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清朝尋真愛 第九章
    五年後,康熙十二年,平西王吳三桂殺雲南巡撫朱國治,舉兵造反,消息傳回京師,玄燁龍顏震怒。

    是月,玄燁下旨將吳三桂之子——額駙吳應熊下獄。下旨削吳三桂封爵,宣示中外。

    此年正是康熙朝多事之秋,鎮日忙於平三藩的玄燁忙得廢寢忘食,時時駕臨南苑,檢閱八旗兵將。

    位居六宮之主的惠惠也接連數日沒有看到皇帝的龍顏,但她也明白。對帶兵打仗、出謀策劃的事,她也幫不上忙,至多只能乖乖待在後宮,為他打理好宮內瑣事。

    雖然明知這場亂事,他總能取得最終勝利,但身臨其境,整天看著軍情戰報一封封如雪片般傳入養心殿,看著身邊每個人如臨大敵的神情,她也禁不住心驚膽顫,夜不能寐。

    但玄燁,他仍是臨危不亂.照舊上南苑巡幸狩獵。

    這日,方圓百里的圍場上,旌旗飄展,威武壯觀的圈臘隊伍在開闊的原野上散呈扇形,策馬前進。

    玄燁身著戎裝,腰佩箭矢,奔馳在隊伍的最前方。

    手一揚,一聲令下,呈扇形散開的隊伍開始合圍。

    策馬奔馳中,玄燁彎弓搭箭,咻一響,眨眼間,隊伍前方亡命奔逃的一頭梅花鹿已悲鳴一聲,倒在青草地上。

    玄燁哈哈一笑,朗聲下令:「我大清馬上得天下,弓矢騎術萬不可忘。今兒個圍獵,大家當各展所能,狩獵所得最豐者,朕重重有賞!」

    眾人應諾,很快的散開,紛紛朝著獵物追去。

    玄燁則策馬朝遠處帷帳奔去。

    遠遠地,他便已瞧見微笑站在帷帳外等他的惠惠。

    「惠惠。」他下馬,來到她身邊。

    「累了吧?快進帳幕裡歇歇。」她抽出手絹溫柔地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漬。

    他摟著她的肩頭走進帷帳,順便吩咐道:「小桂子,帳外伺候著,不得朕傳喚,不許任何人走近。」

    「喳!」小桂子恭聲應道。

    進了帷幕,她倒上杯清茶給他,玄燁笑著接過。

    「玄燁,為什麼三藩作亂如此緊張的時候,你還要勞師動眾到南苑圍獵?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待在宮中好好休息。這些日子來,你實在太過操勞了。」她心疼地瞅著他,眼中滿是問號。

    歎口氣,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惠惠,你瞧不出來嗎?現下情勢對我大清極為不利,吳逆舉兵後,短短三四月間,已經飲馬長江。照我看來,他很快會逼朕與他簽訂城下之盟,劃江而治。」

    「那如何可以?」惠惠義憤填膺地怒道。

    玄燁看著她。唇邊掛著個微笑,眼中射出堅定的光彩。「當然不可!我已決定,回宮後即刻下旨,處斬吳應熊,以昭朕平叛之心!」

    他臉上的神色是那麼平靜,彷彿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無法影響他的決心。

    起身,走到他身邊,她摟著他手臂,依戀地靠在他似乎可承擔一切的肩膀上。「玄燁,國家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無論你作任何決定,我總是支持你。」

    玄燁伸臂摟住她,讓她窩在自己懷中,分析當前情勢,「你問我為何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著圍獵,但我無法不如此啊。

    現在朝中議論紛紛,不少漢宮偷偷將家眷遣回原籍,打好了『另仕新朝』的算盤;而不少滿官也主張應即速撤離京師回遼東,就連你叔父索額圖,他都主張倣傚漢文帝,殺了主張撤藩之人,許吳三桂永不削藩.世鎮雲南。

