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難纏 第五章
    05  

    「你不能讓她住在這裡……還用問嗎?她是女孩子,住在這裡會惹上麻煩的……你胡說什麼!她才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朋友。你必須把房錢退給她……為什麼不行?你說什麼?你把錢全花光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好,那我搬出去總行了吧,這裡留給她住……我不記得租賃契約有寫明違約要賠款……後來加上去的?你有通知我室友,他跟你說好?可是他搬出去了,你沒要他賠錢,他也沒告訴我這件事,這樣說不通……喂喂?」

    笨蛋,活該被掛電話!

    夏沙貼著牆板,曲著身體細聽隔壁動靜。幸虧她有先見之明,及早跟房東套好話,否則裴二逼問起來,口拙的房東不陣亡才怪。

    隔壁房間靜悄悄的,無絲毫聲響。

    夏沙心滿意足的滾到床上,心想他八成放棄遊說房東改變主意。

    詭計得逞,她笑呵呵的從床的這頭滾到那一頭,任身下的涼被把她捲成壽司卷。她不以為意,眉開眼笑的趴在床沿逗弄小鬼。

    薄薄的牆板那頭傳來憲率的聲響,接著是翻找衣服的聲音以及重物落地聲。

    「他不會想打包行李回家住吧?該死!我可沒防到他這招。」

    夏沙急匆匆的裹著被子,一跳一跳的打開門縫張望。

    裴二提著手提袋走出房,和她四目交接。裴二指著重重裹在她身上的被子爆笑出聲:  「你包粽子啊!」

    「要你管!」臭呆子,居然取笑她!

    夏沙躲進門後,七手八腳的弄開身上的被子,沒等涼被全數剝除,她快速衝出門。

    她狀似漫不經心的瞄瞄他的手提袋問:  「你要出去?」

    裴二點頭,只消一個舉動即讓夏沙知道他不想多談。她不快的跌坐在他身旁,裴二正用著太過認真的神態綁鞋帶。

    「我聽到你和房東說的話了。」夏沙直截了當的說。耗費時間打太極拳不是她的專長,她從來是有話直說的。

    「喔。」裴二繼續綁著另一隻鞋子的鞋帶。

    「你沒話要說?」她懷疑。

    「能說什麼?」

    那語氣似乎是放棄了掙扎,夏沙開心的抿唇微笑。

    「那就好。」

    「一點也不好,怎麼會好呢……」裴二自顧自的歎氣。兩人同住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他得再重新思考,想辦法解決目前的僵局。

    「哼!反正我明白得很,你討厭和我同住,你一定在心底暗罵我不要臉,死纏著你不肯放。」

    夏沙說著說著,便懊喪的曲起腳,將自己深深埋進膝蓋裡自艾自憐。

    「我又沒說。」裴二很無辜,平白被栽贓,令他攏緊眉頭。

    「你不用說,你心裡正想著,不是嗎!」她含哀帶怨的吐出這番話。

    如果不是史媚花了整夜特訓她使媚招,依她的個性,要她說出惹人疼惜的嬌斥,恐怕得等到恐龍重生。

    「我又沒想。」裴二非常無奈。

    「對,你連想都省了,你可能乾脆在背地裡叫我花癡、厚臉皮。」

    她不時回想能逼出眼淚的往事,努力老半天,終於在眼角擠出一些些水光,哀怨的朝裴二望了兩眼,隨即故作堅強的挺起胸說:  「不要緊,我理你作啥?纏你這只呆頭鵝,還不如去找善解人意的採花淫魔……」才說完,她恨不得吞下剛才的四個字。

    媽的!誰叫裴望的採花賊形象如同烙在她腦袋瓜般,害得她不知不覺吐出他的綽號。

    裴二茫然的瞥她。

    「採花淫魔……你指的是誰?我們學校沒有那種人吧。」

    「怎會沒有?你大哥不就是堪稱頭號女性殺手的……算了,跟你扯下去沒完沒了,我要去找裴望。」夏沙一骨碌的爬起身,蹦蹦跳跳的回房換衣服。

    為了勾出裴二的妒意,她特意挑了件露肩緊身衫套上,配上淺藍碎花長裙。

    出房門前,她難得的為眉毛塗上淡褐色彩,並且將珍珠白和暗紅的唇膏調和抹在唇上。

    等她春風滿面的回到客廳,不意外的看到裴二愣頭愣腦的坐在沙發。

    「你還沒走啊?」她輕鬆的踢掉室內脫鞋,選了一雙淑女高跟涼鞋換上,含笑說道:「我可要走了,拜拜。」

    裴二猝然驚醒。

    「等……」

    「有話晚上再說。」

    夏沙推開鐵門,腳才跨出去,整個人立刻被裴二拖回門裡。

    腳踝瞬間傳來的痛楚令夏沙慘叫出聲,她生氣的拍掉裴二的魔爪,怒道:「痛死人了,你害我扭到腳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裴二愧疚的抬不起頭。

