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逗小豬吃老虎 第一章
    如果十天前有人告訴潘婕舒,她會下田去工作,她一定會笑那個人腦筋秀逗了。想她堂堂一名大型服飾代理公司的廣告副理,會下田工作引可笑之至!

    但是現在她卻笑不出來,因為她最不敢相信的事竟然發生了。她站在田中央,欲哭無淚、仰天長嘯,而這一切全拜公司那個啞心的老色狼經理所賜。

    她真的沒料到老色狼會因為吃她的豆腐不成而惱羞成怒,既而設計陷害她,使她丟差失譽。如果不是她為這份工作投注了太多的心力,今天她也不會如此氣憤難忍。

    打從她專科畢業進這家代理公司工作已經五年了,好不容易才升到副理,只因那老色狼的惡意中傷,她就失去了這份工作,怎教她不氣呢?可是,氣又能如何呢?誰教那老色狼是董事長的大舅子呢!

    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再多、再好的才華一樣敵不過人家的裙帶關係,所以她決定回南部老家休息一陣子,伺機再出發。

    可惜,事與願違。當她回到南部老家時,她可愛的老爸、老媽竟告訴她,他們打算去度不知道第幾度的蜜月。老實說,她還沒見過有哪對老夫老妻像他們這麼瘋狂的,一說要去度假,立即把身邊的工作全數丟下,高高興興地去享受他們的假期,也不管別人怎麼善後,只要他們自己開心就好。所以她時常在想,如果不是祖先留下了不少田地給她老爸,恐怕全家都得喝西北風了,哪容得現在他們說去玩就去玩的自由!

    不過,平心而論,老爸、老媽倒也不失為人父母應有的優點。比方說,小孩子傷心時,他們會給予適當的安慰。小孩子失望時,又會適進的加以鼓勵。甚至在兒女作決定時,給予絕對的支持。他們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他們常常不在。所以,以上的優點只有他們在的時候才生效。也就是因為如此,養成他們姊弟四人特獨立的個性。

    她大姊婕妤一個人在台中,開了間服飾店。大弟展風大學剛畢業,尚在軍中服役。至於小弟展羽,則在外地混五專。平常只有過年過節姊弟四人才會回家,所以她老爸、老媽要見他們一面也不容易,更別說是要他們看家或是下田工作了。

    現在可好,她是自投羅網。他們一聽她把工作辭了,興奮得好似中了第一特獎,不但要她看好家,還要她把田裹的草除好。

    除草?他們家的田少說有十幾甲,怎麼除呀,這分明是虐待她嘛!一定是的,去年她忘了回家過年,這回他們打算用這種殘忍的方法處罰這個不乖的小孩,錯不了的。

    這也就是為何她現在會站在田中央,欲哭無淚的原因了。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深歎一口氣,還是認命吧!

    突然,一個念閃過她的腦海,萬一她體力不支昏倒在田裹,搞不好會變成人干!放眼望去,方圓十里內除了她,家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家了。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在台灣還有這種「世外桃園」,可是這是真的,她老爸為了他一個奇怪的念頭,而造了一個他所謂的「世外桃源」,當然這是他自己說的,而他們姊弟四人則認為這裡是「邊疆地區,化外之地」,否則怎會為煙罕至呢?

    所以現在她還是快點回家休息,下午再來吧!想著想著,順手就收拾起農具,準備回去。

    說時遲,那是快,天空突然像裂了一個大洞似的,剎那之間,——個重物落在她的眼前約一百公尺處,把她硬生生地哧愣在原地。怎麼,ET來襲了嗎?她心中閃過了無數的想法,卻沒有一個是好的。

    她近來真是倒足了楣,先是被人踢出公司,然後又被老爸、老媽捉來「勞改」,現在更妙了,她快被外星人捉走了。天啊!准來救救她?偏偏這裡又是人,煙罕至的地區,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該怎麼辦?逃?對!就是逃,但逃到哪兒去呢?再說已經過這麼久了,令她逐步往它移去。

