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情草自春 第十二章
    就這樣,張笑艷和趙邦慕訂婚了。那一隻金戒指圈箍得她好不自在,俗氣得要命,每次她想愉偷地拔下,就恰巧被趙邦慕逮著,然後那只戒指就像中了孫悟空的緊箍咒,越箍越緊。  

    她終於訂婚,有人要了,最高興的當然是她的雙親大人。訂婚當天,他們特別訂了七層的大蛋糕,逐一分送親朋好友鄰里街坊,唯恐大家不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終於潑了出去。  

    秦家夫婦自然是主要的座上賓,鍾立文和秦可咪當然地出席了,還有小立文。秦可咪父親抱著小立文,不斷恭喜張笑艷父親說:

    「恭喜啊!張仔,明年這時候你就可以抱個胖孫子了!」

    「呵呵!還早哪!」張笑艷的父親喝醉了呵呵地笑說:「才訂婚而已,有得等呢!」  

    「說這什麼話!訂婚跟結婚還不是一樣,有什麼差別!你放心吧!明年你就可以抱外孫了!」

    「說得也是!呵呵……」

    兩個老人喝醉酒,在那裡瘋言瘋語,聽得一旁的人全都笑了。趙邦慕拉著張笑艷大聲說:

    「爸爸!你放心,我跟寶艷一定會努力讓你早日抱外孫的!是不是?寶艷?」

    這個趙邦慕。連「爸爸」都這麼容易叫出口了,還不覺得彆扭呢!張笑艷斜眼看著他,沒好氣地說:

    「你喝醉了!」

    「我才沒醉呢?你過來,我親一個,我們很快就會有小寶貝……」

    趙邦慕藉酒裝瘋,和秦家張家兩個父親抱成一團,又叫又歌唱。他的家人全都在國外,所以沒有出席訂婚式,這使得他顯得有點落寞。不過,這只是訂婚而已,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幾杯酒熱肚後,不良的酒品都暴露出來。  

    整個晚上,鍾立文只是沉默地盯著張笑艷,幾次接近了她,她卻全都躲過了。她不知道他想對她說什麼,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樣地步,多說也無益,更何況秦可咪也在場,她不想再讓她起任何誤會。  

    訂婚後,她的雙親大人沒有遵守承諾,依然拒絕供應她伙食資金;她糧盡彈絕,只好厚著臉皮,老實不客氣地搬去和趙邦慕同居。  

    說是同居,其實也只是房主和房客的關係。這當然是她雙親大人設下的圈套,她也明白,只是機會不利用白不利用,活該趙邦慕充當冤大頭,供她住、供她吃,又供她穿用。  

    對這事,她一點也不覺得有愧於心。有時她會悲哀的想:他果真是她雙親大人的女兒,和男人同居一室,居然還能不在乎別人的謠言,活得那麼愉快,簡直腦筋短路了。  

    其實她也不是不防邦慕。可是他除了撩撩她的頭髮,嗅一下笑說聲「乳臭香」,或者偶爾冒出一句「我們什麼時候生個孩子」外,連眼皮子都沒有親過她一下,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提防。那種全身神經都緊繃著,隨時都在戒備的狀態也實在是不好受。  

    她知道趙邦慕依然在外頭招惹些鶯鶯燕燕和花花草草。他不說,她也不問,直到現在,她其實仍然沒有「已經和趙邦慕有婚約」的真實感……

    「起床了!」

    「不要叫!再讓我睡五分鐘,我好困……」

    「還睡!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趙邦慕大吼一聲,大手一掀,把棉被揪開。床上的張笑艷,全身縮成一團,像只大烤蝦。  

    失去了棉被的依存,被窩不再溫暖,張笑艷只好勉強睜開眼睛。  

    「現在幾點了?」她揉揉眼睛。  

    「七點。」趙邦慕站在床前看著她說:「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睡眼惺忪的時候最漂亮!那股傭懶的氣質最迷人!」

    「迷你的頭!我看你眼睛有問題!才七點就把我吵醒!」張笑艷嘟起了嘴,像極了孩童。  

    「說你乳臭禾干還不承認!被吵醒而已,這樣嘟嘴生氣。」

    「你--」

    「別生氣了!趕快起床,我買了燒餅油條。」趙邦慕邊催促邊收拾棉被。  

    「你就為了叫我吃這個把我吵醒的?」

    「嗯,不趁熱吃,冷了的話就不好吃。」

    「你--」

    張笑艷手指著他,說不出話。趙邦慕有時也是很可愛的,不像大人,像頑童--但是又有體貼的心。  

    「別那樣指著我。」他把她的手截下,推著她進浴室。「快點刷牙洗臉,頭髮記得要梳,別像稻草一樣亂蓬蓬的。」

    「哼!竟敢說我的頭髮像稻草……」

    她走進浴室隨便抹兩下就出來,趙邦慕已微笑地坐在餐桌旁等她。  

    那個微笑讓張笑艷胸腔突然砰砰地跳了一下。她不知道趙邦慕竟然也有笑得這麼好看的時候。  

    「還在發什麼呆?快坐下來吃飯!咦?你的戒指呢?又拿下來了?快戴好!真是的……」

    只不過是讓她五秒鐘的震驚,趙邦慕立刻回復這等惹她嫌的面目。

    她呼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戒指戴上說:  

