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色的吸引 第二章
    「你還在陶醉啊?」官紫紗不敢苟同地望著仍然處於癡呆狀態的郭玉珍。「都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耶!」

    「你難道不覺得歐陽飄很迷人嗎?」郭玉珍反而奇怪地回問她。「一天一夜算得了什麼,我還巴望他能成為我一輩子的夢魘呢,我願意為他癡迷一生。」她雙手捧心回道。

    「你瘋了!」官紫紗撫著快暈了的額頭。

    「我很正常,是你反應遲鈍。你說說,這種俊俏的男人有哪個女人不愛的,何況他還是宏龍建設企業的行銷部經理,事業也算是有成了,年紀也才不過二十七,到目前仍然沒有固定的女性伴侶,這種好男人誰不趨之若騖。」她滔滔不絕地傾訴對他的愛慕之意。「尤其是他那一對特殊的藍眼睛,哇!只要眨個兩下,三魂七魄全都被他勾走了,他實在太棒了,只不過……」

    她又搔著自己的腦袋。「像這種條件那麼好的男人,身邊一定不乏美女自動投懷送抱;而我這種長相平凡的人,人家一定看不上的,所以我也只好站在一旁干瞪眼,幻想幻想嘍。」

    「傻瓜!」官紫紗生氣地敲著她的腦袋瓜子。「不許妄自菲薄!誰說你配不上他的?照我看,像他那種虛有其表的空心大蘿卜才配不上你。」

    「是誰配不上誰啊?」一個男低音突然介入她們的談話中,兩人同時抬起頭,當看清楚聲音的來源時,郭玉珍的眼睛立刻又突變成心形。

    「嗨!」歐陽飄漫不經心的舉止把他襯托得更形瀟灑。「記不記得我是誰?」

    「記得!記得!」郭玉珍一邊點頭如搗蒜,一邊轉頭看看今天黃歷上是什麼好日子?否則極少位臨餐飲部的歐陽飄竟然會大駕光臨。

    官紫紗的反應則是沒好氣的,他這是什麼開場白,分明是在侮辱她們的記憶力,也不想想,距離他們上回見面也才經過二十四個鍾頭而已。

    「你要點什麼?」不知怎的?官紫紗就是非常厭惡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孔,尤其四周女性交頭接耳的品頭論足聲,更令她渾身難過。

    「你叫官紫紗?」他瞄了瞄別在她胸前的名牌。

    「先生,你要吃什麼請快一點,別占了別人的時間。」午時一刻了,進餐廳的人群可是愈來愈多。

    「我不叫先生,我姓歐陽,單名飄字。」他仍然答非所問。「你姓官,很特別的姓氏,你……」

    「你到底點不點餐?」她指著他的鼻子,打斷他的問話。「不點就滾到一邊去,別站在這裡妨礙我們做生意。」她才不管郭玉珍窘白的臉色。

    他的藍眼瞳清澈澈地、平靜無波地望著她,看來他根本無視她排山倒海的怒火,不僅如此,他的身子更是傾靠過去。「我剛才跟貴餐廳的周經理談過了,也幫你請好了假,你別忙,我請你吃飯去。」

    她倒抽一口氣!這家伙居然私自替她請假?還要她跟他吃飯?

    「請吧!」他笑意吟吟地。

    官紫紗狠狠賞了記大白眼給他,要她跟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吃飯?門都沒有!

    「你不走,那我只好站在這裡等你嘍!」他帶著惑人的微笑杵在原地,擺明跟她長期抗戰,也因為他頎長的身形堵在結帳櫃抬前,後頭的食客全行不得也。

    「你快給我……」

    「別鬧別扭了。」他溫和地截斷她的話,水藍色的眸子已蒙上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強硬色彩。

    「紫紗,我看你就去嘛!又不會少掉一塊肉。」郭玉珍附在她耳旁羨慕說道。「況且跟他吃飯多羅曼蒂克!」在她眼中,這一對俊男美女簡直是小說世界的最佳寫照。

    「但是……」瞄一眼,唉!隊伍已經快塞到大門口了,這大個子還真打算死賴著不走,若繼續跟他耗下去,情況只會對她愈不利,誰教這個歐陽飄大受女性歡迎、愛戴,數十道白眼正以她為攻擊點。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更是不需害怕這個自大的男人,那就去聽聽他到底想干什麼?

