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新娘 第四章
    對於凱琳來說,整個結婚儀式只是一幕幕模糊的影像。剛開始時,她機械性地全場移動,試著指示培恩該捕捉什麼鏡頭,但他卻自有主見,讓她只落得跟班的份。

    她不得不放棄,於是她在教堂後的角落找個位置坐下,遠遠看著培恩。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自忖著,至少,到目前為止相機還沒掉下來過。

    儀式即將結束。在讚美頌歌的結尾歌吉中,新人在教堂後方甜蜜擁吻並任由拍下一幀幀珍貴鏡頭。拍照完畢,新郎卡爾便將隱忍多時的疑問傾洩而出:「這究竟怎麼回事?培恩,怎麼會是你拿著照相機滿場跑呢?」

    這倒又提醒了新娘柏娜,她收斂起笑容看著培恩:「這些相片最好不要拍砸了。」

    他只聳聳肩說,「倒是你一不高興把相機給砸了,可別怪到我頭上。」

    培恩的話在凱琳聽來無異像一種威脅。她正想反駁,眼角卻瞥見葉太太已逼進眼前,連忙改口:「趕快上車,否則大家全會聚在這兒向你們道賀,你們就沒辦法提前抵達宴會場迎接賓客了。」

    卡爾立即小心翼翼地扶著新娘坐上禮車,而凱琳幾乎推著培恩走向她自己的車。她的車在停車場靠出口特定保留區內,可以毫無困難地先行駛離。他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還是由我來開車,免得你沒地方出氣,全都發洩在引擎上。」

    她一語不發,只任由他把自己手上的車鑰匙拿去。

    「我實在不想提我們是不是漏拍什麼了?像是教堂前的全家福啊——」培恩問。

    凱琳搖搖頭,歎口氣把頭倒向絲絨車墊靠背。「葉太太認為那種照片既死板又乏味。」

    「真可惜。這樣我就只好向你少收點錢,不然良心不安。」

    凱琳緩緩坐直。「如果你真有一點良心就應該免費,當作是給他的結婚禮物。」

    他微微一笑:「不認帳啦?小咪?」

    前方路口亮起了紅燈。他四平八穩地將車停住,探身望向她的手,「我看到你終於戴了訂婚戒指。」他舉起她的手就著夕照仔細端詳那枚戒指。他不時轉動戒指讓光線從不同的角度通過鑽石,然後凝視鑽石深處色澤的變化。

    「綠燈了。」她提醒他。他的舉動令她頗不自在。

    「那又怎樣?禮車還在我後頭哩!」但他還是放下她的手,把注意力轉回路面。「不過是一顆石頭。或許龜澤比較黃的部分還稱得上是鑽石,但是——」

    「不要說了!你是想告訴我,你在阿姆斯特丹學過鑽石鑒定,是嗎?」

    他搖搖頭,「還沒有。不過這倒是一份不錯的工作。」

    新人禮車緊跟凱琳的車一起在葉家屋前停下來。培恩來不及熄掉引擎便拿起相機跳出車外捕捉鏡頭畫面。凱琳歎口氣把身體移向駕駛座並將車子開到屋後停放。和培恩在一起至少有一個好處,她想,他可以讓人只想拿什麼重物往他頭上敲下去,而暫時忘掉原先憂慮的事物。

    宴會場上,培恩的言行依然沒有改善。香檳席間,他像中了彩票似地興奮地告訴凱琳:「我知道了!在這種場合需要伴娘的唯一目的,是要她們打扮得像布丁一樣,好讓新娘顯得比較好看。」

    凱琳勉強擠出微笑。這個可惡的培恩!但她有什麼必要為了六件黃色禮服和他爭論?事實上他也沒有全錯,因為伴娘當中的確有兩位看起來像是布丁。

    稍後,樂隊在泳池畔奏起了舞曲。邁克上前邀她共舞,一旁的培恩卻神色有異,諷刺地說:「小咪,去吧!,好好玩一玩。我想這裡所有的責任我可以暫時一個人扛下來。」凱琳看看培恩,看看邁克,一時之間倒拿不定主意。

