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第七章
    花無缺的手機在夜裡響了起來,雖然她已經切換成震動,但是Mary仍然聽見了聲響。

    「你不接嗎?」Mary問她。

    「我不想接。」

    「是陶越森打的耶。」Mary看了眼來電顯示提醒她。

    「所以我才不想接。」花無缺瞪著電話說道。

    「你沒告訴我你們吵架了。」

    「我們的確沒有吵架。」

    「那你怎麼不接他電話呢?」

    「這很難解釋……」花無缺想了半天只能說:「我跟他現在有一點問題。」

    「像我跟喬治那樣的問題嗎?不可能吧,你們才在一起沒多久,蜜月期應該還沒過才對。」Mary完全感覺不出來他們兩個有什麼異樣。

    「我們只是出了一點小狀況,讓我最近不太想去面對他,不過……應該再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確定會好嗎?」看無缺的表情,感覺上不是這麼容易解決。

    「只要我確定我沒有懷孕的話。」

    「什麼?!」Mary聲音稍微大了點,接著又按住腦袋,音頻讓她的腦子痛了起來。

    「你別激動,我的運氣不見得會那麼差。」

    「這種事哪能夠碰運氣的?!」Mary可從來沒遇過這種事,她跟喬治每次都小心得很,而無缺跟陶越森看起來都這麼精明,怎麼會栽在那上頭?

    「那只是個意外,我們還在熱戀期,難免會擦槍走火……」花無缺說得輕描淡寫,但心裡卻不是這麼想。

    「如果真像你說得那麼容易,你怎麼會跟陶越森出狀況?」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得到。那天他還跟我說不會有問題,一切有他在,甚至連結婚都說出來了……」

    Mary做出一個厭惡的表情。「我的天啊!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他們怎麼會以為出問題時只要把結婚搬出來就沒事了?」

    今天她才被喬治氣壞了,怎麼連陶越森這麼優秀的男人都信這一套呢?

    「我知道他那時候只是想讓我安心而已,可是他應該後悔了吧?我們的互動不再像之前那樣,在香港那幾天他沒再碰過我,回到台灣之後我們甚至就不再約會了。」

    「是你在避他還是他在躲你?」

    「都有吧!」花無缺無奈的笑笑。「男人都以為只有他們怕結婚、怕負擔,其實我們也很怕啊,只是他們解決不了我們的恐懼而己。」

    「是啊。」Mary心有慼慼焉的說道。

    「還好就算沒有男人,我們還有姊妹在。」

    「這倒是。」Mary點了點頭,然後對她說:「我想把那輛車賣了,再買一輛好一點的車。」

    「你還敢再開啊?」

    「這表示我很堅持要過一個人的生活,誰都別想阻止我。」

    Mary已經出院,花無缺也回到公司上班了,不過她還是擔心Mary一個人在家裡,所以一下班就急著想到Mary的住處探望她。

    但她才走出公司,便發現陶越森的車已經等在外頭。

    他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車。

    花無缺有些不得已的走向他,幾天不見,她再見到陶越森心裡竟然有幾分緊張,不過她還是努力的抑下慌亂,站在車門外彎下腰對他露出鎮定的微笑。

    「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下班。」

    「可是我今天答應了Mary要到她那裡去,我跟你說過了她--」

    「你先上車吧!這裡不能停太久。」陶越森打斷她的話,開了車門要她上車。

    花無缺也注意到走出來的同事發現她正在和名車的車主說話,大家都想看看裡頭坐的是誰,而她還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在和大名鼎鼎的陶越森拍拖,只好硬著頭皮上車。