    說也奇怪,當她走到距那個「巨蛋」約十步的地方時,巨蛋竟隱約發出淡淡的光芒,令她猝而倒退兩步。她再仔細觀察一會兒,確定它是無害的之後,她才放心大膽地走入它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中。

    近看那顆巨蛋,發現它大約有兩個人高,寬約兩公尺,與她想像中的外星人太空船實在相去甚遠。她突然有一種作夢的感覺,為了證明她不是在作夢,她結寮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結果疼得她捂著臉哀叫。這麼說,她並非在作夢了。她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那顆巨蛋,想像著外星人的模樣。

    倏然,想像不再是想像,一道光束從巨蛋頂端射出,直落在她身邊不遠處,接著一個人形逐漸形成。她說不出心中最真切的反應是什麼,是恐懼多些?還是期待多些?總之,她就快成為歷史的見證——第一位與外星人接觸的人類,竟然是她。天!多不可思議啊!

    當人形完全形成後,婕舒發現,她心中所想像的外星人和眼前的他完全是兩碼子的事。可是,在她還未來得及仔細打量他之前,他已然昏倒在她跟前。這時,婕舒才發現他的額頭正汩汩流出大量的紅色血液。她一個箭步衝到他的身邊,想盡辦法幫他止血,最後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隨便抓了幾把泥土敷在他的傷口上。過了不久,血總算止住了。不過,萬一他感染破傷風怎麼辦?管他的,救人要緊,大不了帶他去打破傷風預防針不就沒事了?!她邊想邊覺得好笑,帶外星要去醫院打針?那情景一定很好玩。

    當婕舒將他半拖半拉地弄回家時,已是中午時分。她將他的傷口處理好後,就把他扔在客廳的沙發上,逕自進浴室洗澡。

    清洗乾淨後,她也不去看看要醒了沒有,就溜回房睡她的大頭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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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婕舒一覺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室的黑暗,和一對熠熠發亮的眼睛。眼睛?她大叫起來。

    「救命呀!」她飛也似的彈身而起,滾到床下。

    接著,那雙眼睛的主人發出一低沉的笑聲,令婕舒想起早上發生的怪事和會流血的外星人。外星人!她憑感覺摸黑打開檯燈一看,果然是他!婕舒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拍拍灰塵,不悅地瞪著他。

    「喂,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房間是不可以隨便進來的?」

    倏地,她打了自己一下,暗罵自己白癡,他是外星人,哪聽得懂國語!那怎麼辦?比手語嗎?算了,他連國語都不懂,手語豈不更慘?再說她也沒學過手語!

    微笑吧!有人說它是共通的語言,她姑且一試吧!於是,她展開了有如陽光般的燦爛的微笑看著他。而他也回給她一個迷死人不賠錢的微笑,至此,婕舒才發現她「撿」了一個大帥哥回家。

    哇塞!他真是帥得沒話說,以她一個廣告人的眼光來看,他絕對可以成為頂尖的模特兒。看看他,這身材、這臉蛋,她突發現異想,也許可以把他賣去當男妓,一定很賺錢。想著想著,她嘴角的笑容益發擴大,甚至大到流口水的地步。若非那外星人帥哥推了她一把,恐怕她還在作販買人的白日夢呢!