    邁克見她眼裡充滿沮喪,便爽快地說:「沒有關係。」說完徑直向吧檯走去。

    凱琳轉向培恩,眼中儘是譴責。「在這樣的宴會上,邁克和我跳隻舞並不過分!」

    「說得也是。他一不如意就跑去喝酒嗎?如果我是你,我會擔心他這一點。」不等有所回應,他便敏捷地移向舞池,穿梭於賓客間拍下對對男女曼妙的舞姿。

    「成事不足!」凱琳暗暗罵了一聲。

    葉太太突然出現在她身旁,臉上帶著甜膩的笑容,但是一開口卻字字如刀削似地尖刻:「駱小姐,關於尾款,我要等看到相片以後才會付。相信你能諒解。」

    凱琳狼狽地聳聳肩。她不能怪葉太太,畢竟這場婚禮花了很長的時間籌備,且投下了大把鈔票,到頭來發生這樣的意外,葉太太心裡嘔氣自是不言可喻。

    這真是最長的傍晚。終於。最後一杯香檳下肚,新人坐進加長的白色大型禮車離開,賓客陸續散去,整個婚宴總算全部結束。「你現在可以走了,培恩。」凱琳對他說:「把底片和相機留下,我會交還給吉兒。」

    「不行。你把我從教堂裡綁架出來,又把我強押到這兒,現在又要把我一個人丟在荒野裡嗎?你有責任要照顧我。」他愉快地對她露齒而笑,順手從侍者正要收走的盤子裡抓起剩下的最後一支水煮蝦,吃起來。

    他還想怎樣?凱琳無心跟他拐彎抹角,便先挑明了說:「關於你的費用,如果不方便開價錢,我可以向吉兒打聽一般的行情。或者,你願意看在朋友的情分上分文不取?」

    「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但聽起來倒是滿可行的。」

    「我是說你和卡爾的友誼!」她衝口而出,有些不能自已。

    培恩的眉毛微微上揚。「然後讓你完全置身事外?噢——不行!不行!你別再為這件事操心了,我好好想一想再告訴你。」

    「我還真不敢聽。」她低聲說。

    「真的?可別讓邁克看見你捂著耳朵——他也許會懷疑我們在說什麼曖昧的事情。對了,今天他一直從角落裡看我們,好像挺吃醋似地。」他又塞了幾顆肉丸到嘴裡,顯得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你們打算去哪兒度蜜月?」

    「我想都沒想過。」

    「哦?你是說要讓邁克全權決定?那我該給他一些建議。」

    「又是撒哈拉沙漠?」她記得曾聽過他向卡爾大力推薦這個地點。

    他故作吃驚似地說:「當然不是!既然是你和邁克,一定得去真正特別的地方才行。」

    凱琳累得全身都癱了。若不是被持續的噩夢所驚擾,她應該會睡到隔日晌午。夢中無數的相紙碎片黃蜂般撲面而來,相紙閃過的碎片上是去了頭顱的新娘或新郎……一番掙扎後她驚醒了過來,睡意霎時全消。看看天光,大約是清晨七點吧!

    她起身下床來到廚房,煮上一壺咖啡,照例把土豆放到花園裡。她坐在花園平台上,把臉埋在雙掌中,盤算著要多久才能知道承辦昨天那場婚禮的盈虧。這時一陣輕快的口哨聲自屋子轉角處傳來,即使她認不出聲音,單單看土豆在花園中興奮得打轉,便足以確定是誰來了。她不由得長噓一口氣。培恩把工具箱放在花園門口,彎下身拍著土豆。「你這麼早來修門,會把鄰居吵醒!」她沒好氣地說。

    他拉來一把椅子坐下,土豆蜷縮在他腳邊舔著他的腳踝。「你看起來精神不怎麼好,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

    「不是喝多了!我在自己籌辦的宴會上絕不喝含酒精的飲料。」她坐直身子,「我一夜沒睡好,盡做和相片有關的噩夢——都是你害的!」

    「這就是我替你解圍所得的感謝?還有咖啡嗎?既然不讓我工作,至少給我杯一一」

    「在廚房裡。」

    他扳開腳邊的土豆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功夫就回來,手上拿著咖啡壺和一隻馬克杯。凱琳看著他說:「我老是擔心相片沖洗出來,只有身體沒有頭,或是頭只照到一半。」