    假意不見那些個殺人目光,官紫紗從容不迫地逃出餐飲部,自顧自地走到科技大廈後方的“歲月餐廳”,甚至都懶得回頭看看歐陽飄是否跟上了她快速的步伐。

    玻璃大門先被推開了,是歐陽飄紳士風度的表現。

    坐定後,她打量正在看菜單的男人,茫然的心房不禁忖道:他究竟是誰?在這二十四小時裡,她看見他一會兒流露出霸道十足的氣勢、一會兒又展現瀟灑不羈的舉止、一會兒又好似那種專門勾引女孩的無聊情聖,一會兒又……總之,他似乎習慣戴著各式面具,而每一種面具確又能輕而易舉地蠱魅人心。

    只是——這個難以捉摸的男人接近她是何目的?她的心髒突然猛烈跳動……難不成他看穿了她進入科技大廈的企圖,這次的邀約是來試探她的?若果真如此,那這個歐陽飄極有可能就是她所要找尋的——神秘人?

    「想吃什麼?腓力?神戶?還是鱷魚?」他笑咪咪地問道。

    就是這種樣子——就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和無賴式的模樣,讓她不得不產生另一種懷疑?這個人實在一點都不像是精通電腦作戰、頭腦條理分明、行事果斷、足以制伏那些詭譎狡猾通緝犯的人才。

    「給這位小姐一客神戶,我要腓力。」見她不語,他自作主張地交代侍者。

    「等等!我不要神戶,給我一杯藍山咖啡就行了。」官紫紗更進一步發覺到,只要跟他面對面,她的精神就無法集中,更遑論去研究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不吃主餐光喝咖啡太傷胃了,我看還是得吃些東西才行。」他想喚回已離去的侍者。

    「你少管我閒事!」她打斷他的羅哩叭嗦。「別再跟我打哈哈,我沒有那種閒情逸致,有什麼話,快點說。」

    「真不愧是將門之後。“他雙手支著下顎,一臉崇拜。「說起話來威風凜凜的。」

    「什麼將門之後?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她的心髒雖然漏跳了一拍,但臉上的茫然倒表現得無懈可擊。

    「你和當前掌握警政大權的官赤雷沒有親戚關系嗎?」

    「誰告訴你,我跟他有親戚關系的?」

    歐陽飄直直瞅著她,瞅得她差點吐出真相來——「我猜的!」忽爾一笑,他露出潔白的牙。

    「猜的?」她的秀眉高高攏起。

    「是啊!你們同姓官嘛,教我不得不做此聯想。」

    「你的想象力未免太過豐富了?」她輕啜一口侍者送來的咖啡。

    「是嗎?也許吧!“就任她繼續偽裝下去好了,反正他已經足以確定官紫紗混進科技大廈的目的是來調查害她父親無顏見人的始作俑者?而他現在所想知道的可是另一件事?他精心所設計的電腦程式被人侵入,甚至遭受破壞、究竟是她所為?還是她請人代為捉刀?

    「你約我吃飯,就只是想調查我家戶口?」

    「別說得那麼難聽。」他看著她。“我邀約你,是想更進一步了解你。」

    「了解我干什麼?」她有些莫名其妙的。

    「沒干什麼,做為追求你的准備而已。」

    「追求我?」這下官紫紗的思緒更混亂了。

    他點點頭。「我很喜歡你,也期待你能愛上我,所以,我約你吃飯就是想增進彼此間的感情。」

    「你……歐陽先生,我們才見過兩次面,認識也才二十四個小時……」

    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

    「你應該聽過一見鍾情這句話吧?」他理直氣壯的。「所以時間的長短不構成我們之間的問題。」他深情款款的水藍色波光又差點讓她沉淪不復返。

    不!她別開臉,危機意識迅速抬頭,暗罵自己一聲定力不夠——想想,假設他真是神秘人,那他這番追求的言論一定存有不良企圖,他根本是心懷不軌地接近他,倘若他不是神秘人,那他追求的功夫全都證明他是個情場老手。

    「別把我想成是專門勾引女人的大壞蛋,我不是那種濫情之人。」他似乎看透了她的矛盾。

    官紫紗防備地看他。

    「只要你給我機會,很快你就會明白我的好,了解我的與眾不同,接著……」他頓了頓。「你很快就會愛上我的。」說完後,他自己突然也覺得有些恍惚?這段台詞他究竟是為了干媽的計謀而講?或者是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咖啡咕嚕咕嚕一口喝下,官紫紗用紙巾擦拭嘴角,顧不得淑女風范,椅子一退,拋下愕然的歐陽飄立刻起身走人。

    「紫紗……」

    先走為妙,她真得到外頭吹吹風才行,至於要不要給他機會?答案是……

    唉!她也不知道!