    「你怎麼會選這麼土的東西!俗氣得要命!我以為最起碼也會是什麼鑽戒寶石的……」

    「哦?你想要鑽石嗎?」趙邦慕把燒餅截肢,笑咪咪的。  

    「也不是啦,」張笑艷搖頭,嘴巴張得好大,打了一個大哈欠。「看你那個樣子,好像很會討女孩子歡心,我以為……」

    「你以為怎麼樣?」

    「我以為……」張笑艷把手臂伸直,手掌張開,仔細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算了!雖然俗氣了點,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哦!你就那麼認命!」趙邦慕興趣盎然地看著她。  

    「我不認行嗎?連婚都訂了……」

    「你有這個自覺就好!」趙邦慕排列好油條燒餅,一口一口咕嚕下肚。「聽說你和你那個鳥社裡一個叫什麼童的傢伙有雜七雜八的關係……」

    「你亂說什麼!」張笑艷激動地拍了桌子。  

    「不是我說的,是別人說的。」

    「那你就相信了?」

    「我也沒辦法啊!他們說得那麼逼真,好像真的看見了似地……」

    張笑艷嚴肅地盯著趙邦慕,手指輕輕敲著餐桌,腦裡繁忙地思索著。  

    「你既然相信了,為什麼還要跟我訂婚?」她問。  

    趙邦慕穩穩地吃著早餐,突然抬頭對張笑艷笑說:

    「這油條還真好吃!你趕快趁熱吃……」

    「不要扯到別的事!回答我的話!」張笑艷沈不住氣了。  

    「你生氣了?」趙邦慕還是一副氣死人的笑容。「好吧!我跟你說。就是因為別人那樣說了,所以我一定要用婚約綁住你。我看你這個人啊!老是三心二意的,又很沒有自覺,所以只好用婚戒箍住你,讓別人不能搶走你。我知道你,保守古怪,但扭起來又什麼也不管,什麼後悔的事做了也不在乎,只憑衝動行事,偏偏又老是做錯事。我沒有資本和你的傻勁賭博,只好先用婚約將你套起來,免得你野得不知去向。」

    「亂……亂講!我那有……有這樣!」張笑艷的臉都漲紅了。  

    「不是這樣?你難道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事了!」

    第一次見面,紅磨坊?想起那一天,張笑艷突然莫名地升上一股怒氣。  

    「還說呢!」她大聲說:「那天根本就全是你的錯!跟我搶計程車,害我  

    遲到;又害我好好的一件毛衣,少了一截袖子--」她突然起身離座,衝回房間找出那件毛衣,又衝了回來。「看!就是這件!都是你害的,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還敢惡人先告狀!」

    誰知道趙邦慕只是支著頭,瞅著她笑,她覺得自己像是傻瓜,訕訕地放下毛衣。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笑,好像我很笨似的。」她沉著臉,不高興地說。  

    「我沒有這樣說,是你自己心虛。」趙邦慕仍然瞅著她笑,她卻突然覺得他的眼光好像有種溫柔。  

    一定是她看花了眼。嘴巴特壞的趙邦慕……怎麼可能!  

    「很奇怪!我覺得,你現在好像不再那麼排斥了!」趙邦慕的聲音,悠悠地飄了出來。  

    是啊!真奇怪!張笑艷歪著頭想了想,她好像不再覺得趙邦慕是那麼令人討厭了!  

    「這都是訂婚的功勞。」趙邦慕又不正經了。  

    他以為這番話又要讓張笑艷跳腳,誰知張笑艷竟也支著頭,眼光穿過窗外說:

    「是啊!大概吧,以前我覺得你好討厭,老是喜歡誇耀,驕傲得不得了。又特別喜歡作弄我,還跟立文打架--其實我想你也是不錯,只是太花心了,又老不正經,才會被人誤會……」

    「寶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趙邦慕蒙著嘴,臉紅地喊了起來。  

    「我說了什麼?」張笑艷回過神,對自己剛剛說的話絲毫沒有察覺。  

    「你說--算了!我今天休假,不過我有個約會,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趙邦慕就這樣丟下張笑艷匆忙離開家,有點兒慌張。  

    「什麼嘛!」張笑艷丟下早餐,下巴擱在餐桌上,瞪著對面的牆。  

    和趙邦慕「同居」三個禮拜以來,她雖然沒有期待,可是趙邦慕根本言行不一。那時信誓旦旦,說什麼絕對對她忠實,不再拈花惹草,要和所有的「紅粉知己」斷絕來往--可是事實上,這三個星期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有約會,還把禮物帶回家裡來,混身又是香水味又是口紅印的。  

    本來她想,那不關她的事,跟他訂婚本來就是為了敷衍她的雙親大人。但是只要低頭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她就有氣,氣趙邦慕不將她放在眼裡,連表面功天都不好好做。  