    「誰找我?」敢情她還未從白日夢中醒來,這裡除了外星人帥哥和她自己以外,還有誰?神經質的女人。

    婕舒不太客氣地瞪視他,看來她已將可能被抓到外星球的恐懼拋諸腦後了。

    『喂!你幹嘛推我?」她一時忘記他是外星人的事實,指著他的鼻子,很是潑辣的樣子。

    而那位外星人帥哥卻是一逕的微笑,不言不語地望著婕舒。婕舒的大腦彷彿才開始運轉,想到他聽不懂她的話,不禁有些洩氣。

    「好好的一位大帥哥不會說話,啞巴一個,就算買到星期五餐廳,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算了!」

    這時,她見到他池碩壯的體格,像挖到寶藏般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太棒了!一個免費的奴隸!她做夢的空想者。也不想想,以她一名文弱的女子如何駕馭比她高大的男子?她不做人家的奴隸就算幸運下,還要人家服侍地?肯定是太陽曬多了——昏頭了,不過,她大小姐可沒想到這一點,一味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肯面對現實。驀地,一個聲音打破她的幻想。

    「喂!你要自言自語到什麼時候?」

    「要你管!」咦?不對呀!這句話是誰問的?捷舒揚起一起雙靈動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瞠視他,下巴都快掉到地面了。

    然後,一聲遲來的尖叫聲從她口中逸出——「啊……」待她發洩完後,又恢復冷靜:速度之快,令人傻眼。

    「你是誰?」

    「佐籐浩——。」

    婕舒不信地看著池,「你是日本人,不是外星人?」

    佐籐再現他迷人的笑容,笑問:「什麼外星人?」

    哇!不會吧!日本的科技竟然進步到可以將人化為光束,再將光束化為人,太不可恩議了吧!怎麼從沒聽說過?糟了!這一定是日本的最高機密,地當然聽說過。這下慘了,說不定眼前這位帥斃的老兄會殺她滅口……一想到這種可能。她不禁汗毛直豎,打起顫來。

    就在婕舒胡思亂想之際,佐籐也不客氣地打量起他眼前的小可愛。說她是小可愛一點也不為過,瞧她一臉秀氣卻配上一雙靈活的眼睛,看似精明,實則迷糊得可以,再加上嬌小的身軀,真是小得可愛。她剛剛還想把他賣到星期五餐廳,也不想想到底是誰賣誰?不過,什麼是「星期五餐廳」?不管了,先問清楚座標再說。

    「喂!」

    「我叫潘婕舒,三點水的潘,女字旁的婕,舒服的舒。我不矮,別叫我『喂』!」

    婕舒最恨人家叫她「喂」,她頑固的認定是別人一直叫她「喂」,她才會長不高,壓根兒沒有想過自己的老媽才一五0,她能長到一五五就該偷笑啦!還怨!

    佐籐有點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喂」跟矮有什麼關係呢?

    「好吧!潘婕舒,你只要告訴我這裡的座標,我馬上離開,OK?」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極度忍耐她的瘋言瘋語般的扭曲。

    「什麼座標?」她是真的不懂。

    他簡直氣極了,「你太過分了吧!雖然你救了我,可是也不能捉弄我呀!連座標都不肯告訴我,我怎麼回去了?」

    他的怒火也挑起她的脾氣,她氣得把連日來的晦氣一古腦全出在他身上。

    「你這日本沙豬,你無端發什麼脾氣?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夠倒楣的了,先是被公司無情的踢出來,然後回到家還得接受勞改,最倒楣的就是救了你這個王八蛋,我受夠了……我受夠了……」說到末尾,她竟以泣訴收場。

    她這一哭可不得了,眼淚婆娑的弱質模樣直讓左籐自責不已。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女人哭,這種感覺怪怪的,心臟莫名的不規則跳動,雙手不由自主的抱著她,讓她靠著他的肩膀哭泣。在他的世界裡,女人是不會哭泣的,她們與男人一樣強悍、一樣無情。他的母親是,他的姊妹是,而他的女部屬更是。但是,她不是,她不是一樣,她會哭、會笑、會生氣、會罵人、會……總之,她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