    *************************歐陽飄為什麼要追她?兩天來她一直思索這個問題?他甚至都還不明白她的個性、脾氣、內涵呢!難不成他只是看中了她的美麗,若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他真是一個膚淺的角色。所以說人長得美不見得是件好事!撇開歐陽飄事件不談,殊不知在中國五千年歷史中,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大多數都得不到善終的對待,否則也就不會有“紅顏薄命”這四個字了,為此,官紫紗有的時候還真是痛恨自己為什麼要擁有出塵的容貌和看似弱不禁風的輕盈體態。

    才想完,事情緊接著就發生了,她只不過從餐飲部下了班,走在街上而已,竟然身旁就冒出五個頂著不三不四龐克腦袋的小混混,眼光淫穢地恣意瞄看她,故意在她四周繞來繞去、還發出奇怪的嘖嘖聲,這五個人八成是想趁著四下無人之際騷擾她。

    「小姐,你好‘靚’,叫什麼名字?」下一秒鍾,對方立即付諸行動了。

    「母夜叉!」她粉臉陰沉沉地道。

    「噢!好名字,有個性!」他們覺得好玩極了。

    「離我遠一點!免得到時後悔莫及。」官紫紗停下腳步,冷冷地警告他們,可惜她的警語因為她的美貌而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小姐別生氣,我們是好心想幫你的,你住哪兒?我們有機車,載你一程好不好?」

    「我住閻羅殿,你們敢去嗎?」

    閻羅殿?五個人面面相覦,難不成他們遇上聶小倩了,開玩笑!天色都還沒全暗呢!再說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有多大能耐?豆腐此時不吃更待何時?色膽一來!啥米攏不驚了。

    「沒有我們五個人不敢去的地方,上刀山、下油鍋、我們全程奉陪。」

    嘻皮笑臉的領頭者手一伸,就想去挑她的下巴。

    「我的媽呀!」殺豬似的慘叫聲驚天動地,緊接著就見那領頭混混如同紙扎人一般飛了出去,“碰”的一聲撞上了路燈,兩眼翻白,癱倒於地。

    不會吧!其余四混混揉著凸出的眼珠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實。

    「你們誰想試試?」官紫紗悠哉地撫平皺起的衣擺。

    「我們……我們……」他們全被嚇傻了。

    「說!你們用這種伎倆吃過多少女孩子的豆腐?」官紫紗節節進逼,那模樣令他們聯想到了千年姥姥。

    「沒有!」個個異口同聲心裡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沒有?」她突地身子一旋,一腳踢出,再次踢中一個混混的小腹。

    「哇!」他痛得哀哀叫,像只煮熟的蝦子,蜷縮於地。

    官紫紗可沒有饒過他們的意思,一對杏眼不懷好意地盯住他們,這一群老在街上自封為王的囂張小子,剎那間全成了軟腳虎,甚至都想拋下同伴溜之大吉。

    「想溜?全給我站住!」她一喝!「你們這群危害治安的敗類!」愣住了的混混全讓她不可思議的快速身手給打中了臉頰、擊中了鼻梁、想反擊的人下場更是淒慘,被她扁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她怒不可遏地,准備揍昏這群人渣之後,再拖去警察局才甘心,不過兩手雙腿終究無法盡全功,過了會兒,五個小混混以聲東擊西的計謀讓她分心,抓著機會,全抱頭鼠竄,溜掉了!

