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情草自春 第六章
    公演一結束,張笑艷整個人就癱了,累得在床上蒙頭大睡一天,下意識地想躲掉什麼,可還是躲不掉要命的慶功宴。阿祥等人,黃昏一落,便沒命地敲拍她公寓的大門,她被吵得煩不過,只好棄甲投降,乖乖地跟他到會場。  

    其實所謂的慶功宴,也不過就是他們社裡那班人馬,膩在一起隨便吃吃喝喝,打打屁什麼而已。可是,年輕就有這點好處,儘管場面蕭條,粗衣惡食,大家還是興高彩烈,把氣氛弄得熱哄哄的。  

    反正,開不起香檳,玫瑰紅混蘇打加冰塊,一樣可以喝得很起勁;吃不起魚子醬,烤土司塗滿奶油和果醬,也可以吃得很爽口;沒有小提琴一旁悠揚的伴奏,無所謂,馬休的小喇叭獨奏,如天籟之音,同樣讓人陶醉。雖然一切都很克難,可是--哎呀!總歸是年輕!

    「喂!你們聽聽這段!」導演喝了一大口酒,吃了一截香腸,左手揚著報紙說:「閃亮的星星誕生--日前於七大禮堂盛大舉行的該校戲劇社春季公演,演出後普獲好評,博得觀眾廣大的迴響,一般批評家皆指出,這出完全以學生為主幹的愛情倫理悲劇,有超水準以上的演出。尤其難能可貴的是,該劇由編、導、演,乃至於燈光、音效、舞台設計,完全由學生一手包辦,而且項項皆有不凡的表現,令人對該社成員往後的動向,抱持著興奮的期待。尤其該劇兩位男女主角,堪稱兩顆最閃亮的新星,據瞭解,已有不少影視製作人、導演,對他們表示高度的興趣……」

    小童一把奪下導演手中的報紙,丟在一旁。  

    「嘿!YoU!」導演不滿地咕噥起來。  

    「小童,別鬧了,讓導演念完嘛!」玫子說。  

    「你們當真相信這東西說的這些?」小童撿起報紙,揚了揚,譏誚地說。  

    「拜託!小童,你搞什麼飛機嘛?」阿祥也咕噥抗議。  

    小童不理會眾人的噓聲,打著酒呃,舉高報紙,大聲念說:

    「閃亮的新星誕生--誰?你?你?你?還是你?夠屎!全是狗屎!」  

    「嘿!小童,你瘋了不成!」

    「狗屎!全是狗屎!」小童又鬼叫了幾聲,將報紙撕個粉碎。「白癡才相信這些垃圾!」

    「噓!」眾人噓聲連連。  

    大銘社長上前想將小童拉回座位,小童掙開拉扯,翻上衣頷,拉開門走出去。  

    「他那根筋不對了?」導演問,傻了眼。  

    「他還能有那根筋不對,就肋骨那一根嘛!」攻子摸摸鼻子聳肩說。  

    「肋骨那一根?」

    「哎呀!就是女朋友嘛!」

    導演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難怪!火藥味那麼重!」

    「好了!」大銘社長將導演拉下座位。「玫子,你說,小童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玫子瞟了笑艷一眼,又聳聳肩說:  

    「沒辦法!都怪小童和張艷演技太好,演得太逼真了。你知道他女朋友外號叫什麼嗎?天後希拉!嫉妒心奇重,什麼風吹草動,只要是有關小童的,都可以讓她猜疑老半天。公演前,為了小童和張艷那場對手戲,他們就大吵了好幾次。也難怪!論人品論學識,小童都是上上之選,他女朋友好不容易才將他追到手,那種不安全感,可想而知。其實,換了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情況,一顆心不七上八下的才怪!任誰都會打翻一-子醋,哭鬧加上吊的!」

    「可是,那終究只是演戲啊!」大銘社長搖頭說。他轉頭看了張笑艷一眼,卻見她拿蘇打玫塊紅當水喝,灌啤酒一般,一杯一杯咕嚕咕嚕地直下肚,對他們這邊的談話漠不關心。  

    「是呀!是演戲,可是那又怎麼樣?」玫子翻了個白眼。「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尤其牽涉到感情的時候,更是無法完全用理智來分析。」

