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愛教練 第十章
    「不續約?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我從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居然跟我說要走?」球隊老闆麥思威爾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海駱文的眼珠幾乎要跌出眼眶。「是不是紐約那邊挖你過去?我可以出比他們更高的價錢!」

    他才從拉斯韋加斯放了長假回來,一手提拔的後輩居然就跟他說等今年的結束,就不再續約?!

    「我說過,除了肯納斯隊,我這輩子是不會為其它球隊效力的。」這是他的承諾。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麥思威爾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做。」海駱文很輕淡地帶過。

    「有什麼比這個重要?」麥思威爾實在不能瞭解這小子在想什麼。「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啊!你才二十八歲就坐到這個位置,還有無可限量的前途啊!」

    「我已經決定了。」海駱文十分堅持。

    「那是什麼狗屁決定!」麥思威爾幾乎氣瘋了,「我絕對不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等這個球季結束,我就會離開加拿大。」海駱文投下另一枚炸彈。

    「離開加拿大?!」麥思威爾連聲音都變了。

    「你沒聽錯。」

    麥思威爾旋即爆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口沫橫飛地道:「那韓他們呢?你說走就走,叫他們怎麼辦?他們跟了你這麼多年啊!」

    「他們會懂的。」海駱文垂下眼簾。「他們是一流的選手,有沒有我都是一樣的。」

    「一樣個屁!」麥思威爾又破口大罵了十幾分鐘,最後終於冷靜下來,認真而嚴肅地問:「海,有什麼值得你放棄太好的前途?」

    海駱文輕撫著胸前的十字架,幾近呢喃,「我找到她了。」

    「她?」麥思威爾先是不解地皺眉,望見他的動作後,隨即恍然大悟。「十字架的主人?」

    他們初見面時,他曾經問他為了什麼而入行,他的答案是一個女人。

    他說,那個女人的父親最愛跟她一起看冰球,他希望能在這一行成功,讓她在屏幕上看到他,然後來找他。

    麥思威爾還記得當年自己聽了後笑了很久。

    「傻小子,為了另一個人,你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為了她,沒什麼走做不到的。」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眼神都是那麼堅定。

    那時候他還以為這小子是開玩笑,但是現在海駱文卻證明了,他是認真的!

    「對。」談及她,海駱文的眼神變得柔和。

    「我知道你是為了她而入行,但是熬了這麼多年,球隊對你來說有另一種意義吧?現在球隊好不容易上軌道了,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

    「如果連自己最愛的人也沒法守護,還談什麼責任?」他簡單的一句,就讓麥思威爾接不上話。

    「以前的我總是替別人著想,但這一次,我只想追隨自己的心。」就只有這一次,不要顧慮其它人,遵從自己的心聲--

    冰冷的藍眸對上那冒火的眼,一場風暴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劃破了不愉快的氣氛。

    麥思威爾憤憤地哼了一聲,口氣不好地吼道:「進來!」

    助理的臉出現在被推開的大門後頭。「教練、麥思威爾先生,酒會要開始了。」

    「我知道了。」海駱文應道,站起身來。

    雖然很清楚海駱文說到做到的個性,麥思威爾還是不死心地向他的背影大喊:「這件事還沒完!」

    「就算談一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海駱文沒有回頭,冷冷淡淡地帶上辦公室的門。

    「你跟老麥談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臉這麼臭?」助理一邊問,一邊將嘉賓表交到他手上。

    海駱文不欲在此話題上打轉,只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差不多了。」助理點點頭。

    這場酒會是為了向傳媒說明球隊未來一年的動向,以及向贊助商們交代。

    海駱文接受完媒體的訪問後,便坐到窗邊,望著沒有月亮的夜空。

    雨細細地下著,雨滴輕輕敲擊著玻璃窗。

    回到加拿大這麼久,每一天,他不管做什麼都沒有勁。尤其是下雨天,他整個人更是失了魂般,望著或大或小的雨水發呆。

    沒有電話、沒有信件,這一個月,他與她完全沒有聯絡。

    就算打電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真正想對她說的話,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

    那日,他沒有叫她等他,沒有向她要任何承諾,因為在有把握之前,他不希望許下任何諾言。

    或許,分離的這段日子能讓她看清楚,她對他是真心的愛著,抑或只是童年時夢幻的影像。

    儘管他知道自己這一生不會再愛上其它人,他也希望她能遵照她心裡真正的想法……要是她並不愛他,他會放手的。

    只要她快樂,他做什麼都可以!