    「算你們運氣好,仗著人多。」官紫紗不甘心地望著挾著尾巴逃跑的混混們。喝采的拍掌聲突然從她身後響起來,官紫紗一回頭,望向來人——是兩天不見的歐陽飄。

    「想不到你的身手居然如此之好。」她會武術,而且身手還是不可思議得高,想來她在美國的這些年,經過官赤雷有心的安排下,隱藏了許多的秘密,而他的情報網真有重新檢討的必要了。

    官紫紗粉臉依然緊繃,杏眼突然半瞇起來,熟識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發怒前的征兆。

    「剛才的情況,你——全看見了。」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目睹女俠的高強武藝。」他俊俏的臉孔含著欣賞的笑意。

    「你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歐陽飄點點頭。「甚是佩服!」

    「你可惡!“猛地一聲怒吼,伴隨一記回旋腳,往歐陽飄的下腹踢去。

    來不及防備下,幸好他同樣擁有不凡的身手,這才能夠險險避過她雷霆萬鈞的一踢。

    「你這是在干什麼?」他驚愕地間。

    「你這個人渣。」她似乎想把他當做沙包來踹,絲毫不放松地踹著他。

    「我是人渣?」他一邊閃躲、一邊思索、她不會是剛才打昏了頭,現在還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之下,把他當成是那群混混打。「你仔細看清楚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她又向前一躍,手刀對准他的脖子,猛然切下。「歐陽飄,貪生怕死之徒,毫無道德良知的敗類。」

    干淨利落地閃過她那一擊,也恍然大悟出這小妮子為什麼把他當成仇人打,原來這丫頭是在責怪他不出面幫忙。「你停一停,聽我解釋好不好?」

    「沒什麼好解釋的。」她傾出全力再踢出一腳。虧他敢大言不慚說他有多好、有多與眾不同,照他這種不肯見義勇為的做法來判斷,她不曉得他能好到哪裡去。早知道他是這種人,當天就應該回絕他的追求之意,也不必害她浪費兩天時間去煩這個問題;想來更是氣忿,左腳又送上一記螳螂腿……

    但用力過猛的結果卻是連鞋也踢掉了,冷不防地一只巨掌突又伸了過來,抓住了官紫紗柔弱無骨的細致足踝,她急得抽回被抓住的腳踝,又羞又氣之下,一個重心不穩,竟往後栽倒,幸好歐陽飄的手臂及時攔腰將她勾住。

    他俊美的臉孔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你靜下來聽我說行不行?否則我放開手,包准把你摔個四腳朝天。」

    粉臉驀地一紅,但不服輸的悍氣猶在。「你敢!」

    「沒有我不敢做的事,你想不想試試?」他不懷好意的表情說明他勾住她腰間的手可是隨時會松開。

    「你——」求人不如求己,她向來不受人威脅,腰一挺、身一直、手一揮就朝他的臉頰打去。

    又是一記狠招,幸好他依然保持清明的神智,立即抓住她一前一後揮來的掌,眉一擰:「你這只不知感恩圖報的小獅子,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行的。」他的臉色繃得可嚇人。

    「你……」官紫紗澀縮了一下,頭一回體會出膽戰心寒的意思。「你…

    …你想做什麼?」

    問得好!他想做什麼?還有,他又能做什麼?打她嘛?不!他立刻否決掉這個辦法,誰教他似乎狠不下這個心來。罵她嘛?一定沒用,再說,他還得實行干媽交予的任務,要讓她愛上他的,所以他絕對得想個讓她永生難忘的懲罰方式。忽爾;他壞壞地笑了起來。

    這家伙的詭異笑臉讓她的寒毛全體豎立了起來,更讓她突覺心浮氣躁,倉惶地避開他的視線,掙扎著想脫離他箝制,可惜——徒勞無功。

    「放開我!」不假思索地,她嘴一張,就往他的手臂咬去,但顯然又失敗了,她的下顎又被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給扣住,一個恍惚中;一雙熱唇已經罩住了她的櫻桃小嘴,不單如此,他還在她的櫻唇四周灑下一串綿綿如蝶翼輕撫般的細吻。

    他在干什麼?腦中一片空白的官紫紗混愕地想問他,唇瓣才輕啟,他的舌尖竟然順勢侵入,逗弄著她的舌尖,吸吮她的甜蜜,輾轉纏綿地深吻她……

    吻她,他現在在吻她!當迷迷糊糊的理智漸漸蘇醒後,她才意識到此時、此刻、此分、此秒所發生的狀況……奇怪的是她沒有力氣去阻止,而且也——不大想去阻止、只能任憑心髒怦然直跳……直跳……

    默默地,他的唇轉而游移至她潔白光滑的頸項,不斷流連徘徊著,接著又留下一個淺淺的噬痕之後,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溫熱寬闊的胸膛向後稍退一小步距離,結實的手臂依然摟著她微微餮顫的身軀。

    就這樣,官紫紗的身體依然處於飄飄浮浮、腦袋停滯在空空茫茫的狀態,直至——歐陽飄的臉孔重新在她眼前再次放大,熱熱的氣息在她發際輕拂,盡失的理智這才重新回歸腦袋。

    天啊!羞死人了;這個寡廉鮮恥的家伙竟然在大街上吻她!