    「哼!當初還說得那麼好聽,還說她愛我,結果呢?什麼嘛!」張笑艷對著餐桌生氣,將燒餅油條推落到地上。  

    她覺得自己這時口氣酸酸的,頗有嫉妒的口吻。  

    「嫉妒?鬼才對他--」她立刻搖頭否認。  

    「去--死--啦--」她大叫三聲,才換掉衣服出門。  

    才一看見校門,她就覺得胃開始痙攣,很不想面對下午的排練。公演的排練已進入情況,宣傳也早已廣貼海報,如火如荼地展開;再二個禮拜就公演了,她卻越來越討厭去面對那齣戲。  

    老是談那種沒有指望的愛情,雖然只是演戲,還是教她的心情覺得很不舒服。每回排完戲,看著戲終小童重回碧紅的身旁時,總讓她不禁升起一股失落的情懷,有些兒悵然,喉嚨有點兒哽塞。  

    「想什麼?站在這裡發呆?」小童腋下夾著書本,出現在張笑艷面前。  

    「想公演的事--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張笑艷嘴角一揚,露出習慣性的微笑,隨即又消失,歎了一口氣。  

    「心情不好?」小童問。  

    「沒有。」張笑艷輕輕帶過。  

    「還說沒有,哪,眉毛部打結了。」小童學她皺眉的樣子,有點滑稽。  

    「好吧!我承認,今天沒有微笑的心情。」張笑艷邊走邊說:「早上大叫了三聲,連帶把早餐推到地下出氣,胸口還是覺得悶,一直想深呼吸和大力吐氣。」

    整點的鐘聲悠揚響起,太陽已爬上東邊大樓的屋頂,清晨凝結的露珠,也漸次被消融。  

    小童抬頭看了新大樓問:

    「早上有課嗎?」

    「有,不過不想上了。你呢?第一堂在那個大樓?」

    小童看了眼天空,回答說:

    「天氣這麼好,待在教室裡太可惜了。」  

    「的確。有陽光的日子再待在陰暗裡,實在太冷清了。」

    兩人繼續走著,經過新大樓,綜合大樓,普通教室大樓,原分子研究所,來到了草坪區。  

    「聽說你訂婚了?」小童問。  

    「聽說?」張笑艷伸出手晃了一下,把俗氣的金戒指拿下來,笑了起來。「快一個月了,早就不是新聞了,你竟然現在才聽說。小童,你的消息網路太差勁了。」

    「沒辦法啊!」張笑艷把戒指挑在指尖打旋著。「我雙親大人威脅著要跟我斷絕來往,又斷糧絕食,我糧空食盡,只有投降的份--看這個!有夠土了吧!」

    小童把戒指取過去,拿近了仔細地瞧。  

    「是不太新潮,」他把戒指還給張笑艷。「不過感覺很厚重,很溫暖。」  

    「溫暖,得了吧!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用這種俗氣的東西,當作訂情的信物嗎?」

    「這個……我想我也會選戒指,不過,大概不會是這種金光閃閃的……」

    「趙邦慕那傢伙是故意的!」張笑艷恨恨地把戒指丟進包包裡。  

    「你們處得不好?」

    「也不是--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現在我看到他就有氣。」

    「你不喜歡他嗎?」小童的臉背著光,形成了陰暗。  

    這實在是個大問題,張笑艷被問倒了。她想了想,才回答說:

    「也不是不喜歡……可是也談不上是那種刻骨銘心,纏綿悱側的愛。你不曉得,一開始我還挺討厭他的,他的女朋友比我的手指頭還多--我也不曉得,他為什麼會跟我訂婚?結果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問題除了趙邦慕,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人都沉默了。  

    「不要說我了!」張笑艷打破沉默。「你呢?你和丁希蕊現在怎麼樣?」

    「分手了。」小童的回答簡短有力。  

    「分手?怎麼會?」

    「怎麼不會?談情說愛太累了。舞台上的真真假假已夠令人疲倦,舞台下又天天鬧鬧吵吵,我實在承受不了這個負荷。」

    「可是,小童,舞台是舞台,她到底是……」  

    「沒有什麼不同!」小童雙手當枕,倒在草坪上。「也許是我調適得不好,有時會把台上的感覺經驗帶到舞台下。可是,張艷,你老實說,從排練到現在,不!更早,從「明月照溝渠」開始,難道你不曾對愛情這回事感到疲倦過?」

    「我沒想過那麼多。」張笑艷也把手當枕,躺在草坪上。「不過,有時我的確會覺得很累。那種疲倦感很難說明白,不過我想是對舞台,而不是對愛情的憧憬。」

    「是嗎?對舞台……」

    「我想是因為無助的愛情角色扮演太多次了,才會產生這種彈性疲乏。老實說。有時我也會害怕。畢竟舞台上反映的,都是舞台下真實的人生,我怕有朝一日我也會遇上這樣的不圓滿、支離破碎的愛情。」