    婕舒哭下好久好久,突地,她抬起腫脹的眼睛,抱怨似地咕噥:「你的肩膀好硬。」

    佐籐失笑了,多可愛的女孩呀!還會抱怨他的肩膀硬,可見她的心情好多了。

    「我真的怕你哭個不停。」他打趣道。

    婕舒撇撇嘴,「誰會那麼無聊哭個不停?我不過是哭個幾聲,聊表心意罷了。」

    聽她這麼說,她剛才只不過是「哭幾聲」?那她就很難想像她「哭個不停」會是何種情景了。想歸想,一樣要問正事。

    「你真的不願意告訴我這裡的座際是多少?」佐籐的口氣已明顯的溫和了些。

    「老大!」婕舒苦笑一聲,「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座標是多少,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他的眉梢一再挑起,狐疑地盯著她的雙眸。

    她百般無聊似的回答他,「我幹嘛騙你?又沒有什麼好處。

    佐籐將嘴角用力一抿,「沒道理呀!你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度假村裡,居然不知道座標,那你要如何離開這裡呢?」

    「白癡!當然是騎車呀!難不成用飛的嗎?」婕舒理所當然的回答,順道送他一個白眼。

    「騎車」好陌生的名詞,他胸中疑慮頓生百倍,「你……騎的是……什麼車?」

    他的問題問得婕舒郡快以為他在整她冤枉,但是他的眼神又認真得很。算了,當作做樁好事回答他吧!

    「摩托車啊!老兄。」

    「那這個度假村?」

    「是我家。」

    「最後一個問題,」佐籐呼吸不順暢的問道:「現在是西元幾年?」

    「西元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

    佐籐腦門一轟,倒吸一口氣,頹然地坐到婕舒的床沿,將頭深深埋入雙掌之中。

    果然,他猜得沒錯,他竟然回到過去的時空!老天!整整倒退了三百年!在他的時空應該是二二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才對。都怪自己愛逞強,想強行通過宇宙震盪區。他早知道發生宇宙震盪時會產生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當時他根本無暇他顧,只知道下午的會議他非出席不可,所以儘管明知山有虎,他只有偏向虎山行,怎知,這回是踢到大鐵板了。

    「喂,你怎麼了?」婕舒不太瞭解為什麼他突然不說話了,而且神情也有幾分調悵。

    佐籐慘淡一笑,「沒什麼。」

    「哦!」沒什麼才有鬼哩!

    婕舒推測佐籐一是日本的間諜,可能正在考慮要不要殺掉她以保護田里那個「巨蛋」的秘密。一定是這樣的。她忐忑不安的猜想著,嘴裡也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

    「你想殺我嗎?」話一出口,她立即慌了,不知道如何收回,只得等著他的答案。

    「殺你?」佐籐只不過是重複她的話,競讓她哧得退到牆角。

    「你不要過來!否則……否則我會動武!」她的威脅沒有半點脅迫感,反而有點祈求的味道。

    「動武?」佐籐笑著看她那三腳描的架式,「你為什麼要動武?」

    「你要殺我,我當然在自衛呀!」說完,馬上換了個更酷的姿勢,擺明了她可不是好惹的。

    佐籐一點也沒有被她唬倒,反倒像看猴子戲耍般的輕鬆得意,他笑了笑反問她:「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你?」

    「剛剛」她防賊似的死盯著他的舉動。

    「剛剛?我哪有……」佐籐突然想起剛才的無心之語,頓時大笑起來。怎麼會有像她說得這洋神經質的女人?他只不過……算了,還是跟她說清楚,免得她傷到自己。但是,跟她說得清楚嗎?關於這點,他始終抱著懷疑。

    「潘……婕舒,對吧?