    「你——你——你——」她窘得不知該如何善後,只能用灼灼的眼神直直盯著他。

    「別再看著我,否則我可又要吻你了。」他似乎意猶未盡。

    「你——」他竟然還敢口出威脅之語,她的初吻,她要獻給丈夫的唇,全該他給捷足先登了;而他居然還敢大咧咧地調侃她,這個登徒子,孰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殺了你,把你的頭砍下來當球踢、把你的雙手雙腳剁下來當球棒打、把你的身體挫骨揚灰當花肥用。」她的獅爪又抓了過去,誓言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多凶狠的母獅子,可以期待他未來追求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歐陽飄再使擒拿手捉住她狂揮亂舞的爪。「你靜下來!」他又扣住了她的下顎,兩對眼睛平行注視,接著——又傳出一串奇妙的感覺來。

    她眼眸裡的火又被他水盈盈的藍色波光給吞噬,又來了!那種麻酥的感覺又來了,她不愛他這般瞧著她,那會瞧得她心慌意亂、瞧得她忘了身在何方、瞧得她情難自禁、瞧得她忘了剛剛可是要砍他的。

    不能,不能再繼續對峙下去,她的腦袋全糊了。猛地她推開了他,迅速離他十尺遠,然後思索著該如何結尾?要如何才不會被他看輕?該如何反擊他?

    「歐陽飄,你給我記住!」好一個恐嚇之詞,一溜煙地,她立刻消失無蹤。

    這個可愛的小女人!歐陽飄笑開了,但腦袋又浮起干媽的交代,笑臉瞬間變得比哭臉還要難看。

    ************************「去死、去死、去死!」官紫紗每罵一句,鎖碼程式隨之為她所破解,在連沖三道高難度鎖碼之後,“嘩”的一聲;電腦顯示器上竟又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圓形圖和一道更精密的防衛指令,天!這個神秘人果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瞪著熒光幕,官紫紗有些個呆愕,在思索著下一步破解方式時,不期然地;那圓形圖倏地變化成歐陽飄那瀟灑不羈的笑臉……

    歐陽飄!那個登徒子、無賴漢、妨害風化的家伙、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奪去她的初吻,初吻那!真的,她實在有些……有些……有些不甘願。

    「紫紗!」官赤雷終於忍不住地放下雜志,走近一臉陀紅的女兒身旁,她不舒服嗎?否則臉色為何那麼怪異?「你是怎麼了?」

    「你去死!」鍵盤被她重擊,熒幕上立刻出現一大片星星符號,彷如雜亂的情緒般,無條無理。

    「紫紗?」官赤雷一驚,剛毅的臉龐瞬時委靡。「怎麼?連你也開始認為老爹不中用,該用死來謝罪了嗎?」

    她跳了起來,自己剛才是怎麼搞的?「不是,我不是在說你啊!我怎會叫老爹以死謝罪呢?你誤會了,對不起!對不起啦!」

    「我知道!」官赤雷不禁笑了起來,撫著女兒細若嬰孩的發絲。「老爹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他重新坐回沙發,若有所思地望著臉頰仍是一片嫣紅的女兒,關懷地問道。「這一陣子幫老爹追查神秘人,是不是覺得很辛苦?」

    「怎麼會?」

    「是嗎?」他的目光透出幾許深思。「不過我老覺得你這幾天魂不守捨、精神不濟的,有心事?」

    「有嗎?」她真有表現那麼明顯嗎?

