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情 第四章
    “宜室,我發現了!”

    封之凡又用那種非常不符古典美人的巨大勁道,纖掌大刺剌地往我肩上拍。

    “親愛的老板,敢問您發現什麼了?”我的注意力不得不從電腦螢幕前移開。

    “哈哈,神農之一化易主!宜室,我們那位嬌滴滴水當當的總機小姐終於退位,公司第一美人的寶座換你坐坐看!”封之凡指了指垃圾桶內那一大束艷紅的玫瑰,極其神氣地道:”嗯,我封副總的秘書夠爭氣,上任一個月,仰慕者從研發部排到財務部,再從營業部排到廠務部去,全公司單身漢都傾倒你裙擺下喔!”

    原來封之凡是來八卦的。我揉揉挨痛的肩膀,有點無奈:”副總說話未免太過誇張,甭道我從沒見過什麼美人寶座,就算有,登上寶座的人也應該是副總您才對,我等容貌晾在家裡娛娛親差強人意,但若要爭什麼花啊草的,未免太沒自知之明。”

    “此言差矣。”封之凡見我謙虛過頭,非常不以為然地道:”雖然我真的比你漂亮那麼一丁點兒,但除了我,公司女性員工數一數就你最亮眼,少出口貶低自己了,你以為這樣就能躲過我的好奇嗎?說!那個天天送你玫瑰的家伙是誰?”

    連封之凡這樣專注於公事的上司都知道了那件事,天,我回去一定要宰了那屢勸不聽的肇事者!

    “說吧說吧,我很想知道呢。”她就是不放棄。

    “一位世伯的兒子。”

    “他追你啊?”封之凡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副打算聽故事的模樣。

    “我對他沒意思。”事實上送花的主人在半年前曾經提議想拿錢捐注我搖搖欲墜的公司,我本來很想接受,但當我弄清對方是基於想追求我而幫我,並非為了世伯與爸爸的交情後就拒絕了,因為我認為倘若爸爸知道我因此而賣掉自己,他老人家恐怕會氣得從墳墓跳出來。

    “是嗎?我有一次看到你那位玫瑰花先生,他長得風度翩翩又玉樹臨風,開的車也很有品味,你怎麼對這麼好的對象沒興趣.”

    “那金孟傑的條件更好,你為什麼把他甩了?”

    “我……”

    喝!封之凡也有語塞的時候呀,看來我還滿聰明的,知道那個金孟傑是她的死穴,只要提及他,我這親愛的上司腦筋就會打結。我笑了笑,雙手抱胸,悠哉地看著雙頰緋紅的她等答案。

    “原來我六哥說得沒錯,你一點也不好欺負!”沒想到封之凡沒回答我,倒吐了句令我驚訝的話。

    總經理說我什麼?”聽到封書棹談論我,我霎時精神百倍,抱握胸一刖的手擱到桌上,睜大眼傾身問封之凡。

    “其實他是叫我別欺壓你。六哥說你不比我前幾任秘書,年紀小也就算了還頭一日作人下屬,如果丟太多工作給你,恐怕不到三個月你便會陣亡辭職,所以他特別交代我別欺負你,也不准我丟太多事情讓你忙。”

    “他真的這麼說?”太瞧不起人了吧,我又不是擺來觀賞用的一化瓶。

    “是啊。我看你很投他的緣,以前哥從不理我怎麼對待秘書的,頂多我換秘書換得太頻繁時會提醒我收斂一點,我可是第一次看他主動關心我的秘書哩。宜室,說真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原來,這才是封之凡在我這兒磨了半天的原因。

    我瞪著滿臉神秘兮兮的她,忽有領悟,看來今晨我從封書棹辦公室出來後瞥見的那個人影,的確是封之凡沒錯了。

    這三個禮拜,我每天早上會提早一個鍾頭到公司,雖然我提早上班但不是忙職務內的事,我是來為封書棹念早報和財經新聞的,這件事我沒刻意隱瞞但也沒敲鑼打鼓宣告眾人,大家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都在同事進公司前離開封書棹的辦公室地:不過,我一直以為封之凡清楚這件事.畢竟他們是一家人!沒理由不知道呀。

