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傳說 第五章
    澄堂院裡,正妃殷妲神色幾分急躁地在澄殿上走來走去,不時引領張望.似乎在等待甚麼。  

    共主九垓的六個堂院——赤、澄、黑、紫、碧、靛——除了赤、澄兩院脈絡相連,其它各堂院都是獨立的殿院,每個堂院由一個側妃住持。澄堂院是正妃所居住的殿院,因與赤堂院結構相連,因此與共主的關係也最接近,正妃的權力也在各堂院的側妃之上。儘管共主九垓新寵靛堂院側妃達己,正妃殷妲的地位仍不受動搖。  

    但此刻,正妃殷妲的神情態度卻一反平常,顯得十分煩躁不安.蛾眉鎖得緊緊的,心裡彷彿藏有甚麼擔憂。  

    「王妃,你找我?」  

    殿中進來一個身穿黑白兩色太極服的男子。看不出年紀大小,削瘦的臉龐浮著一層暗紫的青氣,鼻樑少肉,看上去特別有一股陰驚的氣息。  

    那就是國師巫覡了。  

    「國師,你總算來了!」殷妲一見巫覡,收起躁氣,姿態甚為軟和,顯得對他極為倚重。  

    「甚麼事這麼急?」巫覡目光一轉,陰森的詭眼射出一絲精光。  

    「國師料得果然沒錯。我收到消息,鬼暗那小子暗地裡開始行動了。」  

    「哦?」巫覡眸光飛快又是一閃。  

    「不過,人已經被我們攔下。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嗯……」巫覡沉吟不語。  

    他夜觀星氣,在北方玄武七宿察視到一股極為明亮的紫氣,心中暗付恐將有異變發生。鬼堂暗時值此刻回殷方來,使得事情更為敏感。不過,那股紫氣甚為明亮,甚至威脅到中垣紫微天官的帝王共主之氣,不像鬼堂暗所代表的黑煞雲氣。而且「風影」煌流火的火流妖星還在北官外徘徊,尚未起作用。種種跡象顯示,出現在「鬥牛之間」這股明亮的紫氣,似乎與鬼堂暗無關。不過……  

    「國師!」殷妲見巫覡沉吟不語,心急地喊了一聲。  

    巫覡回過神。說:「這件事還是小心為宜。黑王不是池中之物,遠比你我想像得深沉可怕太多。」  

    巫覡這些話似是有感而發,又似是預言。二十多年前,鬼堂暗在一場驚天動地的傾城災厄中降生,又多次逃過劫難,守護的黑煞氣甚強。二十多年來,候星氣顯示,北官的黑煞雲氣越攏越厚,逐漸有傾移威脅到中垣紫微咱帝氣跡象。不過,中垣紫微新生的一股柔亮澄氣,足以和鬼堂暗的黑煞氣相抗衡,黑煞氣的威脅受到阻礙。問題就出在鬥牛間那股奇異的紫氣——黑煞與澄兩股氣的消長.就視那股紫氣而定了。  

    但,那股紫氣究竟代表了甚麼?他百思不解。  

    「國師,你在擔心鬼暗那小子可能對我們的威脅,是嗎?」殷妲說:「這件事我會小心處理,若不除去鬼暗,我終究不能放心。」  

    「不只是王妃你不安心,我也不能放心。」巫覡負手踱步到窗邊,臨窗而立。北官中那股黑煞氣應該在二十多年前就消除的,它卻越生越茁壯。二十多年來他沒能將它淨除,只怕那股黑煞氣將反噬吞他。  

    「是啊!」殷妲聲音急躁起來。「當年,好不容易,我得你的幫助,才能除去黑堂院側妃,奪得這正妃之位。偏偏鬼暗那小子大難不死,反過來威脅我們。而九垓貪戀權位,遲遲不肯將共主之位傳給信,如今又有鬼暗的威脅——國師,你好歹想個辦法,讓九垓退位。否則,我怕這樣下去,情況將對我們甚為不利!」  

    「怎麼說?」  

    「是這樣的,國師,我想你也知道,九垓新寵達己那個妖女,對她可說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我得到消息,達己那妖女居然慫恿九垓讓鬼暗長留在殷方,並為他選位妃子,大有籠略鬼暗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九垓內心其實一直對鬼暗有所畏懼,他怕鬼暗搶奪了他的地位;當年殺鬼暗不死,使索性將他放逐到北邑。現在鬼暗回來了,更有威脅到他地位的可能,他或許會因為害怕,反而聽達己的話,籠絡討好鬼暗也說不定。」  

