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壞夫君 第七章
    太陽西斜,倦鳥群歸。  

    在這個時辰,平時皆是僕傭熱鬧地預備晚膳,各院落、處室的主人、管家回來,等待吃飯的時刻。只是寄嘯山房內的眾僕役可沒那麼喧嘩,反倒戰戰兢兢地跑前跑後,探頭探腦,似乎在察看什麼情況的發展,緊張的氣氛已蔓延在空氣裡。

    「夫人乖,你再多吃一點。」奶娘端著一碗燉鷓鴣,苦口婆心地哄著躲在床上的琉璃,她躺在床上已經半個月有餘了。

    「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不用再吃!」 

    琉璃掩住嘴,皺起眉頭看著奶娘手中的湯藥,一臉不是很情願開口吞嚥的模樣。倒讓一旁服伺的丫環們都捏一把冷汗,看著滿桌子剛送上來的藥膳、補品,她們的臉都快滴出苦水,夫人不吃怎麼行?莊主精明,回來要是知道夫人沒吃下多少補身體的菜餚,大家不是吃不完,兜著走?

    倒也不是琉璃不願意配合,只是從落水至今也有十幾日了,天天中藥、燉品,端藥的人聞到那味都覺得噁心了,更何況是天天被綁在床上,只負責吃東西的人呢?再怎麼想配合,看到滿桌的藥膳,再想想廚房裡堆積如山的雞鴨魚蛋都等著進她的口,僅存的食慾也被壓搾得一千二淨,更何況是被補晶熏昏頭的莊主夫人?偏偏古靈不過這麼想。前幾天,琉璃一提身體大好,可以攢掉這些食品後,他一出門就跟負責山房的管事發了一頓脾氣,順道換掉不會煮食的師傅。這還得了,夫人吃不下,連師傅都有事?急得大夥兒一身汗,千托萬請,拜託奶娘和璧月等人非哄琉璃吃東西不可,這也就是離莊主回房的時間越近,大家越緊張的原因了。

    「我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就等著躺在這裡當母豬,哪有這種事?不然,你幫我把莊主的披風拿來,我縫幾針,耗了精神再吃!」附在奶娘的耳旁,琉璃小聲地和她商量,她知道要是璧月、如意聽到,她就做不成了。

    奶娘遲疑了一會兒,她知道琉璃真的被悶煩了:「我拿來,你就吃?」

    「嗯!」琉璃用力點頭,笑得很開心,還是奶娘好,不把她當病人看。

    奶娘才想起身去拿,古靈的身影就出現在琉璃的面前:「好好的身體不養,又要奶娘幫你拿線,拿針幹嘛?怕事情不做,會有人幫你做去?」

    「冬天到了……我怕你著涼嘛!」想賴,又知道夫君心細如髮,只有老實說了。

    古靈擺擺手,讓大家都退下,他的夫人已經不大安分,看來身體己大好,想來應該也不要再讓眾人如臨大敵地看顧著她才對了。

    「我不會著涼,莊裡多的是布行的專門師傅,冬衣早就預備好,哪還勞動你這個夫人做?」坐在床邊,古靈輕撫著琉璃的臉頰:「那你想想看自己沒過門前,冬天到了,我怎麼辦?」

    癱軟在夫婿溫柔的懷裡,琉璃輕笑著:「你的紅顏知己會幫你做嘛!」

    「紅顏知已?」古靈彷彿已經聞到醋缸打翻的味道,雙手輕輕一拍:「對哦!我怎麼把她們給忘了?」

    「她們?有幾個啊?」琉璃雙手環在夫婿的腰上,越抱越緊。  

    「幾個啊……我仔細想想。」古靈淡笑著,享受著琉璃拚命窩在身旁的馨香,並不急著說話。

    這幾日,他有空就跑回山房休息,越來越習慣身旁有個人賴著的感覺,即使不說話,他都可以感覺到空氣中溢滿著自小就缺乏的溫馨,而琉璃看到自己回來,便高興得像個孩子,又笑又鬧地賴在他的懷裡,不想讓他離去。長年累月的忙碌,對古靈而言,自己的存在只是維繫古家生存的工具,大家好就好,他的感受並不重要,也沒料想過娶琉璃過門後,生活會有什麼樣的改變,其實這一切似乎都悄悄地變了……

