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發昏 第一章
    遠籐家的度假別墅內,三個女人如銀鈴般的清亮笑語從一入夜便不曾停止過。  

    黑夜下,露天溫泉裡正上演著一幅活色生香的美女戲水圖。  

    遠籐奈緒美、笠原繪裡、籐田明日香,三個從幼稚園便結為莫逆、戲言要嫁給三胞胎兄弟,好終生不分離的好友,過了今夜便無法如願以償了。  

    「叛徒!」  

    已有三分醉意的繪裡坐在池裡的圓石上,一手枕在池邊,一手揚著細瓷杯嚷嚷。  

    「說好我們要嫁進同一戶人家的,你怎麼可以挑個獨生子結婚呢?」  

    繪裡纖手一指,直往明日香的鼻頭指去。  

    明日香扁著嘴扮無辜,「沒辦法,我是被我老爸設計的,迷迷糊糊就喜歡上北宴了,老實說,我還不太敢相信明天我就要結婚了呢!」  

    嘴裡雖是這麼說,但一提起未婚夫,明日香臉上還是一副沉醉在幸福中的表情。  

    奈緒美在旁邊抿唇直笑,「瞧你這副陶醉樣,我看你還頗樂於被『陷害』的嘛!」  

    「你們還敢挖苦我?我會掉進這愛情陷阱,你們倆也在我背後各推了一把,不是嗎?」明日香彎起唇角,恐嚇地看著她們,「此仇不報非君子,日後你們倆談戀愛的時候,我絕對也會盡力『幫忙』的。」  

    「談戀愛?」  

    繪裡將酒杯往池畔一擱,潛進池裡,游到另兩人身旁才冒出頭來。  

    「算了吧!除非想鬧家庭革命,否則我大概會被逼迫嫁給一個相撲選手,而奈緒美肯定是嫁給石油王子或鑽石國王。」  

    明日香瞭解的頷首,「就像娶我的人就必須繼承『籐田幫』一樣,想成為笠原家的女婿就得要有顯赫的名望和地位;而要成為遠籐家的女婿,則非為政商名流不可。」  

    「沒錯!」繪裡附和著說:「但我這脾氣一拗起來還真可能和家裡鬧翻,去嫁個既沒名、又沒錢的無名小子,可是依奈緒美那溫順的個性,八成會乖乖聽話,接受那種利益交換的婚姻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奈緒美全當作沒聽見,自顧自的在一旁拍著水玩。  

    「是啊!『櫻島財團』不是被稱為日本的地下國庫,資產雄厚得足以在政商兩界呼風喚雨嗎?奈緒美可是『櫻島財團』的『公主』,將來嫁的人若不是哪一國的王子,就是世界十大富豪!」明日香半開玩笑道。  

    繪裡咯咯笑著說:「那個英國的威廉王子如何呀?配我們如花似玉的奈緒美可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吧?」  

    「他的年紀不會太小嗎?」明日香問。  

    「男人的平均壽命比我們女人短,老公年紀小一點,這樣雙方才平衡嘛!」繪裡說得頭頭是道。  

    「嗯!有道理耶!」明日香很認真的點頭。  

    「有道理個頭啦!」奈緒美終於憋不住的回了嘴,還掬起水往她們兩人身上潑。  

    「你們兩個真討厭,老是欺負我!」她噘起紅艷的小嘴,「我不嫁給巨富,也不嫁給王侯貴族,我要待在家裡當一輩子的公主,我才不要嫁給我不喜歡的男人,成為財團利用的棋子。」  

    「那你還不快去追阿徹哥?」  

    兩名好友異口同聲的朝她嚷著,把奈緒美原已被熱氣薰得微紅的雙頰,一下子羞成了火紅。  

    「拜託!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她裡著浴巾坐上池邊,微低著頭用雙腿打水,濺起一串串水花。  

    「你真捨得將阿徹哥拱手讓人嗎?」明日香對自己的義兄與奈緒美之間渾沌不明的關係著急死了。  

    「你也知道阿徹哥一直都很有女人緣的,只是他向來潔身自愛,不喜歡亂搞男女關係,可是如今他也到了適婚年齡,連我老爸都急著想押他去相親,一旦讓他認定了對方為結婚對象,到時你再表白就來不及!」  

    繪裡「啪!」地一掌拍在奈緒美白曾無瑕的玉腿上,愛嬉笑的臉上難得出現幾分正經。「像阿徹哥那麼帥、又有男子氣概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你暗戀了他十幾年還不夠,難道打算等到臨死前才向他告白嗎?」  