    夏沙不理他,一跛一跛的跳往沙發。

    玄關和沙發的距離不算短,一路跳下來,她的額角泌出滴滴冷汗。跟在她後頭的裴二,手足無措的想扶她,又礙於男女授受不親,遲遲不敢逾矩。

    夏沙不小心踢到椅子腳,身軀晃了下,差點沒以重力加速度吻向地板。

    幸虧她反應快,及時穩住身體,才免去皮肉傷。

    目睹這幕,裴二顧不得奉為圭臬的原則,歉疚的道:  「我扶你好不好?」

    「不用了!這樣反倒不好走。」

    她沒回頭,跳兩步休息一下。

    看她辛苦,他也不見得好過。猶豫半晌,他再道:  「那……用抱的,好不好?」

    夏沙訝異的回頭,不敢相信近似體貼的話語是出自他口中。

    但見裴二臉脹得通紅,眼睛直盯著自己的鞋子,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夏沙促狹問道:「你偷喝酒啦,臉好紅。」

    「沒有。要不要……」裴二窘得說不下去。明知自己絕無輕薄之意,但抱她,兩人難免有肌膚上的接觸,光想到這,他的臉就不由自主的臊紅。

    「好啦。」夏沙笑著張開手。

    裴二緩緩的抱起她。為了穩住身體,夏沙兩手環住他的脖子,貼近的身軀讓裴二時刻意識到她呼出的氣息,輕風似的拂過他的側臉,悄悄搔動他的心跳。

    「你真的沒喝酒?」她好奇的摸摸他的臉皮。哇塞,從沒見過人的臉可以紅成這樣!

    裴二嚇得鬆開手,夏沙立刻筆直的落向地面。

    她失聲驚叫,眼明手快的用兩手緊纏住他的脖子。

    「抱歉,你嚇了我一跳。我……我不是……」裴二忙不迭的道歉,手忙腳亂的調整雙手的位置。「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拜託你好不好?我又不是鬼,有必要嚇成這樣嗎?」

