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寨主劫親 第四章
    三天!

    僅剩三天的時間就是大喜之日了,但新郎倌卻還不知是誰,又不甘心隨便抓只阿貓阿狗來充數,急得練衣紅直想撞牆。

    金蓮也只能陪在一旁乾著急,暗暗忖度要不要把吳宗-他們避婚的詭計揭穿,但又怕小姐因而大動肝火,他們的下場定然會很淒慘。

    這時,銀荷一臉興奮地奔了進來-小姐、小姐,我打聽到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練衣紅問。

    "我聽繡屋的阿蘭說,南正村的市集裡有位瞎眼的算命老人,卜算神准無比,小姐要不要去試試看?"銀荷說。

    練衣紅聽了立刻接口說:"當然要,都這個時候了,死馬也要當活馬醫了。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走。"

    於是,主婢三人便匆匆下山。

    三人來到南正村的市集口,果然有位擺攤算命卜卦、年約六十餘的瞽目老者,老者身邊還有位十五、六歲的少年。

    練衣紅來到攤子前,大刺刺地往椅凳上一坐。"老頭子,本寨主要算命。"

    少年看見了練衣紅不由面色遽變,莫干山附近方圓百里之內,誰人不識黑風寨的女頭頭呢?少年忙低頭在老師耳邊低語一陣。

    瞽目老者當然早已推知今日有何大人物會到訪,但仍頷首示意明白,笑問:"寨主想問什麼?"

    練衣紅直截了當地說:"問我的新郎倌是誰?"

    瞽目老者撫鬚呵呵一笑。"待老頭子來幫您佔個卦,請寨主先抽支籤吧。"

    他話才落,少年立刻送上一筒竹籤,練衣紅隨手抽了支遞予老者。

    瞽目老者接過竹籤,摸著上頭的字,兩道灰白的眉毛深深皺起,神情透著為難。

    練衣紅看著他的表情,心裡也不覺焦急了起來,更迫不及待地問道:"怎樣?"

    "唔……"瞽目老者輕歎口氣說:"天機不可洩漏呀。"

    練衣紅一聽大為光火。都什麼時候了,這死老頭還有心情跟她來這套!氣得一腳踩上椅子,一腳踏上桌面,伸手扯來老者的鬍子,怒喝道:"死老頭,說什麼屁話,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不能洩漏也得給我洩漏。"

    少年被她給嚇呆了,焦急地想上前替老師解圍,但兩個膝蓋卻抖得不聽使喚。

    金蓮和銀荷見狀,雙雙上前勸阻。

    "小姐,你冷靜點。"

    哪知練衣紅不但沒有鬆手,反而更加重力道拉扯老者的鬍子。"死老頭,你到底是說還是不?"

    替人卜卦、算命三十年以來,瞽目老者第一次遇到這麼強橫的女霸王,只得說:"我說、我說。"

    練衣紅聞言不由咕噥一聲。"敬酒不吃就愛喝罰酒。"語畢就鬆開手,問道:"快說,我的新郎倌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裡?"

    "姓什麼、叫什麼我不知道……"

    "不知道?"練衣紅聞言又馬上一肚子火,伸手又扯來他的鬍子,冷冷地問:"死老頭,你是不是覺得去和閻王閒話家常比待在這裡算命好啊——'

    瞽目老頭一吃痛,只得趕忙說:"聽我說完、聽我說完呀。"

    練衣紅聽他還有下文,只好又鬆手放開他的鬍子。

    譬目老者邊撫著被拉疼的下巴邊說:"我在黑暗中看見一匹白馬,也看見了'麒麟'。"  

    "麒麟?"練衣紅轉首和兩婢相視一眼。  

    機靈的金蓮旋即追問:"那個叫麒麟的男人何時會出現?"

    瞽目老者答道:"本月十五正午時,會從莫干山的山腳下經過。"

    不就正好是她大喜之日嗎?練衣紅不由大喜過望,窘境總算是解除了,遂跳下桌子吩咐一聲。"給錢。"

    銀荷依言上前,,將一錠白銀放在桌上。

    金蓮雖然很想加問一句:確定嗎?但見小姐已轉身離去,只好作罷跟了上去,卻不由暗暗擔心要是十五那天,那個叫"麒麟"的男人沒有出現的話,小姐又該當如何?

    待三女走遠後,少年才敢怯怯地上前問道:"老……老師,您沒怎樣吧?"