    「所以我說嘛!」阿祥逮住機會,大放厥辭:「孔夫子說得沒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女人就是女人,一點都不識大體,分不清事實與做戲,頭腦簡單,偏又喜歡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耍小姐脾氣……」

    阿祥的話向未說完。就引起公憤,惹來座上三個女人的白眼。他奉白旗投降,企圖安撫三個女人的情緒。  

    「可憐的小童,女人啊……」一直置身事外的馬休,突然腦筋短路,冒出這一句話-這場混水。  

    「馬休……」小杜笑面生花,蜂針暗藏在花叢。「你說『女人啊』,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高論嗎?請說,別客氣,我們洗耳恭聽。」

    「是啊!馬休,你對於『女人』有什麼高見嗎?」碧紅和玫子的笑臉也圍堵了上來。  

    馬休「三面楚歌」,急得滿頭大汗,暗恨自己大嘴巴,眼睛一轉,連連向大銘社長發出求救的信號。  

    大銘社長笑當和事佬說:

    「好了!三位小姐,你們就饒了他吧!他知道自己說錯了。看他急成那個樣子,你們再這樣逼迫他於心何忍!」

    「看在社長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

    馬休大鬆一口氣,不敢再招惹這群女人,拿起心愛的小喇叭,躲到一邊享受太平。  

    大銘社長轉頭看了看張笑艷,見她還在灌那些蘇打玫瑰紅,眉頭微皺,走過去奪下她的杯子說:

    「好了,別再喝了。張艷,你再這樣喝下去,會醉的!」

    張笑艷沒有跟他爭執,任他拿開杯子和酒,站起身想離開,卻忽覺天旋地轉,腳一軟,便倒在大銘社長身上。  

    「啊!對不起!」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力不從心,終於放棄說:「算了!借我靠一會吧!這屋子怎麼一直在旋轉?」

    阿祥湊到大銘社長身旁說:

    「喂!張艷!你真的醉了?來!看這邊,這是幾根指頭?」

    他比著手指頭在張笑艷面前搖晃著。  

    「阿祥,別鬧了!讓她好好休息一會,我看她是喝太多了。」大銘社長推開阿祥,讓張笑艷靜靜地躺在他懷裡閉目養神。  

    碧紅看大銘社長對張笑艷那麼體貼,咬著唇,微微的不滿在心裡滋長。攻子小聲問說:

    「你跟他的事解決了嗎?」  

    碧紅咬著唇搖頭。  

    「你還沒跟他說?那麼難得的機會!你是怎麼了?」

    「我是想跟他說,可是他老扯些不相干的事,害我說不出口。」

    「那麼,他還是不知道你喜歡他嘍?」玫子搖頭問。  

    「不知道。」碧紅也跟著搖頭。  

    兩人一齊看著大銘社長和張笑艷。大銘社長正關切地俯視懷裡的張笑艷,他們週遭的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  

    碧紅肩膀微微顫抖,玫子穩住了她,走向前說:

    「社長,我想張艷大概是喝醉了,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我送她回家吧!」

    「……也好!張艷!張艷!」大銘社長輕輕喊醒張笑艷。  

    張笑艷剛睜開眼睛,門口「砰」一聲,有個女孩風一般地刮進來。她四處看了一下,找到張笑艷,什麼話都不說,揚起手就一巴掌下去,打了張笑艷一個耳光。  

    眾人都楞住了。發生得太突然了!沒人預料到這女孩會突然如此動手打人。  

    張笑艷猶混沌地迷失在酒醉中,所以只是愣愣地看著出手打她的那個女孩,沒有任何防禦報復的動作。反倒是大銘社長沉下了臉,微怒地質問該女孩。  

    「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打人?」他很生氣。  

    「她是丁希蕊,小童的女朋友。」玫子說。  

    丁希蕊怒瞪著張笑艷,未等別人指責她動手打人,她自己就先放聲大哭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她抓住張笑艷,扯住了她的頭髮。  

    「都是因為你,小童才會不要我!你不要臉!把小童還給我,否則我就跟你拼了……」

    阿祥和導演連忙拉開了丁希蕊,可是她死命抓住張笑艷的頭髮不放,扯得張笑艷忍不住叫出聲,眼淚直流。  

    「不要臉!下賤!」丁希蕊拚命地叫罵聲,混著哭聲,尖銳又刺耳,讓人聽了極不舒服。「就有你這種騷包,專門搶別人的男朋友!小童不理我,你很得意是不是?不要臉!把小童還給我,還給我……」

