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戀愛了 第四章
    如果當年他沒有離開,或許他會念這個學校,跟其他那些學生一樣,走在這條兩旁種滿椰子樹的大道上吧?

    也許……

    如今都只能是也許了。

    轉個彎,轉入與椰林大道並行的另一條較窄小的道路。這裡人比較多,籃球場上幾個人滿場飛奔,邊上駐足了不少人。徐明輝不怎麼感興趣地望一眼。這部分的校園充滿活力與動力,剛剛他走過的椰林道感覺卻要空蕩很多。

    回來這些天,他就像這樣,沒目的地這邊走那邊晃,不確定自己真正想做什麼。他停下來,眼角忽然有個黑影一晃而過,他心一驚,急忙回頭。

    三三兩兩的人群,一張一張看來彷彿都相似且陌生的臉譜。他沒有心驚的理由。

    籃球場上叫喝聲不斷,變得相當熱鬧。徐明輝又投去一眼,有個高個子正在跳躍投籃。

    「阿夏!」

    忽然他聽到似乎有人在叫一個牽動他神經的名字,急急又回頭過去。只看到一個背影,在側門口那邊,與一個男人並肩走出去。

    他呆站了片刻。

    他怎麼沒想過,她有男朋友了嗎?

    應該有吧。他們都不是小孩了。

    他不禁苦笑起來,垂下頭,一隻手捂著心口,彷彿落了敗的戰將,失落黯淡起來。

    「徐明輝?!」身後猛不防響起又驚又不確定的叫聲。

    他怔了一下,慢慢回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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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夏!」

    沒預料到會突然被人叫住,陳秋夏疑惑地回頭,微微吃了一驚。

    「小叔!」她跑過去。

    沒想到小叔會到學校來找她,還站崗似地在校門口等。可校門不只一個,就沒想到她如果走別的門,他豈不是傻等。

    「陳秋夏——哦!男朋友來等了!」路過的同學,惡作劇地怪叫一聲。

    陳秋夏回個白眼,不理他們。說:「小叔,你怎麼來了?」

    她念了四年大學,小叔到她的學校不超過三次。一次是入學時慎重其事地帶她報到,還差點迷了路;一次是路過,在學校一百公尺外的捷運站打電話叫她過去,順便一起吃飯打牙祭逛夜市,這算半次;再來就是現在了。

    小叔對這種地方過敏,說是不自在,像窮人進銀行,那彆扭,打死他也不肯來,除非是不得已。

    「哪,你有沒有空?」小叔雙手插在褲袋,低頭踢著腳下石子。

    「嗯,有什麼事嗎?小叔。等我回去再說還不是一樣。」

    「嗯,呃,你吃飯了沒有?」

    「現在都兩點了,小叔。」當然吃過了。

    「哦。」小叔又踢開一個碎石子。「你快畢業了吧?阿夏。」

    「嗯,差不多了。」

    「什麼時候考試?」

    「再過幾天吧,下個禮拜。」小叔不會那麼閒,特地跑來問她什麼時候畢業和考試。「小叔,你到底有什麼事?我們進去好了,邊走邊講。」

    小叔伸長脖子看看門內的校園,像在看火坑似,忙不迭搖頭。

    「那算了。回去吧,在路上邊走邊聊。」與小叔並肩走上人行道。

    一路上遇上兩三個認識的同學,對她曖昧若有什麼意味地笑笑,誤會她跟小叔的關係,陳秋夏也懶得解釋,隨他們去胡思亂想。

    小叔才三十初歲,這個年齡的男人不像二十多歲的男生還帶有青澀,也不似四十多歲的男人開始顯老,正是最能展現男人的成熟與魅力的時候,加上小叔喜歡動,身體鍛煉得很好,顯得十分有型有格,又長了一張英俊好看的臉,引起不少女孩子注意。

    「阿夏,」小叔吞吞吐吐。「那個,嗯,我有點事想問你——呃,聽聽你的意見。」

    「說吧。」八成是跟謝婷宜有關的事。但前幾天才雨過天晴,不會那麼快又出問題了吧!