    瞽目老者猶撫著被扯疼的下巴,似自嘲般的說:"徒兒呀,你看我要不要把這留了二十多年的鬍子給剃掉呢?免得下次下巴被扯掉了。"  

    "老……老師……"少年嚥了口唾液才囁嚅著說:"依徒兒之見,我們要不要先去避避風頭,萬一練寨主再來找麻煩的話,我怕……我怕……"

    "怕咱們師徒性命不保,是不是?"

    少年連迭點頭應"是"。

    瞽目老者卻笑著搖搖手。

    "你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話落又再一次按摸那竹籤,屈指算了算,慨然說道:"真是奇緣呀,真龍降臨,百年安泰,大家皆受益呀。"語畢,不由呵呵笑了起來。

    少年只是聽得了頭霧水。

    *  *  *

    日正當中。

    練衣紅早已領著兩侍婢埋伏在山道兩旁,打算正午時刻一到,那騎著白馬的"麒麟"一出現,就把他擒擄上山,晚上好拜堂成親。

    此時,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未久就見一匹白色駿馬從山路的彎道中馳出,白馬奔馳的速度飛快無比,眨眼間已來在眼前。  

    練衣紅見真的出現那瞎眼老頭所說的白馬,一揮手要兩侍婢跳出去攔住來人。

    騎乘於馬背上的是個年約二十的白衣人,他見山道上突然跳出兩名少女,為免擅傷兩人便扯緊韁繩,馬兒長鳴一聲,前腳高高立起後奔勢倏止。

    練衣紅亦從路旁的巨石後跳出,三女六目齊盯著馬背上的白衣人,仔細打量一番。

    斜飛入鬢的劍眉,黑白分明的星眸明亮有神,挺直的鼻樑,紅若塗丹的雙唇,配在那張白裡透紅的臉蛋上,簡直是人間極品,加之一身的白衣,神采更顯風雅,俊逸絕倫。

    同時間,馬背上的祁琳亦在打量著那紅衣少女。濃黑的彎眉,大而美麗的明眸隱含懾人的煞氣,直鼻、小口,雙頰嫩紅如三月初春的桃瓣般艷麗,美雖美矣,但渾身散發著強烈的凜然霸氣,令人不敢與之對視良久。

    練衣紅對白衣少年滿意極了,先前山寨那些長得還不錯的英俊少年,拿來和他一比,簡直就是烏鴉比鳳凰沒得比。她轉眸與兩侍婢交換個眼神,向白衣人問道:"你是不是叫麒鱗?"

    祁琳聞言陡然心驚,不由自主脫口問:"你怎麼知道?"

    就是他了!練衣紅二話不說,騰身而起,猶如一朵紅雲飄向他。

    祁琳見狀不由一愣,暗道這紅衣少女的輕功真了得,就在回神之際,紅雲已欺至身邊,後頸遭了一記重擊,意識旋即喪失。

    練衣紅一掌劈暈了少年之後,輕輕巧巧地接住從馬背上滾落而下的少年。垂眸低視臂彎中的絕世美男子,朱唇漾開滿意的微笑,抬眸又見那通體潔白的駿馬似十分溫馴,遂吩咐道:"把那隻馬也帶回去,我的'黑妞'正好缺只伴,我就來個一箭雙鵰。"

    "是。"銀荷上前小心謹慎地拉住韁繩。

    似有靈性的白馬見主人已落入別人手中,亦不反抗地任由銀荷牽拉。

    *  *  *

    好似作了個短暫又不可思議的夢,祁琳從深沉中甦醒,睜開雙眼就看見眼前有張漾著似笑非笑的芙蓉玉面,愣了半響,他想起是突然跳出來的紅衣少女,她身後還站著那個攔路的少女。

    待神智更為清醒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地綁在一張紫檀木椅上,教他驚駭莫名。  

    祁琳深吸口氣,強自鎮定心神,向紅衣少女問道:"敢問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練衣紅沒想到他倒挺有膽量的,上前伸手輕勾起他下巴,凝視著他,露出邪邪的笑意。

    "老實告訴你也無妨,本姑娘是黑風寨的寨主,專幹無本生意的,今晚是我的大喜之日,因為缺了個新郎倌,所以就……"未完的話用兩聲嘿笑聲帶過。"反正今晚你就是我的'押寨夫君'。"