    “副總,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我縮回辦公椅,直視著封之凡道。

    “事實上我剛剛已經問過我六哥了,你的好心幫了他一個大忙。宜室,我常非常感謝你這幾個禮拜不辭辛勞,天天早起來公司為六哥讀報,真的,因為照六哥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向旁人尋求協助的。”

    “會嗎?”封書棹那天向我提議時一點掙扎的模樣也沒有啊。

    “當然會。”封之凡用力點頭加強她的語意。

    “喔。”好吧,人家是封書棹的親妹妹,應該比我了解他才是,封之凡說會就會吧。

    “就這樣?”封之幾很沒氣質地翻個白眼。”宜室,聰穎如你,難道沒有想過其間的重大意義?難道沒想過六哥他為什麼單挑你幫他?”

    封之凡明示得如此清楚,再笨的人也聽得懂她意指為何。

    “副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黯然垂目,指尖敲弄著桌綠,腦袋陷入一種混沌的狀態……

    是的,在我內心深處,我多麼希望封書棹對我的特別是摻含著些許浪漫的男女之情的,我不貪心,真的,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就心滿立息足了,可是,我覺封書棹對我只是兄妹之情的那種特別,他之所以請我幫他,完全是因為甄秘書年紀已大,他出於體貼才不想麻煩她老人家,而他當我是小秘書、是d口家人,甚至是妹妹,所以才不客氣地向我開口。封之幾真是太多心了,多心到居然懷疑起我和封書棹的關系,她難道不知道她上六哥的前未婚妻才是所謂的”真命天子”嗎?

    “你沒騙我?”封之凡猶是一臉懷疑。

    “副總,我沒必要騙你。”我小聲地說,如此承認對我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

    “唉……”封之凡長長歎了口氣,十分惋惜道:”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覺得六哥很喜歡你的啊!”

    “那不過是對鄰家小妹的一種喜歡罷了。”

    “是麼?那大哥到我這親的妹妹怎麼就沒像對你這般好?他可從來不曾交待我事情少做一黠,也往來不曾擔心我的工作壓力太大!”

    分明是她自個憑工作如狂,這會又抱怨起封書棹來。

    “那是因為你能力強啊。”我笑對封之凡道,對這個女強人上司,我是打心底敬佩她的。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啦,”謙虛從來不是封之凡的美德,她欣然接受我的誇獎,但也不忘將話題兜回原處:”不過,就算我六哥現在封你沒有他想,也不代表將來不會啊!宜室,如果是那樣的話,你願意接受嗎?”

    “等那一天來臨,你再跟討論吧。”我苦笑回她,腦海裡浮現封書棹談及他前任未婚妻時的的凝痛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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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是虛幻的—”說到最後,封之凡竟送我進度一句若。

    我雖不敢苟同她的高見,但又覺得十分好笑,她這個勸我向向她六哥投懷送抱的媒人,說話技巧未免太笨拙了,如果封大美人之前沒說那些褒揚封書棹的話,我還真會弄擰她的意思哩。

    虛幻,呵,這該不會是她送金孟傑的分手贈言吧。

    盯凝著封書棹爾雅俊秀的側臉,我有些心不在焉,腦海裡淨轉著早上那場女人與女人的對話,咳,虛幻……封之凡怎麼會這樣形容愛情呢?我以為愛戀最是甜美與醉人的,再如何不美滿的結局,過程都該是深鐫心版而令人難以忘懷,何來虛幻之說?封大美人的看法未免過於偏激了……

    “宜室,專心點。”封之凡小聲警告我。

    “對不起。”我吐吐舌,將注意力拉回正在進行的會議,雖然我不是這場會議的紀錄,純粹被封之凡叫進來旁聽的,但表現得太混總不好看。

    終於,會議在四十分鍾後結束,我本想留下來將剛剛抄錄的重點整理一下,省得待會兒回辦公室受封之凡椰榆取笑,但從實驗室過來開會的那幾個科學家圍著封書棹占著會議室不散,我只好歎口氣默默離開。

    “我都看到了唷。”一臉笑容的封之凡堵在門口,得意的道:”瞧,經我提點,你終於發現魅力不凡的六哥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了吸!說,剛才你盯著六哥一副若有所思,是不是動心了?”