    「因為……因為,我不習慣別人摸我的臉。」他吞吞吐吐的解釋,以最快的速度將夏沙安置在沙發。

    「我看你得克服這項壞習慣,否則當你老婆不是可憐死了,想和你親親愛愛的熱吻一番,你卻躲得老遠。」夏沙邊說,邊把高跟涼鞋除下。

    聽了她的高論,為了避免尷尬,他乾脆回房找出跌打藥水。

    「這藥專治扭傷,很有效,我幫你抹一點,好嗎?」

    夏沙無可無不可的點頭,撩起裙擺露出小腿肚。

    呈現健康膚色的小腿在他眼前晃蕩,裴二遲疑的望著竅撕隙鵲拿勞齲久久無法行動。

    夏沙奇道:「我的腿很奇怪嗎?」

    「不……」他猶豫了會兒,蹲下身將她的傷腿擱放在腿上,倒了些藥水到掌心,輕柔的用手掌在瘀青處繞圈圈。「會有些怪味道,你忍著點。」

    「不難聞就好。」夏沙托著腮,兩手撐在膝蓋上,傾身觀看他。

    她的前傾之勢剛好和裴二面對面相望。

    「你可不可以坐好?」裴二難為情的低下頭。

    「我已經坐好啦,你沒看到我坐在沙發上嗎?」夏沙裝傻的貶著眼睫。

    裴二拿她沒轍,只好睜隻眼閉只眼的繼續先前的推拿。

    「嘿,你的眼睛很好看,為什麼從沒見過你拿下眼鏡?」

    「我有九百多度的近視,眼鏡一拿下來就看不到路……啊!眼鏡還我……」

    「借我玩玩,等會再還你。」夏沙笑嘻嘻的躲開他的手,隨手一放,將裴二的眼鏡擱在茶几上。

    「快還我,沒眼鏡我什麼也看不到……」

    裴二的眼睛捕捉到一抹亮光,他瞇著眼,傾身撲過去。

    夏沙閃避不及,正好與和身撲上的裴二撞個滿懷。因眼前一片模糊,裴二胡亂摸索著眼鏡,所到之處皆是軟膩的觸感。

    「臭呆子!你再摸下去,你要拿什麼賠我?」

    夏沙惱怒的撥開他的手,撐起上半身與他瞪視。

    裴二瞇著眼,勉強看出他剛才摸到的正是夏沙的胸部,他嚇得直往後退。身後的茶几阻去他的路,他一屁股跌坐在桌上,壓碎了急欲尋找的深度眼鏡。

    「完了,我的眼鏡。」他哭喪著臉,捧著眼鏡哀悼。

    「呃……我賠你好了,你多少錢買的?」夏沙起身問。

    「算了,我老家還有一副,等會兒回家拿就好了。況且,你的腳才塗好藥,休息一會兒比較好。」「喔。」夏沙難得順從他的意見,窩在沙發裡觀他。「你知道你大哥的行程嗎?」

    「多少知道一點。為什麼問這個?」他不明所以的問。

    「我要追他,當然得先從他的行程表打聽起。」

    「你要追他!」裴二不自覺的提高音量。

    「少大驚小怪了。你看你,把小鬼給吵醒了。」夏沙責難的努努嘴。原本趴在冰箱前睡覺的兔子睜著眼,一副被吵醒的惺忪樣。

    「抱歉,我太激動了。」

    裴二微微臊紅臉,為了掩飾激動,他蹲在小兔面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拍撫著。

    「又沒你的事,真不曉得你跟人家激動什麼!」夏沙佯怒,翻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咬著筆看他。「好了,告訴我吧。」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非做不可,」裴二倏地站起。

    「你沒眼鏡能做什麼事?」夏沙不苟同的白他一眼。

    「這件事不需要眼鏡也能完成。」裴二難得固執的道。

    「那你先把裴望今天的行程給我,等會兒我要去找他。」

    「不行,我的事不能等。」裴二扭開門鎖,半個身軀已經沒入房間內。

    「什麼事這麼急?」夏沙一臉疑惑。

    「睡覺。」

    說完,他立刻將門關上。

    夏沙愣了半晌,清醒過後,不由得氣得直跳腳,恨不得一腳踹開房門,質問他是什麼意思。

    最後,她洩憤似的對空氣揮了四、五拳,又奉送了兩腳,才堪堪把滿腔怒火壓下。

    ?     ?     ?

    悶,簡直悶死人了!

    夏沙抱膝枯坐廊柱下,噘著嘴,臉色臭得像塊石頭。

    「咦?主辦人怎麼坐在這養蚊子?」

    夏沙懶懶的抬眼,意外的看到史媚在眼前晃蕩。

    「你來幹麼?」

    「當然是來看好戲的啊!你的呆子在哪?」史媚左張右望,就是不見裴二的蹤影。

    「沒來啦!」夏沙要死不活的,趴在膝蓋恨恨的瞪著笑臉吟吟、各自帶開的男女。

    史媚掩嘴笑出聲,推推她的手道:「你不是已經順利霸佔他的室友之位,遲早會讓你達到機會拐他的嘛。」

    「還說咧,上次你教的那招,他根本一點反應也沒。我追著他要裴望的課表,他不給就算了,居然跟我說他的睡眠比我的事重要,你說氣不氣人!」

    「真的?」史媚瞠目結舌,驚訝過後,瘋子似的傻笑起來。

    夏沙瞪了她一眼。

    「別笑得噁心巴拉的,我可不想把早餐全吐出來。」

    史媚捶她一記。

    「常聽你在數落裴二呆,依我看,你比他還呆!你想想,他為了不告訴你裴望的事,特意用『睡覺』的爛借口搪塞你,用意不是很明顯了嗎?」

    夏沙攏眉想了下,嘴角的笑意逐漸加大。

    「你是說……」

    「沒錯!他在嫉妒。」史媚百分之百篤定。

    夏沙一反方纔的愁眉苦臉,笑得合不攏嘴。

    「別光是笑……」史媚瞥見一抹熟悉人影,驚詫的拍打夏沙。「糟了糟了,你看。」

    夏沙望過去,遠方走來的一男一女讓她眉頭挑得半天高。那男的,正是裴二,而女孩子——

    夏沙恨恨的暗咒:媽的,他居然把狄姿琦帶來了!