    「有!而且還很嚴重。紫紗,我心裡有數,那神秘人是個難纏人物,你若是覺得自己力有未殆,放棄好嗎?老爹不想給你太大壓力。」

    「誰說我力有未殆的?」她可是美國知名學府的電腦越級生,說她對神秘客沒輒,豈不笑掉別人大牙。「放心!我有把握揪他出來,何況這幾天精神不大好,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她倏然住口不語。

    「而是什麼?」

    「是……是……」她能說嗎?說她精神不濟、魂不守捨的原因是被那個歐陽飄給煩出來的。想來慚愧,這幾天她的腦子總是不受控制地飛去分析、研究、探討歐陽飄那番突如其來的追求宣言、那一記教她措手不及的熱吻,結果愈理愈糟、愈想愈混亂、甚至因此而忘了自己肩負重任,忘了自己承諾要替老爹找出那位神秘人,唉!說來說去全要怪歐陽飄那惡男壞事,無緣無故攪亂一池春水。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就不是官紫紗了。拍拍臉頰、伸展雙臂,決定先拋棄那些無聊的思緒,先將心神放在正事上,她故意忽略老爹質疑的眼神,直接轉移話題。

    「老爹,我想我們不能再任憑對方予取予求,老處於挨打的地位。」

    「我也是這麼認為。」官赤雷深有同感地摸著下巴。

    「所以這回我們要反客為主。」

    「你的意思是……」

    「對!」父女倆心有靈犀的。「我們只要先判斷出神秘人下一個追逮的目標,那就可以設下追蹤網路,如此一來揭開神秘人真面目的機會就大多了。」

    「對方精通電腦。」官赤雷發揮高度的專業判斷力。

    「所以他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是那個專門竊取知名企業人商業機密的石清和。」她附和著。

    「那好,我們就以石清和為引子;不過在絕地大反攻之前,我們得先去參加一場宴會。」

    「宴會?」官紫紗的臉開始垮下來。

    「是啊!你賀伯伯的六十歲壽宴,他知道你回國了,所以千交代萬交代你一定要到場,他很疼你的。」官赤雷當然清楚女兒向來討厭出席上流社會的筵席,但人情世故他又不得不顧。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況且賀伯伯並沒有名流富賈的狂傲流氣,算起來也是個挺不錯的長輩。

    「就在明天晚上,你要早點回來。」

    「嗯!」她點頭。

    ***********************位於內湖山區,占地百坪的賀家別墅花園,經過專人的設計與妝點之後,顯得璀璨光彩,細細密密的水晶燈彷若輕曳幽恍的星星,點點的、閃耀著、射出銀色白芒,在黑幕之下,灑放滿身光華。

    一下轎車,大老遠地,在已聚集兩百來人的會場內,她卻一眼就看見他,很奇怪,在人群裡,他永遠鶴立雞群,不需言語、不需動作、即可收盡眾人眼光。瞧瞧他濃密的黑發正不馴地飄著,修長的身形如蓄勢待發的豹、瀟灑不羈的隨意氣質更是看傻了一方女客,而不在意眾人打量目光的歐陽飄,正悠游自在地啜飲著淺綠色飲料。

    「為什麼他像個陰魂不散的魂魄,老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身旁!」她無聲地歎息,喃喃地低語,並未忘記她昨夜才下定決心要先忘卻此人,卻沒想到,她就是避不開。

    「紫紗,你在說什麼?」官赤雷也感覺到女兒的不自在。

    「沒什麼,但我想我遇上一點點小麻煩了。」看來,她得請父親拜托宴會主人別洩露了她的身份。

    聽完了女兒的說明,官赤雷淡淡地瞥看歐陽飄,直覺告訴他,這年輕人跟女兒之間一定有著一場戰好打。

    「官兄,歡迎!歡迎!」沉穩的聲音一響,賀老爺和官赤雷已經來個哥倆好式的熱情擁抱。「紗紗呢?小丫頭今天沒來嗎?」

    「她賀伯父大壽,她哪敢不來。」他指了指已混入人群中的官紫紗。「你也知道的,我最近有些麻煩,所以有件事得請賀兄幫忙。」他附在他耳旁嘀咕了幾句,一會兒之後,就見賀老爺不介意的哂笑。「小事一樁,沒問題、沒問題。」

    「謝謝!麻煩你了。」

    幸好今晚賓客眾多,所以官紫紗可以藉由人群的掩護,避開和歐陽飄直接碰面的機會。

    「紗紗!」

    她猛地回頭,接著吁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她以為的人。不過仔細回想,她又何必為了一個男人就把自己弄得神經緊繃、步步為營呢,無聊!