    這女人,我徹底輸給她,封之凡怎好意思在向我宣揚她那樣奇謬的愛情觀點後,又滿臉曖昧地打探我的感情世界?

    “我說——我美麗又能干的老板,與其擔心我,不如將您寶貴的腦漿一化在公事上還比較有趣。”我越過封之凡離開會議室,雲淡風輕地留下忠告。

    結果直到下班前,她一有機會就用那種你知我知的眼神瞟我,彷佛我的態度洩露了什麼天機似的,喝!這時候我又不得不懷疑封之凡的神經何時同她外表一般纖細了。但,我再意外,也沒比隔天早晨遇見封書棹時還訝異震驚——

    今早我才踏出家門准備慢跑去,孰料一出門,封書棹修長挺拔的身影即映入我眼簾,他站在我家對面,金黃的秋陽灑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條幾近透明的影子;我注意到他臉上戴著一副墨鏡,漆黑的鏡片遮住他如夢的眸子,迷人的臉龐繃著難以察覺的憂慮,和平日的他有些不一樣。

    我說不出哪裡不同,但有一點沒變的,是他天生優雅寧靜的氣質,說真的,他的突然出現令我有些緊張,我望著他,心口沒來由地一窒,我呼了口氣才迎向封書棹:

    “哈羅,你迷路了嗎?”雖疑惑他為何出現在此,我仍故作輕松跟他開玩笑:

    “公司不在這兒喔!”

    “我知道。”封書棹微繃的臉終於笑開,他用一種十分愉悅的語氣回答我:

    “昨晚我回家睡,今早出門時想起你家就在附近,於是我讓阿得繞過來,如何,要搭便車嗎?”

    原來如此,他是好心要替我省油錢啊。”好是好,不過今天是星期六,你確定要上班?”我望著一身休閒裝束的封書棹,死也不相信他迷糊到忘記今日是何日,當然,更不相信他會忘了神農早八百年前就實施了周休二日制。

    “呵,被看穿了.”

    “你願意犧牲寶貴的假日嗎?”封書棹反問我。

    “好啊,沒問題。”他開的口,我怎可能說不,”你等等,我回去換個衣服然後跟我媽說一聲,馬上好。”說完我急急忙忙轉身,走到一半,才想到這樣將封書棹丟在外面很不禮貌,於是我又回頭問他:”哈羅,要不要進去坐坐?”

    “謝謝。不好意思進去打擾,下次吧。”

    “喔。”怕封書棹久等,我用沖的跑回家,匆匆換過衣服和媽打過招呼後,我喘氣呼呼地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我好了,咱們走吧。”

    阿得適時從駕駛座出來將車門打開,我們上了車,車行不到兩分鍾,我才發現方向完全不對,公司不走這條路嘛,”我們要去哪裡啊?”

    “現在才發現?”封書棹嘴角彎彎的,彷佛在笑我遲鈍。

    “可是,你不是說——”不對,人家自始至終沒說要上公司去,全是我自行推衍目的地,封書棹好像只問我願不願意犧牲假日耶,”那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實驗室。”他惜話如金,只肯給我三個字。

    “公事?”我理所當然地這麼問。

    “不完全是。”模糊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封書棹遞了份早餐給我:”你一定還沒吃,這是我讓家裡郭嫂做的,嘗嘗吧。”

    “謝謝。”他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我打開餐盒,向一顆顆形狀優美的水晶餃進攻前,又問封書棹:”你不吃?”

    “我用過了。”

    “阿得,你呢?吃不吃?”我探頭問前座的阿得,除了開車,他專主貝打理封書棹生活上的瑣事,這幾個禮拜我天天上封書棹辦公室,和阿得見過好幾次面,並不算陌生。

    “宜秘書,我也吃過了。”

    這麼早?他們這對主僕還真勤勞,假日好像對他們沒任何意義喔。

    “宜室,你別問了,再等下去,那些餃子遲早長腳逃個無影無蹤。”

    他在開玩笑嗎?”你亂講,別拿騙小孩的把戲嚇唬我.”