    「所以我說,談情說愛太累了,它容易讓人疑神疑鬼。」

    「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捨棄愛情。」

    「我瞭解,也許「累」只是我的一種借口,我和丁希蕊之所以分手,還是有很多因素存在。」

    「別自以為地想太多!我和她之間的問題由來已久,你只是比較倒楣,成為我們分手的媒介,又因舞台上的合作,被謠傳為導火線。她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態,處處惹你麻煩,你卻都不吭氣;其實,你才真正是無辜的受害者。」

    「別把我講得那麼偉大,我心地沒那麼好!我不吭氣,只是懶得和她攪和而已。」

    「當……」

    整點的鐘聲再次揚起。陽光照得有點熱了,小童坐起來,拍拍張笑艷說:

    「我要去總圖找點資料。那兒的陽颱風景好,去不去?」

    「你先走吧!我還想躺一會。」張笑艷閉著眼睛說。  

    小童起身,把書夾在腋下,咬了根草,邊吹著口哨走了。  

    陽光很輕地照,每次的輻射都企圖將張笑艷催眠。她覺得身體開始懶散起來,閒著的眼睛更渴睡了。  

    她翻個身,習慣性地伸手想抓被。抓握落空,她再次翻個身,側對著陽光,露出了酣睡的臉。  

    有個影子慢慢地接近,疊停在張笑艷的臉上。影子擋住了陽光好一會,才慢慢趴下,沾觸了酣睡中的她。  

    王子的吻,使沉睡的睡美人甦醒。影子的吻,使酣睡的張笑艷睜開眼睛。她眨了眨眼,活動睡鈍了的眼皮,才確定自己已經醒來了,不再在夢中。  

    「立文!」張笑艷小聲地喊,有點驚,有點喜。「真的是你,我以為我在作夢!你下班了嗎?可是我才睡沒……」

    「現在才十點,你睡糊塗了!」鍾立文仍以跪姿臥在她身前。  

    「才十點……」張笑艷咕噥著,想坐起身。  

    「別動!」鍾立文伸手擋住她,微微使了力,她重新又躺回草坪上。  

    剛剛因為睡著了,不覺得陽光刺眼;此時醒來,逆著光看不清鍾立文遠了的臉,張笑艷抬起手臂擋在額前,卻被鍾立文拉下手臂,不讓她看清楚他的臉。  

    「這樣子我什麼也看不清楚,」張笑艷微瞇著眼睛,想起身,又被鍾立文擋了回去。  

    「立文……」張笑艷半開著眼,費力半起身。又重重躺了回去。「陽光太強了,我眼睛受不了!」

    「那你就把眼睛閉上。別亂動!我幫你遮住陽光。」陰影又落在張笑艷的臉上。  

    「這樣好多了……」張笑艷慢慢睜開眼睛。才剛睜開眼睛,影子立刻離去,陽光又刺眼起來。張笑艷伸手想擋,雙手卻被鍾立文抓住,她只好又閉上眼睛。  

    「我叫你閉上眼睛別亂動的!」鍾立文平靜的說。  

    雖然他的聲音平靜,動作也仍然溫柔,可是他的指尖除了滑過的氣流外,有一股逐漸要失控的感情在顫抖。  

    「別這樣,立文,讓我起來,這樣我很不舒服!」張笑艷閉著眼睛,皺著眉,試著掙扎。  

    「別動!艷艷!」鍾立文移影遮去太陽。「先別睜開眼睛,讓我好好看著你……」他伸手觸摸著張笑艷的臉龐。「艷艷,你真的好……我真的很後悔,沒有將你看守在身邊……為什麼要躲我?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還要跟他訂婚?」  

    「我沒有躲你。」

    「你說謊,你明明在躲著我。」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只是最近事情比較忙--社團忙著為公演排演,我根本沒什麼時間--」

    閉著眼睛看不到對方的對話使張笑艷感到不安。她用力閉緊了眼睛,然後突然睜開--鍾立文俯臉貼著她,眼對眼,鼻對鼻,隔不到二指的距離,黑瞳有著神秘的色彩,一點點落寞哀傷。  

    「立文……」

    「告訴我,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還要跟他訂婚?」黑瞳在閃爍,跳躍著痛苦不解的絲芒。  

    除了閉上眼睛外,沒有第二個方向可以逃避。張笑艷的黑眸就那樣被鍾立文的黑眸吸住,轉動不了羅盤的方向。她伸手撥開鍾立文落到額前的一小撮頭髮說:

    「他對我很好,也很愛我,我想我可以幸福的。」

    「幸福?和一個你不愛的人在一起,你會幸福嗎?」

    「不!我會愛上他的!我……」

    「你騙人!」鍾立文眼裡洩出了濃厚的哀傷,還有歉疚。「艷艷,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不變他,你這樣做全是為了成全阿咪和我……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鍾立文看破了張笑艷的心事,然而卻只能用歉疚的眼神說抱歉。這一點,張笑艷也明白,所以承認與否,她想,已不太重要。可是她的神情還是不禁洩出那樣一絲哀怨,教鍾立文的心又亂了。  

    「艷艷,」他狂亂地說:「我不管了!我決定要離開阿咪,守在你身邊。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要忍受這種折磨?答應我,離開趙邦慕,回到我的身邊來!我會好好愛你,疼惜你的!」