    「或許吧!」  

    「你——」聽到奈緒美如此缺乏勇氣的回答,明日香和繪裡全是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  

    「你不敢說,那我去替你向阿徹哥說好了!」明日香很講義氣地拍拍胸脯說,「只要你願意,我保證說服他娶你。」談到這兒,奈緒美也乾脆明說了。  

    「沒有用的,阿徹哥對我們三個是一視同仁,全當成自己妹妹一般看待,我相信你可以用恩情逼他娶我,但是我要的不是一紙婚約,而是他的心。」  

    「說得好!」繪裡在一旁鼓掌,「但是你一直傻傻地在暗地裡守候,他會把心交給你才有鬼咧!你就別再矜持,趕緊挖個洞讓阿徹哥往裡面跳吧!」  

    明日香賊賊的笑開,「沒錯,我和繪裡就在後頭一人踢他一腳,非把他推入你的愛情陷阱裡不可!」  

    奈緒美噗吭一笑,「好啦、好啦!等我再醞釀多一些勇氣、增厚幾公厘的臉皮之後再說吧!話說回來,今晚可是明日香單身之日的最後一夜,你們兩個是不是搞錯主角了?繪裡,你不是說要灌醉明日香,教梁北宴親自來抱回他的醉鬼新娘上教堂嗎?」  

    「沒錯、沒錯,我差點忘了!」  

    繪裡拍拍自己健忘的腦袋,在三人手中的空酒杯裡全都倒滿清酒。「來,祝我們三個人的友誼永誌不渝、祝明日香永遠幸福,她的老公『永垂不朽』!」  

    奈緒美舉杯碰了一下繪裡的,更正說:「是『永舉不朽』才對吧?」  

    「什麼『垂』呀、『舉』的,你們這兩個色女,看我饒不饒得了你們!」  

    明日香緋紅了臉,先是一把扯下奈緒美身上的浴巾,然後再朝繪裡的胸部伸出祿山之爪,惹得兩人尖叫連連,到頭來三個人則打起了水仗,連池外數尺的範圍都被她們潑得一片濕,彷彿剛下過一場大雨似的。  

    ☆        ☆        ☆  

    台灣「嘯風幫」軍師要迎娶日本「籐田幫」幫主之女,這場中日兩大黑幫之間的聯姻、結盟,對雙方而言自然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為了新人及觀禮賓客的安全,兩幫各自派出不少人馬在教堂裡外警戒;而遠籐家的千金奈緒美要在這個黑幫婚禮上出任伴娘,更是令遠籐家膽戰心驚,還誇張地運用關係動用警察單位出面參與防衛,形成了警察與黑幫份子「同心協力」的奇特畫面。  

    「這陣仗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繪裡拿著V8對著明日香猛拍,「就算是皇太子結婚也沒有這麼多『警衛』。我看別說是報社記者,就算是電視台出動直升機想來個空拍,外頭那群人說不定都會扛起火箭筒把他們當小鳥打下來!」「可能喔!」  

    奈緒美也是生平頭一次見到人家婚禮內外佈滿荷槍實彈的員警與黑幫份子,害得一向鎮定的她也被週遭的氣氛感染得緊張起來。  

    反觀婚禮中的女主角明日香,她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還拿著一包零嘴卡啦、卡啦地吃。  

    「兩幫的幫主和核心人物都會出席,安全戒備當然不能馬虎。」  

    她促狹地眨著眼,唯恐天下不亂的接著說:「北宴說,『藍眾』裡幾個跟他比較親密的夥伴也會易容出席觀禮,繪裡,說不定待會兒你有幸坐在他們其中一人的隔壁呢!」  

    一聽到那些專門暗殺人的特殊人物會出現在身旁,繪裡立刻敬謝不敏的揮手謝絕。  

    「算了吧!雖然我有點想向那些人討教易容術,不過我擔心萬一我不小心得罪了他們其中一個,那我就得上天國向耶穌報到!」  

    明日香聽了馬上解釋,「才不會呢!他們是不會隨便殺人的,他們平常的身份是大學教授、空中小姐,甚至還有人是國際刑警,只有在接到組織的命令才會聚集在一起執行任務,跟那種見人就殺的殺手不一樣,他們是殺手中的貴族。」  

    她說得很仔細,繪裡卻是聽得很模糊。「算了、算了,反正我對你們黑社會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以後我大概會懷疑每個跟我擦身而過的人全是殺手了。」  