    「紗紗,好久……好久……好久……不……不見見了……」略帶口吃的發話人是賀老爺的第三子——賀唐。

    「是啊!好久好久不見了。」官紫紗禮貌地回應。然而控制不住的美眸卻正巧瞄到有個波霸體形的女人正挽上歐陽飄的手臂。

    「你……你可……可好?」面對心儀的女孩,賀唐的口吃更加嚴重了。

    「好!好!好極了!」在眾目睽睽下,他到底羞不羞啊!而那女人還誇張地把整副身軀掛在他身上,擦著藍色眼影的狐媚波光則像極蜘蛛精看唐三藏時的表情,分明是想一口把他給吞了,而這個性喜漁色的歐陽飄竟也任憑蜘蛛精吃他豆腐,官紫紗氣得牙癢癢,小拳頭的關節全泛了白。

    「你……你……你過得好,那我……我……我就放……放心了。」靦腆的賀唐得到美人的回應,開心地無法自持。

    「放心什麼?」那對奸夫淫婦隱沒在人群裡,看來八成是躲到沒人的角落裡逍遙快活去了,氣得快吐血的她,回神後就只聽見賀三公子的最末一句問話。

    「沒……沒什……麼……」原來她剛才心不在焉,一片關懷盡付流水,完全是白費工夫。算了!既然第一步驟不成,那就進行第二步驟,請她跳支舞。「紗紗……我……我爹地、媽……媽咪已經開……開舞了,你……賞…

    …個臉。」

    雖然對他毫無任何感覺,但好歹人家也是賀家三公子,是她的朋友、最起碼的禮貌她應該要有,於是,她答應了他的邀請。

    即便只是牽到她的柔荑,賀唐都覺得萬分開心了,但若想更進一步地擁抱她,那得待會兒看機會,免得嚇壞了她——賀唐已經打好步步進攻的如意算盤。

    「對不起!換個舞伴。」語氣是謙和、動作卻是蠻橫,一個切入,歐陽飄立刻把賀三公子彈出三尺外,當場斷了賀唐想一親芳澤的生機。

    「你……你怎麼……怎麼……」再遇意料之外的不速之人,她竟也不由地沾了賀唐的口吃。

    「怎麼知道你在這裡?」他揚起濃眉,圈住她的小蠻腰,一縷屬於她的清淡幽香立即飄進鼻端,陶然醉人。「你那麼得美,教人不想去注意都難。」她身穿隨風飄逸的沙丁緞套裝,柔美的身影更見出塵,而脖子上魅惑的高雅珠光,則流露出甜美光滑,滿身的女性魅力,令他也在第一時間立即看見她。「幾天沒見你,太想念你了,幸好可以藉由今天的場合,一解我的相思之苦。」

    說得似真又還假,弄得她心猿意馬,討厭!這家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一點禮貌都不懂嗎?怎能不經我同意就趕走我的舞伴。」她急欲掙脫,但整個人卻被他圈得更緊。「放開我!我不想跟你跳舞。」

    「但我想!」他含笑的俊朗臉孔步步逼近,最後停頓在距離她鼻尖下到兩公分的地方。

    臉又控制不住地紅了。「你放開我!」她咬牙切齒地罵道。「你想跳,去找那只蜘蛛精陪你。」

    蜘蛛精?哦!歐陽飄抿嘴偷笑,原來她一直在偷偷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照這種情況來斷,官家丫頭似乎已經走進陷阱之中了。

    「蜘蛛精剛才被另一只青蛙給吞進肚子裡了,不會再危害人間了。」他仍擁著她,腳步更是隨著翩翩樂曲而移動。

    「你放開我!我都說我不想跳舞。」她一邊抗議,一邊試圖用高跟鞋踩斷他的腳,卻都被他閃過。

    他依然笑意吟吟,一點都不畏懼她的攻擊。「你的霹靂舞很精彩、又帶勁的,瞧瞧全場的賓客都在注意你了!」他這回不是在危言聳聽,眾賓客果真被她奇異的踩人舞步所吸引,而對她行注目禮。

    她頓時為之氣餒!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有辦法教她一籌莫展?