    他按按有些發疼的頭,赫然發現他頭上的傷,「我頭上的繃帶是你幫我弄的?」

    「是啊!」

    婕舒一想到她沒事救個間諜回家殺自己,就覺得自己像個白癡,無端又發起火來。「說到這件事,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哪!你這個死間諜居然忘恩負義,想把救命恩人殺掉,你沒良心!」說到底,她還是頑固的認為他想殺她。

    佐籐真想搖一搖她那滿是奇怪思想的小腦袋。間諜?他?他覺得自己好無辜。

    「潘小姐,我想你弄錯了,我根本不是什麼間諜,更不可能殺你。誠如你所說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可能殺你?請相信佐籐浩是個有榮譽心的人,我絕不可能殺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

    婕舒評量著他正經的容顏,「好吧!我相信你不會殺我。」

    「謝謝!」他鬆下一口氣。

    「不客氣。」一旦危險的汛息消失之後,婕舒的口氣依然軟了,隨便挑張矮凳子坐下,輕鬆的睨著他,「喂!佐騰浩一,你說你不是間諜,那你是做什麼的?怎麼會駕馭『巨蛋』到這裡來?」

    佐籐不解,蹙眉問道:「什麼『巨蛋』?」

    婕舒目光透著不耐,「就是把你用一道光束送出來的那個巨大的蛋形的物嘛!」

    「你是說我的飛艇?」

    「對啦!」她笑得像個得到大獎的小女孩。

    但是佐籐並未感到她的快樂,反而因記起他目前的處境而黯然。

    他的沉默令婕舒不由自主的關心他,「嘿!佐籐潔一,你是不是頭疼?如果是,說出來沒關係,我不會笑你的。」

    「不是。」他對她淡淡一笑,笑得有些不自在,「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所以……」

    「你不說又怎知我一定不信?說來聽聽啊!」她鼓勵他。

    「我……不是這裡的人。」

    「我知道你是日本人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池在時空中迷路的事,但是,她認真聽的模樣迫使他繼續敘述。

    「好吧!老實說奸下,其實我是未來的人,你明白嗎?」他有些擔心地無發接受,猛盯著地看。

    婕舒聽了關心的大叫,「哇!好棒!未來?!你真的是未來的人?你從西元幾年來的?」

    佐籐呆掉了,看來好像是他比較無法接受她那麼快速接受他不是現代人的訊息,他訥訥的說:「西元二二九四年。」

    「三百年後!」她驚奇的看著坐在床沿的男子突然冒出一句,「你幾歲?」

    「三十。」他反射性的回答。

    「呵呵!」她在笑過兩聲之後,猛地板起面孔道:「叫姊姊!」

    「啊!什麼?」佐籐當她瘋了似的看著她,「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呀!我是一九六八年出生的,而你是二二六四年出生的,我整整大了你兩百九十六歲呀!你叫我一聲姊姊,很應該呀!」她不懷好意的算計著。

    至於為何她非要佐籐叫她姊姊,老實說,她是真的沒安什麼好心眼,因為她素有鞭策弟弟的「好名聲」——這是她自己說的,在別人眼中,她根本就是有虐待狂!

    被她稚氣的話語給逗笑的佐籐,笑眼斜睨著婕舒,暫時拋開煩惱,促狹的打趣道:「我覺得我不應稱你姊姊,這樣太尊重您老人家了。」

    「哦!那應該叫我什麼呢?」她尚未警覺這是個陷阱。

    「老婆婆呀!」他綻開一抹笑,眨眼道。

    「什麼!我這個紋紋弱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秀外慧中、明眸皓齒、蘭心惠質、風姿綽約、儀態萬千、賞心悅目、無人可及的絕代佳人,你居然叫得出老婆婆三個字,太沒眼光下。」她邊說邊又他失望的搖著頭。

    真虧她說得出口,一連說了一大堆的成語,可惜呀可惜!沒一個適合她。這些厚顏的話聽得佐籐張目結舌、甘拜下風的瞪視古靈精怪的她。

    「不說話?!哈!」她很滿意他的態度,「我就知道你一定非常同意我的自謙之詞,可是你又不好意思說,所以就默認,我說的對吧!」

    佐籐此刻只差沒口吐白沫,拿頭去撞牆,他不能置信眼前這位三百年前的女人,居然可以如此錯認他的表情。

    「呃……算了。」

    他原本想反駁幾句的,但是在考慮過後,還是決定別提為妙。畢竟他可不想再受到她可怕的長篇大論的炮轟。

    「對了,我的飛艇呢?」他連忙改變活題。

    「田里。」

    「帶我去看。」

    「現在?」他不知道現在是晚上嗎?這麼晚根本看不見田路,如何去?她開始懷疑是不是經過了三百年,人的大腦就開始退化了?