    「你為什麼又要提起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你以為你愛我,對阿咪只是一種責任--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可是,你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你更愛阿咪。你對她的愛已溶入你對她的責任感中,那是我想連根拔除都除不掉的!而你對我的愛,恐怕只要時間的經過,就會煙消雲散。立文,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愛,而是我不能!你懂嗎?阿咪是你一輩子的責任,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還有小立文,你們三個人是一體的,而我是個外人。如果你真的離開阿咪到我身邊來,你不會快樂,我也不會快樂的,到那時,三個人反而都不幸福了。立文,相信我,只有你能給阿咪幸福!她用她的一切愛著你,你絕對不能辜負她!」

    「艷艷!」

    鍾立文眼裡有種深沉的痛,欲哭而忍淚。他的黑眼眸是那樣深深地歎息。低低地迴盪,因為他知道張笑艷的話句句表明了他們之間有情有緣卻無法相守的悲歎無奈。  

    他知道他必須割去這份對她的思念,可是他又忍不住對她意亂情迷。她一直是他想要守護的,可是他卻必須放下她去守護他情感的另一個「責任」。  

    「艷艷!」他低喊了一聲。「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我明白,我不會怪你的!」張笑艷微笑的眼。閃著透明的光,細訴瞭解的釋然。  

    鍾立文眼角閃著太陽偷射的偏光,輕輕吻了張笑艷的唇,解開了感情的枷鎖,微笑地離開,背影寬闊而不再受煎熬顫抖。  

    張笑艷靜靜躺在草坪上。閉上眼,沒有目送他離開。  

    往後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再有繾綣的甜蜜,但也不會再有難以相守的苦澀。這不是感情的分歧,而是他們超脫了憂憎悲愁的糾葛。  

    她是個出色的演員,當然瞭解到,曲終人散是人們必須接受的事實。她只是衷心地希望,大家都能夠幸福。  

    整點的鐘聲又響了。又有個人影慢慢地接近。張笑艷睜開眼坐起身。  

    「阿咪!」她有點驚訝。  

    「我全都看見了!」秦呵咪陰森的對白沒有人氣。  

    「看見什麼?」  

    「到現在你還想瞞我!你一直瞞著我,偷偷和立文約會……艷艷,你好啊!虧你口口聲聲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秦可咪的表情聲音越來越陰沈。張笑艷知道她誤會了,立即解釋:

    「你誤會了,阿咪,立文只是來……」

    「只是來做什麼?」秦可咪自動接話說:「他是不是來告訴你,他要跟我離婚,離開我回到你身邊?是吧!瞧你們剛剛多甜蜜!你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天。艷艷,我知道你一直愛著立文,你不肯交別的男朋友也是為了立文,是我阻礙了你們--哈哈!是的!是我!我一直在阻礙你們……」秦可咪突然怪笑,情緒激昂起來。  

    「是的!哈哈!」她大笑著。「我一直在阻礙你們!從一開始我就在阻礙你們!我明知道他喝醉了,還故意誘惑他,我知道以他的為人,不可能丟下我不負責任。果然,他娶了我!哈哈!」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三年了,他對你仍然沒有忘情。你一日不結婚,我便一日不能安心。你很死心眼,一直不肯接受別的戀情,怎麼說你都不肯。可是我是知道你的弱點的。哼!你從小就假慈假義,說什麼要好好保護我,我就利用你這個弱點,哭著求你,逼你答應去相親。立文很不情願地介紹許仁平和你認識,你不喜歡許仁平,立文那種欣然的樣子,使我更恨你了!」

    「是的!我一直恨著你!從小我就恨你,恨你什麼事都比我有人緣,比我吸引人。立文即使和我結婚了,他愛的還是你。他當初並沒將我放在心上。我厚著臉皮對他表示愛慕,他毫不留情地拒絕我。這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我恨你!我恨你!」

    「總算上天可憐我,出現了趙邦慕。他是一個掠奪成性的人,被他看上的。他一定不擇手段去追求。我希望他佔有你,將你從立文身邊拉開--哈哈!他做到了,不是嗎?」

    「阿咪!」張笑艷上前想拉住秦可咪。  

    「不要叫我!」秦可咪揮手將她甩開。「每個人都喜歡你,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沒有人會想到我。那些男孩子也是!他們在我家門口站崗,寫情書給我,看到你後。就轉變態度說我跟木頭一樣無趣。說你的氣質好,優雅迷人……我恨你!你以為是誰告訴趙邦慕要從張伯伯那裡下手的?哈哈!是我!沒想到吧!張媽媽問我你和趙邦慕的事是不是真的--你猜我怎麼說?我說你留他過夜,你們早已經有曖昧的關係!」

    「甚至逼迫你訂婚也是我教張媽媽這麼做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瞞著我偷偷和立文見面。我愛立文,我不能失去他,所以我假作不知道。但是你--你為什麼要來拆散我們?為什麼?你說啊!」