    說著,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三個人的談話。  

    最接近新娘休息室大門的繪裡開了門,只見古澤徹一臉桀笑的走了進來。  

    「北宴要我來確定他的新娘有沒有臨陣脫逃。」他看著正在大啖零食的明日香,搖頭苦笑。「看來我得告訴他,他的新娘怏吃成一頭豬了!」  

    「阿徹哥!!」  

    明日香嘟起嘴抗議,繪裡則深有同感的捧腹大笑,唯獨奈緒美杵在原地,什麼表情也沒有。  

    像被攝了魂魄一般,她動也不動,眼裡就只有古澤徹一人。  

    從小她就覺得他像漫畫書中那種只要女主角一有難,他便會拿著竹劍挺身而出,是個英雄救美的正義使者。  

    他總是留著一頭長髮,用蔚藍色的細繩紮起,露出他白淨俊帥的剛毅臉龐,無論在如何嘈雜的環境,他就像一顆發光的夜明珠一樣,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明明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性情卻是溫厚篤實,講求仁義服眾。  

    與其說她是著迷於他略帶藝術家氣息的瀟灑外貌,倒不如說她是被他渾身散發出的一股自然的魅力所蠱惑。  

    他是最不像黑幫份子的黑道中人,也是她最最不該愛上的人。  

    「阿徹哥,頭一次看你穿這種銀灰色的西裝,真是帥呆了!」  

    繪裡的嘴像吃了糖一樣甜,邊說還邊把古澤徹拉到還有些失神的奈緒美身邊。  

    「哇!你們這一對伴郎、伴娘恐怕會搶了新人的風采喔!」她朝著明日香說:「喂!你看他們是不是登對極了?」  

    明日香很配合地點頭稱是,「沒錯,仔細看還有點夫妻臉呢!」  

    打鐵趁熱,繪裡又接著說:「反正你們兩個都沒有男女朋友,乾脆就湊合成一對吧!」  

    臉皮薄的奈緒美,小巧的臉蛋一下子紅得像蘋果。  

    「別開玩笑了,我可高攀不上。」古澤徹只把它當成笑話聽,「我把你們三個都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無論跟哪一個都湊不成對的。」  

    這樣的回答夠令奈緒美傷心了。  

    她抿抿唇,美麗的長睫毛揚了揚,好不容易才忍住想掉淚的衝動。  

    但臉上的妝彩掩飾了她蒼白的容顏,古澤徹對自己傷了她的少女心渾然未覺。  

    「奈緒美,我看我們兩個大概得先出場!」他禮貌性地伸出手,「可以走了嗎?」  

    「嗯。」  

    她輕點頭,將自己的手交到他掌中,僅只是這麼小小的一個肢體接觸,便已經讓她心跳失控。  

    「阿徹哥。」明日香突然叫住他們,「我可是把『公主』交給你!你今天一天都得守著她,絕對不能讓那些想乘機揩油的臭男人碰她一下,她要是受了什麼委屈,我跟繪裡可是會把帳全算在你頭上喔!」  

    他聽了不覺莞爾,「是,女王。我保證盡全力保護她,這樣總行了吧?」  

    說完,他轉向奈緒美,難得調皮地幽她一默,「我看,待會兒我們也得倣傚新人走紅毯,要大伙在我們離開教堂前都不准離座半步,然後一路衝上車便直奔婚宴會場,這樣才能讓在座所有人都碰不到你吧?」  

    對於他的「建言」,奈緒美只能報以羞澀的微笑。  

    不過,說真的,她還真希望他這麼做呢!  

    ☆        ☆        ☆  

    喜宴會場,「嘯風幫」少幫主游辰星偕同新婚妻子丁妁玟,與新郎的姐姐及兩個小外甥坐在一起,古澤徹一見到好友,自然也領著奈緒美及繪裡這兩個小跟班過去一起坐。  

    繪裡先前還說自己對黑幫沒興趣,但是一杯酒下肚,再聽游辰星敘述著一些似真似假的江湖奇聞,馬上興奮得纏著對方說要加入黑幫,嘰哩呱啦地說個沒完。  

    相較之下,奈緒美便沉默多了。  

    喜歡小孩的古澤徹逗著兩個小傢伙玩,他和新郎那個已離婚的姐姐熟識,他用著簡單的中文和她交談,完全沒有奈緒美插話的餘地。  

    但是,最令她食不知味的是,那個已生了兩個孩子卻美艷依舊的女子,和古澤徹愉快說笑的親密程度完全不輸新婚燕爾的游辰星夫婦,這可教她打翻了醋罈子了。  

    懊惱的是,她沒有立場不准他和其他女人說笑,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只有喝酒解悶了。  