    「風度,維持你的風度。」史媚左右搓揉她青筋暴跳的額角。「快,笑一個,別讓他知道你很在乎。」

    「為什麼?」夏沙悻悻然的吼。

    「你之前說要改變主意追他大哥,現在如果表現得很在意他,不是自打嘴巴嗎?還有,你氣得半死幹麼?你不是常跟我說,追他純粹是因為不甘心?現在,看看你一副找人拚命的妒婦模樣,嘖嘖嘖……」

    夏沙一愕。對呀,她似乎沒必要生氣,她的目的只在引他上鉤,只要他能在全校面前吻她,管他跟哪個女人糾纏不清!

    想是這樣想,她心底的不舒服可沒就此消散。她就是看不慣狄姿琦柔柔媚媚依偎著他的模樣,她就是不爽裴二鎖在狄姿琦身上的視線,深情得彷彿能掐出水來似的。

    不論她原先的目標為何,這一刻,她憤怒的情緒已明明白白展現出——她追裴二早已不是單純的鬧意氣,而是直湧上心頭的情愫。

    史媚好笑的打量她憤怒的臉龐。

    「 ,你該不會假戲真作,追著追著,就喜歡上他了吧?」

    「不行嗎?」她行事向來不會考慮太多,心裡想的也就反應在臉上。至於先前的信誓旦旦,就讓它滾進阿鼻地獄吧!

    「你啊,衝動歸衝動,可別因此斷送一輩子的幸福。」史媚不贊同的搖頭。夏沙和裴二的個性南轅北轍,不搭軋的兩人硬是湊在一起,可以想見結局之淒慘。

    「我不管那麼多。一句話,幫我不幫?」

    史媚無奈,「我能說不嗎?」

    夏沙開心的抱緊她,「好朋友,夠義氣!」

    「只要你別在失戀後拉我陪你跳樓,你怎麼說就怎麼是嘍!」

    「烏鴉嘴!」夏沙拉扯她圓潤的臉頰怒罵。

    史媚忙拍掉她的手,悄聲獻計:「我看,你還是要從裴望身上下手。」

    「怎麼說?」夏沙湊近她。

    史媚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話到最後,夏沙打結的眉終於舒展。

    ?     ?     ?

    「裴二哥,我吃不了這許多,你幫我吃一些。」狄姿琦將塑膠盤推到他面前,小女兒似的撒嬌。

    裴二的注意力全被角落相擁的女孩們拉走,壓根沒注意她的話。

    「裴二哥?」狄姿琦又喚了一聲。

    「啊,什麼?」裴二後知後覺的漫應,眼光仍留在兩個女孩身上。

    「我吃不完……」狄姿琦嘟起小嘴。

    「嗯。」裴二拿過餐盤,三兩下拼完食物,又一個勁的看著遠方。

    「那兩個人是誰?」狄姿琦不是滋味的問,得不到關注,口氣也變得酸溜。

    「你在『想不起來』見過的,她叫夏沙。」說話的同時,他仍是沒將眼光移開。

    「她是你女朋友?」狄姿琦投下一顆炸彈。

    裴二吃驚的回望她,連連搖手兼搖頭。

    「不是,她……不是,她……」

    「我問問而已嘛,你沒必要那麼緊張。」狄姿琦嬌噶。

    裴二搔搔頭,有些難為情的別開臉,像要撇清關係似的,專心的跟狄姿琦閒聊起來。

    ?     ?     ?

    「再看下去就要鬧火災了。」

    見夏沙氣惱的回眸,史媚嘻皮笑臉的夾了烤肉餵她。夏沙一把推開筷子,一語不發的散步到溪邊。

    她不得不承認,喜歡裴二,簡直是找自己麻煩!

    撇開兩人的個性不談,他們兩人的價值觀好比一古一今的天差地別;她喜歡熱鬧,酒吧、KTV是她每星期必到的場所,而裴二的休閒活動是逛書局,去圖書館看書……

    連她也不相信,裴二會看上思想開放、行為脫離常軌的她。

    想到這,她就沮喪的想尖叫。

    「啊!」

    夏沙嚇得跳起身。她才想著呢,誰先她一步喊出來了?