    她一邊低著頭扣上安全帶,一邊說道:「Mary昨天已經出院,不過她還是不太舒眼,我答應她下班後會再過去陪她。」

    「你昨天晚上沒有接我的電話。」

    「嗯……因為Mary跟我都累壞了,我把手機轉成震動以免吵醒她,但是我也睡著了,所以就沒有接到。」

    「那你早上為什麼不回我電話呢?」

    「因為你在上班啊!我總不方便在你上班的時間打給你吧?」她的說辭一直都是這套。

    「我從來沒說過會不方便。」

    「可是你只說過我可以跟你的秘書聯絡,我以為那就表示你工作的時候跟你聯絡會不方便。」花無缺解釋著。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一點都不會不方便。」

    「嗯,我知道了。」她低著頭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應該不知道Mary她家在哪裡吧?你要送我過去嗎?還是我等一下下車自己搭車去就好了?

    「喬治已經過去了。」

    「哦……」既然喬治要過去,那她好像該避一避。「他有跟你說他真的會過去嗎?」

    「我今天跟他通過電話,他說過他下班就會過去。」

    「是嗎?我不太放心耶,我打通電話給她好了。」她拿起電話撥給Mary,果然從Mary口中得知喬治真的在她家,而Mary的語氣有些尷尬,聽得出來他們那對正在破冰,她只能告訴Mary有任何問題就打電話給她。

    才掛斷電話陶越森便開口,「你看,我跟你說過了。」

    「我只是放心不下她,她昨天一直不太舒服。」

    「那你呢?」

    「我?」

    「我的意思是你會不舒服嗎?」

    「我很好啊。」花無缺回答,接著才意識到他的問句裡有其他意思,他在懷疑她是不是懷孕了?「你的意思是……沒有,我很好。」

    「是還沒有還是……」

    「應該沒那麼快吧?至少還要過幾天才知道。」她回答得很尷尬,感覺他們已經不再那麼親密,她卻得告訴他這麼私密的事。

    陶越森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你應該知道我很擔心你吧?」

    「哦……」她假裝沒事的微笑。「你是說懷孕的事,不用那麼擔心,現在什麼都還沒有,如果發生了什麼我一定會跟你說的。」

    「我不是指那個,你忘了你跟我說過你很害怕嗎?我一直想抽空多陪陪你,也許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會擔心了。」

    「我很好,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我還不會到驚慌失措的地步。」花無缺發現自己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越來越好了,一開始她當然會怕,但打從她發現陶越森的閃躲後她就完全不怕了。

    而他現在表現出一副誠懇肯負責的態度,好像也太晚了一些。

    「但我覺得你這幾天的表現會讓我誤以為你在躲我。」

    「我沒有道理躲你不是嗎?你對我那麼好……」她說得有些苦澀,不誠實的人不只是他,連她也是……

    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開始要用謊言來堆砌事實了?

    「我覺得我之前的表現不太好,那好像讓我們留下了一些疙瘩。」

    「沒有……」她搖了搖頭。「一切都很好。」

    看她堅稱沒事,陶越森也不再多說,立刻轉移話題。「你想吃什麼?我們等一下可以一起去吃,還是你想先回去拿衣服,今晚我們可以一起過。」

    「都好。」花無缺可以感覺得出來,陶越森今天想扭轉形象當個體貼的男友,她如果不配合就太過分了。

    「我看我們直接去吃東西好了,然後再去逛逛,也許我們可以直接買些衣服,你就不用回家多跑一趟了。」

    這算不算是金錢攻勢?反正陶越森工作得那麼辛苦,薪水高是當然的,他有的是錢可以來擺平女友。

    雖然心裡這麼想,不過花無缺還是點了頭。「好。」

    陶越森對著她笑了,但他心裡更清楚,無缺嘴裡說著好,但肩頭卻一直都垮著,看來他今晚得好好表現才行。

    連售貨小姐都說他溫柔體貼,甚至連洗澡水都是他放的,這下無缺應該沒話說了吧?