    使勁推著夫婿的手臂:「告訴人家嘛,小晶都說有很多姑娘想嫁你那!」

    想到胞妹的多嘴、長舌,古靈不禁搖頭:「她們想嫁我,也要看我娶不娶她們啊?當然啦,如果你聽話一點,我愛你就來不及了,哪有空想她們?」

    「我很聽話呀!」琉璃輕聲抗議。

    「是嗎?」古靈很憂鬱地摸著琉璃的臉,心中暗笑,「我讓師傅準備這些東西,你看也不看,就嚷著吃不下!我怎麼相信你很聽話?我花了那麼多心思讓師傅燉的補品,即使很不好吃,你也要多少捧一下為夫的場嘛!哪有人看也不看,就不吃了呢?」

    好傢伙!說來說去還是在怪琉璃不吃補藥。

    「我吃不下啊!兩個時辰前,才吃了一大碗。」琉璃也沒想到古靈在查自己吃多少藥膳,倒是一五一十地急著跟夫君澄清,看來她和古靈相處日久,仍沒完全學到他掌家管人的手段。  

    不動聲色,古靈的表情更憂鬱了:「才吃一碗啊?」  

    「好多哪!奶娘用大碗盛得滿滿的,兩個時後就要我喝一次,喝幾天了!我聞到味道就很想吐那!」琉璃哭喪著臉,跟夫君訴苦,單薄的身子靠在古靈的胸膛上,希望他不要再逼自己吃補品。  

    押著妻子吃補品也有一段時日了,古靈自然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可是誰讓她投水,害自己為她心慌意亂?這帳遲早總是要和她算清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要等她完全好了再說!聽到她這麼說,古靈才略微放下心,畢竟管事和奶娘沒讓自己失望攬著琉璃的腰,一手隨意捏揉著她的身體,促狹地笑著,「我查查看!」  

    「啊?夫君……」怎會不知道夫君的意思?琉璃羞澀地嬌喊:「太陽才剛下山,娘知道又不高興了!晚一點……好不好?」 

    「你都有勇氣投水,把全家鬧得天翻地覆了!和我行行周公之禮又有什麼關係?這又不會要你的命!」舊事重提,理所當然地把妻子壓在身下,古靈親吻著她的唇。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她的肌膚,吸取從妻子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

    想到夫君對自己的濃情厚意,琉璃情生意動,哪忍得下心拒絕?從投水被救起後,奶娘一直反覆說著古靈是多麼在乎自己的話,平時溫文有禮的古莊主居然在僕眾面前失意、慌亂?更讓琉璃驚訝的是——夫婿絕口不提那天自己妒婦似的行徑,居然當眾宜布,夫君是自己的!一想到這件事,琉璃就覺得面紅耳赤,太丟臉了!還好夫君沒有生氣。  

    「表妹要回杭州了!」輕咬著琉璃的耳根,古靈若有似無地提。

    「哦?」才想著,沒想到古靈也提起,琉璃的臉一時滾燙,羞死人了。  

    「你還在生她的氣嗎?」  

    古靈溫存體恤,他當然知道琉璃的脾氣沒這麼大,但他想乘機帶琉璃出去逛逛,一圓初次見面時告訴她的承諾,有宛晴當幌於是再好不過了!這樣,娘也不會以為自己獨寵琉璃;二來,出門散心,也有助琉璃恢復健康。自從她進古家,自己讓她在莫名中受那麼多委屈,乘機補償也是應當的。  

    琉璃搖搖頭,「我才丟人呢!在她面前說那種不是『婦德』的話!

    「那你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順道送她回杭州?」

    「要到杭州?」琉璃亮起眼,要和古靈一起到杭州去玩?  

    「你不想去嗎?」

    拚命點頭,琉璃從小出門的機會就不多,古靈要帶她去繁華的杭州玩,怎麼不好?「我要去!我要去!夫子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要去看看杭州到底有多好,枕州和天堂怎麼可以比擬呢?」

    「哦?那蘇州你又到過幾個地方,知道咱們蘇州又哪裡可以比擬天堂?」難得看妻子弔書袋,古靈打趣地隨口接上。

    「這個嘛……」

    明明知道夫君取笑自己平日大門不出,又愛極地作弄人的神態,琉璃還是硬著頭皮想,嬌憨地沉吟著,她不知道夫君也愛極自己萬事認真的模樣,「……哪裡是天堂啊?」突然聞,琉璃看到古靈仔細聆聽,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婦人之言而輕易敷衍了事,一時心頭感動,兩手環住他的頭,真心誠意地說:「有夫君的地方就是天堂!寄嘯山房就是我的天堂。」

    「呃!琉璃……」沒想到妻子會冒出這樣的言語,一時語塞,只是呆愣愣地讓琉璃抱著,古靈呆了,他錯待南宮琉璃如此,還承她如此厚愛,這份情,這份愛怎麼還?