    「我的小孩溺水了,我的孩子……」有如無頭蒼蠅的婦人驚慌失措的從另一邊的樹林奔出來。

    夏沙趕忙拉住她,「在哪裡?」

    「我明明叫她不要下水的,她就是不聽,她從小就這副德性,老是不肯聽我的話……嗚……怎麼辦?怎麼辦?」婦人掩面慟哭。

    夏沙拖著她,邊走邊吼:「鎮定點!告訴我,她在哪邊落水?」

    婦人抖著身體,遙指溪水下游的湖泊。

    夏沙拋下她,飛快趕到岸旁,除下鞋子,縱身跳入湖泊。

    學生們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討論。

    「怎麼了?」裴二珊珊趕到,捉住班上的四眼探問。

    「不清楚,好像有個女孩跳進湖裡了。」

    「誰?」

    「應該是今天的主辦人。」

    今天的主辦人!

    裴二像被狠狠揍了一拳,他衝動的跑近事故地點,才要跳下湖,就見夏沙拉著一個女孩上岸。

    「你……你沒事吧?」他跑得又急又喘,急切的聲調帶著明顯的抖音。

    夏沙一頭霧水。又不是她溺水,她怎麼會有事?

    「你還好吧?需不需要醫生?如果不舒服,千萬別憋在心底,一定要馬上告訴我!」裴二連珠炮似的,比手畫腳的說。

    不曾見過裴二失控,夏沙一時傻眼,驚訝得無法回話。

    「你怎麼不說話?很痛嗎?哪裡痛?快說啊!算了算了,你還是多休息少說話,我馬上抱你去看醫生。」裴二一個箭步,就要將她攔腰抱起。

    夏沙忙躲開,「別忙了,我好得很。」

    裴二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然後,他開始脫衣服。

    「你……你幹麼?」夏沙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他居然當眾表演脫衣秀。

    幸好大家忙著安頓受驚的母女,沒有人注意他們。

    「這個,給你穿。」裴二拎著衣服,刻意將龐大的身軀擋在夏沙面前。

    「我……呃……我不冷,我看你……你還是自己穿上吧。」該死!都是被他嚇的,害她講話拖泥帶水,活像個結巴患者。

    「不,不,你穿上比較好。」

    「我可不是在客氣,今天的太陽很大,濕衣服曬曬就干了。襯衫……還是你穿就好。」開玩笑,讓全班的怨女虎視耽盼的對他的裸胸流口水,她寧可重感冒,也不肯喝醋喝到吐!

    「我說讓你穿!」

    眼見有人走過來,裴二硬是將襯衫套在她身上,一點也不溫柔的為她扣上整排鈕扣。

    「你要勒死我啊!」夏沙瞪眼,拍開他的手,解開所有的鈕扣。

    「啊!別……」裴二氣急敗壞的阻止。

    阿尚偷偷摸摸的繞到裴二背後,不正經的扭了他一把。

    「好小子,你脫衣服幹麼?」

    裴二一驚,情急之下,只手緊抓住夏沙的襯衫前襟,轉身斥道:  「沒你的事,你走開!」

    「裴二,你再不放手,我就要你好看!」脖子被勒得岔了氣,夏沙氣得直捶他的背。

    「喔,有鬼,絕對有鬼。」阿尚扳開他的肩膀想一探究竟。

    不料裴二比他更快的抱起夏沙往樹林裡跑,一瞬間便消失蹤影。

    阿尚目瞪口呆。

    「我不過想看看他們在玩什麼,他緊張個屁啊!」

    ?     ?     ?

    「裴二,你給我解釋清楚!」夏沙的怒吼聲迴盪在山谷間。

    震耳欲聾的響聲沒能令裴二恢復正常,反倒讓他陷入恍惚的深淵。

    夏沙的火氣早已達到臨界點,尚未爆發是因為欠缺那臨門一腳。而現在,問題得不到答案,將她擄到荒山野外的人卻像個傻瓜似的發呆,教她如何能再忍受。

    她深吸一口氣,狂叫出聲:  「啊——啊——」

    「怎麼了?怎麼了?」裴二慌慌張張的繞到她身邊,看上看下。

    「我要回去,馬上!現在!」

    她怒紅了眼,揪住他衣領的手恨不得即刻了結他的生命。

    「不行,再等一下。」

    「你再說一次!」夏沙氣得發抖。

    「等你衣服干,我再送你回去。」裴二拍掉平台上的泥土,回頭說:「坐一會兒吧。」

    「坐你個頭!衰到太平洋了,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一個不正常的傢伙!」夏沙忿忿的喃喃。本想靠他走回去原路,現在——