    培恩斟了滿滿一杯咖啡,聞了聞香醇氣味,發出長長一聲滿足的讚歎。「我幹嘛只拍身體啊?柏娜的身材也不怎麼樣∼太瘦了……」他舉起杯子湊近嘴邊又停住不動,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擔心那些相片。事實上,不管相片拍得多好,最後還是難逃被撕成碎片丟滿一地的下場。」

    「你不看好他們的婚姻?」

    「柏娜似乎一心只想辦個風光的婚禮,婚姻對她反而顯得不重要。」

    「這就奇了!培恩什麼時候變得開始要追求『真善美』了!」凱琳揶揄他。「其實,激情總是會有消退的時候,但這並不代表——」

    培恩搖搖頭打斷她的話。「卡爾和柏娜的情形不同!但是謝天謝地,我們只要負責那些相片,不需要負責他們的婚姻。」

    「不管怎麼說,我喜歡這份工作——至少大部分的時候。不是每一個新娘都像柏娜,不是每一個母親都像葉太太,也不是每一場婚禮都像昨天的一樣。」

    他再往杯裡添些咖啡,然後倒向椅背,「你自己的婚禮呢?還是一切自己來嗎?」

    「我自己打理一切,我不放心交給其他人。」

    他聳聳肩。「我只是在想,婚禮當天你要怎麼辦?那麼多事情要應付,恐怕你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要在牧師面前發誓——」。

    「你想暗示些什麼?要我重新考慮要不要和邁克結婚?」

    培恩吃驚地說:「老天作證,我完全沒有這個想法。」

    「好。你大可放心,我不需要等到結婚當天才考慮這件事,因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是一個非常好的男人,而且——」

    「而且你非常愛他——」培恩看似一臉感動的樣子。

    凱琳突然湧上一股衝動,想把桌上的杯子全掃到他臉上,但她隨即想到自己沒有必要非得坐在這裡聽他胡扯,便推開椅子站起來,收了咖啡壺和杯子,「我要去睡回籠覺。」她說著邊向屋門移步,「祝你修門愉快」

    「你就這樣把一天最好的時間睡掉?」培恩譏諷著說,「噢,你是說昨天的疲勞還沒恢復——看來應該要人去警告邁克。」

    她咬住唇決意不理他,但終究又折返注視著他。「警告他?為什麼?」

    培恩微笑著:「因為這麼看來,等到你自己婚禮當天,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哪還會有精力留到晚上。」他一臉促狹的表情,搖搖頭說:「可憐的邁克!」。 不等他說完,凱琳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去。不管鄰居是否尚未起床,她重重地摔門而入,因為撞擊聲可使她稍稍好過一些。

    當天下午在高爾夫球場上,凱琳表現得糟透了。她的神經緊張,肢體動作無法協調。邁克的商業夥伴——兩位「緣傑」母公司的資深主管——似乎無視於她的存在,簡直把她當成連球道和果嶺都分不出來的無知小女人。打到第十洞時,她索性撿起球不打了,而他們沒有打完十八洞便也決定收桿。凱琳大大鬆了口氣,只想趕快離開球場回俱樂部休息室。

    然而室內卻非她所希望的避難所。有二十來個人圍住吉兒的先生正相互交談著。他一看見凱琳進來,便揮著手上一張「拍立得」相片。凱琳跟同行男士道歉後便往他這邊走來。「兩個完美的女娃娃,午夜過後才生下來。」這個剛當上爸爸的男人,顯得喜不自勝。「錯過盛大的婚禮也值得。」

    她接過相片,心中同時暗自慶幸當時立即把吉兒送進醫院。照片上的寶寶有著紅通通滿是胎紋的小臉,頭頂稀疏覆著毛絨絨的頭髮。「真討人喜歡……」她輕聲讚美著。

    邁克走到她身邊,手上拿著一杯冰飲料,「凱琳,來杯杜松子酒加檸檬吧?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他指指就近一張椅子。