    這個時候,如果我稍露疑懼之意,只怕朝野上下都會人心浮動,社稷不穩。」

    原來情勢已惡劣到如此境地?!從前看到這段歷史時,總是輕描淡寫帶過,她只清楚知道玄燁總是勝利了。

    可現在看來,即便玄燁是那個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可這份勝利也來得太辛苦、太艱難……

    「玄燁,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必定可以打敗吳三桂,平定三藩叛亂的,我對你有信心。」她笑著,摟住他脖子。

    用嬌媚柔情化解他心中的焦慮煩躁。

    擁她入懷,玄燁淡淡道:「朕別無他願,願天下早息刀兵。生民樂業,共享太平之福。」

    透過帳幕的幕頂,他的眼光投向那望不見的穹蒼深處,心底祈求著讓這場亂事能夠早日平定,百姓也可逃離戰火,過上幾年好日子。

    「對了,玄燁,過幾日就是皇額娘聖壽了,照你的意思,要如何替皇額娘祝壽?」  

    五年來,惠惠對擔任大清皇后這個身份漸漸稱職,也愈來愈得心應手,宮中上下對她這個皇后也逐漸讚譽有加,只除了——皇太后。

    不知道是否當年因藍若那件事開罪了太后,還是太后仍對她這個皇后不滿意,太后對她始終沒有好臉色,玄燁不在跟前時,常常冷嘲熱諷、多加刁難。但她全都忍下了!

    因為就算告訴玄燁,也只是增添他的煩惱,害他裡外不是人而已。

    因此。在他面前,她一句也沒提過。

    他為難道:「過往十幾年,每年皇額娘聖壽都有許多慶祝活動,今年若因吳逆造反而耽擱,只怕惹皇額娘不快,我們做晚輩的也心中難安。

    但我近來每日需要處理的奏摺起碼三、四百件,哪有那份閒心替皇額娘祝壽?」

    「那就讓臣妾來替萬歲爺分憂吧?」她笑吟吟地提議。

    「惠惠你?」他驚喜地看著她。

    「為夫君解憂是做妻子的分內事嘛,你何須如此訝異?」刮刮他臉頰,她笑得可人。

    「幸虧……」他笑睨著她,沒有說下去。

    「幸虧什麼?是不是幸虧有我這個賢內助呀?」點著他胸口。她笑著。

    「答對了!」抬高她下顎,他笑著接道:「有賞!」

    熾熱的吻立即落下,貼上她嬌艷欲滴的紅唇,輕咬吸吮,唇舌交纏間天旋地轉,濃情蜜意在廣闊草原上的小小帳幕中激情上演。

    ☆☆☆☆☆☆☆☆☆

    是日,皇太后大壽,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

    一大早,玄燁就率著親王、皇族及文武百官到慈寧宮替太后賀壽,因前線軍情吃緊,行禮恭賀一完,玄燁就領著眾大臣回養心殿議政,不參與之後的祝賀活動。

    玄燁他們離開慈寧宮後。惠惠就領著六宮妃嬪、公主、福晉們一大票人進慈甯宮祝壽。

    今日的慈寧宮在惠惠張羅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壽宴設在慈寧宮正殿,皇太后南向升座,殿南搭起戲台,戲舞百技並作,宮女們端茶奉酒,在席上穿插來去,慈寧宮內熱鬧萬分,就連向來臉色陰沉的皇太后,臉上也浮上久違的笑容。

    看著台上的戲,太后狀似隨意地與身旁幾名親王福晉閒話家常。

    惠惠坐在另一邊,目光定在戲台上,似乎正專心看戲,只她自己知道,她的魂魄早已飛到養心殿,陪在玄燁身邊了。

    不知道,忙於軍情的他可吃過午膳了?吩咐御膳房燉的銀耳燕窩湯,他可喝了?還是又全忘在腦後了?!