    去他的,迷路就迷路,就不相信沒他,她走不回去!  「你不能走。」裴二跳起來拉住她。

    夏沙發狠的猛踩他的腳丫子,順帶賞他幾顆拳頭。

    一陣亂打,裴二沒放手,反倒得空制住她的雙手。

    「放手!聽到了沒?」夏沙氣得脹紅臉。

    「等衣服干,我就放。」

    「我衣服幹不幹關你屁事!你再不放手,我就讓你見紅!」露出陰森森的白牙,夏沙作勢要撲上前啃咬。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你……你的衣服太透明了!」裴二低叫,紅著臉別開頭。

    夏沙愣住,低頭一看——泡了水的白色T恤將勻稱的胸部曲線勾勒得若隱若現,若是脫掉裴二借她的外衣,著實跟半裸沒兩樣。

    不過,換個角度想,穿泳裝不也是裸著大片的肌膚?她實在不覺得有何不妥。再說,她一身濕是因為剛救了人,又不是刻意的袒胸露背,誰會無聊到拿她的衣服作文章!  夏沙拱高秀眉,不以為然的問:「那又怎樣?」

    「這樣……不雅觀,不好!」

    「所以呢?」夏沙十二萬分的不耐煩。

    「所以,我們待會兒再回去。」裴二說得很堅決。

    「拜託,太陽快下山了,我可不想和你在山上喂蚊子。況且!我不介意被欣賞,行了吧!」夏沙試著甩開他,他依然不動分毫。

    「可是……可是我介意,」裴二急忙捉緊她,不讓她趁隙溜走。

    「啊?你好像沒資格介意吧。」哼!想介意也得等到他和狄姿琦撇清關係。

    「我……我替我大哥介意。」裴二有些生氣的喊。

    「關你大哥什麼事?」

    「你說想追大哥,所以我……我替他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他理不直、氣不壯的頂回去。

    「你有病啊!」夏沙狠狠踹了他一腳,氣沖沖的揚長而去。

    去他的!就知道把她推給裴望。她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任人踢來踢去的皮球。真是倒三輩子霉了,虧她聰明一世,卻愛上不解風情的呆瓜。

    難怪她今天老覺得,愛上一個人那種突如其來的意外和驚訝程度,簡直跟踩到狗屎沒兩樣!

    ?     ?     ?

    為了平復不甘心的心態,夏沙失蹤了。

    就著連續假期之便,她上山下海的玩了個透徹。假期結束前一天,她欲罷不能的泡在南部海水浴場,幾乎想就此定居下來。

    當她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公寓門前,還來不及掏鑰匙,大門已被拉開。

    裴二抿著唇,僵直的表情活像逮到現行犯,欲殺之而後快。

    夏沙以為他要出門,側身讓他先過,誰知他動也不動的霸在門口,既不前進,也沒後退打算。

    夏沙不耐煩了。

    「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裴二不快的看她一眼,悶不吭聲的走回客廳。

    「神經!」

    才剛玩回來,情緒依然處在亢奮狀態,夏沙不跟他計較,逕自將一堆的土產、珍玩搬進玄關,踢上大門後,拎著大小包就要往房間走。

    裴二悶著臉,見她忙進忙出的搬運物品,突然冒出一句:  「你沒告訴我要去玩。」

    拖著幾斤重的行李,她艱難的往自己的狗窩移動。

    裴二看不過去,輕鬆的拎起行李袋拿進房。

    「謝了。」

    夏沙跟在後面,眼睛一接觸到軟綿綿的床墊,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躍上床鋪。一整個星期徹夜通宵玩下來,饒是健康如她,也要支撐不住。