    「真有此事?」  

    殷妲點頭。一口氣說出她的擔憂後,順了口氣,接著又說:「所以當務之急,我們一邊想辦法逼九垓退位,一邊盡早除掉鬼暗那個心腹之患。」  

    「不急。」國師巫覡搖頭。他忌諱鬥牛之間出現的那道莫名紫氣,在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不宜輕舉妄動。「黑王既離開了北邑來到殷方,猶如龍陷淺灘,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中,我們按照計劃在『龍雨祭』當日行事即可。至於要共主退位嘛……」  

    「這件事絕對不能耽擱。」殷妲立即接口,態度很堅持。「如果九垓聽了達己那個妖女的蠱惑,引狠入室,那一切就完了,我多年的苦心只怕付諸流水。國師,這件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達己是嗎?巫覡沉吟不語。靛堂院側妃達己……靛堂院……啊!會和那道忽然出現的紫氣有關嗎?  

    「國師?」殷妲等不到回答,顯得有些急躁。  

    巫覡比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又沉吟了一會,才抬頭說:「不瞞你說.王妃,據我觀測,在北宜玄武七宿鬥牛之間,有一奇異明亮的紫氣,頗有威脅中垣紫微天官帝氣的可能。澄王的澄氣和黑王的黑煞氣之間的消長,就端看這股紫氣而定。這股紫氣出現太詭異,我懷疑——」  

    「啊!會是達己那妖女嗎?我們該怎麼辦?」殷妲聽得又驚又急。  

    「別急,還不確定。但依我看,不像是她。靛堂院側妃並沒有那等氣候。」  

    殷妲安心下來。「我諒達己那妖女也沒有那等能耐。」頓一下,接著說:「那麼,國師,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信的事……」  

    「你打算怎麼辦呢?王妃?」巫覡反問。  

    殷妲想了想,考慮了一會,斟酌說:「不如,我們就利用這股異象,逼九垓退位。你覺得如何,國師?」  

    「你是說……」巫覡轉轉眼珠子,揣測她的意思。  

    「嗯,沒錯!」殷妲用力點頭,進一步說:「九垓貪生怕死,又貪戀權位,利用天象異變,讓他也不得不妥協。先想辦法讓信與香香成婚,得到『神巫女』擁有的護國神權,這樣一來,就掌有了一半的殷方。」  

    「原來這件事王妃你老早就計劃好了!」巫覡陰陰地笑了笑。  

    殷妲也陰柔地微微一笑。說:「這件事利害相關,我當然必須未雨綢繆。我之所以會要國師親自指定香香為侍奉神殿的神巫女,當然也是因為以神巫女的護國神權能擁有一半的殷方,和共主平起平坐;得到了神巫女,就等於得到了一半的殷方。當年黑堂院側妃就是擁有護國神權的神巫女,九垓就是因為立她為側妃,才得到整個殷方。所以,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信與香香成婚。」  

    巫覡嘿嘿笑兩聲。說:「王妃果然不同於一般凡俗之輩。我費盡心力相助你達到你的目的,也算不枉費了。」  

    「這件事,還要請國師多費心,多仰仗你了!」  

    「嘿嘿,好說。那麼,就照王妃的意思去做吧!」  

    殷妲點點頭,笑容一斂,露出猙獰的煞氣。  

    「那就照計劃進行。共主那裡,請國師想辦法;至於鬼暗,在祭典時,利用修和齊殺了他——」聲音猛然頓住,眼露凶光,回頭高聲叫喊起來:「甚麼人?出來!」  

    殿外慢慢走進來一個奴態佝僂的人影。  

    「是你!溫桂!鬼鬼祟祟的做甚麼!」殷妲臉色緩下來,但語氣仍顯得很嚴厲。  

    「小的不敢。」溫桂腰彎得不能再低,頭也不敢抬。「共主要小的請正妃和國師到『赤殿』。」  

    「有甚麼事嗎?」  

    「小的不清楚。」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殷妲擺個手,打發溫桂離開。忽然又想起甚麼似,叫住他,說:「等等,溫桂——」  

    溫桂低著腰,諂媚的堆著笑。「正妃還有甚麼吩咐?」  

    「少跟我嘻皮笑臉。」殷妲斥他一眼。說:「剛剛我和國師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沒有,小的發誓,絕對沒有!溫桂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偷聽正妃和國師的談話!」  