    直到身旁的裕福晉不動聲色地伸肘撞了撞她,錦帕遮著嘴巴,小聲提醒:「皇后,太后正與您說話呢!」她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

    「方纔臣妾聽戲聽入神了,不知皇額娘有何訓示?」

    太后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明君賢後乃萬民之幸,皇帝外持四方,皇后內主六宮。如今三藩造反,天下大亂,皇帝晝夜為國事辛勞,你身為皇后,自該……」

    太后訓示未完,就在這時,誰也沒料到,一名宮女端著托盤斟酒的手一顫,讓酒液灑了太后一身。

    啪一聲,太后已揚手一個巴掌過去,清脆響亮的巴掌一落下,宮女左臉高高腫起。

    「奴婢該死,求太后恕罪!」宮女被打的撲跌在地,連聲哀求。

    「賤婢!竟敢亂我宮儀,來人,給哀家杖責四十杖,重重地打!」太后厲聲下令。

    宮女大驚,驚恐中想到救命稻草,忙朝惠惠哭求:「皇后您慈悲心腸,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求您救奴婢一救吧!皇后!」

    惠惠站起身,剛想說話,太后已拍案大聲道:「誰敢替這個賤婢求情,哀家連她一塊兒罰!」

    一句話,堵得惠惠再開不了日。

    宮女匍匐在地,滿心驚恐。淚流滿面地望著惠惠。

    「皇后……」

    慈甯官當差的總管太監已聽命地過來行刑。

    兩名太監將宮女推倒在地,手中廷杖已重重打了下去,沉悶的一聲響。宮女咬緊牙關,淚已落下,口中悲慘地呼著:「太后,奴婢知錯,求您饒了奴婢吧……皇后……救救奴婢啊……」

    惠惠傻傻站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世間真有如此酷刑。來到這個時代那麼久,一直伴在皇帝身邊,她直到今日才親眼看見杖刑是如何殘酷!

    那名宮女的痛呼聲聲入耳,惠惠的一顆心也絞成一團,明知自己求情也於事無補,但她卻無法眼睜睜袖手旁觀。

    砰地一聲跪倒在太后面前,她求著:「皇額娘.這名宮女雖然犯錯。但您責罵幾句也就是了,犯不著如此大動干戈刑責於她吧?」

    太后瞪著她,怒聲呵斥:「住嘴!哀家說過,誰要敢為這個賤婢說情,哀家達她一塊兒罰!」

    惠惠忿忿難平,大聲道:「皇額娘!後宮有後宮的宮規,這名宮女雖有錯處,但何至於要用杖刑?」

    「你再說!你只要再說一句,哀家連你一塊兒打!」

    太后指著她。滿臉怒容。

    惠惠也氣極。霍地站起身來,大聲抗辯:「不平則鳴!我為何不能說?這名宮女只不過犯了芝麻綠豆大的錯事,何以又打又罵地受此刑責?她也是爹生娘養的,她也是父母捧在掌心裡疼愛的明珠,您就算是太后,也不可如此糟蹋人!」

    慈寧宮內所有人都不敢在這風頭上去勸說,也不敢插嘴調停。

    聽了惠惠的話,太后氣得撫著胸口直喘氣,食指指著她顫個不停。「你……你好……」

    惠惠不再理她,衝到行刑處,推開其中一名太監,撲到那名宮女面前,護著她說:「住手,住手!統統住手!不許你們再打她!」

    但另一名繼續執刑的太監卻不敢停手。繼續打在宮女身上,但下手之時已極有分寸,小心地避開惠惠,不敢殃及惠惠。

    太后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護著宮女的惠惠,咬牙切齒地喝道:「好!這可是你自攏的,你也別怪本官無情了!」手一揮,大聲下令:「內侍,將她們二人一起杖責,直到哀家吩咐你們停手為止!」

    懿旨一下,所有人都張口結舌地呆住,就連正在行刑的太監也傻傻停了手。畢竟,太后吩咐行刑的對象可是皇后呀!