    「有什麼問題嗎?」他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好像猶豫什麼。三百年的差距真的很大嗎,否則他怎樣都猜不出她的心意?

    婕舒歪著頭注視著他,「也沒什麼很大的問題啦,只不過看不到路面而已,不是很大的問題,真的!」

    才怪!她在心底補上一句。

    「沒問題就走呀!」他在她尚未開口前.率先離開她的房間下樓去。

    婕舒目瞪口呆地暗罵他是個大白癡,就連三歲小孩也聽得出好話中有話,只有這個白癡聽不懂,連累她三更半夜陪他去找那艘破飛艇。一想到這裡,她也只能無奈的歎息,誰敦她沒事這麼好心撿這個大麻煩回家,他,真的太麻煩了!

    雖然有點火大,但是她還是勉為其難地陪他出去找飛艇。說她勉為其難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她有夜盲症,晚上出門對她而言是一種困難,因為光線的不足使她有如一名近視兩千度的半盲人,眼睛所見只是一片又黑又霧的景象,有月光時尚可見到人影晃動,可惜今夜月隱星稀,大地一片漆黑。

    佐籐顯然並未發現婕舒的典狀,自顧自的走出很古意的門檻,站立在門口,邊等她邊欣賞這間充滿古風古調的雙層樓房。它是用紅磚堆砌而成的,尚保留了它的原色,而屋頂則以黑灰色的瓦片一片銜著一片搭建而成,一些很基礎的大樑柱全顯露出來,這樣大膽的設計,在他的那個時代幾乎未曾見過。

    在他的印象裡,他們那時代的人好像都是穿梭在玻璃房或是類似防護罩的罩子之間,這種原始而大膽的房子實屬少見。老實說,像這樣全然無保護作用的房子,他那個時代的人也不敢住,光看那扇門就不敢住人了,更遑論其他。門是用兩片厚實的木板構成的,一點也不牢靠。說真格的,這房子除了用來欣賞外,實在無用得很,真不瞭解潘婕舒怎麼敢住這種房子,這無疑是住進危險裡嘛!好奇怪的女人!說到她,咦?她人呢?這麼久了,到哪裡去了?搞什麼鬼!

    他張目尋找她的身影,終於在門邊的角落看到她。此時,她畏縮、可憐的模樣看起來竟有些令人不敢相信,他原想出聲取笑她幾聲,藉機拆穿她的把戲。走近一看,赫然發現她並非刻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捉弄池,她是真的害怕,從她茫然的眼神及緊抓門板的雙手,不難看出她內心的恐懼。她究竟在害怕什麼?他與她交談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裡,他發現她是個相當勇敢的人,事實上,她可以說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刁鑽古怪的女人,雖然天真但勇氣無人能比,也就因為這樣,先前他才會以為她的卻步是在演戲。

    他向她舉步挪近幾寸,「你沒事吧?」

    婕舒感到他的靠近,頓時覺得安心不少。這種沒來由的安全感在漆黑的夜晚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婕舒與佐籐之間流動,而沉默是最佳的溝通方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夜風吹來,打破他們之間的迷咒。

    「你……是不是不想出門?那我可以……」佐籐避重就輕的說。

    「我有夜盲症。」她坦誠無諱。

    「怎麼不早說呢?」他輕皺起眉頭,繼而又道:「不過,不怕,有路燈引路,你看!」

    佐籐朝手腕上的表的一按,表面竟有一團柔和的光球冉冉升起,且愈變愈大,愈來愈光亮。當光球上升到高過他倆的頭頂約一寸之後,就停止不再上升。最令婕舒嘖嘖稱奇的是,光球的光好似太陽的光,有陽光的亮卻無陽光的熱。而值得一提的是,光球所照的範圍只有在他們的周圍一丈左右,出了這個範圍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光球照到的每一寸地方的亮度均是一樣的,所以感覺起來他們像是置身一個方形的立體光體裡面。