    天哪!這不是他在作夢吧?還是耳朵出了問題?祁琳不敢置信地看著這美艷的紅衣少女,更不敢相信他竟會落人這樣的慘境。不到半個月的光景,他從高高在上的地位,到亡命天涯,最後竟淪落為女匪頭的"押寨夫君"。

    練衣紅為免他心生逃脫的念頭,伸手取來一個茶杯,運功將茶杯在他面前捏個粉碎,笑笑說:"我的武功很好,如果你膽敢不順從的話,我會帶人殺了你全家!我的雷旋刀法可是公認的武林第一刀法。"

    紅衣少女露了一手後,祁琳便知自己的內功修為遠不如她,但更教他感到震驚的是,這少女竟是雷旋刀法的傳人,傳授他武藝的師父太真上人說過雷旋刀法曾失傳百年之久,是近五十年才又重現江湖的絕世刀法,其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氣蓋山河、霸道無比。

    看來想從她手中逃脫是難如登天,這個"押寨夫君"他大概是做定了。祁琳只能暗歎霉運當頭。

    練衣紅見他僅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並沒有像曲院的那些文弱書生,聽見了她的名號,逃的逃、跑的跑,只恨爹娘不多生兩條腿給他,或許他是個從外地來的文弱書生,所以沒聽過黑風寨和她那名動武林的雷旋刀法。

    思畢,她不由放軟聲音問道:"你成親了嗎?"

    祁琳據實答道:"還沒。"

    "很好。"

    練衣紅望了望窗外天色。

    "我想也該準備了,金蓮、銀荷,你們替他換衣服。"

    "是,小姐。"

    *  *  *

    掌燈時分。

    遠處,從擺設成喜堂的天和堂傳來人聲鼎沸的熱鬧喧囂聲。

    練衣紅穿戴整齊,雙目瞬也不瞬地看著也已穿戴整齊的祁琳,她是愈看愈滿意。

    祁琳雙手被縛,只能乖乖地坐在椅上,和那女匪頭四目相對。  

    到底他最近走的是什麼霉運呀,從京師亡命江南,本欲渡海至梅嶺尋訪授藝恩師太真上人,想更精進武藝,怎料才剛至江南就被女匪頭劫擄上山,強迫成為她的押寨夫君1正好證了那句名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金蓮和銀荷相偕走了進來,銀荷說道:"小姐,時辰已到,該過去了。"

    練衣紅對兩婢頷首示意。

    金蓮過來扶起祁琳,然後亮出藏在衣袖裡的短匕,輕聲警告說:"等會兒拜堂時可別打什麼歪主意,否則……"她以犀利的眼神代替示出口的話。

    銀荷將紅綾的一頭交到他手上。"拿著。"待他拿妥後便用衣袖把他被縛的雙手遮掩起來,讓人看不出異狀。

    祁琳隔著衣服可感覺到一個尖銳物抵在後腰,他知道那是金蓮剛才亮過的短匕。

    拉著紅綾另一頭的練衣紅,看見他苦著一張俊顏,不由埋怨道:"幹嘛一張苦瓜臉,今天可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不會笑一笑啊?"

    雙手被綁,身後還抵著短匕,被人強押著拜堂,碰到這種情況,恐怕連白癡也笑不出來吧!祁琳此刻真是欲哭無淚,只覺得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祁琳呀祁琳,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你就認命吧。

    祁琳遂深深吸了口氣,綻開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這樣可以嗎?"

    與他正面相對的練衣紅和銀荷,俱因這迷人的笑容而閃神了片刻,練衣紅回神後,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等會兒你就這樣子笑。"

    這時,外頭傳來一個女子的喚聲。"寨主,時辰到了。"

    銀荷聽了,拿起紅蓋巾往小姐的鳳冠上一罩,扶起小姐和押著祁琳的金蓮一起離開雙月樓朝天和堂走去。

    天和堂裡早已聚集了上山來道賀的各路英雄好漢,眾人不免紛紛私語猜測新郎倌究竟是誰?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究竟是誰這麼有膽量,敢'嫁'入黑風寨,成為練寨主的夫婿?"

    "好像不是山寨裡的人,聽說也不是附近的人。"

    "會不會是哪個世家的弟子啊?"一個身著天藍錦袍的少年說。

    站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少年轉首接口問:"若是你,你敢嗎?"