    看所有人呆若木雞站著,將她的懿旨視如耳邊風,太后震怒了。

    她用力一拍茶几,震得所有杯盞跟著一跳,太后怒聲大喝:「狗奴才!你們都不將哀家的懿旨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奴才不敢!」所有人齊齊下跪。

    「給我打!」太后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若是你們再不動手,哀家將你們全都處死!」

    兩名行刑的太監對視一眼,對太后慈威不敢反抗,無可奈何舉起廷杖,對著惠惠二人打了下去。

    惠惠護在那名宮女身上,沉重的廷杖一下下落在背上、臀上,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名宮女感動地涕淚交流。哭道:「皇后,您待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不忘!」哭著、嚷著,她掙扎著試圖替惠惠擋住那些不斷落下的廷杖。

    「不要!不要打皇后!要打就打我好了!」與惠惠情如姐妹的藍若奔了進來,直接撲到惠惠身上,忙著替她遮擋如雨點般無情砸落的杖棍。

    惠惠渾身上下已有無數道傷痕,但她仍用微弱的力氣使勁推著藍若,「傻瓜,不關你事,快點走!快點走!」

    藍若護著她,替她擋去砸向她肩頭的一棍後,慘呼一聲,掙扎著說:「皇后待藍若情深意重,藍若這條命本來就是皇后救下的,咱們有難同當,藍若絕不會丟下您的!」

    「傻瓜、傻瓜!」被狠狠杖責時,惠惠咬緊牙關沒哼一聲,這時卻因藍若的癡傻掉下眼淚。

    三個小女子互相爭著替對方擋住無情棍棒,就連負責施刑的兩名太監都感動地濕了眼眶,手下廷杖愈來愈無力。

    而周圍那票福晉、格格們也全都感動地抽噎起來。

    裕福音猛然跪下道:「太后慈悲,求您高抬貴手,饒了皇后她們吧!」

    此言一出,所有福晉、格格全跪下了,一齊磕頭道:「求太后大發慈悲!」

    太后咬緊牙看著這一切,也不理會她們,只冷冷道:「你們都沒吃飯嗎?給我重重地打!」

    太監無奈,只得加重手力,皮開肉綻下,那名宮女與藍若連聲喊痛,只有惠惠咬緊牙,唇邊滑下一行血絲,卻始終不肯叫疼,只用冰冷的目光抬眼望著高坐殿中的皇太后。

    皇太后一陣心寒,正想說話,猛然間,聽到門外的太監喊著:「皇上駕到!」

    太后當場變了臉色,咬緊下唇,雙手禁不住顫抖著。

    惠惠鬆了口氣,虛弱地咳了一聲,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藍若拉著惠惠的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皇上來了,咱們有救了,有救了!」話音剛落,她的頭一歪,已暈了過去。

    大殿中的人,齊聲道:「皇上吉祥!」

    玄燁已大步跨進宮門,視線一掃,他看到了殿中怵目驚心的行刑現場。

    「惠惠、惠惠……」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個時辰前尚好好的惠惠,此刻竟……

    急步奔到她面前,他小心翼翼將她摟進懷中。

    她虛弱地對他笑了笑,幽淺笑容比流星還短暫。

    「我……我沒事……」她的嗓音破碎得幾乎聽不清,話未說完,已撐不住地昏倒在他懷中。

    「惠惠、惠惠!」

    巨大哀痛如鐵錘般壓在他胸El,疼得讓他想落淚。

    轉頭看向依然端坐殿堂上的皇太后,他憤怒的眼中幾欲噴出火來。若是目光可以殺人於無形,只怕太后已被無數道利箭射成馬蜂窩,當場身亡。

    「太后,這件事朕不會就此罷休!」

    不願耽誤惠惠傷勢,他一把打橫抱起惠惠,怒目瞪了一眼渾身不住顫抖的太后後,急步往外奔去,並下旨:「慈寧宮侍衛聽著,從此刻起,慈寧宮戒嚴,宮內一千人等不得外出,宮外人不得進入!」