    婕舒忽覺得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她竟和一位三百年後的人站在屬於三百年後的光裡,她很清楚她並非在作夢,正因為她很清楚,所以她的好奇心又慢慢抬頭。於是他們邊走邊交談起來。

    「佐籐浩一,這個光球是什麼玩意?」

    佐籐回她一個微笑,「這個就是你們所說的手電筒的改良品,不過我們不叫它手電筒,它有個很特殊的名字,叫『追魂燈』。」

    「『追魂燈』?!這個名字好恐怖。」婕舒不太喜歡地撇撇嘴角。

    「其實當初創造這盞燈的科學家一點也沒想到『追魂』二字的恐怖性,只是本著它的功能照實取名罷了。當然,從這個名稱不難猜出這位科學家是位中國人。而所謂『追魂』,是由於持有此燈的人可以隨心所欲的要它往東往西,根本不用人手操作,燈會隨著人的大腦電波而行。」

    婕舒聽得好入迷,不知不覺露出一抹無邪的笑容,讓佐籐浩一的心整整漏跳了一拍。

    「我想這位科學家一定是個武俠小說迷。」婕舒很自然、無心機的挽著佐籐的臂彎,猜測道。

    佐籐一時之間呼吸困難,深吸一口氣,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臂彎中瞧,口乾舌燥有如初戀般,不知所措。

    「也許吧!」真丟人,三十歲的人了,竟為一名芳齡二六、心境十六的女人心跳紊亂,驚慌失措,一時間,他茫然了。

    婕舒沒留意他的表情,兀自好奇的間著:「佐籐浩一,你的手錶還藏了哪些東西?」

    「還有一部小電腦。」

    「有什麼功能?」

    佐籐心不在焉地說:「很多。」

    他的態度令婕舒將小嘴嘟得半天高,「喂!佐籐浩一,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算了,何必這麼敷衍我?我也不是個會強人所難的人,你這麼說簡直是……」

    這回佐籐聰明多了,搶在婕舒尚未說出洋洋灑灑的長篇言論之前開口。

    「事實上,我的這部電腦真的功能很多,一時之間無法向你道盡,所以我才用『很多』一句話來包括。其實小電腦最主要的功能是在飛艇的大電腦失去功能後可以獨立作業,而我之所以可以離開飛艇,主要也是靠小電腦主動保護人類的獨立作業功能。我這樣解釋,你明白嗎?」

    婕舒的大腦接收功能對於他的解釋似乎有著相當大的排斥力,聽起來,她似懂非懂,卻還是肯定道:「明白。」

    驀地,婕舒雙目一亮,她看到「巨蛋」了,啊!不對,是他的飛艇。

    她歡喜的驚呼,「到了!」然後一蹦一跳的往飛艇奔了過去。「咦?它怎麼不發光了?佐籐浩一。」

    佐籐快步跟上她,回答道:「機能全部停止,當然不會發現警示光芒羅。」接著他似乎想到某事,補充道:「還有,請你以後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只有在我惹火我母親時她才會這樣叫我,你這樣叫我,我很不習慣。」

    婕舒目光閃過興趣的光芒,「那別人都怎麼稱呼你呢?」

    「呃,」佐籐認真的回想一下,坦白道:「印象中,大部分的人都會稱呼我一聲將軍,不過,我真正的軍銜是少將。而朋友……我好像沒什麼朋友。至於親人則叫我浩一。你嘛,隨你怎麼叫都行,就是別連名帶姓的叫我。」