    "我當然不敢,她一個不高興一拳就可以把我打成肉泥。"天藍錦袍的少年壓低聲量說。"前不久她不是才大鬧曲院的賞荷會嗎,連帶使得今年的百花之王也沒選成,更把人家知府千金欺負得很慘,我不敢想像若嫁給了她,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另一個未曾開口的少年,一副不可置信的語氣問:"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先前對話的兩少年異口同聲答:"就是有。"

    這時,門外高喊一聲說:"新人到。"

    眾人聞言不由引頸而望,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新郎倌是何許人也,長得是圓還是扁。

    一對新人在兩個俏麗可人的伴娘扶持下踏進廳堂,映入眾人眼簾的新郎倌,竟是個宛如金童降世,舉世罕見的美男子,新郎倌唇邊還漾著能迷倒眾生的淺淺笑容呢。

    霎時間,原是喧囂的喜堂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雙目都跟隨著一對新人移動,個個心中疑念叢生。大家心裡的共同疑問是:怎麼一個儀態氣質如此不凡,堪稱絕世美男子的人,會願意下嫁給"霸"名遠播的練衣紅。

    連高坐堂上,擔任主婚人的呂雲魁和秦宓娘亦大感意外。因為今早眼見拜堂之事已迫在眉睫,三個女娃才告訴呂雲魁,今天正午時才要下山去逮"押寨夫君"。當時,呂雲魁心頭涼了一半,急忙和夫人商量屆時該如何補救,才免於今晚的喜事成了鬧劇一場、傳遍江湖的大笑話,怎料她們真的劫到了一個人品如此出眾的年輕人。

    司正待一對新人就定位後,立刻市場的唱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整個儀式中,不管是賀客還是山寨的寨民們,一雙雙眼睛都只是盯著那新郎倌直瞧,直至一對新人行禮結束離開後,廳堂立刻響起嗡嗡的竊語聲。

    呂雲魁和夫人相視一眼,起身抱拳說道:"感謝各位撥空前來參加本寨寨主的大喜之事,我僅代表已逝的拜兄練寒天向各位致謝。喜宴就要開始,請大家人座盡情享用。"

    "恭喜呂二爺、呂夫人。"

    "恭喜!恭喜!"

    呂雲魁和秦宓娘含笑回禮,更同時暗暗鬆了口氣。

    *  *  *

    雙月樓的新房裡。

    龍鳳雙燭高燃著,兩杯合巹酒倒映著橙亮的燭火焰影,紅色紗帳,鴛鴦雙枕、錦被,新房裡洋溢著無限喜氣。

    練衣紅一進房就一把扯下紅蓋頭,嚷嚷說:"蓋著這條紅巾,悶死了。"

    金蓮和銀荷見了不由秀眉微皺。小姐怎麼自個兒就把紅盞巾扯下來呢,好歹也讓劫來的新郎倌代勞一下。  

    練衣紅只覺得頭上的鳳冠亦有點重,邊取下邊吩咐說:"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我想他大概也餓了,銀荷到廚房去拿點好吃的來。"

    豈止是有點餓而已,簡直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待一解開繩子,祁琳只是不停地撫著發疼的雙腕,亦把頭上的禮冠取下擱在一旁。

    金蓮看看小姐又看看他,不由暗歎了口氣。

    一會兒,銀荷端來飯菜,金蓮瞟了祁琳一眼,上前佯裝整理桌子之時,趁機在其中一杯合巹酒中撒了點藥粉,用食指快速攪動數下。

    銀荷擺好飯菜後,便和金蓮雙雙退了出去,臨關上房門前,金蓮對小姐使個眼色。

    練衣紅微頷首,待房門關上後便對他說:"我想你也餓了吧,趕快來吃點東西,吃飽喝了合巹酒,我們就來睡覺了。"

    真要和她洞房嗎?和京師那些溫柔婉約得有點矯揉造作的名門淑嬡相較之下,他是頗為欣賞她落落大方的態度,但這樣的婚姻讓他想接受卻又感到有點無奈,不接受又逃不了,不過他若採取不配合的態度,諒她-個姑娘家也無法把他怎樣,因為男人佔有先天上的優勢。

    反正吃飽了才有體力和精神和她耗到底,思忖過後,祁琳便起身坐至桌邊,準備和她一起用餐。  

    練衣紅當然也餓了,動手替他和自己盛了碗飯,拿來筷子便大口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問:"怎樣,合你的胃口嗎?"