    「夠了!你!」

    小童適時地跑進來。粗魯地拉開丁希蕊說:

    「這又不關張艷的事,你跑來這裡鬧什麼!」

    「怎麼不關她的事?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們也不會吵架,你也不會這麼冷漠……」丁希蕊大哭說道。  

    「你有完沒完?那是你自己不可理喻,硬要無事找事!」一向冷靜的小童。此時氣得青筋暴起,失控地對丁希蕊吼了起來。  

    張笑艷看著場中亂成的這一切,心中立刻瞭然。  

    那時因為感動於小童的一席話,公演以來,她一直非常的投入,全心想把角色演活,讓演出成功。她是那樣地投入,配合著小童的呼吸,及一舉一動,是以在公演期間,便有耳語傳出,她和小童陷入熱戀中。  

    她一概把這些流言擋在耳膜外,只求所有的努力達成完美的演出。甚至連小童也一概不理會流言的種種,因此他和張笑艷合作賣力演出了戲劇社創社以來,最受讚美,最成功的一次公演。

    公演一結束,她和小童在舞台上的愛侶關係也就結束,純粹只是志同道合的好夥伴而已。然而,流言仍然繼續傳播著,她和小童以一貫的態度,絲毫不去理會。為此。秦可咪追問了她好多遍,而小童和他的女朋友之間也爆發了嚴重的爭吵。  

    現在。他們的爭吵終於檯面化了,甚至波及到了她身上--張笑艷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大聲哭罵的丁希蕊,始終沒有說出任何讓丁希蕊聽了心安的解釋。  

    她不想解釋,只是因為厭倦了看哭泣的女人的臉。眼淚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它總是能打動任何一顆脆弱的心。可是。不再是她了,她已厭倦再看到哭泣的女人的臉,然後而心軟而不忍心。而委屈自己去成全那張哭泣的臉。  

    不!她不會再心軟受感動了!她實在是厭倦了那些哭泣的女人臉。當年秦可咪哭得多惹人憐,所以她什麼也不能多說地,就那樣成全她了。後來,秦可咪又再次哭得那麼教人不忍心,所以她又什麼也不能多說地,答應去相親。  

    不!她再也不願去同情一張哭泣的女人的臉!可是--她暗歎了一聲,冷淡地說:

    「你哭夠了沒有?再哭,小童就真的變成我的了!」

    屋裡的人全都驚訝地抬頭看她。背後卻傳來了單音節的鼓掌聲。  

    「太精采了!寶艷!看你的架勢,果然不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人可以比的!」

    又是那個陰魂不敬的趙邦慕,鍾立文、秦可咪,還有許仁平也都來了。  

    「寶艷,」趙邦慕走到張笑艷身旁,伸手就將她摟在懷裡。「說得真好!不過我不會讓你變成他的,聽清楚了沒有?你是我的!」

    「你的?」張笑艷懶懶地問。  

    「不錯!有疑問嗎?」趙邦慕低頭看著她,完全不顧兩旁眾人好奇和憤怒的眼光。  

    張笑艷微微一笑,推開趙邦慕說:

    「算了!趙邦慕。少作戲了。論演技,你不會比我好的!」

    然後,她眼光一轉,朝秦可咪等人微笑說:

    「嗨!阿咪,立文,你們來接我回去的?」說話的同時,她也禮貌地朝許仁平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秦可咪微笑點頭,又補充說:  

    「來接你一起去吃飯,還有,你爸媽要我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那個家?」張笑艷聞言皺起了鼻頭。  

    秦可咪微笑不語。張笑艷快速地瞄了她一眼,又問:

    「就我,還有你和立文?」

    秦可咪還是笑咪咪地,不肯答話。  

    張笑艷心中立刻有了底。他們是準備讓「丈母娘看女婿」,將她趕鴨子上架。  

    她看了鍾立文一眼,他避開她的眼光,顯得很沉默。  

    她腦袋快速一轉,挽住大銘社長的手臂,突然氣急敗壞地說:

    「哎呀!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待會我和大銘社長還有大家還有事要討論,根本走不開!」她轉頭對大銘社長眨了眨眼睛。「對不對?社長?--對不起啊!阿咪!麻煩你跟我雙親大人說,我今天實在是有事走不開,改天再回去探望他們!」