    「紫紗,我真是那麼討你厭嗎?」他在她耳旁誘惑性地低問。

    她不語,這教她怎麼說,眼瞳中蕩漾出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承認就代表你並不討厭我,既然如此,那為何每回見到我總是要殺氣騰騰的呢?」

    為什麼?她又再一次自問,是他的出現來得大快、來得她不及准備、來得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來得令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相信我,我無害的!」

    「是嗎?」她不禁仰頭凝視。

    「是!」然而心頭竟也泛起愧疚之情,因為他的動機本是不良的。

    氣氛一時靜謐下來!兩人各有所思地隨樂起舞,誰都不再發一語,過了好一會兒,官紫紗側首撥發,這一望,卻望見會場的另外一處角落正上演著一出奇特的戲碼,而戲中的主角好巧不巧,正是她老爹官赤雷,以及一位風華絕代的貴婦人。

    他是一個五十五歲的大男人了,但要是在一個毫無預警的場合裡突然遇上了三十年前的初戀情人,那他應該做何種表情?答案是——和呆子一樣。

    的確;此時此刻的他絕對跟個呆子沒兩樣,癡癡地凝望身段依然窈窕、猶不見風霜歲月的美麗臉龐,三十年的漫長時光對韓烈楓而言似乎並未造成任何效果,她依然令人驚艷、令人贊歎、令人——難忘。

    「官赤雷先生,三十年不見,還記得我嗎?」她的笑臉也同樣教人——心動。

    「烈楓!」是的,他怎能忘得掉。「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最近!」她拼命抑制心湖的顫動,不讓當年的恩怨情仇展露在臉上。

    「只是沒想到一回到台灣,天天在電視上、報紙裡聽聞你的大名,鋒頭之健,無人可以與之爭鋒,這種揚威立名的方式,很適合你。」

    唉!都過了三十年了,她逞口舌的習慣似乎也和外表一樣,沒變。

    「別挖苦我了!」同樣的,他依然保持舊習性,除非忍無可忍,否則絕不與她起無謂沖突。「對了!你表哥,不!該說是你先生,他也來了吧?」

    故意側首找尋的眼睛有些掩不住的黯然。

    「他十年前過世了。」

    黯然的眼立即釘住,接著,轉換成深切的同情。「很抱歉!不該貿然提起你的傷心往事。」

    傷心往事?韓烈楓的唇角勾起冷冷的微笑,官赤雷這輩子所帶給她的傷心往事何止這一件,然而最可恨的是,他到今日仍然還在裝傻。

    「同樣的,聽說令夫人也棄世一段時日了?」韓烈楓反問。

    「算起來也有好些年了。」說起因病而亡的妻子,不禁感慨萬千。「不過幸好我身邊有個女兒,精神上有了寄托,日子不至於過得孤單。」

    「的確,現在的官赤雷有女兒隨侍、有頂尖事業、精神愉快無憂、人生至此,了無遺憾的了。」她不禁瞇起眼睛,滿腔忿火在胸口燃燒,這個棄他如敝屐的男人,誤她青春的負心漢,怎有資格坐擁幸福,所以她決心要徹徹底底地擊垮他,以洩心頭之恨。

    「楓,你們談完了嗎?」一位發鬢斑白卻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突然介入,微微地朝官赤雷頷首之後,全副精神立刻專注於韓烈楓身上。「史密斯先生有事找你商量,可別讓人等太久。」

    她笑顏逐開,親密地挽住中年男子的手臂。「赤雷,為你介紹——這位是顧雲,我的好友。」

    是親密男友吧?官赤雷目光直直地審視著他們,天生適合活躍於天地之間的韓烈楓已注定人生必然是多采多姿的。

    「那我們先失陪了,後會有期。」韓烈楓別具深意的道別。

    「再見!」默默地送走這一對儷影,心中百感交集,接過侍者的酒杯,他不禁一仰而盡。

    而另一隅的官紫紗則眨也不眨眼地觀看所發生的那一切,雖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老爹眼眸中的失落、不捨、感傷卻一樣也沒逃過她的眼睛。

    那女人是誰?為什麼有本事撩起向來七情不動的官赤雷。

    「你在看什麼?有熟人?」歐陽飄意味深長地問。干媽和官赤雷的交鋒,他一樣盡收眼底。

    「沒有!這種地方怎會遇上熟人呢?」她急忙否認。「若不是因為和賀三公子有同窗之誼,我哪有資格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筵席!」

    「是嗎?」

    而神智仍處於沉思狀態的她只顧看著父親的臉色,一時間,竟忽略了他似笑非笑的奇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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