    小叔吐口長氣。不語先歎息。雙手仍插在褲袋,像是在考慮什麼。

    「是婷宜的事吧?」陳秋夏也歎口長氣。她若不乾脆先挑開,小叔不知道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小叔點點頭,終於開金口。「呃,我是想問問你,你真的覺得我跟婷宜合適嗎?」

    「我怎麼覺得不重要,重要是你自己怎麼覺得。你喜歡婷宜嗎?小叔。」

    小叔抿著嘴,一會,才點頭。

    「那不就結了。」

    「可是……」小叔猶豫不決又遲疑。「哪,阿夏,你想我該不該跟婷宜,呃,那個,跟婷宜求婚?」

    求婚?陳秋夏不禁抬下眼。

    小叔總算考慮到這個了。都四年了,謝婷宜幾乎天天到她家報到,再拖下去,都要把人家拖老了。

    「是差不多時候了,小叔。要不然,再拖下去,婷宜都要變成一個老太婆了。」

    多少聽出她在開玩笑,小叔瞪瞪眼,敲一下她的頭。

    「認真點!你知不知道你小叔我為了這個有多煩嗎?」

    「這有什麼好煩的?你就往婷宜身前一跪,求她嫁給你不就行了?」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爸媽一直很反對……」小叔搖搖頭。「我沒信心——」

    「陳秋夏。」迎面走來的女孩打斷他們的談話。

    是一個不同系但算認識的同學。雖然是在叫她,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卻直勾勾地大膽地盯著她小叔。

    「你男朋友?」女孩問。

    小叔皺下眉。沒的把他折低了一個輩份。

    「我小叔。」

    「你小叔?!」女孩驚呼,半是詫訝,半似做作。「真的?你小叔好年輕!」轉向小叔。「你好,我叫戴文晴,是陳秋夏的朋友。」

    「你好。」小叔不自在地回個招呼。

    這些年小叔收斂了很多。陳秋夏不禁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小叔時不時擺出的那種做作帥氣的姿勢。

    「不好意思,文晴,我跟我小叔還有事,不多聊了。」她對戴文晴比個手勢,不理戴文晴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表情,拉了小叔快步走開。

    「阿夏,這樣不好吧?人家好像還有話要說,我們這樣有點不禮貌。」

    「沒關係。她要說的我猜也猜得到,沒什麼營養的扯一些,然後問你有沒有女朋友,結婚了沒有,順便問你的電話號碼。」

    「不會吧。」小叔睜大眼,不以為然。

    「你該對自己有點信心,小叔。就算對這些二十多歲青春活潑的女大學生,你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不用擔心了,儘管跟婷宜求婚去。」

    她並不是一直是像這樣積極、進取、有自信、有行動力的人。小學時,她老是像不良牛被丟在教室後頭垃圾桶旁的角落放牛吃草,感覺總是挺黯淡。可是,經過這些年,她到底改變了一些,對自己更有把握。

    「真的?」受她鼓勵,小叔有了一點信心。

    「千真萬確。」她拍拍小叔胸膛,替他肯定。

    「嘿,小力一點,會痛的。」小叔怪叫,瞪瞪她。「我是你小叔耶,你好歹也尊敬我一點。」

    「是是。那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哦,」小叔想到什麼,有點猶豫。「誒,阿夏,你說要不要買個戒指什麼的?」

    「對喔,倒給忘了。現在去嗎?你有帶錢嗎?」

    「我有帶卡。你想需不需要買個鑽戒什麼的?」說到最後,小叔有點難為情似抓抓頭髮。「我看電視上演的好像都是這樣。」

    「那是商人勾結在騙別人的錢。」陳秋夏說得理所當然。「鑽戒很吃錢的,小叔。買小了,跟沒有一樣;買大了,多浪費那個冤枉錢。買個金戒指就可以了。」

    「可是,女人不是都喜歡什麼寶石鑽戒的?」

    「那是商人花錢廣告一遍又一遍的在對人洗腦。」而且,還洗腦洗得很成功。「我是女人,我就不覺得一顆小小鑽石可以值那麼多錢!」

    聽她自說是女人,小叔居然睨睨她。「我怎麼看像是個小鬼頭在說大人的話!」

    「你不是要問我意見嗎?聽我的準沒錯。」

    小叔想想,又抓抓頭髮。「我看你還是幫我問問她吧,看她喜歡什麼。我怕她要是想要個鑽戒,我們卻買個金戒指而已,那就不太好。」

    也是,她畢竟不是謝婷宜,不能替謝婷宜決定。

    「可是,錢夠嗎?」

    「呃,這個我手上有點錢,只是……」小叔低下頭,表情有點為難羞愧。「如果不夠的話,我是想,可不可以動用一點你的錢……」頭更低了。「對不起,阿夏,一直用你的錢。」

    這些年小叔一直供她吃穿住行和一切瑣碎,所以她爸媽留下的錢除了用在她唸書及租用麵店店面,還剩下幾十萬。非不得已,小叔絕不打那些錢的念頭。

    「別這麼說,小叔。你儘管用。」老實說,花十多萬買一顆鑽戒,虛榮又浮華,她絕不贊成。但如果謝婷宜真喜歡那種沒用的東西,小叔想滿足謝婷宜的心情,她可以理解。「我會幫你問問婷宜,看她喜歡什麼。」