    誰也知道她這是隨便抓個理由搪塞,秦可咪當然也不會相信。可是她這舉動惹了碧紅極度的不高興,悻悻然地說:

    「張艷,你有什麼事要和大家商量?我們怎麼沒聽說?」

    張笑艷不防碧紅有此一問,微笑僵在半空中,傻傻地回答不出來。  

    趙邦慕瞪了碧紅一眼,拉開張笑艷,圍兜在懷裡說:

    「你們全都弄錯了!她是有事要和我商量,不是你們--對不起!失陪了!」

    趙邦慕拉著張笑艷離開會場,臨去秋波,送給了鍾立文一道譏刺的眼光,根本不將許仁平放在眼裡。秦可咪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說:

    「我們也走吧!」  

    戲劇社一班人馬,看他們走遠了,也開始散伙。小童撇下丁希蕊,沉著臉大步奪門而出,丁希蕊一臉委屈地跟在他身後。阿祥、馬休、導演,以及小杜他們也都準備走了。大銘社長叫住碧紅說:

    「等等,碧紅,我有事跟你說。」

    玫子微笑對碧紅眨眨眼,暗示一些只有她們兩人才懂的秘語,跟在馬休後頭走出去。大銘社長等大家都離開了,關上門說:  

    「碧紅,你剛剛為什麼要那樣做?」

    「剛剛?」碧紅一呆,一時體會不出大銘社長的問話。  

    「剛才你為什麼要讓張艷下不了台!我一直以為你是很明理的女孩!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原來又是為了張笑艷的事!碧紅心中覺得委屈,眼眶一紅。成串的淚珠就掉了下來。她哭道:「為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一直偷偷地喜歡著你!可是你對她總是特別好.完全沒有把我放在心裡--她已經有男朋友了,為什麼還要纏著你!我看不過去嘛!」

    「碧紅……」

    「我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你,你難道真的都不知道嗎?你說呀!」

    「碧紅!」大銘社長又叫了一聲。碧紅這番搶白,讓他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言詞以對,只好沉默著。碧紅見他只是沉默不語,哭得更傷心了。  

    大銘社長,默默掏出手帕遞給碧紅,看著她把眼淚擦掉,才緩緩、小心地尋找詞彙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妹妹看待,也沒想太多……」

    「把我當作妹妹看待?那她呢?」碧紅抬起頭。嘟著嘴問。  

    「她?你是說張艷……」大銘社長搖搖頭。垂著頭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張艷是個很好的演員,她在舞台上是那麼亮麗,就像個發光體一樣,總是那樣的吸引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唉!這要怎麼說?我--」  

    「別再說了!」碧紅眼淚又再度失控地流下來。她抖顫著哭聲說:「你喜歡她!你就是喜歡她!對不對?說什麼只把我當作妹妹看待--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對不對?」

    「碧紅……」大銘社長一急。伸手想握住碧紅。  

    「別碰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既然不喜歡我,就別在那裡假惺惺!」  

    「碧紅……」大銘社長伸手抓住碧紅。  

    「放開我!」

    碧紅甩開他,打開門,掩著臉哭著跑出去。大銘社長抓她不住,頹喪地坐倒在椅子上,搖頭歎息著。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完全在他能力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外。他只覺得有心無力,充滿了無力感。  

    碧紅盲目地跑到街上,淚水使得她雙眼模糊,看不清方向。她只是沿著人行道一直往前跑,直到撞到了人為止。  

    「對……對不……起!」她哽咽著說。  

    「沒關係……啊!你不是……」

    她沒等對方把話說完,便撒腿跑開。那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跑在她後面,一邊喊著說:

    「喂!你等等……」

    「阿咪!」後面兩個男的跟著跑上來,鍾立文和許仁平。  

    「怎麼回事?」鍾立文問。  

    「沒什麼!」秦可咪答說:「大概是認錯人了。」

    許仁平作勢一笑,雙手插入褲袋說:

    「沒事就好!你這樣突然跑開,還真把立文和我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太莽撞了!」秦可咪抱歉地笑了笑。  

    「沒關係!」許仁平聳聳肩。「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不陪你們了!」

    「等等!仁平……」鍾立文叫住他說:「今晚實在很抱歉,我們不知道艷艷她會……」許仁平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瞭解似地微微笑說:

    「立文,我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張小姐看來好像並不怎麼喜歡我,再這樣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你說是不是?」

    「可是……」

    「我沒關係的!」許仁平又阻止他說:「交朋友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合得來是最重要了!既然我和張小姐沒這緣份,勉強湊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

    「仁平……」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拜拜!」

    許仁平朝鍾立文夫婦一招手,回身走開。  

    其實這件事一開始,他就抱著好玩的心態,聽鍾立文將她形容得那麼美,那麼好,他也著實好奇不已。可是張笑艷既然對他興趣缺缺,他也沒那種時間在那邊乾耗下去。憑他的條件,女朋友要幾個有幾個,他才不想為那種發育不良的女孩浪費時間。他喜歡的是肉彈豐滿型的,而張笑艷那種干扁四季豆--鍾立文是將她太誇口了。  

    再說。他也不是傻瓜。趙邦慕那傢伙屢次來搗亂,沖的可不是他許仁平,而是鍾立文!由此可知,鍾立文和張笑艷之間,必也有一段微妙的關係,他可不想夾在其中湊熱鬧,及早抽身才是聰明人。不過,他覺得好奇的是,趙邦慕那種花花公子,到底是看上張笑艷那一點?那種干扁四季豆……不錯!她的確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可是氣質那種東西也不能養眼,摸在手裡更是沒有軟綿綿的舒服感--趙邦慕那個大眾情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看來,他是存心和鍾立文過不去,可是鍾立文早娶了他的甜蜜寶貝,已如願以償,他和張笑艷之間會有什麼關係?  

    「算了!這太複雜了!」許仁平搖晃著頭,意圖甩掉這些和他不相干的思緒。「反正現在我是跳開了,我就等著看好戲,看趙邦慕那個花花公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輕鬆地吹著口哨,甚至忘記了在他身後一條街遠的鍾立文和秦可咪。  

    「艷艷真是的!這下子看我要怎麼對張爸和張媽交代?」秦可咪對她丈夫抱怨說道。  

    「其實,艷艷有她自己的打算,我們不插手反而比較好。」鍾立文娓娓說道。

    秦可咪看了她先生一眼,搖頭說:

    「不行!艷艷那個人我太瞭解了。你如果不逼她,她絕對不會往前走一步--喂!依你看,她和那個趟邦慕之間是不是認真的?」

    鍾立文沉著臉搖頭說:

    「趙邦慕那個人太花了,他對艷艷絕對不會是真心的。我也不相信艷艷會喜歡上他,我一定要阻止他們……」

    「立文!」秦可咪微微變了臉色:「你怎麼知道趙邦慕不是真心的?又怎麼知道艷艷不會喜歡上他?」

    「我就是知道!我一定要阻止他……們」  

    「阻止?你憑什麼?」秦可咪臉色略沈說。  

    「我……」

    鍾立文啞口無言。他根本沒有立場阻止趙邦慕追求張笑艷,更沒有立場阻止張笑艷喜歡、接受趙邦慕。  

    他垂著頭,踢了踢腳旁的石塊。  

    「走吧!我們回家。」他說。  

    秦可咪冷淡地將她先生的頹喪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說: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做。」鍾立文愕然地抬頭。  

    秦可咪溫婉地揮手:

    「總得有人去告訴張爸和張媽,事情吹了啊!」

    「哦!」

    「你回去後就先睡吧,別等我!」

    「唔。」

    鍾立文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妻子的話,低著頭走開。秦可咪甜美溫柔地微笑目送她先生走開,侍她眼眸裡鍾立文的身影縮成一個點後,她的笑容同時也凍結起來,瞳孔縮小到令人發寒的陰沈。  