    「沒有最好。我問你,鬼暗最近可有甚麼行動?」  

    溫桂搖頭。說:「黑王每天和煌將軍四處漫遊,似乎無所事事。我特別留了意,也沒見有甚麼不尋常的地方,看不出他有甚麼意圖。」  

    「張大眼睛再給我仔細盯著!鬼暗若有甚麼舉動,立刻向我報告。明白嗎?」  

    「是的,正妃。」溫桂彎著腰,一個命令,一個反應。突然想起甚麼,告密似的躡手躡腳,向前靠近了步,說:「有一件事,要向正妃報告。我們派在黑王院裡的人,幾乎全被煌將軍察覺收拾掉了。還有.那些企圖闖進堂院的人,有一大半的人都被殺了——」  

    「這我知道!」殷妲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他的誥。說:「還有別的消息嗎?我派你去監視鬼暗,就是要你牢牢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有甚麼風吹草動隨時向我報告。」  

    「是的。有一件事,黑王似乎很迷戀芹-,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芹-侍候。」  

    「是嗎?」這倒是消息。殷妲和國師交換一眼,轉頭命令說:「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通知芹-,說我有事問她,叫她來見我。」  

    溫桂恭敬的答應一聲,彎著腰慢慢退出殿外。  

    殷妲白修修的臉,凝起一股暢意的笑容,得意說:「鬼暗到底也跟平常的男子沒兩樣,過不了美人關。」  

    「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巫覡多懷疑,事事仔細。「這也許只是黑主的一種障眼法和手段也說不定。」  

    「也許吧。但他夜夜要芹-侍候,終歸是事實。我們或許不必等到『龍雨祭』……」  

    「你是說……」  

    巫覡眼白多於瞳仁的灰眼珠陰險的一轉。殷妲噙著笑,流動的眼波顯得詭譎多計算。  

    「我們可以利用芹-,她是一顆好棋子……」  

    笑聲低低抑抑,慢慢休止,突地又高揚起來,和殿外梟鳥的啼聲相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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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火,我要你辦的事,結果怎麼樣了?」  

    站立在高聳的赤堂院殿前,鬼堂暗挺直的身影承天立地,臉上的表情因為陽光的時隱時現,而顯得陰暗不定。  

    赤當院與澄堂院連成一氣,氣勢恢宏遼闊,結構卻曲折嚴密,貿然闖入;很有迷失的可能。站在高聳的正殿前,放眼望去,蒼翠的山林歷歷在目,整個殷大繁華的景色盡收眼底。堂院兩側挾置了宏偉雙閣,與正殿之間各築承了一條飛廊銜翼;殿基南前則築行三條凌坡的龍尾道,側護青石欄杆。殿牆繪有絢麗畫飾,地面鋪著花紋方磚;殿頂琉璃在金光下熠熠生輝。由殿下仰望,整個堂院彷彿矗立在天上雲間。  

    「暗王,」煌流火說:「據我所知,那姬宮艷確實是崔府的奴僕。崔大戶是殷方數一數二的大地王,府中婢僕無數,姬宮艷是侍候三房的婢女。」  

    「是嗎?」鬼堂暗語氣冷冷的,沒有表情。  

    「暗王,姬宮艷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僕,絕不可能對暗王——她沒有那種能力。」  

    「我說過了,流火,你這種婦人士仁是不必要的。」  

    「可是——」  

    「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可以。」鬼堂暗冷淡的打斷煌流火的話,回過頭來,說:「流火,你絕不能對她對任何人有不忍之情。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久將來,或許就在這幾日,或許將有甚麼事發生。」  

    「暗王……」煌流火愣啞住。沒想到鬼堂暗竟會說出這種沉重的話,那不像他認識的鬼堂暗。鬼堂暗陰狠忍決,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猶豫或留情,絕不會有質疑自己的情緒產生。  

    鬼堂暗抿抿嘴,沒說話。自從遇見姬宮艷後,他的噩夢更頻仍了,一直有不好的預感;夢中那幀模糊的臉孔也變得清晰——姬宮艷那清冷的容顏,是那樣笑著、笑得那麼美,卻毫不留情的一刀刺入他的心窩——  