    看到夫婿的臉色古怪,琉璃著急地忙著證明:「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小傻瓜。」語帶哽咽,古靈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了,沉溺在琉璃的懷裡,什麼都不要再提起。上天!如果人間有一種名喚「遺忘」的藥,他願意重金買下,把所有的前塵往事遺忘,然後再好好地,完整地與南宮琉璃再愛一遍!再愛一遍!

    *  *  *

    「嫂子,快來看!快來看!這家飯館養魚哪,啊!還有蝦……」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飯館的門口傳來,循音望去,就看到一個眉目清秀、明眸皓齒的翩翩小公子,渾身上下洋溢著純稚風采,年齡大約在十四、五歲左右;一手搖著折扇,一個頭使勁朝面前的幾籠竹簍裡的魚蝦鑽去。一時之間,籠內的魚蝦鑽動、跳躍,此起彼落,生怕被人撈去作為桌上珍味了,相連的幾個竹籠皆搖搖晃晃,好似快翻倒過來。而看得興味十足的小孩尚未察覺上陣騷動是因他而起,還以為魚蝦看到有人來,費力表演,端是笑瞇了眼。

    飯館主人坐在櫃抬上,看到門口幾簍誨鮮如此遭人驚嚇,心裡十分心疼,又怕一個震動過度,海鮮翻倒出來,那上好的海產可要乏人問津了。想前去勸阻,可是看這小公子穿著綢絹製成的儒袍,上面繡著團雲和蝙蝠,中間嵌了一圓形「壽」字,分明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萬一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那飯館到底開不開得成呢?他如坐針氈地愣在帳台上,睬著魚目大的眼睛,溜來轉去,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不來看?」

    看了足足一刻鐘後,小孩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啊!

    那張俊秀絕俗的臉蛋不正是「江南第一莊」的少莊主古檜嗎?只是不知他何時轉性,變得這麼活潑、好動?  

    抬起腳,想也不想便往二樓衝去:「嫂子!嫂子!」  

    「大呼小叫,有沒有個大戶人家的樣子啊?」一個折扇刷下的聲響,抬眼望去,又是同一張神韻分明的俊臉,趴在二樓的欄圍上,有氣無力地取笑著。只見他眼神中少了那抹刁鑽,事事好奇的神采,卻多了份嘲弄,玩世不恭的調調,原來王牌的古檜在此,而那個觀魚的小孩卻是古晶假扮。  

    「嫂子呢?」懶得理自己的胞弟,古晶向他吐舌頭!  

    這家西湖旁的飯館二樓,已全被古家包下了!除了古家僕婦、家丁,連飯館的夥計也不可以進出,當然是有在深閨的女謄隨行了,否則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當然也,由此可看出古家莊主的出手海派傳言不假,居然就這麼包下西湖旁的飯館……

    「在窗邊望夫呢!哪還聽得到你的叫聲。」隨手指了指待在窗口的琉璃。

    「嫂子!」一馬當先,古晶就趴在琉璃的肩膀上,紅摸摸的粉臉上映著稚氣未脫的氣息,煞是誘人。  

    「等夫君回來,咱們一起看。」輕聲細語,琉璃雲環不亂、神態莊重地回轉過頭,只見她橢圓形的臉蛋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裡閃爍著一絲憂鬱的光,看著小姑,這個毫不知愁的孩子,琉璃輕輕抹去古晶顫上的汗珠。  

    「表姊不知要纏他到幾時才一放手呢,你別傻等。」古晶的嘴裡犯著嘀咕。  

    「他總是要回來的!」又把目光轉至窗外,琉璃的心又沉下去了。

    「不說話,你會死啊?」古檜拿折扁敲之下古晶的頭,以示懲罰。  

    古晶齜牙咧嘴,反捶了古檜幾下才算報仇了事。  

    話說古靈不在身旁,這也就是琉璃不快樂的起點了。用完早膳,說要先送宛晴回曰家,就放下琉璃和雙胞胎走了。到現在已是午後時刻了,還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回返,讓琉璃越等,臉越沈,若那時說也一起去就好了。看不到夫君的身影,又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杭州,管他風景多美,都進不了她的眼簾啊!