    “宜秘書,總經理是怕你餓著了。”我們的對話止目定很幼稚,不然阿得不會邊笑邊幫他老板說話。

    “阿得說得沒錯,”封書棹打開他腕上的特殊手表輕觸,然後催我:”九點了,早超過你平日的用餐時間,還是快吃吧。”

    “知道了。”他還真關心我的胃啊!心坎滑過淡淡的甜蜜,我低頭乖乖吃起早餐,不知是真餓了還是封家廚娘技藝不凡,我將好看的水晶餃吃光光一改我挑食的壞毛病。

    大概是聽見我蓋餐盒的聲音,封書棹知道我解決完了早餐,他打開保溫瓶,小心地倒了杯香味四溢的咖啡誘惑我。”我親手煮的,要喝嗎?”

    我點頭如搗蒜,滿臉幸福捧過杯子,當醇美的咖啡滑進食道,香味滲入每個細胞後,我才算真正清醒過來。

    “太棒了!”我贊歎,有咖啡喝的日子實在太美好了!“再來一杯?”

    “當然好!”這一日,我睜大眼看封書棹倒咖啡,他動作熟練得像明眼人,在杯子七八分滿時便止了手,毫無滿溢之虞。這次我沒再大驚小怪他的萬能,懷疑他的眼睛是否真的看不見,因為根據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知道只要是封書棹用慣的器皿,他便能依倒咖啡的時間來判斷該不該停手,”不過,你該讓我自己倒,你知道的,我比較方便……”總覺得勞他為我服務不太好意思。

    封書棹聞言揚眉,他嘴角噙著嘲諷的哂笑,問:”有多方便?”

    該死!他誤會我了。

    “我沒有任何輕視你眼睛的意思!”實在很想咬斷嘴裡那根老是闖禍的舌頭。

    “我知道。”他將咖啡遞給我,確定我接穩了才繼續說:”我的錯,這表示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才想自己動手。”

    他說得是哪一國話?誰像他,眼睛失明了還能親手煮咖啡,而且煮得咖啡還是我喝過最美味的,他現在居然連倒咖啡這等小事也要計較!

    —拜托你少大男人主義,我想自己來,純粹是困地不想當個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的食客,OK.”

    “為女生服務,是紳士應有的基本禮貌。”

    是嗎?我半信半疑,這些常人做來容易的事,對一個身處黑色世界的盲人,其實是十分困難的,天曉得他一化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達到今天這樣的境地?我凝視著封書棹的側臉,腦中浮現起這些日子相處的片斷,然後發覺他真有凡事不假明眼人相助的習慣這男人,自尊心還不是普通的強喔!

    “好吧,我盡量不剝奪你當紳士的樂趣。”

    “我是否該頒發一面獎牌,好感謝你的善體人意?”他似乎看穿我那繞了兩個彎的意緒,了解我之所以又願意當個”好吃懶做”的食客,是完全出於想配合他那驕傲又強烈的自尊心。

    “可以啊,不過要二十四K金打造的我才收。”

    封書棹大笑,他搖搖頭。”沒人告訴我你胃口如此之大。”

    “現在你知道嘍。”

    “嗯,我明白了。我希望將來送你類似黃澄澄亮晶晶的東西時,你也可以收得像今天說得這麼乾脆。”

    “收禮物這等好事,豈有推拒之理。”我以為他跟我開玩笑,所以爽快應允。

    “那麼,我們達成共識了。”

    共識?他不是在說笑嗎?怎麼需要用到如此嚴肅的字眼?

    “把咖啡喝掉吧,冷了澀口。”我尚疑惑著,封書棹便催我解決杯中的飲料。

    “喔。”提到咖啡,我的胃就誇張得騷動著,像在提醒我沒完全滿足它似。

    我捧起杯子,細日細口啜飲起人世間最香醇的棕色汁液,車廂中流洩著清靈的鋼琴音樂聲,營造了溫暖幽雅的氛圍。封書棹坐得離我如此之近,他好聞的草香體息左右著我的嗅覺,和濃郁的咖啡香融合成一種聞起來十分舒服的味道,我深吸口氣,靜靜望著他,雲時覺得這是收掉爸爸公司後,過得最幸福快樂的一個早晨。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笑嗎?”

