你已倒貼給人家,反泡起  他來了?」  

    買受不了這群七嘴八舌的瘋女人,難道她們全沒見過男人嗎?鈕雨那傢伙也不過長  得比別人帥了那麼一點,瞧這些女人個個就像蜜蜂見了糖似的垂涎欲滴,葉婷忍不住瞪  了她們一眼,二話不說,殺出重圈,逃進自己的辦公室後才鬆了口氣;不過,還來不及  定魂鎮靜,蕭怡君便老實下客氣地衝撞了進來,「怎麼你也三八得跟著起哄?」葉婷朝  她翻了個白眼,對準椅背坐下。  

    「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喏!」蕭怡君笑得很曖昧。「怎麼樣?滿足一下好朋友的  好奇心吧!」  

    「無可奉告!」葉婷將眼開了起來,朱唇也跟著上了鎖。  

    「喂!你夫免大不夠朋友了吧?」  

    葉婷依然無動於衷。打死她也不開口!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要知道他的身家背景還不簡單,二樓人事部一查就知  道了。」  

    「哈!請便!」葉婷可樂觀其成。「人事部的林課長追你追得要抓狂,去跟他撒個  嬌,保管連那個傢伙的祖宗八代的資料,他也會雙手捧給你。」  

    「不說就算了,幹嘛扯到他身上!」蕭怡君懊惱了,掉頭就想走。  

    「喂!真的生氣了?」葉婷無奈地輕歎。「好吧!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蕭怡君的表情變得還真快,立刻興致勃勃地問:「先聲明,我可是替外頭那群想男  人想得快瘋了的女人問的,他是什麼來歷?」  

     「喝過洋墨水的假洋人,你也知道的。」  

    「我是問,他是不是七樓那個大頭的親戚或什麼的?」  

    「不知道!」  

    「他幾歲?」  

    「不知道!」  

    「他有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  

    「喂!這算哪門子的第一手資料?」蕭怡君以為葉婷存心戲弄人。  

    「除了知道他叫鈕雨外,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從早上八點就去接人,到十一點才回來,這麼長的時間,居然還搞不清他是什  麼來頭?」  

    「喂,你有沒有搞錯?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問人家幾歲?結婚了沒?有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個想男人想瘋了的花癡呢!」接著,她又想起來了早上所受  的窩裡氣。「每天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飛機少說也有上百架,哪班不誤點,偏偏就他老兄  搭的那班飛機誤點,害我在機場做了一個早上的傻瓜,還被一個冒失鬼給撞了,差點沒  吵起來……」葉婷愣了愣,驚叫了起來。「糟了!」  

    「什麼事?」  

    「我的皮夾掉了!」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她就沒掏到皮夾,竟糊塗得直到現在才猛然發現。  

    肯定是在機場時,被那個冒失鬼撞掉的!全都要怪鈕雨那個傢伙,要不是他坐的飛  機誤點。她也不會問來無聊逛到商店街去。那麼,她也就不會撞到那個冒失鬼,更不可  能會掉了皮夾——她,恨死他了!  

    ***  

    第一天上班還算輕鬆。除了和董事長關山聊了個把鐘頭外,就是由丁琳帶領著認識  公司環境,及各部門主管同事。最後,便是丁琳的業務簡報。  

    「沒想到你一進公司,便造成了騷動,成了女職員們注目的焦點。」丁琳笑著 對  他說。  

    「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幽默了?」鈕雨不好意思了起來。唉!千萬個陌生的媚眼  ,怎麼也抵不過丁琳柔情似水的眼眸。  

    下午帶著鈕雨到各部門拜會時,公司的女職員們那一雙雙像逮著臘物般迫不及待獵  捕的眼神緊盯著鈕雨不放,著實令丁琳有些吃驚。確實,眼前的鈕雨,要比三年前的鈕  雨來得英挺俊秀了許多。如果將此時的鈕雨擺在三年前,那風流灑脫的歐祖立,可就不  見得能佔到什麼便宜了。  

    「晚上有沒有空?請你吃個飯。」  

    「該是我請你才對,也算是替你接風洗塵!你在樓下等我,我先去拿車。」丁琳嫣  然一笑,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什麼,掏了串鑰匙交給鈕雨,不好意思地說:「真糊塗,  公司安排了間房子給你,沒這把門鎖。恐怕晚上你得睡馬路了。」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癡癡望著丁琳的背影隱沒在甬道上,鈕雨稍事整理後,搭電梯下樓沒有歐祖立,只  有他和丁琳共處的晚餐,這不是他三年前夢寐以求的嗎?  

    下到一樓,鈕雨第一次見識幾百人從大樓蜂擁而出的人潮,而正當他準備走出大樓  的剎那,飲水機旁一個美麗的倩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是她嗎?  

