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情 第十章
    所謂的局外人大概就像我這樣吧。

    站在旁邊,我尷尬地聽著他們寒暄敘舊,沒有插話的餘地。

    「我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這裡實在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漠視心底那股妒意,我望著美麗纖瘦的關聿媚提議。

    「不用了,我約了人,沒有時間,下次好了.」美女輕蹙黛眉,溫柔地婉拒了我的邀請。

    「沒關係,既然你有事,就不留你了。」

    「是嗎?書棹會很失望的……」

    我和封書棹同時開口,講的話卻南轅北轍,真是沒有默契。

    「室,不要替我亂發表意見。」封書棹俯首在我耳際低語。

    「我又沒有說錯,」我哼了一聲,將頭扭到另一邊去,不想理他。

    「書棹,借你老婆講一下話。」尷尬的氣氛僵了幾秒,我突然被關聿媚拉到一旁去。

    這又算什麼?前任未婚妻發揮善心充當和事老?掩不住內心複雜的感受,我放任自己充滿敵意的眼往關聿媚楚楚可憐的美瞼上猛瞪。

    「不要這麼緊張。」關聿媚的口吻卻像個大姊姊似親切。

    「我沒有。」她的觀察力真是恐怖,我將緊握的拳頭往背後藏,強逼自己用堅強的聲音說話:」你有什麼事快講吧。」

    惶惶不安的感覺從心湖不斷冒出,像漣漪,續續不停,而關聿媚,正是那顆投湖的石頭,是我惶恐的根源。

    輕柔的歎息從美女的櫻唇逸出,她柔著嗓音道:」書棹沒跟你說對不對?」

    「說什麼?」想逃,但無能的我卻只能兩腳僵硬地定在原處。

    「天啊,你怎麼在冒汗,是不是生病了?」

    「沒、沒有…」百貨公司的冷氣這麼強,我怎麼可能流汗,不信地舉手撫額,濕冷的觸感卻印證了關聿媚的話,」我沒事,你有話快說吧。」尷尬地拭去冷汗,我只想趕快結束這場談話,回封書棹身邊去。

    「他沒跟你提那個倔強小女孩的故事?」關大美女瞅了眼站在三公尺外的封書棹,又將眸光調回一臉無知的我,她歎了口氣,臻首輕搖:」沒有?莫怪乎你滿臉不安、一點也沒從此過得幸福快樂的模樣……那麼,他一定也沒向你解釋我和他的那一段嘍?」

    「那段?」我全然聽不懂她的話。

    「罷,今天就讓我過過紅娘癮吧。」關聿媚欺向我,用極低的聲音道:」那個驕傲的傢伙從頭至尾都沒有愛過我,所以,收起你這張妒意濃濃的俏瞼吧—.」

    「哪有——」要命,我的醋意真有那麼明顯嗎?想否認,但關聿媚宛如石破天驚的出旦布卻令我震撼,」等等,你說他從未愛過你?」怎麼可能—?

    關聿媚點點頭,繼續用柔柔的嗓音道:」明白了這點,其它的,由你自己去挖了,我只能提醒你,別看他高瞻遠矚、決事又明快,有時候,他真是很悶的一個男人,什麼都不願說。」語畢,關聿媚還媚媚地向我眨了個眼。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不敢相信她的話,因為,封書棹的表現一點也不像關聿媚所述,他是很在意她的啊。

    「為什麼?」一雙失歡的黑眸迎上我,低喃的聲音聽來有幾許落寞,」或許因為…你們是有希望的一對,不像我……」話到尾聲,幾乎細不可聞,正當我想究問時,關聿媚清了嗓,柔笑道:」別管我,你還是想法子敲開書棹的蚌殼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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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熱的水流並沒有舒放疲憊,身體躺在寬敞的按摩浴缸裡,心,卻像懸在八十五層的高樓,嚴重懼怕著隨時會墜地。

    要揭曉答案嗎?