    凱琳啜r一口飲料,便立即招來女侍替她換杯冰茶。「什麼?」她轉向邁克。

    「我是說——對我的商場夥伴們親切一點。他們很喜歡你,而且知道我們要結婚也很為我們高興 一總公司最高階層認為結了婚的男人穩定性更高。」這時那兩位高階主管也走過來加入他們。邁克舉手招來侍者為他們點飲料。

    其中一位男人靠向椅背:「邁克,這個小鎮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當初買下那間工廠的時候,根本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景氣!」

    凱琳微笑著接過話:「這都是托一家公司的福,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到春崗鎮上開業,原本只是為了想要讓他的前妻回頭。」

    那男人略帶一絲輕蔑看著她。「駱小姐,你錯了!商場上絕對沒有這樣的決策模式。」

    「正好相反。」她近於爭辯地低聲說,「而且你們可能已經見過面了。」

    其實她當然清楚這鎮上的經濟是如何從谷底翻轉,因為她就親身經歷了整個轉變過程,何需再聽外來人大放厥詞!就在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之際,鄰桌的片段話語卻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也看過那塊地——雜草叢生,正中央還有一間倒塌的農舍。」她聽到其中一個男人這麼說,心中有些好奇他們為什麼會談到那片迪蘭尼荒地。就她所知,那原是春崗鎮外一片不毛之地,去年市議會卻決議將那塊地並為春崗的一部分。

    「我當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那塊地。」另一個男人說:「他告訴我他計劃要鑽油井,可是你們也知道,培恩這個人說話真真假假的。」

    凱琳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培恩究竟為什麼想買下那片荒地?就算要購置土地,有什麼理由要在春崗買?他保留那間棄置多年的湖濱小屋已經夠瘋狂的了……

    「凱琳?」邁克顯得有些不耐。「怎麼皺眉頭呢?你應該很樂意和我們一道晚餐——」

    她回過神,連忙回答道:「當然。不過我想先回去沖個澡。」

    邁克開心地笑了起來。「凱琳,你有的是時間!聚餐定在禮拜五,等這兩位先生看完了工廠,其他該辦的事也辦完了以後……」

    她的面頰頓時變得灼熱,「噢,我想我剛才有點分心……」

    在此之前,或許他們還不認為她是典型缺乏頭腦的女流之輩,現在她無異是自己向他們招認了。但她仍慶幸邁克沒有要她每天傍晚都作陪,只有星期五而已。

    星期五!她想到時已經太遲了——星期五傍晚要綵排羅拉的婚禮。只是才答應邀請,兩分鐘後就反悔?不!她不願意再進一步破壞自己的形象,於是決定暫時保持沉默,等邁克送她回家途中再坦白以告。

    「綵排婚禮不用整個晚上吧?」他硬崩崩地說,「你把速度加快,然後再提前一點離開。我會把晚餐時間往後挪一點,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然而很明顯的,他並不高興。

    花藝商看起來像是打了一場敗仗似的。他早已向蘿拉承諾在婚禮上用水芋作為主要花飾,而今距離婚禮不到四天,供應商卻在剛才來電話告知水芋缺貨,禮拜六之前無法補貨。花藝商雖對話筒聲嘶力竭地咆哮,終究無濟於事,所以此刻他也只能無奈地對著凱琳搖頭。

    「蘿拉應該會諒解的。」凱琳安慰著他。「這樣吧!我來跟她解釋,畢竟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數分鐘後她離開花藝店,留下婚禮上改用宮人草的承諾,帶走一朵代表花藝商謝意的長柄紅玫瑰。

    雖然出了這樣的事,凱琳還是忍不住慶幸這不是發生在上星期。蘿拉是個講理的人,她儘管會失望,終究能理解。要換成柏娜,非要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在市政廣場前她遇到培恩,他從市府大樓前的階梯走下來時,她正要穿過連接市府那棟石砌老建築和街道之間的大片草皮。既然無處呵躲,她只好上前招呼道:「嗨!培恩!小木屋整理得怎麼樣了?」