    兩個雙胞胎見嫂子悶悶不樂,便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旁,隔著琉璃打起啞巴掌來了,誰幹、誰被彈一下耳朵,沒一盞茶的時間,就見兩個寶貝捂著紅通通的耳朵,情緒高昂地打拳,恨不得要把對方置於死地才肯罷休,看來古靈不回來,是沒人可以叫他們停手了。  

    「好啦!你們還鬧,等一下夫君回來,又要挨罵了。」

    琉璃被這兩個頑皮鬼夾在中間,哪有時間憂鬱?光看著兩人閉著嘴耍賴、頭氣就快笑翻肚子,偏偏死不認輸,硬要把對方彈到跑地求饒才肯放手,為什麼一家子的性情都這麼像?

    古晶哪肯罷手,拾著胞弟宣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也!定汝死也。」不屑地瞄著古晶,古檜也卯上了。

    兩人才鬧得不可開交,把一個幽靜人閒的飯館弄得烏煙瘴氣,跟方才門前的「逗魚」一般,鬧聲鼎沸。整個二樓都充滿他們的叫陣、斥罵的聲響,偏偏契約上寫定飯館內的人不准上棲,這讓樓下的主人急得像熱鍋螞蟻,怎麼會碰到這種事?一個個斯文秀氣的公子哥兒會把飯館給拆了嗎?這時簽訂條文,也是認為其中必有女謄,哪知「江南第一莊」裡會有這種子弟。

    一旁隨行服侍的家僕早看慣這陣勢,一點也不稀奇,還自動分成兩派替主人加油,下注,更熱鬧了。

    琉璃歎氣搖頭,難怪夫婿非常放心讓他們倆跟來,饒主意盡出的模樣,大概也投人敢欺負他們!無聊時也會有事做,就像足他們的名字「古,靈,精,怪」,難怪古家就幾個主子,還是生意非凡,而下人早習慣主人們的精怪模樣,非常支持他們胡鬧,一點也不為意,

    「咳!精神不錯嘛。」古靈的聲音突然在樓梯口響起。

    「喲呼!大哥回來了。」古晶丟下古檜,奔到古靈的懷裡,高興得不得了。

    原來,她一直在擔心嫂嫂看不到大哥,要做什麼石破天驚的事可怎麼辦才好,外面的西湖那麼大,這次要跳下去,可撈不到人哪!直扯著古檜繞在琉璃的身旁轉,就是不讓她一個人杵在那胡思亂想,心裡一邊怪表姊不識相,老是纏著有婦之夫,大概古檜也跟她存了同樣想法,兩人便一句來,一句去地鬧著,還好大哥回來了!琉璃大概不知道自己那回投水,可是嚇壞了小姑,晚上三不五時就會夢到,吵得古檜走不開腳,陪了她好幾晚壓驚。古靈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對無事受到牽連的胞弟妹也是充滿歉意,出遊杭州,他們倆當然是有分了。

    「在玩什麼?飯館都快被你們拆了?」古靈走到琉璃身旁。

    「啞巴拳!輸了,彈一下耳朵,要不是你回來得早,小檜的耳朵大概不見了。」古晶向胞弟揮揮拳頭,一副向他示威的模樣。  

    「你賴皮!輸了就賴,一點也不君子。」古檜氣呼呼地罵著,他是很疼這個大他,幾秒鐘的小姊姊,才不跟她計較,要非今天跟他玩的人是古晶,大約被他修理慘了。連一旁觀戰的琉璃都看得出來,古檜寵壞古晶了!否則被古靈訓練出來文武雙全的少莊主,怎麼可能玩輸人?  