    關聿媚的話似蠱,嗡嗡地在耳旁響了一整天,想向封書棹追討謎底,但惶惶的心始終止不住猶豫……

    該不該、該不該呢?維持現狀,至少,從他偶爾微笑的臉,我可以幻想他是愛我的;萬一,萬一答案不是心中所期盼的那一個,我怕……脆弱的心,再不能承受打擊。因為,得不到回應、靠近不了天堂的我,只能有另一地是我的歸處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讓起皺的身體下滑,臉浸入溫水中,阻隔空氣,也阻隔轉了一天的思路,拒絕繼續胡思亂想……該,我到底該如何啟齒呢.頭一探出水面,卻聽見封書棹急促的話語伴隨敲門聲傳入耳。」……室!快應聲,你是不是睡著了?室?」

    我那不知漫遊到天外幾萬哩的反應一時失靈,還沒來得及應聲,封書棹已推門而入,而他臉上的表情,居然是焦急擔心的。

    「整整五十分鐘,怎麼洗這麼久,該不會出了事,室,回答我.室?」他雜亂沒有語法的聲音,完全失了平日的沉穩,疾昂地在浴間傳散開來。

    「宜室!你究竟怎麼了?」三步並成兩步,一瞬眼,他已來到浴池旁,而那雙勁健的手臂隨即伸出探尋,沒有延遲。

    「我……我很好。」終於有插嘴的空隙,我瞅著他,趕緊應了聲。

    至此,封書棹才放下手,他吁了口氣,坐到池緣,」為什麼不回話,你想嚇壞人嗎?」封書棹恢復他穩健醇厚的磁嗓—說話沒剛剛急,不過,一張俊臉仍是驚魂未定。

    「我、我沒聽見。」雖然我們的關係是夫妻,但裸程相見的機會可以說是零,我害羞得往下沉了幾寸,也不知在慌什麼。

    「沒聽見?我只差沒用喊的,你居然沒聽見?」又是類似野獸的吼叫聲,他邊說邊伸手朝我的方向探,沒兩秒,那只厚暖的掌心便覆上我額頭。」半點身為孕婦的山自覺也沒,你不知道泡這麼久的澡不好嗎?就要當媽媽了,一點也不懂事!」

    「我……」

    罵完了人,他的手又移到水中觸了一下。

    「水早涼了,還不快起來!」在我辯解前,他敏捷地從架上抽來浴巾,」待會兒再來討論剛剛那個問題,你先起來。」他攤開浴巾,」副恭候大駕的模樣。

    「水溫其實還好,沒很冷啊。」我怯怯辯解,不用生氣呢。

    「少討價還價,快起來!」他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我自己來,你……你先出去吧。」

    我的抗拒招來他濃眉一豎。」自己來.你打算摸多久,摸到感染肺炎嗎?」

    「人家才沒有。」又不是故意洗這麼久的澡,有必要那麼生氣嗎?

    我委屈的聲音不但沒得到他的同情,他還滿瞼慍容地催促我:」泡了五十分鐘叫沒有,是不是要等你這名孕婦在浴室暈倒了才算有?快給我起來!」

    生氣就生氣,有必要用吼的嗎?他那樣怒氣沖沖地站在那裡,彷彿我犯了不可寬恕的滔天大罪似,我瞪著他,眼角不爭氣地滑下淚,我鑽牛角尖地想:如果今天犯錯的人是關聿瑁,他一定捨不得這麼凶吧……

    「快出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他一點也不懂我的心,一逕用冷冰冰的聲音對待我耳朵,讓我覺得我像七歲的小學童,正被兇惡的老師下最後通牒。

    「好!你最大—生氣的人最大,都聽你的,高興了吧!」

    不甘不願踏出浴池,方纔的羞赧已被拋到九霄雲外,我在他面前站定,從他手裡扯過浴巾圍包住自己,」孕婦孕婦,你可不可以找別的藉口管我,老用這個理由,真是沒創意到極點!」

    大概又是荷爾蒙作祟,我的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似要把抑在心裡一整天的猶疑悶鬱統統流光。

    垂下頭,死盯著地板,我在心裡質疑:關聿媚真的不是在和我開玩笑麼?倘使她說得是真的,為什麼封書棹要這樣凶我?如果他不覺得我是個累贅是個討厭鬼,沒對這樁責任婚姻反感,那他一向溫雅體貼的個性為何獨獨對我失控?