    「喳!」侍衛們恭聲頡旨。

    玄燁奔出慈寧宮,看一眼懷中全無氣息的惠惠,心疼得滴血。「傳所有太醫坤甯官伺候!快!快!」

    一路飛奔,他不斷垂首看著懷中的她,心口一熱,一滴晶瑩水珠滴在她臉上。

    「惠惠,無論如何,你萬萬不能出事!我不能失去你的……不能……」他在心中不斷祈求著上蒼。

    ☆☆☆☆☆☆☆☆☆

    回到坤甯宮中,玄燁小心翼翼將惠惠放在床榻上。

    一轉身,將候在身旁的一名大醫揪到床邊,厲聲喝道:「快點替皇后醫治,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朕要你們統統陪葬!」

    太醫們忙跪下磕頭說:「巨等必會竭盡全力醫治皇后!」

    玄燁揪住太醫們的衣襻,用力將他們往惠惠面前推,嘶吼道:「少廢話!朕只要你們救皇后,她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聽到沒有?」

    其中一名太醫較為理智,上前稟道:「皇上,您心緒紊亂,不適宜留在這裡,還請萬歲爺移駕外廳稍待,臣等必會全力以赴醫治皇后。」

    「不!朕要留在這裡陪她,她醒來見不到朕會擔心的,朕要留在這裡陪她!」

    太醫看到他眼中急得滿是血絲,明白此刻就是九頭牛也無法將皇上拖離此地,所以不再堅持。

    玄燁急得滿心煩躁,想大聲怒吼.想用盡全力發洩,可他此刻卻什麼也做不了。

    而惠惠,竟一直沒有醒轉。

    一個時辰後,其中一名太醫來到玄燁面前,顫巍巍地跪下道:「啟稟皇上,臣等無能,無法醫治皇后,請萬歲爺降罪!」

    所有太醫也一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齊道:「臣等無能,求皇上降罪!」

    玄燁像被驚雷擊中一般,呆在原處無法反應,半晌,他一把抓起其中一名太醫,嘶吼著問:「你說什麼?你們無法醫治皇后?你們是大夫,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為何你們無法治好她?既然如此,我留你們這班飯桶何用?」

    握緊拳頭,他憤怒地抽出掛在牆芏的佩劍,準備揮下

    「玄,玄燁……」虛弱呼喚自床邊響起,玄燁渾身一震,手中的劍匡唧掉在地下。

    「惠惠、惠惠!」他趕忙奔到床前。

    握住他伸來的手掌.她虛弱地說:「玄燁,如果我有個什麼,你千萬不要怪任何人……」

    太醫們互望一眼,都搖頭歎氣,一起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惠惠……」坐在床沿,玄燁將她擁到懷中,圈緊她,告訴自己如此就可以不必失去她。

    「別難過,玄燁……其實,我早料到會有這天,我不後悔,真的……」抬手輕撫他臉,摸到一手濕意,她的心都疼了。「玄燁,別哭,是人總有一死,不是嗎?我只不過早走一步而已……」

    她的眼中漸漸騰起晶瑩光彩,連她自己也意識到是迴光返照,急忙抓住他手囑咐:「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要做一個千古明君,不可以濫殺無辜!」

    摟緊她,他的淚水滲進她發問,哽咽著說:「只要你安然無恙,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傻瓜……」她輕輕笑著,氣息愈來愈弱。

    「惠惠、惠惠!」陡然間,一道清脆嗓音不知從哪裡傳了出來,也傳進二人耳中。

    「貞貞?」惠惠眼中閃著不敢置信的光彩,以為是自己臨死前見到的幻象。

    玄燁大聲喝道:「誰?你是誰?快出來!」

    床榻旁惠惠用於更衣梳妝的銅鏡中忽然出現一陣異象,玄燁抱著惠惠來到鏡前,眼見著銅鏡上清晰顯現出幾個人的身影。

    惠惠呆住,傻傻喚著:「爸爸、媽媽、貞貞,你們……」

    康媽媽在銅鏡那頭伸手呼喚:「惠惠,你快回家吧,媽媽好想你……」

    幾年不見,爸媽都老了好多,應該是為她這個不肖女煩惱的吧?