    「沒出去走走?」古靈懶得理成天鬧事的弟妹,只是笑問琉璃。

    「等你回來一起去!」依偎在古靈的懷裡,琉璃甜甜地笑著,看到夫婿,她什麼憂愁都沒了。  

    「春天到西湖才會比較好玩,咱們去觀湖好了。」古靈早要家丁到飯館門口備車了,順道結帳,既然已經送宛晴回家,剩下的時間他們便可自由安排,而不用顧忌外人的喜好。  

    古檜聽到大哥的計劃,忙插嘴:「大哥要去錢塘?」  

    淺笑點頭,古靈的嘴角流露出讚許之意,古檜還倒有點成樣。  

    「那是哪裡?」古晶追問著,可惜沒人要理她。因為時候已不早,不快點出發,天色晚了才到地頭那就不好了,再者,用說的也不會知道,還不如等會兒用眼睛看,用身體去感受那個風的強勢和潮水的力量。  

    一行人進入車廂後,馬車和其後的幾輛篷車才一道出發。古晶坐妥,一個臉臭嘟嘟,因為大哥和古檜都不告訴她要去哪,只有拉著琉璃一起坐,獨自生悶氣。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  

    雖然雙眼沒法看見,可是古靈還是可以從細微的動作當中察覺古晶在生氣,不禁搖頭一笑,對著古檜說:「檜兒,你肚子餓不餓啊?」  

    「還好!我正餐一向吃得多,很少吃零嘴。」古檜聳肩。  

    「那就算了!不要繞到市集去了。」  

    聽到古靈有意繞到市集去,古晶哪還顧得了生氣,馬上大叫;「我要吃!我要吃!大哥為什麼不問我?我最愛吃零嘴!嫂嫂也喜歡吃,小檜是男生,懂得什麼吃零嘴的樂趣。」 

    「哦?你等著。」古靈忍住笑,對古晶表示:「你有零嘴吃就不生氣了吧?如果……」

    「臭哥哥!」知道兄長在取笑自己,古晶跺腳。

    琉璃羞得滿臉通紅,又很高興夫君如此需要自己,即使在胞弟妹前亦不加掩飾,滿心歡喜地和古檜換了位子,重回夫婿的懷抱。

    「我要吃蜜餞、校桃酥、蛋散、黃米豆抄軟糕……」古晶見嫂嫂被要回去,也不客氣了,獅子大開口地直跟兄長要各色糕點和零嘴,打算吃個飽,在家裡可沒這麼好,她隨意亂吃不是被娘嘮叨,就是被古靈罵,現在兄長自己肯讓她吃,不要白不要!要來當正餐吃,那才好咧!

    「你要那些不稀奇,家裡的師傅都做得出來!」古靈肯買零嘴給大家吃,自然是要買一些特別的,大家平時吃不到,否則他何必大費周章跑一趟?說著,馬車已經停了,而家丁沒一會兒就拿了好幾包過來,讓大家吃個夠。

    讓古晶先搶去,而古靈只是囑咐家丁:「還有留香汁。」

    「知道了,他們已經去前面買,等會兒就送來。」駕馬車的家丁猛答應。

    「這是什麼?好特別。」琉璃拿了一塊形如環狀的餅放人夫婿口中,親呢地餵食,不把雙胞胎的存在當成事實了。

    「雞子餅!別光餵我吃,你也多吃點,咱們在蘇州買不到這麼好吃的。這家比較特別,全用奶油和麵粉炸成,『人口則脆,肥如凌雪』,相當特別的零嘴,我讓老趙學了好幾次,他仍做不到這麼道地!不然你們在涵碧山莊就有這東西吃了,也不用大老遠跑來這裡買。」古靈環著愛妻的腰,細心地說明。

    看著手上那包熱呼呼,剛做出來沒多久的雞子餅,琉璃的心已經被這種呵護塞得滿溢,眼眶紅紅地看著那餅,夫君對她越好,她越覺自己不應該,她這麼小氣,連夫君送表妹回家也坐立不安,擔心老半天,這麼小氣的女人哪值得夫婿如此待她?

    「嫂子,你光看不吃,會被古晶吃完的!」古檜忙和古晶搶,他也沒吃過。

    古晶抱著兩包窩在角落,硬不多分給胞弟吃,這種稀奇的零嘴,她要藏起來慢慢吃。怎麼可以給別人太多呢?