    婕舒腦筋一轉,微笑道:「喏!找叫你『阿浩』?」

    「阿浩?」他撇撇嘴,「為什麼叫我『阿浩』?」

    「我喜歡呀!」她回答。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隨我高興怎麼叫你:就怎麼叫你呢?」

    「只要別難聽到不堪入耳就行了。對了,你說你是個少將?」她的耳朵可真尖。

    「是的。只不過是掛名而已。」佐籐臉上有著難掩的落寞。

    「婕舒困惑的注視他,「怎麼可能只是掛名?將軍不是一向都握有實權嗎?」

    他抿抿嘴乎淡地說:「我這個少將頭銜是由世襲來的,就像歐洲貴族一樣,一代傳一代。我的父親官銜少將,所以我一出生就注定也是個少將,只不過我父親是個有實權的軍事將領,而我只是掛個名,偶爾去開開會、過過乾癮罷了,實際上我是一名商人。」

    「真奇怪,不是只有皇室才采世襲制嗎?怎麼三百年後連軍官也用世襲?」她不甚明白的皺起鼻頭。

    佐籐望著頭頂上方黯淡的星辰,「其實一點也不奇怪,人類的科技文明進步得很快,甚至克服了空間的限制,卻無法克服人與人之間的隔亥。於是,各國的軍事將官莫不以世襲的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利。

    既然世襲是為了鞏固權利和地位,那你為何無實權呢?」

    她本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原則繼續追間。

    「你很愛問問題耶!」他注視著她如重的眸子,目光中閃著幾許有趣的光芒。

    婕舒絲毫沒有退縮地迎向他的視線,嘴角微微上揚,「是啊,這是我的原則,有疑問一定要問到明白為止。」

    佐籐摸摸下巴,垂下眼瞼觀看著她,「我有不回答的權利嗎?」

    「沒有。」

    她答得既乾脆又霸道。

    佐籐聽了並未生氣,好像早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反而用探究的口吻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沒有不回答的權利嗎?」

    「當然要告訴你啦,不然你還以為我在欺侮你呢,那多冤枉!」她斜著眼瞟他,自信滿滿道。

    然後,婕舒像個老學究般雙手放在身後,眼神透著一抹頑皮的說道:「第一,因為我救了你,你為了感恩,所以要『知無不言』。第二,由於你來自三百年後,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沒有身份證,你為了求我不去報警抓你,因此要『言無不盡,。第三,如果你不答我的問題,我會整夜都睡不著覺,死纏著你不放,而你為了不想被我煩死,當然要『盡無不詳』羅!」

    佐籐低頭望著這個矮自己好大一截的小女人,發現她真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小東西,個性刁鑽、言語難纏、思想跋扈。可是,他卻對她有著情不自禁的喜歡。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她,也不想深究喜歡她的原因,好像他一深究會很危險,他的潛意識是這樣警告他的,「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非說不可?」

    佐籐沉吟半晌,然後自諷的說:「我父親是位傑出的軍事家,也許是太傑出了,所以不到五十歲就被人陰謀暗殺。而我,當然就成為『佐籐少將』這個位置的第一人選了。當時我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於是代投入殺戮戰場,東征北討,征戰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半個宇宙,不但為父親報了仇,更為自己掙得了『鐵血少將』的名號。那時的我,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總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全是對的。」

    「對不起。」她歉然的望向他,雖然她很好奇也很霸道,但是她絕不會故意為難別人提起不愉快的記意。

    「為什麼對不起?」

    「反正就是對不起啦,要不要接受隨便你。還有,如果你不想講下去,我不會勉強你的,反正我也不想聽了。」違心之論,她只是不想使他難過而已。

    「真的不想聽了?」他可以不講的,她給過他機會,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向她傾訴。

    「當然……」她對他列嘴一笑,「不是真的!」她好奇死了,怎麼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她水汪汪的明眸直直望進他的眼底,充滿期待。

    在她期待的眼神注視下,他滔滔不絕的訴說「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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