    他笑容滿面地說:「很好。我請你喝杯飲料,再慢慢告訴你。走吧!」

    何妨呢?凱琳想。她總不能「嗨」一聲就走吧?總該表現出社交風度和他談談——何難之有!至少也可以把面對蘿拉的難題往後延。

    他領她進入一間街角冷飲店,選了一處高倚背艤人卡座坐』卜,然後為兩人各點一杯雙份巧克力奶昔。但凱琳卻對那位女侍搖搖頭說:「不,給我換一杯蘇打水。」

    培恩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我早該想到的!你從現在到結婚,每天都要注意吃進多少卡路里。這樣吧,我就送你們一台奶昔攪拌機當結婚禮物好了,反正等你結婚以後,身材就不重要r,你可以好好享受個夠。」

    「謝謝你。但是——」

    「要不我可以送你們結婚照?結婚當天所有的照片都包在我身上,這可是個大禮喲!」

    「大禮?別弄巧成拙了。我還沒有看到上星期照片的結果呢!我們定明年情人節結婚,那個時候你也許早就離開這兒了。」

    「可憐的邁克!」他關切地說,「還要再等八個月,而且這段時間你們也不住在一起……,,

    凱琳刻意不理會他的話。「我們大概不會邀請你,所以你不必操心要送什麼禮物。」

    他想了想才說:「也許我應該向邁克示好,交個朋友。你們要不要再多一個招待?」

    「不需要。」

    「說的也是。」他繼而神色一亮,「我不要當招待,我只要負責拍照——這樣吧,我就當你的助手!」

    「不,謝了。」

    「小咪!」他認真地說,「你不能穿著大禮服滿場跑啊!所有人都會覺得很奇怪。如果由我協助打點,你還可以在宴席上喝一兩杯香檳呢!」

    「你的美意我無福享受。」

    但他似乎沒聽見,仍自顧自地說:「我想邁克會喜歡這個建議。因為如果把你累壞了,婚禮結束後就沒戲唱了……」

    她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怒氣,「你不是要告訴我小木屋的事?」她岔開話題。

    「噢,對對對……,我是要告訴你。其實你應該開車過去看看,整修得煥然一新,下禮拜會安裝新壁爐。」

    她伸手要拿飲料,卻忽然沒有拿穩,將杯中的汁液潑濺出來,汁液順著桌緣流淌到她覆膝的裙子上。她連忙抓起餐巾重重地擦拭,「壁爐?夏天的度假小屋為什麼要壁爐?」

    「取暖用啊!這樣我冬天也可住在那兒——如果我想要的話。」  

    「你要長久住下去嗎?」

    「噢,大概不會吧!」他神情愉悅地說。

    「我知道了,你只是想備而不用。」她把已沾濕的餐巾放在一旁。「培恩,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出在哪兒嗎?你不想真正選擇一件事情,因為不願意放棄其他的一些事。你做什麼事都是有始無終,因為中途總有別的事插進來。像你大學只念了一年就輟學,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他沒有回答。但至少他停止了喝奶昔並且認真地注視著她,彷彿真的把她說的話聽進去了。

    過一會兒她又繼續說,但語氣變得溫和了些。「這樣的性格在你年輕的時候的確很迷人——不斷追求新鮮、刺激,但是現在卻只讓人覺得可悲。培恩,你是很有潛力的——」她不再往下說,強抑住淚水,拿了皮包站起身來。「謝謝你這杯飲料。」

    「這就是你決定嫁給邁克的原因?」他聽起來只像是單純的好奇,絲毫沒有被激怒。

    她一時摸不清他話裡的意思,皺著眉沉思半晌才回答:「因為他可靠?當然不是!不過我非常確定他是可以讓我托付終身的人。」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平靜地說:「是不是因為當年我沒有娶你,你心裡一直記恨?即使經過這麼多年仍然怪我?也許——如果你願意再好好看我一眼,誠實地看我一眼,你會有不同的想法——」

    凱琳重重地咬住下唇,然後嚴厲而低沉地擠出每一個字:「去死吧你!培恩!」隨即旋身快步離去。

    但他的話卻仍在耳際縈繞不去。

    是不是因為當年我沒有娶你,你心裡一直記恨?即使經過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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