    「遠籐小姐,葡萄酒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喲!」  

    在奈緒美又要為自己倒入第三杯酒的同時,丁妁玟首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壓下了她拿起的葡萄酒瓶。  

    「我沒醉。」奈緒美硬是把酒瓶拿了起來,但中途卻出現另外一隻強而有力的手,一把又將酒瓶奪走。  

    古澤徹皺起眉,「你不能喝了,再喝你鐵定要醉倒。」  

    「我看她是已經醉了。」繪裡說。  

    像是在呼應繪裡的話,她才剛說完,奈緒美的身子就搖晃了起來。  

    「真糟糕,我該留意她的。」古澤徹連忙伸臂扶住她,「奇怪,她平常不是滴酒不沾嗎?我還以為她喝的是桌上的果汁呢!」  

    「因為酒很甜,所以我要她喝看看——」繪裡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耳鬢,「大概她也覺得好喝,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吧?」  

    游辰星說:「阿徹,我看你先送遠籐小姐回家吧!我看她再撐不了多久就會醉得不省人事了。」  

    「千萬不能送她回家!」繪裡連忙否決這個主意,「要是被她老媽看到她這副爛醉如泥的模樣,肯定會嘮叨個三天三夜沒停,而且又要重提送她去瑞士讀書的事,她會很傷腦筋的。」  

    古澤徹看看手錶,「那麼送她去你家吧!反正喜宴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我乾脆送你們兩個一起回家。」  

    「啊!回我家更慘,我媽和奈緒美她媽是好姐妹,她一定會先臭罵我一頓,然後再打電話去遠籐家打小報告。」  

    她說得可憐兮兮,其實心裡正打著鬼主意。  

    「你還是送她回籐田家,讓她在客房住一晚好了。」她就是要賴古澤徹照顧奈緒美一夜,「我就跟她媽媽解釋說,她跟妁玟姐一見如故,所以吃完飯我們又回籐田家聊了一陣,因為她聊到睡著,所以就暫住一晚,這樣可以吧?」  

    「呃……那就這樣吧!」  

    還好他們坐在角落的桌位,而且在游辰星身後便是直達貴賓專用停車場的電梯,因此古澤徹扶著醉酒的佳人離開,很幸運地並沒有被在場任何認得奈緒美的人看見。  

    「奈緒美,你還好吧?」古澤徹難掩擔心的問。  

    一進電梯,她便軟了腿,整個身子直往下墜,幸虧古澤徹摟著她的腰肢撐著,她的絲質裙才不至於抹地。  

    她揉揉太陽穴,將頭輕枕在他胸前。  

    「阿徹哥,地震——我的頭好暈,快站不住了——」  

    地震?  

    他想了一下,這才明瞭她是把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誤以為是地震。  

    「傻瓜,不是地震,是你喝醉了。」他低頭問著懷中佳人,「你還好嗎?!會不會想吐?」  

    她在他胸前磨蹭著,孩子氣地說:「我好睏,我想回家睡覺。」  

    電梯一開,負責安全警戒的幾名幫中弟兄立刻向前,古澤徹將車鑰匙交給其中一個,抱起奈緒美往停車處前行。  

    上了車,奈緒美便昏睡過去,偶爾他會看見她的兩片唇動了動,但是卻聽不清楚她的囈語。  

    從幕府時代流傳下來的大宅邸終於出現在道路前方,轎車通過高科技的電腦辨識門禁系統,駛入了兩旁種滿櫻花樹的道路間。  

    黑亮的轎車在宅院裡停下,車子一熄火,四周寂靜得彷彿猛回頭就會瞧見白衣女鬼一樣。  

    他把奈緒美抱下車,吩咐著跪在玄關邊準備便鞋要讓他替換的女傭。  

    「佐登子,你去東院把客房整理一下,順便鋪好床,弄好之後到我房裡說一聲。」  

    「是。」  

    奈緒美在他懷裡睡得好香,他覺得自己像抱著一隻沉睡中的天鵝,又輕又溫暖,而且她那無邪的睡顏更是惹人憐愛。  

    來到了自己房前,他用腳推開和式拉門,暗自慶幸此時夜深人靜,沒人看見他金雞獨立的蠢樣。  

    「阿徹哥——」  

    酣睡中的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他嚇了一跳,腳底一個踩空,便把手上的她給摔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箭步傾身向前,搶先一步去當肉墊,硬是抱住她在榻榻米上滾了兩圈。  