    「謝謝你,阿夏。真的很對不起!」小叔又高興又慚愧。

    沒有小叔,這些年她不可能過得這麼平順,甚至還能有幸福的感覺。錢是很重要,但小叔更重要。

    「好了,現在可以回家了吧?」

    因為有小叔,這些年她一直有個「家」。陳秋夏側頭看看小叔,小叔也正轉頭瞧她,朝她做了一個鬼臉,順手敲了一下她的頭。

    陳秋夏皺鼻,白白小叔。捷運站到了,她比個手勢劃清界線說:「自己買票。」

    「我沒有零錢。」小叔怪叫一聲,湊過去,搶走她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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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會泛黃,記憶也會泛黃嗎?照片會褪色,發生過的事也會這般褪色模糊嗎?

    陳秋夏摸摸有些泛黃的照片,因為那泛黃所產生的舊情感,一張一張顯得舊情綿綿。在數碼相機逐漸普遍的今天,老照片這種泛黃的舊情綿綿感有一天恐怕就會消逝吧。

    生活中的一切一直在改變,她的感情意緒卻始終像這泛黃的老照片,停留在某個凝結的時間。

    舊情啊綿綿……

    手指下撫觸的,是小學畢業的班級合照。她跟陳麗美兩隻不良牛如常的被發配到邊疆。一旁是國中時的團體照,在她爸媽發生意外後沒多久,她表情充滿憂鬱,眉頭深結,沒有一絲笑容。他——徐明輝就站在她上一排的邊上,就在陳麗美上方。陳麗美笑著對著鏡頭,嘴巴都開了。徐明輝垂著眼……咦?!

    她目光連忙又移到小學那張畢業照。他也是剛巧站在她附近不遠,斜上方,目光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看著鏡頭。大家或笑、或裝酷皺眉、或不好意思地對著鏡頭,他神情淡淡,眼眸低垂,目光無言地望著他身前斜下方……

    啊?!

    陳秋夏心微糾了一下。

    原來是那樣……他眼中看的……原來……

    眼睛微酸起來,一下子模糊,起了霧。

    為什麼她沒有早一點發現?

    「阿夏。」謝婷宜敲門。

    她連忙擦拭迷霧的眼,收起照片。

    「門沒關。」收拾起微微感傷的心情。

    「你在看書嗎?我是不是打擾你了?」謝婷宜開門進去。

    「沒關係。來,坐。」

    房間裡沒有多餘的椅子,空間太小放不下,謝婷宜只能坐在床沿。書桌就在床旁邊,陳秋夏略為側身,剛好對著坐在床沿的謝婷宜。

    「快考試了吧?」謝婷宜看書桌上攤開的書本,隨口問了一句。

    「再過幾天。」

    又沉默下來。過幾秒,謝婷宜才又說:「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阿夏。」

    「什麼事?」

    像是不知該怎麼開口,謝婷宜頓一下,才問:「你討厭我嗎?」

    「這個問題你應該四年前就問了吧,婷宜。現在才問這個,不太遲了?」陳秋夏不禁微微一笑。

    「我哪敢。我怕你討厭我。」

    「怕小姑難纏是不?」這句話有語病,陳秋夏只是開玩笑,並沒注意,謝婷宜也沒有特別注意,反正她明白陳秋夏玩笑的意思,有些難為情,臉龐略為紅起來。

    但沒多久,表情一黯,眼神裡的光采也變得暗淡,垂著眉,顯得不安沒自信。

    「你想,你小叔他喜不喜歡我?」

    沒等陳秋夏回答,抬起頭苦澀地笑一下。「我從小就比較內向,不知道怎麼跟人來往,所以一直沒有什麼朋友。而且,只是比較會唸書考試,沒其它長處,長得又普通,沒有人會注意我,我也不敢奢想太多。多半時候,我總是一個人,一直遇到你小叔——」她停下來,臉龐又暈紅起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會那麼大膽不知羞恥——真的!我自己也不明白。那時,我只是一心想,想再見到這個人,無論怎樣也要再見一面,簡直不顧一切。」