    「對不起,爸媽……」她說著,淚已流下。

    玄燁驚疑不定地瞧著眼前一切,滿腦子都是問號。

    貞貞已插口說:「惠惠,昭惠格格命數已盡,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來,把手給我!」

    歷史上的此刻,正是康熙的孝誠仁皇后赫捨裡氏薨逝歸天之時!

    她等了那麼多年,就是等此刻可以接惠惠回到二十一世紀的家人身邊,讓歷史沿著它原來的軌跡繼續下去。

    她從銅鏡中伸出了手,手臂競穿過鏡面仲到惠惠面前,情景詭異的讓玄燁怔愣了一下。

    然後,他忙緊張地摟緊亍惠惠,生怕一放手就會失去她。

    惠惠為難地看看銅鏡那邊父母擔心的臉,又回頭瞧瞧這邊玄燁急切的神情,不知該如何選擇。

    貞貞急了,「惠惠,快點!再不回來,你會死的!」

    「玄燁?!」回頭看著他,她臉上神情纏綿難捨。

    玄燁看了她半晌,「惠惠,你跟她回去吧。」扯出艱難微笑,他緩緩放開手。

    無論如何,他只想讓她好好活著!如果留在他身邊只會讓她沒命,他情願放手,讓她離開!即便這個決定是多麼的痛徹心骨……

    「玄燁……」

    「我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你根本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難怪你說話古怪,言行古怪,想法更是千奇百怪!

    你來到我身邊,帶給我許多東西,與你一起這段日子是我畢生最難忘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但你快點跟那位姑娘回去你原來的世界吧,留在這裡,你只有死路一條!

    我雖然不願你離去,但我更加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沒命……走吧,惠惠,走吧!」他催促著,牽起她的手就要交給貞貞。

    「玄燁……我不想離開你……」淚落如雨,她眷戀地瞅著她,用力握緊他手。

    「惠惠,別再婆婆媽媽了,跟我回來!」貞貞抓住她手,用力往鏡子裡拖。

    「惠惠,回來吧!」鏡子那頭的父母也哀聲喚著她。

    「惠惠!」玄燁喊著她名字,猛地捧住她臉,用力的吻著她,像在做著最後的訣別。

    唇分,他仍不捨地捧住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喊著她的名字,然後眷戀的輕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額頭、眼睛、嘴唇上……

    她閉著眼承受他最後的熱情,淚水不斷從緊閉的眼中滑下,順著緊抿的唇滑落。

    他的口中淨是說不完的苦澀滋味,每個吻都苦人心頭,痛入骨髓。

    「惠惠,別了,自己珍重!」閉緊眼道出訣別,他狠命一推,把她往貞貞那方推去,也將她永遠推離自己的生命。

    「玄燁!玄燁!」她狂呼著他的名字,手指盡力伸長,只想抓住他放開的手。「我不要走,不要走!死也不要走!我情願死在你身邊,也不要永遠見不到你!」

    他閉著眼,耳中聽著她淒楚的呼喚,心疼得就快裂開。

    「玄燁……」她的呼聲愈來愈弱,最終漸漸淡去。

    他猛地張開眼,就見銅鏡中的她淒然回首的絕望表情,而她的目光就好似糾纏在他靈魂深處,就此扎根,再也抹不掉。

    銀紫色的光焰一閃,銅鏡回復如初,而他心愛的佳人從此消失無蹤,無處尋覓。

    「惠惠……」他跪倒在銅鏡前,明白有一部分的他,已被她帶走了。再也尋不回來……

    尾聲

    「皇上,三年了,您每年這個時候都到妙峰山娘娘廟來憑弔皇后,這又是何必?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必定不想看您為她傷心憔悴。」每年都念上這麼一段話,小桂子已把它當成劇本對白來背。

    玄燁照舊的不發一語,靜靜坐在靈感宮前的石階上。

    「惠惠,在另一個時空的你過得可好?在那個開明的時代,以你的才學心思,想必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你如此聰慧可人,應該有很多男子傾慕著你,不知你身邊可有了良伴佳婿?