    重重一歎,海駱文厭煩地向人堆覷了一眼,決定先行離去。

    「想去哪啊?」狄理斯不知從哪忽然冒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我有些事,先走了。」他繞過他,往出口步去。

    「等一下再走嘛!」狄理斯趕忙拉住他。「你還沒吃東西呢……這裡的紅酒很好喝喔。」

    「我不餓。」他淡淡拒絕,離開的腳步沒有停下。

    「別這麼掃興嘛!」狄理斯硬將酒杯塞進他手中,見會場的燈光突然調暗,他望向台上,「表演要開始了喔!」

    悠揚的音樂聲在會場響起,美妙的管絃樂柔和了過於陽剛的佈置。

    「我沒興趣。」海駱文還是這一句。

    他移動腳步就要離開,卻見一隻頸上繫著十字架造型鈴鐺的小貓擋在他的身前。

    這貓……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海駱文才想確定眼前的貓兒是否幻象,就被灌進耳裡的歌聲震得猛地回頭。

    手上的玻璃杯在觸及他身後的檯子時滑離了手,鮮紅色的酒液灑了一地。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他驚愕木然地瞪著台上,久久不動。

    日思夜想的人兒就站在那裡,身上穿著重遇那天所穿的套裝,粉頸上戴著那條「Freya」。

    瑞雅對著麥克風唱出那首屬於兩人的歌曲,風塵僕僕的她甚至有點喘。

    黑眸在與他四目相交時,瞬間冒出閃爍的水光。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他聽不見也看不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個帶著笑靨的人兒。

    「Fill  my  life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more.  You  are  all  I  hope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海駱文定定地站在台下,沉迷在她充滿了愛意的眼神之中。

    如果這是個夢,拜託讓他一生不要醒來!

    瑞雅唱完,吸了好大一口氣,對著麥克風大喊--

    「海駱文教練,你願意娶我嗎?」

    海駱文以最快的速度街上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不肯鬆手,生怕抱得不夠緊,她會消失。

    「我不是在作夢吧?」埋在她的發間,他的聲音沙澀。

    「教練,我這麼辛苦地從台灣追你追到加拿大來,你居然告訴我這是一個夢?太傷人了喔!」她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吸著屬於他的溫暖氣息,眼眶好熱。

    他抵著她的額,喉嚨酸緊,「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很清楚什麼對我重要,那就是你!一直都是……」十四年前的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但現在她長大了,能夠爭取自己真正想要、想守護的!「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不管在別人眼中,為了另一個人而放棄自己所有是多麼愚蠢的事,她已經不想、也沒有辦法了!她忍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

    只要能待在這臂彎之中,什麼都是值得的……

    海駱文沒有辦法說話,只是吻住了那片讓他想得心疼的唇,用行動來抒發胸口難以言喻的感情。

    酒會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變得混亂,閃光燈不斷的閃爍著,捕捉這珍貴的一刻。

    「教練,你的答案呢?」台下傳來眾人的揶揄。

    海駱文放開瑞雅,突然單膝跪下,摘下一朵台上用來裝飾的石榴花,將花梗打了個圈。「嫁給我好嗎?」

    瑞雅咬著下唇,費了好大的力量才忍住淚水。「好!」

    海駱文將花戒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向全世界宣佈--

    「我愛你!」

    陽光透進寢室內,金色的光線照灑在紅木大床上一大一小人兒身上。

    男主人整理好儀容後,高大的身子來到床畔,在妻子的睡容印下一吻,輕搖一下睡得香甜的女兒。「莎莎,起床了。」

    小女兒揉揉眼睛,向父親伸出手臂。「爹地……」

    「來,別吵到媽咪。」男人伸手將女兒抱到起居室,大掌輕揉著她柔軟的髮絲,語氣中充滿了寵愛。「昨天晚上那麼早睡,怎麼還要賴床?」

    「莎莎纍纍。」小女兒圈著爹地的脖子撒嬌。

    小女孩遺傳了瑞雅精巧的五官及他巧克力色的髮絲,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像個精巧的娃娃,人見人愛。