    不過她確實也什麼都沒說,和陶越森一起躺在按摩浴缸裡,她只顧著低頭玩水,應該有的鴛鴦戲水場面一直都沒有發生,有的只是水聲噗嚕噗嚕的背景音樂。

    「你喜歡嗎?」陶越森把玩著她的頭髮,無缺將長髮挽了起來,不過仍有幾絲垂在她耳邊。

    「嗯,很舒服。」

    「你今天話好少。」

    「會嗎?可能是那位售貨小姐話太多了,才顯得我話少。」她試著多說一些話。

    「你知道我很努力想討好你。」

    「我知道,而且我很感動,謝謝你。」花無缺終於抬起眼看他,她眼裡沒有責怪,也沒有任何鬧彆扭的跡象。

    「就只有這樣嗎?」他伸手將她撈向自己,緩緩的低下頭想吻她。

    就在唇才剛碰到彼此的瞬間,花無缺終於受不了了。

    她別開臉,一副很困擾的模樣對他說:「我們可不可以等……知道情況怎麼樣了……再……」

    在她還沒確定自己是不是懷孕之前,她真的不想再讓陶越森碰她了,就連一個吻她都不要,因為這個吻晚了太多天,在她最需要他安慰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憂慮。

    「所以你還是很怕對不對?那你為什麼要裝出沒事的樣子?」

    「我們不要談這個話題好不好?」花無缺不肯回答,她只是有些氣他,但她打算氣在心裡就好。

    「我跟你說過了我會陪著你,有我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解決。」陶越森試著用和緩的語氣安慰她。

    「我當然知道你無所不能,但是我也有我想自己承擔的事。」

    「是嗎?但是我記得那時候你跟我說你很怕,你頭一次跟我說這種話,我當然會擔心你。」

    「後來我想一想就想通了,反正我們都是成人了……你還要繼續抱著我嗎?我想起來了。」

    看來無缺是真的不想談。陶越森放開她,兩人擦乾身子回到臥室裡,花無缺坐在椅子上抹著陶越森今晚才買給她的整套保養組,她知道陶越森一直在看著她,但她決心要忽略他的眼神。

    她才不要到頭來和Mary一樣受對方影響,她一開始只不過是想找個男朋友而已,而她也坦白的和陶越森說過自己想找男友的理由是什麼,她真的沒必要為了這個男人而影響自己的心情,他們不過就是彼此配合這麼簡單,如果要扯上太多情感就玩過頭了。

    回到床上,陶越森依舊對她伸出手臂,花無缺也沒有抗拒的躺進他懷裡,一如過去他們同床共枕時的情況,尋著了最舒適的姿勢,兩人沉默的等著睡神降臨,明知道彼此都醒著也沒人開口說話。

    不知道隔了多久,陶越森突然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吻,低聲對著她說了對不起。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花無缺遲了很久才應聲,但聽見他道了歉,她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

    「我那幾天表現得很差對不對?」

    「我忘了。」她不想說,即使是真的讓她難過,她都不想讓陶越森知道。

    「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他聽得出來無缺的聲音帶了些哽咽,這讓他有些心疼,他也搞不懂為什麼那幾天會刻意和無缺保持距離,無缺當然感覺得到他在迴避,也難怪她會有這種反應。

    「我想先跟你說清楚,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結婚都不會是我唯一想到的解決辦法,我沒有給你那種壓力,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

    「未來難道就不可能有?」陶越森搶著問,他不要無缺現在就先決定。

    「我想應該不會有。」

    「你太肯定的話會傷到我的心。」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嗎?」她現在已經搞清楚陶越森對她說話的方式,他的話總是好聽又窩心,但她會試著聽聽就算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再相信我的話了?」

    「我知道有些話你只是想說來讓我開心而已,我很感謝你有那份心,但我不會當真。」

    「你把我想得很壞了是不是?」

    「如果你很壞的話,那我只能說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和陶越森在一起本來就只是貪圖自己可以擺脫沒有男友的窘境而已,陶越森對她不錯她就要偷笑了,她根本不應該再要求其他的。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你在我眼裡一直都很好,你只是這陣子情緒受到了影響,等這件事情過了我也會讓這些不愉快跟著消失,這幾天我都陪你好不好?」他只擔心如果無缺再繼續閃躲,過陣子她就會跟著隱匿起來。