    她穩穩地趴在他身上,左臉頰貼著他的右臉頰,兩個人以極為曖昧的姿勢交纏著。  

    「嗯。」  

    正當古澤徹察覺自己的身體,因為與身上這具成熟女性的豐滿胴體密切貼合,而起了正常男人該有的生理反應時,奈緒美也似乎恢復了些微意識。  

    「繪裡——再來一杯——」  

    她在他身上蠕動著,揮動著左手討酒喝,不曉得自己正對身下的男子進行最殘酷的折磨。  

    古澤徹艱難地嚥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都快被她身上散發出的葡萄酒香氣給薰醉了。  

    「真傷腦筋——」  

    他苦笑著要把她由自己身上移開,但她卻似乎把他當成了抱枕,不僅雙手緊抱,連腳也死扣著他不放。  

    其實他只稍微用點力便能把她扳開,只是怕會弄疼她。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她卻突然在他耳畔輕聲啜泣起來。  

    「怎麼了?」他問。  

    她沒有回答,大概也沒有能力可以回答,只是繼續沒來由地哭。  

    「好了,乖,別哭喔——」  

    像在哄小孩似的,他一手輕撫著她的發,一手輕拍著她的背。  

    見識過明日香醉酒後,拿酒瓶當麥克風狂唱一夜,而繪裡則是劈腿、舉腳大展軟骨功後,他還真有點慶幸奈緒美的酒品還算好,否則他今晚就不得安寧了。  

    過了一會兒,奈緒美的哭聲漸漸止歇,也不再緊抱著他不放了,於是他輕柔地將她放在被鋪上,試著不去注意她露出裙外的白皙大腿,拉起棉被替她蓋上。  

    「明日香,不可以告訴阿徹哥喔——」  

    奈緒美的囈語,讓他拉被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  

    什麼事不能告訴他?  

    他被她這句話引起了好奇心,於是他試著問她,但她卻像是故意吊他胃口似地,沒多久又沉入了黑甜夢鄉。  

    「少爺,客房已經整理好了。」  

    「噢!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和女傭隔著門板對話完,他伸手拭去了奈緒美雙頰的淚痕,撥開了沾附在她臉上的柔細髮絲,看著她甜美如天使般的姣好容顏。  

    「晚安,奈緒美。」  

    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帶著自己的換洗衣物往客房而去。  

    ☆        ☆        ☆  

    清晨,奈緒美在陌生的房裡醒來,差點沒把自己的魂給嚇飛了。  

    還好,她一坐起就看見前方牆上掛著一幅熟悉的「春櫻圖」,心上的一顆大石才總算放下。  

    那是她高一時畫的油畫,因為古澤徹看了很喜歡,所以她便把它送給他。  

    沒想到他不但拿去裱了框,而且還放在房裡如此顯眼的地方。  

    頭還有點暈,所以不用問她就知道自己昨晚一定是喝醉了,所以阿徹哥才會把她帶回籐田家。  

    她站起身,浴室門口的矮几上有漆盤盛放著新的牙刷、毛巾,大概是阿徹哥吩咐傭人準備的,她簡單地梳洗一下,在房裡又留戀、徘徊了一會兒,這才走出房間到外頭透透氣。  

    高跟鞋踩在木板長廊上,不斷發出叩、叩的聲響,籐田家對她而言就像是自家廚房一樣熟悉,曲折的長廊與一道道由拉門區隔的空間常使外來客搞不清楚方向,但對她而言卻一點也不成問題。  

    「遠籐小姐,早。」  

    「早。」她親切地向跟她打招呼的女傭回禮,「古澤少爺醒了嗎?」  

    「醒了,他在前院。」知道她的身份的女傭問著:「需要我去請少爺過來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  

    穿著和服的女傭微低著頭,恭敬地彎腰立在一旁,好讓奈緒美先通行。  

    奈緒美突然想起明日香曾說過,每天她都以為自己是住在時代劇的場景中,想來還真是頗有那種味道呢!  