    這麼神?看不見還能猜出我在笑!看著他的臉頰,好奇問他:你裝的吧?不然怎麼知道我臉上表情?”

    “我猜對了!”封書棹勾起嘴角笑了笑,醇厚的磁嗓在我頭際低吟:”別問我為什麼,大概是直覺吧。”他移動尊臀偎近我兩寸,瞼面向我。”不管何項因素令你笑,我希望我占有一定分量。”

    “沒人告訴我你會算命.”我學他說話,臉頰卻烈烈燒紅—不會吧,封書棹不可能神到連我心裡想什麼都知道吧!

    “我是不會算命,但相處愈久,我愈來愈容易揣摩你的一舉一動。”

    “真的?那我豈不跟掩不住心思的三歲小孩無異.”我好生尷尬,封書棹該不會知道我和四年前一樣,對他仍有深切的愛慕?

    “不,你復雜多了。”

    他的回答令我松了口氣,在拿我當小輩看待的心上人面前,成了透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謝謝,我會把你的話當贊美聽。”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與我分享你剛剛在想什麼了。實在不公平,我以為喝了咖啡受了我賄賂的人,會願立忌付出一點點酬勞作為小小的報答。”

    “我哪有這樣小氣!”

    “那麼,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我很想知道能博我可愛小秘書一案的原因。”

    “天!你字典一定少印了、放棄。兩個字。”

    封書棹再度揚了揚他那雙好看的眉毛,然後用十分愉悅的語調對我道:”很高興你愈來愈了解我的個性.

    “哼,我遠比你所想像得還要了解你。”

    “是嗎?那我要受寵若驚了。”他訝裡一的口氣”點也不像相信我的說法。

    “你還當我是四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對不對?”我撇嘴,氣他拿我當幼稚世界的一員。

    “我沒有。”封書棹否認我的指控。”但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是。”

    “什麼意思?”他的話著實令人難解。”我不懂,難道你討厭現在的我?”

    “不……”他頓了好幾秒,直到我以為這就是他給的答案時,封書棹又開口吐了句令我停止呼吸的話:”相反的,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

    “阿得,停車!馬上停車!”

    我大喊,倉皇地從舒適的房車內逃出,我抖顫的雙腿差點穩不住腳步,幾乎跌了一跤,但心底那股奔騰沸揚的巨大沖擊令我再度鼓起氣力,向前又奔了十數公尺。

    “宜室!回來—.”

    封書棹焦慮急切的聲音令我停止繼續往前跑。

    我回頭,看到他持了根銀白的手杖朝我的方向步來—他很急,步履與平日的優雅自若大相逕庭,甚至,還有些零亂,直到此刻,我才覺得他終於有一點點正常盲人該有的表現;雖然如此,上帝所賜與他的完美身形,仍致命地散發出迷人風采,沒因他手上多了根銀杖而損減一分一毫。我駐足原地望著他一步一步邁近我,但他愈接近我,我卻愈發覺得絕望,像有道北極之水滑過我心谷——

    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

    乍聽此語,我歡欣高興得想抱住封書棹,以為他終於對我動心了,有那麼一秒,我甚至幻想自己穿上了白紗,而新郎,便是我戀慕已久的封書棹;可是,我該死的理智卻在下一秒提醒我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夢想……是啊,封書棹所謂的喜歡,只是以長輩的角色隨日贊美我罷了,就像他先前說喜歡我”可愛的孩子氣”一樣,都是不摻和任何的男女情感的。

    既然都明白了,我又為什麼要做出這樣沒有道理的行為?

    癡望著離我僅有數步之遙的封書棹,我心裡清楚地知道原因,那就是——我再也不能滿足每天單純的相處,多麼貪心哪—.我奢望自己能在封書棹心上占有特別的位置,夢求有一天他能忘掉那個叫什麼聿媚的前任未婚妻,更企盼他驚覺到我已長大成熟到能愛人和被愛……這樣的欲望太強烈太深厚,而且壓抑太久太久,久到現在封書棹以長輩的態度說喜歡我我都不能忍受—因為,那不是我渴求的男女之情!