    一頭秀髮如絲網般披散在左肩,優美的彎身弧度輕倚在飲水機旁,那彈指可破的紅  潤容顏上的朱唇,讓飲水機的水柱,肆意地潤濕……那是她嗎?是早上到機場接他的那  個潑辣、凶悍的「小男生」嗎?天啊!眼前的佳人與早上的「小男生」,簡直判若兩人  ,美得教他驚艷!美得令人神魂顛倒!  

    不經意的眼神餘光和今早的印象,葉婷訝異地發現,那個令她恨進骨子裡的男子,  像白癡似的愣愣地凝視著她,慌措的閃神,猛然一抬頭,幾滴晶瑩的水滴飛機在她的嬌  顏上——哇!足教人神魂顛倒的畫面停格在鈕雨腦海,他心中飛過了一個廣告鏡頭陽光  下剔透的水滴,挑逗地濺灑在紅潤光滑的蘋果上——那是他在美國電視上,見過拍得意  境最美的廣告鏡頭。  

     葉婷可不理會那傢伙當她是蘋果還是水蜜桃,挑釁地白了他一眼,撩動披洩在肩  上的秀髮,傲然地朝門口走去。  

    「喂!喂——」鈕雨猛然回神追了上去,急問!「你不就是早上到機場接我的那位  小姐嗎?」  

    「是又怎麼樣?」葉婷自顧走著,毫無興致搭理他。  

    「哦!沒事……只是……想說聲謝謝。」  

    葉婷驟然停下腳步,隨後跟上的鈕雨險些又撞上她。  

    「你不知道剛才那樣看人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難道那是美國人教你的感謝方式?  」  

    這小妮子看來不只凶悍、潑辣,還伶牙俐齒得很哩!  

    「那我該怎麼謝你?請你吃頓飯?」  

    「嘿!嘿!」葉婷不善她咧嘴笑。「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在台灣泡馬子的技術已經  進步很多了嗎?你那一套去騙些老女人吧!」  

    泡馬子?鈕雨忍不住想笑——這馬子有意思!  

    「好,那你說,你希望我怎麼謝你?」  

    「再說吧!」想纏本姑娘,門兒都沒有!  

    葉婷朝前直走,決定不再理會他。  

    「喂!至少也該讓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吧?」鈕雨追出時,葉婷已隱沒在人群「怎  麼?才第一天上班就惹上她了?」丁琳將車開過來的同時,正巧撞上了鈕雨碰釘子、出  糗的一幕。  

    鈕雨赫然一笑!難不成那女人在這公司潑辣得出了名?  

    「她是三樓電腦資料室的課長,個性相當率直,從一樓到七樓,幾乎每個人都吃過  她的排頭!只要她認為是對的,她就會據理力爭,就連董事長都吵不過她呢!」  

    「哦!這麼厲害?她叫什麼名字?」鈕雨訝然一驚。  

     「怎麼?你對她有興趣?」  

    「我——」鈕雨笑得好不自然。  

    「她叫葉婷,不過——我勸你還是少打這個主意!」丁琳進一步解釋:「她在三樓  有個外號叫「美麗的刺蜻」。公司超過一半的男職員都曾經想追求過她,但是最後都跟  你剛才一樣,碰了釘子,搞得灰頭土臉的。」  

    歐祖立呢?是不是也曾和葉婷過招了?難不成情場風流老手的他也慘遭滑鐵盧?有  丁琳在,也應該不致於這麼囂張吧!鈕雨不知怎麼地竟將歐祖立和葉婷聯想在一起,也  許是下意識裡覺得他們是——旗鼓相當吧!槓上了,準是一場精采絕倫的好戲!  

    ***  

    三年後重逢,應該有好些話可聊,但是除了大學四年共有的回憶之外,似乎也找不  到什麼好聊的了。畢竟三年的時間,是個找不到交集的空白距離。丁琳尷尬地低下頭喝  著果汁,尋思新話題。  

    「在美國待了三年,應該有要好的女朋友吧?」  

    「說個笑話給你聽。」鈕雨淡然一笑,「我這次回國,是奉命要娶個老婆回去的。  」  

    丁琳訝然一愣,禁不住噗哧而笑——「不會吧?」  

    「不騙你!在美國三年,家裡不准我交藍眼睛、尖鼻子、金頭髮的洋妞,說這樣會  破壞了中國純正血統,早晚我會被同化,死後就沒臉去見列祖列宗。那我說交個中國留  學生總可以吧?老人家又有意見了,他們說,那些留學生已經被美國文化污染了,忘了  咱們中國三從四德的優良傳統,只能算是半個中國人。所以嘍!我就給逼上飛機了。唉  !說來我不也只是半個中國人!」  

    鈕雨說的無奈,丁琳可笑得眼淚直流,那顰笑間的神韻,迷得他失了神。  

    「那我可得好好幫你物色一個宜室宜家,兼具有三從四德的好女人。」——這種女  人已成稀有動物了!她想。  

     鈕雨笑得有幾分無奈與淒然。眼前的她,不就是絕佳的人選嗎?  