    走到前院,眼前是櫻花盛開的美景。  

    微風輕吹,落英繽紛,勝卻仙界美景,但是奈緒美眼中的主角並不是櫻花,而是穿著和服在樹下獨自練習劍道的古澤徹。  

    「早。」  

    古澤徹幾乎是立刻發覺她的到來,扛著木劍微笑看她。  

    「早。」  

    她羞澀地笑笑,走下石階來到他身邊。  

    「你還是每天都那麼早起來練劍嗎?」  

    從前她便曾聽明日香提過,在阿徹哥的父親被人槍殺,母親又改嫁之後,籐田伯父便將當時只有十二歲的他收養進門,當成親生兒一樣栽培著。  

    那一年,她剛升小學二年級,有一天明日香突然蹦蹦跳跳地牽著一個大男孩的手來教室,興奮地告訴她和繪裡,他便是她的新哥哥。  

    自此之後,「阿徹哥」這三個字便時常掛在明日香嘴邊,而奈緒美也借此瞭解了關於他的一切,包括籐田伯父每天早起和他一起練劍之事。  

    他輕揮了揮手中的竹劍,「也沒有每天,偶爾想起便拿來練一練,就當是在活動筋骨,劍術已經有點生疏了。」  

    「我不太懂劍道,但是我覺得你架式十足,看起來就像是個高手耶!」她衷心地說。  

    「是嗎?」他淡然一笑,「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現在頭還暈不暈?」  

    她輕按額邊,「還有一點。」  

    一陣風起,寒氣使得她打了個哆嗦。  

    「我從明日香房裡拿了件外套擺在你床邊,你一定沒留意到吧?」他說著便脫下外袍,溫柔地披在她身上。「早晨的霧氣重,小心別著涼了。」  

    「謝謝。」  

    她雙手在胸前交叉拎住袍子,殘留在衣上的他的體溫像團火般,溫暖著她的身子。  

    就是這麼不經意的溫柔,一層一層地將她的心裹住,而他卻渾然不知。  

    「今年的櫻花好像開得特別早。」她趕緊找個話題,否則他肯定會注意到她臉上無端端浮現的酡紅。  

    「嗯!大概是天氣的關係吧?」他抬頭看了一下繽紛的花海,然後又把視線調回她身上。「對了,我吩咐了廚房今早要做『道明寺』,我記得你喜歡吃的,沒錯吧?」  

    「道明寺」是櫻花季知名的日式點心,彩染成粉紅色的糯米飯團內裹著甜甜的紅豆餡,外層則以醃製過的香鹹櫻葉包覆,形成甜鹹美味互補。  

    奈緒美家中請了法國與意大利廚師,以迎合父母愛吃西餐的胃口,而這種傳統的日式櫻品,她只有在籐田家才享用得到。  

    「嗯,好喜歡!」她一時興起,略帶撒嬌的說:「如果有人能陪著我在櫻花樹下一起吃,那就更完美了。」  

    「那有什麼問題。」  

    隨和的古澤徹一口允諾。看著他進屋去吩咐傭人準備,她開心地都快笑起來了。  

    一想到自己昨晚睡在阿徹哥房裡,今天早上還能跟他一起在櫻花樹下共享早餐,實在是幸福得無法言喻!  

    等等——  

    問題是,她昨晚有沒有發酒瘋?  

    糟了,萬一她昨晚做出了什麼破壞形象的醜事,在阿徹哥面前醜態百出——  

    她一下喜、一下憂、一下愁,完全沒發現古澤徹早已站在長廊上注視著她。  

    今天他起了個大早練劍,是因為他昨晚根本睡不著覺。  

    一直以來,他都把明日香、繪裡和奈緒美,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直到昨晚看著明日香披上白紗,他才驚覺這些小妹妹已經全都長成了成熟的女子,到了論及婚嫁的年齡。  

    尤其是奈緒美。  

    曾幾何時,這三個人之中最愛哭、最膽小,小時候也最黏他,老愛抓著他衣角緊跟在後頭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成為充滿女人味的優雅仕女了。  

    昨夜在他懷中酣睡的她,就像個聖潔的天使,如今站在櫻花樹下的她卻宛若花仙子。  

    黑亮的秀髮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波動猶如黑緞,長而翹的睫毛有著絲質光澤微閃,朝陽映照下的容顏,有如初開的春櫻般嬌艷。  

    她的確是美極了!  

    尤其是那豐滿勻稱的胴體,以及那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美腿,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連向來以「哥哥」自居的他,都被她昨晚無意識的肢體挑逗給擾得一夜無眠,一整個晚上都在回味兩人在床上四肢交纏的火熱鏡頭。  

    唉!看來他的自制力還有待加強,這個女孩可不是他有資格追求的對象。  

    他自嘲地揚唇一笑,朝著正對他露齒微笑的奈緒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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