    啊——他心頭猛不防一陣刺痛,他鎖緊眉,咬著牙,用力揪著心口。  

    「暗王,你怎麼了?」煌流火趨上前去。看他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我沒事。」痛苦很快就過去,鬼堂暗展開眉,又恢復陰冷的表情。  

    煌流火懷著幽微的情懷,望著鬼堂暗不現心思、感情的陰冷表情,說:「暗王,你對姬宮艷的事,是否……是否……有甚麼打算?」  

    「打算?」鬼堂暗眉目略為一揚,似乎不明白煌流火的意思。  

    煌流火遲疑一下,說:「那姬宮艷究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不可能、也沒那個力量威脅到我們,何必取她——」  

    「何必取她的性命是嗎?」鬼堂暗一臉漠然。他側頭掃了煌流火一眼,目光銳利,將煌流火的情急不忍之色完全看在眼裡。他背過身,冷冷說:「流火,你與姬宮艷素昧平生,為甚麼百般對她不忍,甚至不惜替她求情?」  

    這些話,他由喉嚨裡逼出來,低嘎森然又詭譎,尾音拖曳著,語氣冷颼,有種刻意的猜忌。  

    「我……」煌流火欲答難言,吞吞吐吐的。  

    「哼!」鬼堂暗哼了一聲,說:「我再提醒你一次,流火,別忘了我們來殷方的目的,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婦人士仁!」  

    「可是,姬宮艷她——她——」煌流火一再挑戰鬼堂暗的容忍。他對姬宮艷有心,但在鬼堂暗面前,卻有口難言——不!他們之間,有些情緒根本不必多說,就彼此瞭解。他明白,鬼堂暗其實是明白他的心思的。  

    鬼堂暗深沉銳利的目光,多疑地又掃了煌流火一眼,藏著心機。他知道煌流火的心思,卻故意模糊事情的焦點。煌流火對姬宮艷的不忍,洩露了他對她的心意。他故意不說破,不動聲色,走到青石欄杆前,眺望遠處,忽然說:「流火,你可知道有關於『神巫女』的事?」  

    「神巫女?」煌流火楞一下,不明白鬼堂暗忽然這麼問的用意。  

    「是的,神巫女。神巫女是侍奉黑龍神的巫姬,在殷方百姓心目中,有極崇高的地位;她擁有的護國神權,掌有一半的殷方。如果能得到神巫女,就等於擁有一半的殷方。」  

    「這件事,我聽庫馬大人提過。聽說,暗王的母親,當年就是……」  

    「沒錯,我母親就是個神巫女。九垓那傢伙當年就是因為擁有了神巫女,才得到整個殷方——」鬼堂暗倏然轉過身來,表情變了,那種陰戾的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遠的眼神。  

    「暗王……」那眼神讀煌流火內心一動,衷心追隨他的王。他未曾見過鬼堂暗露出那種表情,深邃而縹遠,似乎隱藏了許多的落寞。  

    鬼堂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叫喚!凝目望著遠方。在臨殿池旁,發散著沉香味的亭子北端,芍葯怒放正盛,槓、粉、紫、白各色竟相爭艷,花萼相輝。風吹來,春意無限。  

    「看看那片園子,繁花旖旎,多美麗的人間,江山無限……」鬼堂暗喃喃的,聲音很低!像感慨。先前提到一半的話題突然中斷。  

    煌流火默默不語,靜靜地跟著他的王。  

    「流火——」鬼堂暗突然轉頭,表情已變了,恢復陰冷的氣息。「你跟了我那麼久,不管我要你做甚麼事,你不惜生命,從來不曾讓我失望過……」  

    鬼堂暗為甚麼突然提起這些事?煌流火不明白他的用意,低頭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我的命早就是暗王的,只要暗王吩咐,流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麼,即使我要你的命,你也心甘情願嗎?」  