    知道嗎?我已平定了三藩叛亂,如今四海昇平,人人都稱讚我是個古往今來的聖明君主。可我只想聽你告訴我,我是否是你心目中的好皇帝。

    太后那樣對你,我已將她禁足在慈寧宮。但念在她是我額娘的份上,我沒有難為她。自從你離開之後,她整日吃齋念佛,懺悔昔日罪孽。我不知道上蒼是否原諒了她,但我已不再怪她了。」

    靜坐一夜,毫不理會濛濛細雨不斷灑落,眼看東方漸亮,當第一道曙光悄悄爬上妙峰山顛的時候,玄燁一扭頭——

    一名少女正淺笑盈盈地撐把湖水綠的雨傘往山上走,她的神情是那麼嫵媚動人,她的身段是那麼窈窕曼妙……

    玄燁怔怔望著她,情不自禁脫口喚出那個念念不忘的名字:「惠惠……」  

    略略偏過臉,少女朝他望來,眸光流轉,視線交纏的瞬間,時光彷彿就此打住。

    直到少女淡淡地別開眼,玄燁聽到她狀若無心地輕聲抱怨:「怎麼搞的?居然有人比我還早?」

    玄燁頓時悵然若失。

    難道,她真的不是惠惠?可是世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女子?那容貌、那眉眼,明明就是惠惠……

    打盹醒來的小桂子茫然張開眼,一眼望見面前少女,驚呼一聲:「皇后?」

    玄燁看她毫無反應地逕自走到那口大鐘前,準備撞鐘。

    看來真的不是惠惠了,若她是惠惠,怎會如此對他?

    若她是惠惠,怎可能不認識他?

    「小桂子,走吧,下山。」他失望地轉身。

    小桂子跳了過來,緊張地低嚷:「她、她不是皇后娘娘嗎?」

    「只是一個相貌相似的女子而已。」他連回頭的興趣都沒有。

    當——當——當——

    鐘聲在靜謐安詳的妙峰山頂響起,鐘聲在曙色蒼茫中迴盪,玄燁的腳步頓了頓。

    三年前。他也曾與惠惠一起撞響過那口鐘,而現在,物是人非事事休!

    「三年前,我的心願是希望大清朝國泰民安,而他……能夠心想事成,事事如意;三年後的現在,我的心願是……」她頓住,滿意地看見他停住腳步,寬厚肩頭微微抽動。

    「你不想知道我現在的心願是什麼嗎?」她揚聲問,唇邊掛著與三年前一樣的笑意。

    「惠惠……」他霍然回頭,眼中全是驚喜。「真的是你?」  

    她仍是慧黠地笑著,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除了我,還有誰敢耍你這個九五至尊的皇帝老爺?」

    兩人快步奔近,相擁而泣。

    求了貞貞與張大哥三年,他們終於肯點頭送她回來,她總算等到了。

    小桂子在旁感動地扯起袖子拭淚,悄悄迴避。

    「告訴我,你現在的心願是什麼?」

    她笑著,輕點他胸膛。「你忘了嗎?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我才不會告訴你呢!」

    他也笑了,低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而且——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

    他緊緊將她擁入懷中,胸懷深處空了三年的位置終於填滿。

    雙唇相印,滿天雨絲優柔飄灑,幸福終於圓滿。

    一全書完一

    編註:別忘了,《穿越時空愛上你》還有「在皇朝談戀愛」、「到秦朝找老公」、「在大遼撞冤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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