    祁琳筷子都還沒拿起,就見她一口又接一口。長這麼大以來沒見過這麼不客氣的姑娘家,直把他看得雙目發直。

    未見回應的練衣紅,轉首見他直盯著她,以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便說:"不用跟我客氣,盡量吃吧,以後我們都要天天一起吃飯的。"邊說邊幫他夾菜,三兩下已在他的碗裡堆起一座小山。

    唉——命運如此安排,看來似乎也只能認了。祁琳暗歎口氣,開始動手用餐。

    他嘗了幾口桌上的菜餚,想來這山寨廚師雖不如宮中御廚的好手藝,卻吃到了食物濃厚的原味。 '

    練衣紅見他吃相既秀氣又優雅,不自覺也略略收斂了些。

    吃過飯後,練衣紅和祁琳各據一張紫檀木椅,兩人互視著無話可談。

    約莫過了兩刻鐘,練衣紅暗忖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起身說:"我們來喝交杯酒吧,喝完就來睡覺了。"說完過去端來合巹酒,將一杯遞予他。

    祁琳端來美酒,湊近鼻端輕嗅了嗅,除了醇濃的酒香外另有一種帶著甜味的淡淡異香,遂注視著她冷然地問:"你在酒裡動了手腳,對不對?"

    練衣紅聞言駭然,怎麼他才這麼聞一聞就知道她們動了手腳?無法之下,只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上前點了他胸前數處穴道。

    "你這麼多疑心如牛毛要做什麼,不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把它給喝下去啊。"話落,她拿過他猶端在手中的美酒,捏開他的牙關給灌了下去。"真是的,還要本寨主親自動手。"

    祁琳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點他的穴,還動手灌他酒!被劫擄到這裡當"押寨夫君"已夠倒霉了,難道連人生的第一次都得落得如此身不由己嗎?

    練衣紅抱起他走至床邊輕輕放下,靜待藥力發作。見他只是注視她,不由雙手叉腰說:"別這麼惡狠狠的瞪著我,可知道我是姑娘家,是吃虧的那一方耶。"

    祁琳聽了簡直氣得快吐血了,她根本就是做賊的喊捉賊,不禁在心裡吶喊:神哪!有誰能告訴他,這只是場惡夢。

    不多時,祁琳感覺到胸腹間似有團烈火爆開來般,無形的焰火燒得他渾身燠熱,理智也在那焰火的焚燒之下陷入混沌,漸感丹田有股力量急欲在某個地方發洩……他只能緊閉雙眼極力固守著理智,與強大的原始本能相抗衡。

    練衣紅見他俊顏浮起一片血紅,額角冒出如豆般大的汗珠,全身輕微地顫抖著,看得她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難道那"春藥"有問題?忙解開他的穴道,拿出繡帕輕手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水,輕問:"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那輕細的女子嗓音是摧毀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祁琳倏地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將她按倒在床上。

    練衣紅仰躺在床上,見他雙目通紅似野獸般射出噬人的神芒,連呼吸也變得粗重急促了起來,雖然心裡已有了準備,但仍被他此刻猙獰的神情給嚇了一跳。

    在她失神的當中,祁琳的人性已被因藥物所激發而出的獸性給淹沒了,粗魯地撕開她的衣襟,靠著動物的本能,尋找著那芳草茵茵的深源。

    練衣紅儘管因他那猶如野獸般的行為而略受驚嚇,但也準備接受女人一生會經歷一次的痛楚。

    當那堅挺衝入處子幽谷,比預想中更為強烈的撕裂疼痛從下體傳來時,練衣紅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抬手揮了一掌並罵道:"混蛋,痛死了!不會輕一點呀!"

    隨著她的揮掌動作,一個軀體從床上飛了去,撞到了椅子,妖然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練衣紅呆了呆,手停在半空中忘了要放下,呆愣了好半晌才轉首瞄了眼地上動也不動的他,這時她才猛然醒悟剛才那一掌的可能後果。

    驚嚇之餘她也忘了那撕裂的痛楚,忙下床將他抱起靠在胸前。只見他白皙的右頰浮現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她伸手探了探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我聽見了好大的聲響,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練衣紅怎敢說因一時受不了初夜的疼痛,揮手一個巴掌就把新郎給打昏了。"沒……沒事啦,你們趕快去睡覺啦。"

    門外,金蓮和銀荷相視著。她們才不相信沒事呢,只希望小姐別在洞房花燭夜就弄出個謀殺親夫的駭人醜聞。

    一會兒,金蓮便說:"那請小姐多注意了,小婢先告退了。"

    練衣紅待兩婢離去後,不覺呼了口氣。總之先把昏厥的他抱上床吧。  

    一個轉身,她看見床單上的一瓣嫣紅不覺愣了愣,那暫忘了的痛楚又隱隱傳來,不由深吸口氣把他放至床上。再低頭看看兩人狼狽的可笑模樣,不覺暗暗自問:為什麼一生才一次的大事,會搞成這樣呢?