    秦可咪激動地抓住張笑艷,張笑艷反抓住她,仍然被她的力量搖晃得全身顫動。  

    「阿咪,冷靜點!聽我說!」她喊叫著。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秦可咪拚命搖著頭,「我愛立文,我不能沒有他,你為什麼要搶走他?!我知道他愛你。可是我愛他啊!我不管……」

    「冷靜點!阿咪!」張笑艷用力一揮,啪一聲。輕脆地打在秦可咪的臉上。  

    一巴掌發揮了冷凝劑的效果。秦可咪呆站著,似乎不相信張笑艷會出手打她。  

    「聽我說,阿咪,立文是愛你的。」張笑艷終於吧要緊的話說出口。  

    「愛我?立文是愛我的?」秦可咪呆呆的,有點失神,卻流下了淚。  

    「是的!他愛的是你!」

    「愛我!立文愛的是我?」秦可咪神色仍有點呆滯,驀然突兀地轉變為陰沈。臉上五指清晰的紅印,在白嫩的臉上,襯托得陰沈的神色更添加了幾許怨恨。「你又想用花言巧語騙我了?愛我?哼!他的心從來就沒有給過我,他對我的,只有「責任」。是責任!你不知道嗎?!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他對我的好,對我的呵護,只不過是他的責任感使然,他根本就不愛我!我只是他的「責任」,不是他的「愛人」!」

    「不!他真的是愛你的!也許一開始,他真的只是認為娶你是他的責任,可是慢慢地,他把對你的愛。溶入了他對你的責任中,你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你!你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我!」

    「住口!別再騙我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啪!」  

    張笑艷又揮手打了秦可咪一記耳光,企圖讓她冷靜下來。  

    「沒有人要你相信!」她說:「立文是你的丈夫,如果連你都不相信他,那我也沒話說了。不過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的確是愛著立文,但我也喜歡趙邦慕。我不怪你對我所作的一切,反而很感謝你讓我們有這樣的結局。從小我就沒有欺騙過你,立文真的是愛你的。如果他離開你到我身邊,他是不會快樂的。你要相信他對你的愛,你不是很愛他嗎?為什麼不相信他?」

    「艷艷……」秦可咪先是捂著臉,吃驚地看著張笑艷以不曾有過的嚴厲神色說這一切,然後「哇」一聲,撲在張笑艷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艷艷!我很抱歉!對不起!」她摟著張笑艷的脖子,眼淚鼻涕一起流。  

    「別哭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你不覺得不好意思嗎?快走開!我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張笑艷故作冷淡地說。  

    秦可咪放開手,還是抽噎著。她邊抹著淚邊抽噎說:

    「艷艷。你真的不會怪我?我那麼壞,又對你做了那麼多陰險的事,我……」  

    「我真的不怪你!」張笑艷微笑搖頭。  

    「那……趙邦慕的事?……」秦可咪有點擔心的問。  

    「趙邦慕?我是真的喜歡他的。我相信,我也會愛上他的。」張笑艷眼睛充滿光芒。「你如果有課就快去上課,沒課就趕快回家,我還有事要辦,不陪你了!」

    「你要去那裡?」

    「我要去……我要去找趙邦慕。說真的,因為你,讓我更瞭解到我對趙邦慕的感情。」

    「啊!我……艷艷,有件事我跟你說,你別難過……」

    「什麼事?」

    「剛剛我來時,在校門口對面那家餐廳裡,看到趙邦慕和……和一個女人談得很投機,好……好像……」秦可咪結結巴巴地說不下去。  

    張笑艷瞇起眼睛笑了。「別擔心,阿咪,我跟他已經訂婚了。而且又「同居」在一起,比起那些女人,我的條件有利得太多了。」

    「艷艷!」秦可咪也跟著笑了。  

    張笑艷揮手離開草坪,先去花店買了一梗紫紅的「驚艷」。將戒指取出戴在手上,然後才到那家餐廳。  

    進了大門,張笑艷頭輕輕一轉就看到趙邦慕和那個女人。他們很惹眼,即使在這用餐時間,幾近嘈雜的餐廳裡,他們那種惹人注目的光采仍然沒有被喧嘩聲淹沒。  

    張笑艷微微一笑,謝過一旁等著帶位的侍者,筆直地走向趙邦慕。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好像在那裡見過你,我們是不是認識?」張笑艷淺淺地吟笑,笑可艷人。  

    趙邦慕看見她,先是意外地驚愕,待聽到她那樣問,壞壤的笑就浮出來。  

    他對張笑艷微微欠身,態度很紳士。  

    「對不起,」他說:「這位小姐,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我不記得在那裡見過你!」

    張笑艷笑得更艷人了。她將紫紅的「驚艷」往頭上輕輕一敲,對趙邦慕和座旁的女人抱歉說:

    「啊?認錯人了?!我真是的!真是很抱歉,打擾了!」

    她立刻轉身離開,走向另一桌的男士,笑盈盈地問說: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好像在那裡見過你,我們是不是認識?」

    那個男人楞住了,正等著叉進牛排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驢死了。男人身旁的女人十分冷淡不屑地告訴張笑艷說她認錯人了。  