    那是怎樣強烈的情緒?陳秋夏心中不禁問。

    「你很喜歡我小叔是不是?婷宜。」

    謝婷宜點點頭。「但你小叔……」表情又黯淡下來。沒信心他會喜歡她。「我知道你小叔很受歡迎,他會喜歡像我這種無趣的人嗎?我長得既不漂亮也不性感什麼的。」

    「下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陳秋夏站起身。

    「問他?」隨著陳秋夏起身,謝婷宜順勢仰頭,睜大眼望著她,忙不迭搖頭。「不成的!我不行!」

    「怎麼不行?你也想知道不是嗎?」陳秋夏將她拉起來。「走吧,我們一起下去。小叔應該準備好開店了,需要人幫忙。今天中午他偷懶了,這會只好加倍努力。」

    「他今天中午休息了?發生什麼事嗎?」謝婷宜連忙問。

    「沒事。你不必緊張。」

    走到樓下,謝婷宜突然退縮,抽回被陳秋夏拉住的手,搖頭說:「我還是不去了,還是回去好了。謝謝你,阿夏,不好意思,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往後連退兩步,笑一下,很快轉身過去。

    「婷宜。」陳秋夏叫住她。

    謝婷宜回頭。

    「今天小叔到學校找我,他要我問你,你是喜歡鑽戒還是金戒指。」

    「啊?!」謝婷宜雙手摀住口,不敢相信,眼裡溢出淚。

    陳秋夏站在那裡,只是微微地笑。

    「我——」謝婷宜蹲下去,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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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買鑽戒吧,小叔。」

    小叔把大碗牛肉麵端到她桌上時,陳秋夏拿了一雙筷子和湯匙,在喝第一口湯之前這麼說。

    「她喜歡鑽戒?」小叔站在桌子前,有一點緊張。

    「她只是一直哭。」

    「啊?」小叔楞一下。「為什麼她一直哭?」

    真是!楞頭楞腦,不懂女人心。

    「喜極而泣呢!這個你也不懂!」唏哩呼嚕吸了一口面,太燙了,舌頭差點給燙熟。「好燙!水!」

    「小心點。」小叔搖頭,倒了一杯水給她。

    她咕嚕喝了幾口,哈口氣。

    「所以,還是買鑽戒吧。」

    「你不是說她只是哭……你有問她喜歡哪個嗎?」

    「她會喜歡的。」

    謝婷宜說了那麼多,她多少明白,謝婷宜雖是個內向女子,也會有一般女孩子都會有的盼望。白紗、鑽戒、如夢似幻的結婚典禮……

    「那樣啊……」小叔坐了下來。「那你說,要買多大的才合適?」自己沒什麼主意。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五、六萬的應該可以了。」

    「五、六萬啊,」小叔放心了一下下。「那還行。我本來以為最少要花上十幾二十多萬。」

    十幾萬二十萬買一個戒指?拜託,錢又不是不能用!陳秋夏幾乎不以為然的脫口而出,到底忍住。

    「五、六萬我想大概只能買一顆小小的鑽戒,不過,我想婷宜不會介意的。」

    「沒辦法,我的能力也只能買得起那樣的戒指了。」小叔伸手抹抹臉。「我一無是處,又沒有能力,真不知道她是看上我哪點。」

    「看上你的身體啊。」陳秋夏開了個玩笑。

    「小鬼!」小叔瞪她一眼。「別亂開你小叔我的玩笑。」

    「我是給你一點信心。」小叔大她不過十歲。還小時,她跟小叔說話就不恭不敬;長大了,這點年齡差距實在不算什麼,她時時更像這般不恭不敬。

    「你哦!」小叔作勢敲她頭,又縮回去。有點煩惱似,說:「戒指的事是沒問題了,可是,你想婷宜她爸媽會答應嗎?」

    「他們不答應的話,你就跟婷宜私奔。」

    「認真點!」

    「我是說正經的。」陳秋夏沒笑,她當真這個意思。

    「可是……」小叔被她的「大膽」嚇一小跳。「那樣不太好吧?她爸媽會很難過,他們到底只有婷宜一個女兒。」

    「你要是顧慮那麼多,要不,你就跟婷宜斷了,她爸媽一定會很高興。」

    「唉!」小叔歎口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要不,從現在起,你就多到她家走動,跟她爸媽聯絡一下感情吧。」

    「非得那樣不可嗎?」小叔又歎氣。他最怕那種事。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也很同情小叔,但沒辦法替他分擔苦惱,畢竟要娶謝婷宜的人不是她。