    *  *  *

    翌日清早。

    祁琳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後腦傳來陣陣的抽痛,本能伸手去摸了摸,竟摸到一個大如雞蛋般的腫包,痛得他忍不住眉頭揪成一團。

    他慢慢坐起,不免心疑是否在作夢?轉首巡視新房一圈,不見練衣紅的身影,遂起身下床想洗把臉。

    不意,當他低頭欲掬水洗臉時,卻看見倒映在水中的他,右頰浮腫一片,愕愣片刻,轉身走至梳妝台的銅鏡前瞧個仔細,沒想到竟是個鮮明的巴掌印。

    祁琳抬手撫著腫起的臉頰,腦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昨晚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這時,練衣紅推門而入,乍見他站在銅鏡前,不由愣了愣,隨即露出心虛的笑容。"你……你起床啦。"

    祁琳看著她,心情十分複雜。昨夜藥效發作靈智喪失,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事,他完全沒有任何記憶,腦中一片空白,遂問:

    "昨——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練衣紅心頭一跳,紅著臉,期期艾艾地說:"也……也沒什麼事啦,就……就是那件事而已。"

    祁琳眉頭微皺,放下撫頰的手問:"我的臉又為什麼會有個掌印?"

    練衣紅心兒怦怦猛跳,嬌顏也更為嫣紅,囁嚅著說:"我……我作夢,夢見我在練拳,結果夢得太真實了,一不小心就揮拳打到你臉上了。"話落,凝著他小心地加問一句。"你沒有生氣吧。"

    打都打了,現在再來生氣有用嗎?而且他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相較於她昨天的霸氣逼人,今早的她溫婉多了,他不認為一個人的性格會在一夜之間來個大轉變,看著她一臉心虛的表情,昨晚一定發生了她不敢告人的事。

    練衣紅在他的注視下更感心虛,但為免他繼續追問下去,便上前一把拉過他,在椅子上坐下。

    "我拿藥要來幫你敷,這個藥很有效的,大概兩、三個時辰就會好了。"她邊說邊把白色的藥膏塗在一塊布上,抹勻後小心地覆在那鮮明的巴掌印上。"一個時辰後我再幫你換一次藥。"

    貼在右頰上的藥布冰冰涼涼的,感覺挺舒服的,祁琳睨著她問:"那後腦勺這個該怎麼辦?'

    "後腦勺?"練衣紅聽了,忙起身繞到他身後撥開頭髮察看,那宛如雞蛋般大小的腫包讓她愕愣了好一會兒,腦中亦開始回想昨晚的事,思忖間不禁自喃:"難道是撞……"

    祁琳聽了不禁眉頭一皺。"撞?"

    練衣紅忙回神慌亂地掩飾著。"是……我是說我好像有夢見撞到你的頭,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再去幫你拿藥。"話落,轉身快步往外走,卻差點與正欲進門的銀荷撞個正著。

    "小姐,你在急些什麼?"

    "沒什麼。"

    練衣紅一陣風也似的飛快下樓而去,端著托盤的銀荷只能氣呼呼地看著像得了急驚風似的小姐。

    金蓮亦不解小姐為何事如此急切。

    但當兩人端著早飯進入新房時,看見剛成為她們姑爺的祁琳右頰上卻敷著一塊藥布,不約而同愣了一愣。

    毫無心機的銀荷脫口就問:"姑爺,您的臉怎麼了?"

    金蓮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問,想阻止時已來不及了。

    他也很想知道呀!祁琳只是對著兩人輕搖頭。

    兩婢見了不覺轉首互視,接著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靜靜地上前擺上飯菜。

    "姑爺請慢用。"

    兩婢退出新房後,銀荷忍不住壓低聲量問道:"小姐昨晚究竟做了什麼,我看姑爺好像也很茫然的樣子。"

    金蓮也是這麼覺得。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看來小姐若不說,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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