    本來趙邦慕不曉得張笑艷的用意是什麼,故意為難她,想讓她下不了台。但看到她轉身離開時,他立刻後悔了,想叫住她,又尷尬地怕面子掛不住。可是他一顆心就開始沈不住,眼光一直追著張笑艷的背影,身旁的女士問他話,他也無心傾聽,只是哼哈地敷衍回答,一顆心全在張笑艷身上。  

    當他看見張笑艷把目標轉向另一桌的男士,被人冷諷嘲笑了回去後,仍然呆呆地微笑抱歉時,忍不住詛咒了一聲。  

    「該死!」他握著拳頭,有點激動。  

    「什麼?」他座旁的女士問。  

    趙邦慕沒注意到她的問話。注意力全在張笑艷身上,他看見張笑艷已經被第三個男人的女伴擋了回去。  

    「這個呆瓜!」他忍不住罵了出來!  

    「邦慕,那個女人是誰?你是不是認識她?」他身邊那個女人不高興了。  

    趙邦慕把臉轉向他的女伴,卻仍不時回頭留意張笑艷的舉動說:

    「大概吧!我越看她越像是我認識的一位朋--唉!該死!」他話說到一半。丟下餐巾衝出去。  

    他原先打定主意絕不理張笑艷,想看看她究意在玩什麼把戲。張笑艷卻像是完全把他當作陌生人一樣,忘了他的存在,反而一桌一桌去挨著陌生男人傻傻地拿著玫瑰花亂認人。被嘲諷了也不生氣,反而陪著笑臉道歉,看得他火冒三丈。

    他看到張笑艷挨第五個男人的女伴的白眼時,就按捺不住了。等到第六個女人揮手欲打張笑艷的耳光時,他已顧不了那麼多,不加思索就衝了出去,抓住那個女人的手。  

    「小心點!淑女是不亂露胳臂的,因為那樣很難看!」

    他把那個女人丟向座下只顧吃的男人,把張笑艷拉到身旁氣急敗壞地說:

    「你到底怎麼搞的?!四處亂認男人?」

    張笑艷一臉霧水,歪著頭看了看趙邦慕說:

    「先生,我好像在那裡見過你……對了!我們是不是認識?」

    「你不要再跟我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了!」趙邦慕無名火升燒,將張笑艷拖回座位。「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就挨了那個瘋女人的耳光?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就直說吧!不要再這樣亂認人,看了教人生氣!」

    「哦?你生氣了?」

    「我怎麼能不氣!被人家罵了,卻還像呆子一樣傻笑著道歉。」趙邦慕把張笑艷拖到座位,怒氣沖沖的。  

    「邦慕,怎麼了?這位小姐……」趙邦慕的女伴很不友善,敵視著張笑艷。  

    「什麼小姐!根本還是不成熟的黃毛丫頭。乳臭未乾,哼!」趟邦慕口氣不好,顯然還在氣頭上。卻也暴露了他對張笑艷的在意。  

    「總要有個稱呼吧?」話是對趙邦慕問的。趙邦慕的女伴根本不理張笑艷。  

    張笑艷卻依然吟吟地笑,指著自己說:「我姓張。」

    趙邦慕瞪了她一眼說:「傻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這個氣氛讓人懷疑。趙邦慕的女伴冷著臉,問趙邦慕:

    「她到底是誰?」  

    「她……」

    張笑艷滿臉儘是笑,伸出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金戒指閃著光--唉!俗氣透了。  

    「我是他的未婚妻。」她噙著笑說。  

    這個宣言同時讓趙邦慕和他的女伴嚇一跳。  

    「未婚妻?就是你?!」聲音又不相信、又不甘心,那個女人顯然不服氣透了。  

    張笑艷只是笑,傻氣極了,卻又好幸福的模樣。  

    「你別裝模作樣騙人了!」那個女人還是不相信,她催著趙邦慕否認。「邦慕。你說,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對不對?開什麼玩笑嘛!這種小女生怎麼可能比得上我洪麗嬌!」

    「我……她……」趙邦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仍處在張笑艷自己承認是他末婚妻的震驚中。  

    他雖然如願讓張笑艷和他訂了婚,可是他也知道,張笑艷那樣做只是迫於無奈。他知道她對鍾立文還不忘情,也沒有把握她對他的好感有幾分。儘管他腦中縈繞的全是她的身影,使得他素有的花名毀於一旦,但他仍暗自發誓,除非她也真心誠意愛上他,否則他絕對不會利用兩人婚約的借口擾碰她。這也是他之所以對她一直那麼冷淡的原因。  

    可是兩人天天同處在一間房子中,他實在克制得好苦,只好越裝越冷漠,否則只怕會被自己滿腔的熱火燒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強迫張笑艷戴上戒指。那使得他產生某種心安,讓他有種「張笑艷的確是屬於他的」實在感。  