    「你憑什麼管我?你以為當老公的權利就比較大嗎?」

    這下換我怒氣張揚,反正身為孕婦,我有一百個理由比他更可以陰暗不定,我眨眨眼眶內的淚水,食指用力點他的胸膛,冀望藉著施展暴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又沒出息地在他面前哭。」哼,我警告你,都西元幾千年了,男女早就平等,少拿大男人主義壓……」

    「室——」正想一項一項細數他的錯,他卻打斷我的話,」室,你哭了!」不是問句,因為,封書棹雙手捧起我的瞼,指尖在我眼下拂拭。

    「……」他突來的溫柔令我有點不知所措,我死咬著唇,睜大眼楞楞望著他,不知該如何回話。

    「你……唉,我要拿你怎麼辦……」

    而他,居然在感慨.我才是拿他沒轍的那一個吧,只是惡人先告狀喔,我氣得扭過頭不睬他,不想說話。

    沒想到我的沉默換來封書棹一聲長歎,他擁我入懷,下巴頂在我發上,好一會兒,他低醇的聲音悠然響起:」你一定要讓我這麼擔心嗎?」

    他、他擔心我嗎?

    「我不……」

    「噓——讓我說完,」封書棹輕撫我的背,圈住我身體,不讓我抬頭看他。

    「我在外面叫你好久,你卻半聲不吭,失明以後,我第一次覺得那麼無助,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力不能逮的滋味;要是你在裡頭跌倒、昏迷而我沒及時發現,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有無錯聽?他在向我坦露他脆弱的一面,怎麼可能,他是那樣好強與驕傲的人啊。

    罵完了人,他的手又移到水中觸了一下。

    「那是你發脾氣的原因嗎?」我小小聲的問。

    「對不起,我會改進,不要哭了,好嗎?」

    那麼,他是憂急害怕我在浴室出了意外,脾氣才會如此失控的了,想將他的話解讀為:因為太愛你,所以脾氣才會嚴重失控——可是,又怕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我沒有……」硬將自己從幻想中拉出,我輕聲應他,好久了,他好久未曾這樣抱過我了。結婚三個禮拜,我們像極性相斥的磁鐵,通常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很少願意這麼親近我的,」我才沒有哭。」將頭深埋進他的胸膛,眷戀著熟悉好聞的味道,我愛面子地否認事實。

    「你總是口是心非,要我拿你怎麼辦.」他醇厚的嗓音沉沉落入我耳朵,有股魔幻的魅力,我隱約覺得他話裡含了什麼我不能解的深意,但被攬在他懷裡的我思路運轉得太緩鈍,聽不出任何意外的暗示。

    「我只要你愛我……」剪不斷理還亂的思路被我棄置一旁,不知哪來的勇氣令我將內心唯一的企盼訴出口;或許,是關聿媚那番話鼓勵了我,更或許,是他今晚的溫柔誘惑了我,我抬起頭,直直盯視著他的臉,又說了一遍:」從來,我只希望你能愛我。」

    告白完了,勇氣旋風似的也消失了,就在我懊悔自己又不經大腦沉澱就衝口而出時,封書棹溫軟的唇卻在此刻覆上我的。

    我的理智在他主動親近時化成煙火消失在夜空,唇膩著唇、呼吸交換著呼吸,我不自主地回應他的熱情。他的喘息由淺到深、由慢到急促,修長的手指隨著呼吸頻率的驟變,探向我沐浴後的身軀,他在我敏感的肌膚施展魔法,溫熱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撫觸我,他的熱情徹底燃燒了我也粉碎了我的孤寂…浴巾不知何時滑墜落地,當冰涼的空氣拂襲裸身時,我輕喘一聲,只想緊緊攀附住他.

    「天殺的,我到底在做什麼!」

    下一秒,封書棹卻將我推得遠遠,他懊惱的聲音在偌大的浴室殘忍地響起,我驚愕地望著他,不知由口己犯了什麼錯。

    「走!離我遠一點,在我能控制自己之一刖,不要走近我.走!」

    他的話是殺人的凶器,我那原本充滿歡愉感動的心霎時碎成片片。

    「你、你就這麼討厭我……」我絕望地撲向他,僵硬手指握成的拳頭猛往他身上打。」為什麼?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撩撥我?封書棹,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卑劣的人!你這樣作弄我,究竟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好處?」

    「不……」

    「什麼不?」我喪失理性,咄咄逼人打斷他的辯語,」時間不對?地點不對?還是對像根本不對?封書棹,你好,你真好!你真有本事……」我發抖的手往他身上猛打,瘋狂地發洩絕望,而狼狽的淚更是不爭氣地狂流,」你教我懂了什麼叫幻滅,什麼叫自作多情!你

    去死吧!我決定收回我的愛,決定忘記曾經認識你這個沒有感覺的混帳,到一個沒有你的地方重新作人,再也不見你.」奮力推開這個令我心碎的男人,我頭回也不回地奔出浴室。

    原來,心死的滋味就是這樣……

    從不知道世界如此灰色,從不知道心也能封閉,從不知——我會失去愛他的能力……

    木然穿上衣服,我站在巨大的櫥櫃前,一件一件取出屬於自己的衣物,緩緩打包行李,此時此景,只有我那生活了二十四個年頭的家,才是我唯一的歸處。

    「室……」

    他的喚聲令我顫動了一下,不過,我沒應他上逕自收拾自己的東西。

    熟悉的腳步在我身後停佇,呵,我在心裡嘲笑自己: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那樣敏銳的一個人,我這麼粗魯地收衣服,他會聽不到才怪!