    「我再想一想。」

    「好。」陶越森沒再逼她,只是抱著她感覺她在懷裡的溫度,發現自己似乎不太願意失去這一切。

    連著幾天陶越森都到公司來接送她,久了同事們也發現花無缺有個多金男友,這才注意到她最近拿在手上的包包是價值上萬的名牌貨。

    「無缺,你這包包在哪裡買的?」

    「香港。」

    「你什麼時候去香港的?」

    「前陣子。」

    「你男朋友帶你去的啊?」

    「不見得一定要跟他一起,我自己以前也去過。」

    她不喜歡大家把她當成是被男友養的女人,尤其大家明明就是同事,卻還要用那些物質方面的事去形容他們的交往,聽了讓人很不舒服,而且她手上這個包包明明就是她自己買的,她可沒真的拿過信用卡帳單去給陶越森付錢,那種事她還真的做不來。

    好不容易耗到下班時間,陶越森的車再次準時出現在她公司樓下,即使她昨天已經跟他說過自己不需要人接送,但他還是來了。

    一等她坐進車裡,陶越森便說:「我訂了一家餐廳,你應該沒去過--」

    「我懷孕了。」

    沒等他說完,花無缺直接告訴他答案,因為她很急,雖然她表面上沒有任何波動,但她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問題丟出去,她已經悶了三天,打從三天前她就開始做測試,一次她覺得可能會有誤差,兩次竟然又中,直到今天做了第三次確定她真的懷孕了,她才首度面對這個事實。她沒辦法開口告訴任何人,只能把秘密悶在心裡,但她可以告訴陶越森,她覺得只要說出去她就會好過一點。

    陶越森試著不讓表情有任何變化,仔細的在她身上來回看了一遞才問:「你去檢查過了?」

    「我買了驗孕棒,結果就試出來了,我說過我會告訴你,所以……」她說得很自然,像是在告訴他自己剛剛去便利商店買了一罐飲料那麼正常。

    「你的身體會覺得不舒服嗎?」

    「還好,我還沒感覺到太不一樣的感覺。」

    「要不要我陪你去做個檢查?如果只是你自己試的,也許結果不是很精準。」

    「我已經連續試了三天,結果都一樣。」

    三天?這表示她前天就知道了,而這三天他們天天都同床共枕,她竟然連提都沒提過,自己一個人處理?

    陶越森開動車子,他不打算就這麼一直把車停在路邊和她討論。

    「既然已經確定了,你是不是應該去醫院一趟,做些例行檢查之類的?」

    「嗯,我知道,我會去的。」

    「你不想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會跟Mary說,我想她會陪我去。」

    「我不能陪你去嗎?」

    「我覺得你在不是很方便。」

    「為什麼?我是孩子的爸爸啊。」

    「你覺得我會把這孩子留下來嗎?」在還沒有生出來之前,她不認為那是個成形的嬰兒,更不能稱為孩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留?」

    「我目前的確沒有這個打算。」她已經想了三天,確定自己還沒有生孩子的準備,如果再給她三年的時間,也許她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但是現在她不認為自己有那能力。

    「嗯,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除了這句話之外,陶越森發現自己也說不出別的,他的心裡受到很大的衝擊,這是他自己捅出來的樓子,管不住自己的衝動根本不該是他這年紀會出的紕漏,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無話可說。

    「你放心,我很好。」花無缺安慰他一聲。

    「我以為這應該是我對你說的話。」

    「誰說都一樣。」花無缺看著他,不明白他臉上的表情是代表憂鬱還是鬆了口氣,但她寧可把那歸類成解脫。「走吧!去吃點東西,也許我們都會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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