    「回家再過來買!」以為琉璃沒吃到,古靈體恤地表示。

    「我手上一包就夠了,咱們兩個吃。」搖搖頭,琉璃已滿足。

    她喜歡這樣子與夫婿分食,其實她倒不是很在乎吃這種零嘴,她只是喜歡這時的氣氛,就像書上寫的,魚在臨死前,會吐出自己口中的液體銀食對方,好藉以延續雙方的生命,即使多一刻,那也很好啊!她覺得自己現在和夫婿就是——相濡以沫。

    在眾人說笑間,僕役又拿著飲品送上來了。這回古晶可沒得搶,剛好四杯,一人一個。古檜得意地喝著自己的那杯,他是絕對不會不喝,留給古晶這個小氣巴拉的女人,不過吞下第一口後,他便睜大眼,看著這杯亮不起眼的果汁,這種甜中帶酸,烏烏濁濁的飲料也這麼稀奇,居然好喝得緊。  

    「哥,好好喝那!」古晶眼巴巴地望著古靈手上那杯,平時甚少吃零嘴的大哥會不會不喝啊?  

    淺淺笑著,怎麼會不瞭解古晶在話裡的意思?古靈邊喝邊說:「這叫留香汁。用了五種果汁加薑汁、蜂蜜作成的雜果汁,俗稱『梅瓜法』。我已經拿到它的作法了,回家叫老趙做給你喝。看你這副饞相!」

    「真的?」古晶已經快笑瞇眼了,也不在意一語被古靈說破心事。

    「喝完後,口齒留香。他們取這名字倒也恰當!」古檜書啃得比古晶認真,說出來的評語自然比古晶有學問多了,這種工夫也是假不來的。

    琉璃邊喝果汁,邊吃餅,她對夫君知道這些新奇,又特殊的小東西真是佩服了,好奇地詢問:「夫君常來杭州嗎?不然怎麼都知道這些好吃的小東西?蘇州買不到嗎?」

    「生意人嘛,小道消息是比較多。我以前剛接手時,曾跟著幾個管事東奔西跑過幾個較大的碼頭,看看整個市場的樣子!不過,這些小東西倒不用我親自來杭州買才知道!各分行的負責人三個月回莊裡一次,大家辦完正事,就吃頓飯,隨便聊聊!東聊西扯中就知道很多事,哪個地方有比較特殊的名產、小吃、零嘴都會聊到。方才回飯館時,我才想到有這些東西,問了當地人怎麼買,他們一說便知道了。」古靈倒解釋得很詳細,一點也不厭其煩,「至於蘇州買不買得到,就要看這東西的名氣了。比如雞子餅,南北朝時就有了,名氣響叮噹,蘇州買不到不是笑話嗎?不過,是杭州的這家店舖做得比較有特色,想模仿也做不來!而雜果汁嘛,各地方的口味不同,做出來的也不一樣!留香汁是在杭州比較出名,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喝得習慣,名氣自然也沒雞五餅響。」

    「是這樣啊!」

    古晶聽得一愣一愣,想像不出她愛吃的東西也有這些來源;琉璃自然是全心全意陶醉在夫君的博學裡,管它雞子餅、留香汁,反正夫君說的都對!而古檜則是用著敬-的眼神看著雙眼失明的大哥,他不知道兄長怎麼憑著超人的敏慧和卓越領導才能出入人世,在明眼人的世界裡掙得一片天地,而且在他管家的期間,讓信義山莊得到「江南第一莊」的美譽,掌控整個江南的半條經濟命脈,古檜真的以生為古家人為榮!

    「好啦!餅也吃了,果汁也喝了!你們休息一下,精神養好等會兒才能看潮,這些事情你們想知道,我有空就說給你們聽!」古靈再也不容許幾個活動一天的人還不休息,出門玩可比平時的生活作息還累人,他們最好乖乖閉起眼睛打盹。

    在古靈的催促下,兩個頑皮鬼才放下東西,乖乖倚著彼此睡覺,琉璃也安心倚靠著夫婿的肩休息,而駕車的車伕似乎也知道車廂內在休息似的,駕駛得相當平穩,沒什麼大的顛簸,就一直安穩地載著主人前往錢塘,前往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琉璃才醒過來,她是被古晶的驚叫聲吵醒的,而馬車己停下,車廂內只有如意陪著她,而古靈、古晶、古檜則全都不在車內。

    「夫人睡得好熟!」如意拿了早準備好的毛巾給琉璃擦臉。

    「夫君他們怎麼不叫醒我?」琉璃為自己的貪睡覺得不好意思,接過如意送來的毛巾,擦擦睡眼惺忪的眼,睡得到了地頭還不知不覺,他們哪時起身,哪時出門,自己都不知道。唉!琉璃是不是也讓夫君寵壞了呢?