    她揮手招了輛計程車,來到了張笑艷公寓的大門前。  

    下車後,她正想按鈴叫門,卻看見張笑艷和趙邦慕從街頭的方向走來。連忙躲入陰影中。  

    趙邦慕摟著張笑艷的腰,自說自話,不時還用手將張笑艷的臉強轉向他,看樣子像很親密,卻是脅迫的成份居多。  

    「趙邦慕你已經『送』我到家了,現在可以放手了吧?」張笑艷邊說邊掙扎著,想甩開他摟在她腰上的手臂。  

    「哦?」趙邦慕抬頭看了公寓一眼,沒有放手的意思。「你不請我上去喝杯水嗎?我這麼辛勞地送你回來……」

    「沒有人要求你送我回來!」張笑艷不客氣地瞪眼反駁他。  

    「是沒錯!可是我『解救』你總是事實吧?」

    「解救我?」張笑艷皺起眉。「你是幫了我一個小忙沒錯,我也很感激你,可是沒有你的話,社裡的人也會幫我!」

    「幫你?誰?那個扯你後腿女孩嗎?」趙邦慕撇嘴一笑。「你還不明白嗎?那傢伙是故意的,她在嫉妒你,吃你的醋!你可真鈍啊!別人微妙的心理都摸不透!」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請你把手放開!」

    「我胡說?讓我坦白告訴你吧!那個女孩喜歡你們那個勞什子的社長,偏偏他對你特別好、特別關心,你又特別愛黏在他身上,惹得那個女孩吃飛醋,暗恨你在心頭。可就有你這種遲鈍的人,別人的喜怒哀樂都看不出來!我問你,你當真喜歡你們那個勞什子社長?」

    「你別胡說!我怎麼會喜歡大銘社長!」

    「那你是喜歡我嘍?」

    張笑艷瞪了趙邦慕一眼,伸出手想撥開他的手。  

    「我不跟你說了,你……放開我!」

    「別這樣!」趙邦慕轉而抓住她的雙手。「看著我,我保證,你會愛上我的!」

    他用一雙懾魂的眼,懾住張笑艷的魂魄,然後將臉湊近,企圖親吻張笑艷紅艷的嘴。  

    「夠了!趙邦慕。把手放開!」

    張笑艷試著想舉手阻擋住趙邦慕欺近的臉,同時身體後退。想逃往大門內;可是她壓不過趙邦慕強制的力量,最後雙唇被強吻住。  

    「我保證,你會愛上我的……」趙邦慕含糊地喃語著。他試著想將舌探入張笑艷的口中,她卻頑強地咬緊著牙關,這使得趙邦慕不由得升起了幾份躁氣。  

    他抓緊張笑艷的雙手,將她堵死在牆頭動彈不得,然後唇舌施壓,迫使張笑艷開啟了齒縫。  

    「你……卑鄙……」

    所有張笑艷能說出口的,就這些孤單字彙。她只要試著想開口,就立即被趙邦慕的親吻淹沒。  

    其實趙邦慕並未蓄意想侵犯張笑艷,他只是情不自禁,但是張笑艷的頑強抵抗。卻莫名地挑起他一股怒火。  

    「我知道你還對他念念不忘。」他放開張笑艷說:「不過我勸你別傻了!他都已經娶妻生子了。你還想怎麼樣?而且還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這些話刺痛了張笑艷。她丟下這些話,轉身跑向大門。  

    「我怎麼能不管!你是我的寶貝……」趙邦慕在她身後大聲喊著。  

    「砰」一聲,關門的碰撞聲,回答了他這一句話。  

    「他媽的!」趙邦慕踢著碎石子詛咒著。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那裡不對勁了。起初只是為了賭一口氣,氣氣鍾立文;誰知道張笑艷防他像防賊一樣,大大地傷害了他的驕傲。  

    他媽的!他趙邦慕幾時吃過這種讓女孩子拒絕的「癟氣」!只要是他趙邦慕想追求的,那個女孩不張開雙臂歡迎他,自動獻上自己的香唇!偏偏這個乳臭未乾的張笑艷,居然無視於他一身的魅力,拿他當麻瘋病人看,界限畫得一清二楚,著實惹惱了他,糟糕的是,他竟然會對她失控,情不自禁……

    「他媽的!」他又踢了碎石子一腳。  

    陰影中的秦可咪將所有經過都印入眼裡。她走到燈光下,叫住趙邦慕:

    「趙先生,能借你幾分鐘談談嗎?」

    「談談?」趙邦慕不怎麼感興趣地掃她一眼。  

    「是的,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很抱歉!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你浪費,你還是回去好好看住鍾立文吧!」趙邦慕隨便揮手作禮,腳轉一百八十度便大步走開。  

    「你不是想得到艷艷嗎?」秦可咪在他背後大叫。  

    趙邦慕收住腳步,回頭,走到秦可咪面前,掃視了她幾秒鐘,然後抽了根菸點燃說:

    「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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