    「這幾天,你……」好不容易開了口,他卻突兀的停下話。

    「放在行李袋最上面的那個是給你的,唔……你自己拿,我沒力氣了。」夏沙埋在舒服的枕頭底下喃喃,也不管他聽見了沒,話一說完,倒頭就睡。

    「喔。」裴二心不在焉的回應。檢視了她睏倦的臉,他緩緩的問:「你想睡了嗎?」

    見她毫無反應,裴二試探的輕拍她。

    夏沙驚嚇的抬起頭,發現罪魁禍「手」,口氣不善的道:「找不到也不用吵醒我吧,」

    「不是。我有點事,嗯……想跟你談。」

    夏沙哀號:「你想找我促膝長談也得看時間,我迫切、急需睡個飽,有事等我醒來再說。除非蟑螂爬到我身上,否則別吵我!」

    「可是我,我……」裴二還要抗議。

    夏沙閉上眼,用力的指向門,要他出去。

    像只鬥敗的公雞,裴二無精打采的走出房間,枯坐在客廳,直到天色漸暗。

    睡了個飽覺,夏沙神清氣爽的出房門。見客廳一片黑,她摸索著開關,燈一亮,她嚇得差點逃回房間。

    「你是鬼啊,人在客廳也不把燈打開。」她怨道,瞪了沙發上像尊銅像的裴二一眼,閃進浴室盥洗。

    出來後,裴二仍然呆愣愣的盯著她,無論她走到哪,他的眼光就跟到哪。

    因為他不尋常的舉止,夏沙覺得受人監視般的不舒服,末了,她終於受不了的衝到他面前炮轟:「你眼睛有毛病不成?!你知不知道,你淨盯著我看,會讓我以為自己是被監視的囚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來了,一遇到他招牌的無辜眼神,她的火氣立刻莫名其妙的蒸發、消散。

    從來沒人能讓她感受到「挫敗」二字,他簡直是生來克她的!

    雖然擺足氣勢培養火氣,怒火卻像洩了氣的球,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沙肯定,他一定是對她下了迷藥,否則她怎會因為他愧疚的表情而忘記數落他的過錯。

    栽在他手上,她真是認了!

    「算了算了。」擺手擺得有些不情願,她轉進房間,搬出各色零食一一擺在茶几上。

    隨手拿起一包,她揚揚手,將鄉土味十足的零食推給他。

    「這是屏東的特產,酸酸的,味道不錯,給你吃。」

    裴二不感興趣的搖頭。

    「啊,這梅子是民宿的主人臨走前送我的,很好吃,來一個?」

    裴二仍是搖頭。

    「這個餅乾一定對你的胃,嗯,怎麼形容呢……總之,就是好吃啦,吃看看?」夏沙遞了包餅乾給他。

    裴二還是搖頭。

    「都不要?你真難伺候,這不吃那不吃的,有夠麻煩。」她邊咕噥,邊將全部零食拆包,抱著蜜餞吃了起來。

    「我們算不算室友?」裴二像沒聽到她的嘀咕,盯著滿桌零食問。

    「那要問你啊。」當初不讓她住進來的人可是他。

    裴二不吭一聲,注視她半晌,又陷入深思中。

    夏沙總算注意到他的怪裡怪氣,她歪著腦袋,將他從腳趾到頭髮巡過一遍,然後酸溜溜的揣測:「你不大對勁,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沒有女朋友。」頓了頓,他再說:「如果我們是室友,是不是應該把彼此的行蹤告訴另一個人?」

    「我不認為。」她搬出來住,就是不想時時讓人干涉自由,就算裴二貴為她的意中人,也例外不得。

    「但是……但是……」他一時詞窮。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沒告訴我去了哪裡,我擔心了整個星期,我……」

    「你擔心我?」夏沙怔愣了會兒,意會之後,唇角不自覺的綻出一抹迷人的笑。

    她臉頰難得的飛上紅暈,然後,露出此生從未有過的羞澀,一反以往大咧咧的脾性,帶著一絲女兒嬌態,以眼角瞄他正經八百的臉色。

    裴二一震,如同被雷劈著似的,轟的一聲,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望著他呆愣的神態,她忙將眼光轉正,手撫著跳得飛快的心口問:  「你幹麼臉紅?」

    「那你又……又為什麼臉紅?」裴二垂低了頭,像根木頭似的反問。

    「我……我……天氣熱嘛!」夏沙瞧了瞧大送涼風的電風扇,有些心虛的說。

    「喔,那……我……我也是。」裴二把頭撇向一旁,對著牆壁吞吞吐吐道。

    那一晚,客廳裡的兩人言不及意的討論著天氣、學校,幾乎把週遭所有不相關的事都聊上了,就是沒繞回原來的話題。

    一直到進了房間,夏沙不得不承認,她剛剛度過一生之中最蹩腳的夜晚。

    然後,她抱著頭撲到床上,狠狠的捶了床墊幾把,懊惱著失去的時光,以及得以獲知裴二心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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