    默默擦去不斷流下的淚,我沮喪地蹲下來,希望他別再開口說任何傷人的話,讓我有尊嚴的離開。

    我聽見他低啞的聲音響起,顯然,他並不想如我的願:

    「室,我不是在作弄你—你不懂,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有衝動、有慾望……」

    不聽不聽!這算什麼解釋!封書棹在意指就算他有需求,也不願碰個他不愛的人嗎?我摀住耳朵不想聽,但他並不知道,他繼續道:「你剛剛的回應令我瘋狂,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當場要了你……但我不能,不是我不要,而是我不能.每天夜裡,你就睡在我身旁,我們的距離那麼近,近到我可以聞到你身體散發的迷人馨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我甚至趁你睡著後偷偷吻你,但那只有令我更疼痛,我不得不靠沖冷水澡來解放,免得我把持不住傷了你懷孕中的虛弱身子。室,我何嘗不想碰你,但是我不能……」

    是這樣嗎?他到底說了真話,或只是在發揮他那該死的紳士風度安慰我?

    我閃到床邊躲避他的摸尋,破碎的心卻不知該不該相信……

    「室,你說說話啊,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

    說什麼!再向你懇求那從來不屬於我的愛嗎?

    往事一幕幕飛掠——

    那年夏天,艷陽高掛,室外的溫度和我的心成反比,我在生命的低潮點與你初逢,我的命運因此改變,但是,你消失了,靠著你信奉不移的直一理」如果你能夢想,就能做到」,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職場菜鳥,竟撐住爸爸留下的公司近四年;而後,與你重逢,雖然你不再是從一刖那個完美無缺的男人,但我卻只有更愛你,你的出現讓我體會到何謂奇跡,讓我一度識得身在天堂的滋味……直到關聿媚回頭找你,希望你娶她的那一刻,奇跡才褪了色變了調……相識近五年,發生了許多、許多事……其中有快樂,也有悲傷,我總是摸不透也猜不透你,世事如此多變,唯一不變的是——十九歲那年起,我的目光總是追隨你的所在,但結果呢……

    我一直在強求不屬於我的人、不屬於我的愛……回答?我該拿什麼回你啊?

    「室,我從不曾討厭你……」

    臉埋在雙手中啜泣的我,感覺到他朝床這頭來,我倉皇地避到貴妃椅那頭,不想再聽見任何可能令人椎心的解釋,但他似乎不放棄,在床鋪那兒撲空後,他繼續探尋我的位置,而一向沉穩的嗓音,居然有些抖顫:

    「你可知遇見你那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那年夏天,天氣熱得像是空中有九個太陽,我按平日習慣,選樓梯走,卻沒想到會有人躲在樓梯哭;起先,我站在階梯上,尷尬地不知該不該避,但你哭得那樣狂烈,引發了我的好奇心,我想幫助你,你卻倔強得要我給你一個安靜的空間,甚至,最後還吼我一句:不要以為你永遠都能保持那麼完美。而我,因你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受你吸引,不——我應該是從你講了這句話之後,就愛上了你,所以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室,你一直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孩啊……」

    騙人!我驚愕地望著他—禁不住叫了一聲,愕語逸出後,我亡羊補牢地搞住嘴巴,但已來不及,因為,封書棹已從聲音辨知我的方位。他在五秒內來到貴妃椅前,很快地,他發現了我,不浪費一分一秒,他迅速擁我入懷,腦筋糾成一團的我耳朵傳來他紊亂的心音,而後,又聽見他大口喘了聲氣。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或許,在後來的那三個禮拜,我才漸漸體悟到愛上你的事實,為此,我甚至躲了你十來天,因為,那時我剛和聿媚訂婚……