    「老闆,來碗牛肉麵。」有客人進來。

    小叔起身到前頭下面。跟著,又進來一男一女。女孩略為張望了一下。

    「歡迎光臨。兩位吃麵嗎?」小叔出聲招呼。

    女孩似乎看到目標,忽略老闆小叔,唇角一揚,直接走進去,一直走到埋頭吃麵的陳秋夏桌子前。

    「陳秋夏。」清脆叫了一聲。

    「啊?你真的來了。」有點教她意外的許如娟,單手叉腰,站姿如同面對無數相機的超級模特兒。

    「你不是要我來捧場,哪,我這不就來了。還有呢,」頓一下,語音未完,側了一下身子。

    站在許如娟身後的男生像蝕缺的月逐漸恢復光華,露出全貌,然後完全暴露出來。

    啊——

    陳秋夏一下子怔住,神經一陣猛然的撞擊。

    「徐——」可能嗎?

    「嚇一大跳吧?」許如娟得意地笑。「今天我在校園碰到他時,也嚇了一大跳。我們前些時候才聊到他而已,他突然就像幽靈一樣冒出來。」

    誰是「我們」?拜託,都是她一個人在說,先提起的好不好?卻把她也扯下水。但陳秋夏顧不得「糾正」許如娟的話。其實,那也可以算是事實。她是談起他了。

    那個他,這個他,眼前的他——

    心亂了,一下子就那樣亂了。

    「嗨。」徐明輝終於能開口。聲音有點低。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毫無戲劇性與震撼性的再相見。但——真好,又見到她了……

    他沒想到,她也沒想到。這樣沒有任何偶然與宿命式浪漫成份的重相逢——但,總算,總算又再見到他了。

    「徐明輝。」終於,她叫出他的名字。

    還好,他們還記得彼此,相對仍然相識如昨日。

    徐明輝微微一笑,受他笑的牽引,陳秋夏也淡淡笑起來。眸與眸相對,閃著近似的光。

    還好,他不禁慶幸,終又有相遇的時候。

    幸好,她默默感謝,能夠與他再有這般相對的機會。

    還沒有太遲吧?

    「拜託,你們兩個別這樣笑好不好?噯昧得要命。」許如娟故意揮手,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你的同學們?阿夏。」小叔把面端給之前的客人,走過來。

    啊?!徐明輝微微錯愕,他記得他今天在大學的校園時,看到這男人在側門口那裡……不禁看向陳秋夏。

    「這是我小叔。」陳秋夏伸手比了比。「小叔,這是我同學許如娟跟徐明輝。」

    原來是她小叔……放下心了。

    徐明輝客氣說:「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他應該記得的,很多年前他曾見過一次,居然淡了印象。

    「你好啊,小叔。」許如娟跟著喊起小叔。

    小叔有點不好意思。笑說:「你們都是阿夏的大學同學啊,歡迎。」

    「不,是小學同學。不過,我們是『好學生』,跟阿夏不一樣。」許如娟開玩笑。也跟著叫「阿夏」。

    陳秋夏拽拽她。許如娟吐吐舌頭,又笑說:「阿夏說小叔開麵店,要我們來捧場。小叔,我們是阿夏的老同學,應該免費招待吧。」

    「沒問題。」小叔一口答應。

    「嘿!別想趁機敲竹槓,頂多打個折,給你八折優待。」陳秋夏不同意。

    「別這麼小氣。徐明輝難得也來了,難不成你也要跟他收錢?」

    陳秋夏看看徐明輝,不提防他也正看著她,眸光相撞,激起一點火花。

    「我只要有八折就好了。」徐明輝自在的拉開椅子坐下,就坐在陳秋夏桌位左側。

    許如娟也自動坐下,在徐明輝另一側,剛好與陳秋夏相對。

    「好了,今天小叔請客,給你們每人一碗大碗牛肉麵。」小叔大方宣佈免費招待客人。

    「太好了!謝謝小叔。」許如娟眉開眼笑。

    也不是當真就想占那個便宜,而陳秋夏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照收她面錢,只是一種久違了的情緒在流動,即使是無聊的抬槓,也彷彿充滿滿滿的喜悅感。

    目光不禁又相遇。她與他的。

    許如娟說起從前瑣事。突然,陳秋夏忍不住笑起來。

    呵,他們也是有「從前」的。

    像意會到她的心思,徐明輝側臉望望她,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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