    “下次不要再這麼說了。”他終於來到我面前,我噙著淚,輕輕向他道。

    “別再說什麼?”封書棹繃著陰郁的臉沉聲問我:”你匆匆逃走,就因兒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不知道有些話沒經大腦三思就脫口而出很傷人麼?”我第一次明白一一一一口者無忌、聽者有心的痛苦。

    “哦?哪些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問我,臉部的肌肉和聲音都是僵硬的。

    “我……我……”教我如何啟齒,要是封書棹弄明白了我心底這些曲曲折折的傻想,他會不會又像四年前那樣,避我如毒蛇猛獸不相見?

    “說!”彷佛耐心用罄,他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個字,硬是要逼我回答。

    “不要再像摸小狗那樣說喜歡我,我承受不起……”我低下頭,黯然給他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不能說喜歡你?不准說喜歡你?”

    “鏘”地一聲,我聽見銀杖落地的聲音,然後便感覺他雙手搭按上我肩頭,我側首盯視他的巨掌,訝然發現一向溫爾有禮的他居然很不溫柔地握捏著我。

    “為什麼?我不夠資格?”

    “不是的。”我搖頭,納悶封書棹為什麼要這麼問。好奇怪,他的反應好奇怪,這聽來絕望又忿怒的語氣好陌生,一點都不像自口信從容的他。

    “難道,你嫌棄我的眼睛?”他俯首逼近我,字字堅硬得像從石頭蹦出來的言語。”或者,你心有所屬,所以才拒絕我的喜歡?”

    轟!封書棹驚人的表白將我的思路炸個粉碎。

    我有沒有搞錯?他喜歡我?他真的喜歡我?不是那種長輩對小輩的喜歡?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我?”

    “是——”令人暈醉的信息從他的口中逸出,我想,我真的要哭了。”你最好快點回應我,否則,我恐怕無法維持紳士該有的風度,要對你作出非禮的行為了!”

    如果我還有半點疑惑,也在封書棹含有顏色的暗示下煙消雲散。我全身止不住輕顫,感覺猶如踩在架於絢麗雲海中的繩索,深怕一不小心跌個跤,醒來又是一場夢,什麼都是空。

    我想做些什麼來證明這是真實的,於是,我伸出手觸碰他的胸膛,很好,有體溫;再稍稍用力按他一下,真棒,有振振心跳的感覺.!為了要證明我沒有在幻想,我又用力按了好幾下,這時,我聽見隱隱的呻吟聲從他喉嚨傳出,太棒了,他會痛,這表示他絕對是活生生的真人!喔,一切真的都是真的,不是我傻想得來的美夢!

    眨眨水霧迷漫的眼眸,我顫抖得更嚴重了,喔,有些人就是這樣愚拙,太久沒收幸運之神的禮物,一接觸,便手足無措得像個傻蛋!

    “我……我不知道你……”

    封書棹雙手順著我的頸線往上撫摸停留在我頰側,他低下頭,嘴唇猛然覆上我的,阻斷了我那破碎不成句的傻問。

    “別拒絕我……”他溫暖柔軟的唇稍稍離開,醇厚的嗓音暗啞要求著,然後,復又封住我的嘴。

    “我……”他的手從我的臉頰滑下—繞到我背後,緊緊收攏我倆原本就貼得很近的距離,我被動地仰著頭,迷失在他好聞的味道中,任他又溫柔又急切地品嘗我,腦中一片空白。

    “說你也喜歡我!”他又稍稍移開嘴唇,再度要求著。

    “我一直都是……”他縱使暫時中斷這個令人迷醉的吻,嘴仍舊留戀在我唇邊,我們急促的鼻息交融著,他清雅舒服的味道嚴重干擾我的思緒,我找不到適合的字眼傾訴累藏在心中已久的情愫,只能順著他的話尾接。

    封書棹欣喜地喟歎一聲,似乎非常滿意我的答案,然後,性感的唇又覆上我的,在他熱情的索求下,我不白口主地逸出呻吟;他趁機將舌尖探入我唇內,很煽情地挑逗著我,喔,我從不知在他溫爾有禮的表相下會有如此狂野的一面,我想,正如他質疑,我真的不是很了解他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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