    父女倆才來到起居室,就見一個穿著直排輪式溜冰鞋,戴著沉重的護具,手執球棍的小男孩自後園裡奔進屋內。

    「爹地!」

    「你又穿著溜冰鞋進屋了!」海駱文趕在小男孩踏上地毯前抄起他小小的身軀,一手一個將雙胞胎兒女抱進飯廳。

    「忘了!」小兒子吐吐舌,笑得可無辜了。

    「又忘了?」海駱文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南哥哥他們呢?」

    「他們回家吃早餐。」小男孩軟軟的聲音十分好聽,同樣有著精緻五官的他像個小王子。

    海駱文將兒女抱上飯桌,蹲在兒子身前替他脫下溜冰鞋及護具,寵愛地捏捏他的鼻尖。「去洗手吃早餐。」

    「知道!」小兒子咚咚地奔進浴室,聽話地把臉上手上的泥巴洗乾淨。

    海駱文又安頓好女兒後,才步入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為什麼是爹地煮早餐?」小女兒啜著柳橙汁,不解地問。

    「瑪莉亞請假回家準備女兒的婚禮。」海駱文自冰箱裡拿出兩盒水果。「要吃草莓還是小藍莓?」

    「小藍莓!」女孩不假思索地答。見父親拿出雞蛋,她漂亮的小臉皺得像個包子,「不要吃蛋。」

    「不可以挑食。」他煎了一顆太陽蛋,然後在早餐谷片裡灑上小藍莓,放到小女兒面前。「要自己吃還是爹地喂?」

    「自己吃!」小女孩拿著湯匙,像要證明自己長大了般,吃了一大口。

    遺傳了母親吃飯的習慣,小女孩總是吃得一臉都是。

    「我去看看你媽咪,你在這裡乖乖吃早餐。」拿面紙替女兒擦過臉,海駱文走進主臥室,找他的寶貝妻子。

    趴睡在大床上的女人有了輕微的動作,嗓音因剛睡醒而沙啞。「現在幾點?」

    其實方纔他把女兒抱走時她就醒了,只是愛賴床罷了。

    「還早。」他愛死了她這副像貓兒般慵懶的模樣,就算每天都能見到如此的姿態,他還是忍不住心動。

    每天睜開眼睛就能見到她,那感覺說不出的美好……

    瑞雅揉揉大眼,巴在老公懷中撒嬌,「好累喔。」

    「坐了那麼久飛機,當然累。」他吻了一下她的發。「餓了嗎?我煮了早餐。」

    「有點。」瑞雅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伸手撩撥著他的領帶。「你今天有比賽嗎?」

    「嗯,在洛杉磯。」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再三個小時就要上機了。」

    「我也要去。」她伸手環住他精壯的腰,埋在他的胸口。

    「你不是說累?」

    「一整個禮拜沒看到你,我才不要這麼快又分開。」上星期她為了雜誌社的事不得不回台灣一趟,才捨不得與他再度分開呢。

    心因她的話滑過一陣甜暖,海駱文吻住妻子柔軟的唇。

    他們婚後並沒有只住在加拿大。球季的時候他們一家都留在北美洲,只要他有假期,就會帶著雙胞胎陪她一同回台灣探望親友。

    瑞雅在家中當全職主婦,偶爾有空會替出版社寫寫文章,甚至義務性地構想企畫案,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家庭上。

    雖然他曾說只要她想工作,他隨時都可以離開球隊,讓她自由發展,但她還是選擇留在加拿大,而且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她並沒有「放棄」任何事,只不過是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我沒什麼時間陪你。」

    「又沒有人叫你陪我,我可以自己到處逛啊!不然我帶兩個小的去看歐尼爾也好!」她輕打個呵欠,懶洋洋地問:「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

    「那你待會幫我跟兩個小的收行李。」整理行李一向都是他的工作。

    「好。」海駱文輕笑,捨不得久違了的溫存,修長的身子索性躺到床上,將老婆抱入懷中。

    然而溫存不到片刻,小傢伙的嚷嚷就自門外傳來。

    「爹地!肚子餓了!」

    「媽咪不要又賴床了!」

    「好啦!我馬上出來。」瑞雅響應一聲,知道跟老公的親熱到此為止。

    她捧住他的臉,深深深深地吻住他,然後趕在他有動作前躍下床,向他頑皮地眨眨眼,「快準備吧!爹地!」

    「妖女!」海駱文倒在床上冷卻被燃起的慾望,又準備好一切,這才離開臥室,找他的寶貝家人去。

    飯廳內,瑞雅正替孩子們張羅著早點,兩個孩子一唱一和,軟軟的童音在飯廳裡迴響,夾著許多歡樂的笑聲,勾出世上最幸福的圖畫。

    他的胸口漲滿了暖流,再一次感謝上天賜他一個這麼溫暖的家。

    唇角勾出一道滿足的笑,他大步走向飯廳,走向他最愛的家人……

    註:文中  Fly  me  to  the  moon一曲由Bart  Howard填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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