    「莊主說夫人身子剛好,原本就禁不起長途奔波,要大家不準叫你。」

    琉璃點點頭,忙著要下車找古靈,才一個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噁心想吐,幸虧如意眼明手快,強行扶住,才沒倒下去。

    「夫人怎麼了?」如意看到琉璃不舒服,臉都嚇白了:「我去找莊主!」

    這還得了,剛被綁在床上半個多月的牢才剛解禁,再告訴夫君,床不是躺個沒完沒了?琉璃忙拉住如意,強行忍住噁心想吐的念頭:「我沒事!只是沒走好。你大驚小怪告訴夫君,大家都倒楣!你不想出來玩,也要看著我吧!』

    想想也是,如意看看琉璃除了臉色較蒼白外,也沒什麼毛病,便妥協了。前陣子大家都忙翻了,有這個出遊杭州的機會,幾個跟出來服侍的僕傭都很高興,要是夫人生病的事是真的,大夥兒心裡不怨死那也奇怪。只是不放心,還是硬攙著琉璃下車,不讓她亂跑。為了安如意的心,琉璃也乖乖讓她攙扶著,免得樂過頭跌倒,夫君以為自己的病沒好,出遊期間還要她躺在床上,那就不好玩了。琉璃突然想到廚房裡堆積如山的補品可還有剩呢! 」嫂子,你看!潮水好大。「古晶高聲大叫著。  

    只見她雙手抱住頭,笑得浙哩嘩啦。風大、浪高,把古晶那綁成一束的長髮吹得亂七八糟,站在寓觀湖亭十幾丈遠的地方都可以感受到潮水的威力,她沒辦法想怎麼會有人走到觀潮亭那裡去,不被浪打死了?而且浪好高哦…… 

    琉璃看著眼前濁浪排空的情景也是瞪大眼,深怕浪沖到面前來,被捲走可要怎麼辦才好?灰暗的天色,琉璃也忘了到底是天氣原本就不好,還是將天黑的關係,怎麼她都覺得好可怕?緊抓著如意的衣袖,叫喚著古靈:「夫君,潮好可怕,會不會把我們捲走啊!」

    「醒過來了?」一聽琉璃的聲音裡的顫抖也知道她害怕,古靈趁著水退的時候,分辨她的方向,向她走來。

    因為大潮一潮江口湧來,越接近陸地、浪是越高,形成一道接過一道高出水面數丈的「水提浪壩」,簡直就是翻江倒海,而浪拍打在海在的聲響也是轟雷震耳,根本別想聽到其他的聲音。這錢塘怒潮早在數代以前就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風景奇觀,在這平常來看,古靈以為它的威力就很夠瞧了,不知道在八月十八日前後來看,會可怕成什麼樣子!不過,他也打定主意改天計劃好,帶莊內老小在朝廷規定的弄潮日來觀潮,大夥兒應該更高興。  

    「這潮水好可怕!」躲到夫君的懷裡,琉璃才安心一些。  

    拍拍妻子的肩,夫君把自己的披風為她披上:「膽子真小。咱們站在這裡已經有些遠了,只有一些浪花才會拍飛到這裡,要是真把車子拉到觀湖亭去,我看你也嚇暈了。」 

    「浪好大聲、風也好大……」琉璃貼在古靈的耳旁,輕聲說著。  

    「錢塘怒潮嘛!很有名的。」擁著嬌妻的纖腰,古靈已心滿意足。雖然他看不到這潮水,不過有什麼關係?他同樣可以感受到它的強風、它的駭浪;而名喚妻子的女人正緊緊依偎在他的懷中,因為自己的存在而不害怕,人生至此,一切豈不美好?雙眼失明有什麼關係,古靈覺得就擁抱著懷裡的女子……  

    老天已經賜給他人間最美善的一切!  

    躲到胞弟身旁,古晶推擠著他的胳膊:「你覺不覺得大哥和嫂子很幸福啊?」

    「廢話,我好久沒聽到大哥一個人吹簫了。」古檜白了古晶一眼,這個蠢丫頭,這時候才覺得他們幸福,蠢透了!

    你沒發覺古大莊主的笑容比以前更真誠了嗎?古檜的心在問。

    「對哦!」古晶傻呼呼地應著。

    看著緊緊依偎的兩人身影,雖背景是錢塘怒潮,但仍讓所有觀看的人都覺得幸福正似這潮水,在不知不覺中,倒灌、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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