    「祖立對你還好嗎?」他黯然地轉了話題。  

    丁琳驀地收了笑,臉上輕抹過難以掩飾的愁鬱,胸口隱隱作痛。  

    「怎麼了?是他欺侮你?還是他那種拈花惹草的個性始終沒改,傷了你的心?」這  是鈕雨三年前臨上飛機前,所唯一放心不下的。但他還是忍痛將自己的所受托付給祖立  。  

    丁琳搖頭,笑容慼然得教人心疼!  

    「你在騙我!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真的沒有,你不要瞎猜。」丁琳抬起頭,強裝出一絲笑容。「你也知道祖立的個  性,他向來就不喜歡愛拘束。愛情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不能強要誰去牽絆著誰,只要彼  此知道喜歡著對方,心裡還有著這一分牽掛也就夠了。」  

    明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不安定的靈魂,愛上的是隨時可能從指間溜走的飄泊浮雲  ,但這一分情愫豈又能說放就放呢?陷在這難以自拔的泥沼裡,她不知道有誰能救得了  她!  

    「祖立又去招惹別的女人了?」  

    「不是的——」丁琳多麼想為歐祖立找借口,但又能有什麼好理由讓鈕雨相信,甚  至——說服自己呢?  

    「他到底想怎麼樣?都已經三年了,難道他就不能為你改變點什麼嗎?」鈕雨此刻  真是恨透自己,當年竟那麼儒弱地將丁琳交給歐祖立。「他難道不愛你嗎?如果不愛你  ,又為什麼搶著追求你?用心良苦、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追上你,現在卻又……卻又  不懂得珍惜。我真搞不懂,他要的到底是什麼?而他又把你當成什麼?」——是個失去  新鮮感的寵物?他真是不明白。  

    「鈕雨,事情並沒有像你所想像的那樣——祖立他對我很好,真的!」她懷疑自己  肚裡還能吞下多少淚珠?  

    「他的一顆心到底想分給多少女人?而你又能容忍多少女人來分享你唯一的愛?」  

     句句話都像利劍般直戳進丁琳心窩,她再也承載不了瀕臨-濫的酸楚淚水,小心  她拭去眼角流淌下的淚珠「這頓飯是替你接風的,瞧我們把氣氛弄得那麼凝重!等祖立  度假回來,非要他好好補請你一頓不可。」丁琳強顏歡笑,心中卻是萬分苦澀。  

    「丁琳……」  

    「來,我敬你,也許我們合作的時間不會很長,但還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去跟董事長談,不必再替我找秘書了,我要把你留下來。」  

    丁琳笑得好無奈,她笑鈕雨的天真、笑自己癡傻得可憐。拿什麼去找董事長談?去  說她願意將自己唯一的愛,讓給他的寶貝女兒嗎?能嗎?  

    ***  

    一頓飯在尷尬、各懷心事的氣氛下度過。飯後。她陪鈕雨回到他的新住處。  

    公司安排給鈕雨的,是一間坪數不大的小公寓,但倒也素淨高雅。孤家寡人嘛,還  算湊合得過去。  

    「沒辦法,在台北想找一間像樣的房子不容易。這是公司自己的房子,暫時就先委  屈你了。」  

    「不,我很喜歡;至少不用流落街頭。」鈕雨沒什麼好要求的,唯一想要的,不就  是能讓疲累一天的心靈,能有個休息站。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打攪你,早點休息。哦!對了,每個經理都配有一部車,我  已經幫你申請了,要不要我這部先留在你這裡?」  

    「不用了,不會搭公車,至少還有計程車可搭乘。」  

    「那……晚安,早點休息,明天公司見。」  

    「丁琳……我又回來了,我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還能幫你什麼忙?但我希望你明白  ,在你受傷、無助的時候,你不會再孤獨了,我願意分擔你所有的悲傷與痛苦。」  

    感動的淚水禁不住潸然滾落,一股渴望關懷的暖流層層呵護著即將破碎的心, 她  恨不得能投進鈕雨的懷裡痛哭一場,就讓淚水-濫整個台北市,甚至漫過馬爾地夫吧!  

    但是她不敢,因為她再也沒資格去倚靠鈕雨那溫暖的胸膛——三年前,她便失去了  擁有他呵護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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