    雖然張笑艷從來不否認和他訂婚的事實,可是她也從來不主動承認她和他是未婚夫妻的關係。現在她親口這樣承諾,實在讓他太驚訝了。  

    「你搞什麼鬼?該不會是想破壞我的約會吧?」趙邦慕把張笑艷的身子拉低,低聲說。  

    他對張笑艷仍然沒有自信的把握,所以不敢把事情想得太美好,只敢猜想她是故意惡作劇才這麼做。  

    「不!我是認真的。」張笑艷正色說,隨即拋開他,換了一張笑臉對對座的洪麗嬌,溫和有禮的說:「你知道趙邦慕已經訂婚了嘛,對不對?所以我幹嘛騙你!我是他的未婚妻。而且,我們還已經同居在一塊了。」

    「什麼?」洪麗嬌的臉變了顏色。  

    「我騙你的啦!」張笑艷吐吐舌頭,有點憨。「其實也不算欺騙!我真的和他住在一塊兒,不過你放心,只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而已。」

    趙邦慕被弄迷糊了。他真的弄不懂張笑艷究竟想做什麼。  

    「寶艷,你別亂開玩笑!」他有點傷神地看著她。  

    「我說過,我是認真的,我沒亂開玩笑!」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怎麼樣?」畢竟是女人,腦筋轉得快。洪麗嬌先前氣急敗壞的失措已經轉為篤定的神色。  

    「不怎麼樣!」張笑艷還是一臉的笑。她對趙邦慕說:「你看你多偉大!兩個女人為你爭風吃醋。真可惜,對不對?我們已經訂婚了,不然,她實在滿適合你的。」

    「這有什麼難的?解除婚約不就成了?」洪麗嬌高傲地昂著下巴。  

    張笑艷支著頭,很為難的表情。「我也是這樣想。可是,我問你,如果是你,好不容易才和趙邦慕訂婚了,你會這麼輕易就解除婚約嗎?」

    「這……」洪麗嬌被她問住了,惱羞成怒。「張小姐,你太天真了。訂婚根本就不代表什麼,在法律上也站不住腳,根本沒有約束力。」

    「真的是這樣啊?」張笑艷驚呼一聲,很吃驚地說:「謝謝你提醒我!我真的不如道呢!邦慕,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回事!你看我們是不是要趕快結婚,這樣才會更有約束力?我實在不放心咄!你的朋友都這麼成熟、大方、美麗、漂亮!你會不會很花心?唉!我擔心死了!」

    趙邦慕忍不住笑了出來。洪麗嬌知道自己被張笑艷戲弄了,女人的虛榮與自尊不容許她繼續留在當場被當作笑話。她拿起皮包,冷冷地走開,連「再見」都沒有說。  

    「對不起!破壞了你的約會。」張笑艷仍然甜笑著。  

    「沒關係!只是一個朋友而已。」趙邦慕解釋著。  

    張笑艷把玫瑰拿到趙邦慕面前。「這是要送你的,紫紅的「驚艷」。你知道它代表什麼意思吧?  

    「驚艷!」趙邦慕看著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對不起,我的脾氣差了點。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妻沒錯吧?」

    「當然!」趙邦慕聲音有點抖,仍不敢相信那會是真的。「可是,鍾立文……你……」

    「立文是阿咪的丈夫。」張笑艷全心地凝視趙邦慕,不管一旁來招呼的服務小姐。  

    趙邦慕把菜單拿過去,隨手點了一樣,打發服務小姐走開。  

    「我以為……」他有點吞吐。  

    「聽說你很花心,沒想到是真的。還說我是黃毛丫頭,乳臭未乾!」  

    「誰叫你剛剛那樣氣我!」

    「沒辦法啊!誰叫你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認!」

    這個午宴,張笑艷口口聲聲訊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已經有太多次了。趙邦慕心一動。很突然地看著張笑艷,那目光把張笑艷嚇了一跳。  

    「寶艷,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和我--」他說。  

    「你總算明白了!」張笑艷捶了他一下。「你實在有夠笨!虧你還是什麼花花大少!我暗示了那麼久。你到現在才聽出來!」

    「我……」趙邦慕覺得有滿腔熱情要洩洪,服務小姐偏偏挑這時上菜煞風景。  

    「其實我一直很擔心,害怕失去你。」服務生離開後,張笑艷終於不吝薔地表白自己的心情。「以前我一直不懂得珍惜,又厘不清自己的感情。這些天你對我很冷淡,我裝作不在乎,其實,我心裡很氣你。剛剛我會那樣做,我想,我是有點兒嫉妒。對不起!破壞了你美好的約會。」

    趙邦慕終於聽到他最想聽的了。雖然不是那三個字的箴言,但是他臉上的光采依然因欣喜而耀眼奪目。  

    「的確!你的確破壞了我美好的約會。」他俏皮地說。  

    「對不起!」

    「不必道歉,你只要賠我就好了!」

    張笑艷納悶地看著他。「怎麼賠?」

    「很簡單……」趙邦慕站起來,臉上浮起最標準、最典型的花花公子一式的魅笑。他彎下腰,對張笑艷揖個紳士禮,吸引了全場的眼光。  

    「小姐,來個約會吧!」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張笑艷愉快地笑了。她跳起來,曲腿還個禮,投到趙邦慕的懷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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