    「聿媚是我大學時教授的小女兒,我因為比其他同學年齡小,所以教授十分照顧我,常去教授家的我和聿媚就這樣熟了起來。出國唸書一刖,教授開玩笑地說我們兩個像青梅竹馬,乾脆湊成一對,我沒放在心上,」來那年我才十七歲,二來聿媚就像個妹妹,所以我當笑語聽過就算。」

    「之後,我回台灣創業,教授見我年逾而立之年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又舊事重提,我以為我這輩子的最愛應該是實驗室了,所以覺得這樣結婚也沒什麼不好;至於聿媚,她剛好發生了一些事,對這樁婚事的安排也不表反對,所以,我們就聽教授的話訂婚了。唉,直到遇見你,我才知道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如果,如果我們能早點……」

    「如果我們能早點相逢,一切都將不同……」我那早已哭得粗嘎的聲音接道,內心百感交集的我在他懷中狂哭,像初識的那年,哭得不能停歇。

    「別哭,我的愛……」而他,心疼得直哄我,聲音比我低啞好幾倍。

    「後來你們又怎麼解除婚約的呢?—」哭了一陣,我像個沒聽完故事的小孩向他要結局。

    「實驗室發生意外,我以失明不願擔誤她幸福為理由取消了。」

    「騙人!」我直覺地反應:」你這樣驕傲自信的人,怎麼可能因為眼睛的緣故就怕不能給對方幸福,不可能!」

    封書棹沒有辯解,他噙笑俯首,神情是滿足的。」除了誤會我不愛你,你竟如此瞭解我。」

    「還不是你太陰陽怪氣,我才以為你不愛我…」羞赧得將頭埋進他胸懷,我悶聲道。

    他長長歎了口氣,對我怨道:」我的自信卻在醫院時被你的嫌惡粉碎了。別怪我陰陽怪氣,知道嗎,當你說你是為了孩子才願意嫁我時,室,我真的以為你不愛我!」

    「誰教你表現得像個棄婦。我以為你和關小姐復合失敗,才又回頭尋我,我又不是沒脾氣的人,只好表現得凶巴巴,然後說是為了寶寶才願意結婚。」知道自己理虧,我很小很小聲地辯駁,然,內心裡滿漲的喜悅和對他的愧疚,卻令我的聲音顫抖不已。

    「所以你是為了愛我才嫁我?」封書棹溫厚的嗓音充滿了迷人的魅力,他捧起我的臉,鄭重問我。

    「我從不曾停止愛你……」

    我的回覆換來他深情一吻。或許是因為誤會解釋清楚了,他比方才在浴室時還要熱情十倍,這次我身上雖穿著衣服,卻感受到更赤熱的火苗在我肌膚燃燒,他的手是帶了魔力的指揮棒,喚醒我所有的感官知覺,他的唇是沾了蜜的人間極品,不止沁甜我的唇也沁甜我的心,我第一次嘗到身體與身體、靈魂與靈魂交融的感覺是那樣美好.

    「室,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他的聲音裡了層厚厚的沙,沙啞得令人想入非非。

    「為什麼?」

    「再繼續……我會吃了你……」他的頭伏在我肩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那、那就吃吧。」我紅著臉,又小聲小聲地說。

    「不行。醫師交代過,你身子太弱,不能的……」

    原來真的不行啊,看來我產檢時魂又飛到九霄雲外了,才會沒有聽到這事。

    「可是,我好愛你…」愛了五年,今天才得到回應,教我怎捨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我柔了聲,在他耳旁撒嬌:」而且,你也好愛我,對不對?」

    「我遠比你想像的還要愛你…」

    封書棹的回答令我紅了眼眶,我不爭氣地掉下淚,早忘了自己前一刻的任性要求,」真的麼?」我傻傻地問,想再聽一次。

    回應我的是一長串綿密溫柔的細吻,封書棹火熱的身子貼著我,溫軟的嘴不斷落在我的唇、我的頰、我的耳根……除了忙著吻我,他性感的唇還向我吐露令人銷魂的戀語:「傻女孩,如果不能愛你,我的生命就真是一片黑暗了……」

    我也是。

    想將內心的感情表達出來,但豆大的淚珠卻不斷落下,我真是沒用,總是選在緊要關頭哭,」我……嗚……」控制不了淚腺的我,索性將臉埋進封書棹寬厚的胸膛哭了起來。

    我心亦然我發誓,等哭完後,一定要親口告訴他:初逢之始,在我還不懂得情為何物的時候,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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