    「暗王若要我死,流火絕不會皺一下眉頭,戀棧偷生。」煌流火毫不猶豫,語氣十分平常。  

    鬼堂暗輕笑起來,煌流火的反應在他意料中。他轉過身去,將目光掉向遠處的地平線,落得遠遠的,並不看煌流火。說:「我不會要你死的,流火。只是怕,會比死更痛苦……」  

    甚麼意思?煌流火納悶的抬起頭,正想開口,被身後迭聲的呼叫蓋去疑問。  

    「王——黑王」溫桂邊喊著邊疾步走過來。  

    鬼堂暗面不帶表情,神情與情緒的變化全斂在眼神裡。看著溫桂神色匆匆,疾步趕來,他卻連動也不動。  

    「黑王……」溫桂喘著氣,說:「共主請您現在馬上過去,他想見您。」  

    「是嗎?」鬼堂暗與煌流火互望一眼。等了那麼多年,總算等到這一刻。「我們走吧,流火。」  

    「黑王——」溫桂叫住他。  

    「還有事嗎?」  

    溫桂點頭,卻饒有意味的看了煌流火一眼。「是的。嗯,不過……」  

    「有甚麼事直接說,不必顧忌流火。」  

    「是。」溫桂向前靠近一步,帶著奴才特有的媚主表情,擠眉說:「是這樣的,黑王,也許您不知道,我聽說日前『神巫女』香郡主特意打聽有關煌將軍的事情……」  

    「神巫女在打聽流火的事?」鬼堂暗揚揚眉,似乎有些意外。  

    煌流火蹙蹙眉,眉宇有種不願牽扯多事的冷淡。  

    「溫桂,你說清楚,神巫女為甚麼要打聽煌將軍的事?」鬼堂暗不動聲色,語調顯得很平淡。  

    「小的不清楚。不過,據小的瞭解,香郡主似乎是對煌將軍……」溫桂聰明的不把話說滿,留一截噯昧模糊的尾巴。  

    「是嗎?」  

    從鬼堂暗冷漠陰森的表情,沒有人猜得出他心裡想甚麼,或打甚麼主意。煌流火表情更漠然,即使事情與他關連,他卻仍是一副不相干。他只是覺得奇怪,他根本不曾見過那個神巫女,為甚麼她會有那種舉動——  

    「還有,黑王,」溫桂再趨前一步,習慣性的壓低嗓音,說:「澄正妃特地召見了國師,說是有要事相商——」他頓了一下,偷覦一眼鬼堂暗的神色。  

    「說下去。」鬼堂暗面無表情。  

    「是的。是這樣的,黑王,澄正妃似乎請國師說服共主,讓澄王和神巫女成婚。」  

    好個殷妲,竟然打這種如意算盤。鬼堂暗冷笑一聲,眼神露了一抹邪佞惡華之氣。  

    「你做得很好,溫桂,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還有,黑王……」溫桂又傾前一步,眼神不定,別有一種鬼祟。附在鬼堂暗的耳朵旁,哼哼唧唧地不知說了甚麼。  

    「靛妃?」鬼堂暗微側起臉,銳利的眼神如筋一般能穿透人,瞪得溫桂冷不防打了個冷顫,趕緊低下頭。  

    「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鬼堂暗神態始終漠漠,不露一點心跡。  

    溫掛如釋重負,彎著腰離開。等他走遠,煌流火才開口!說:「暗王,正妃殷妲果然和巫覡掛勾。不如我潛進澄堂院,將殷妲和巫覡殺了。」  

    「這件事不可大魯莽。」鬼堂暗搖頭。「澄、赤兩院地形曲折嚴密,戒備也非常森嚴,一不小心,就前功盡棄,徒然丟失了性命。現在烏納已經順利潛入殷方,駐進堂院與我們會合,再等一些時候,等我拿到赤、澄兩院的詳圖,再從長計議。」  

    「詳圖?」煌流火納悶不解。  

    鬼堂暗露出神秘的微笑,沒有多解釋。問道:「對了,流火,你知道那個『神巫女』香郡主為甚麼要打聽你的事情嗎?你可曾見過她?」  

    煌流火搖頭。「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  

    「是嗎?這就奇怪了……」  

    鬼堂暗若有所思,額眉顰蹙,似乎有甚麼打算。  

    「怎麼了,暗王,你想到甚麼嗎?」煌流火見他沉吟不語,不知他心裡做何打算。  

    日影漸移。赤堂院殿項金彩的飛簷參差地指飛向天。鬼堂暗負手走到石欄前,眺望著遠處那屋瓦低綿櫛比鱗次的人間。  

    「我們的機會來了,流火。」  

    「我不明白——」  

    「很快你就會明白。」鬼堂暗笑起來,額上的金抹額閃著金屬冷的光輝,使得他的笑附著一股陰森森。  

    「走吧!我們一起去見九垓。」  

    陽光耀金,江山多艷。春風拂濫,沉香亭北農艷吹凝香。但卻吹不進一身荒漠煙塵的鬼堂暗黑暗的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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