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第七章
    星期一早上,當宗祺然走進辦公室,推開門的那一刻,少了那股總會等著他的熟悉味道,空蕩蕩的桌上不再有姬洛璇為他煮好的咖啡,他的心微沉,卻沒有任何怨怪,他本來就不值得她為他付出,在他那樣傷害她之後,他根本不該有任何期待。

    他收拾起失望的情緒,振作起精神強迫自己投入工作。

    偏偏他的工作也是一團混亂!找鋼筆找了半天才發現他一直拿在手上,連找鋼筆這種事都能讓他做得亂七八糟,別的工作也就可見一斑了。

    一整天下來,他一直在跟內心煩躁的情緒拉鋸,心思不斷地在姬洛璇身上盤旋,等他發覺時又陷入自責的矛盾中。

    那天匆匆趕到的潘若琳為自己的遲到道歉,而他像行屍走肉一般完成了儀式,他的心缺了一個大洞,從她離開的那刻起就一直想著她,食不知味睡也不安寢,獨自一人時便望著窗外的雨發呆,擔心著她離去之後的情況,多少次他忍下去找她的衝動,也忍下打電話給她的慾望,路是他自己選的,事也已成定局,再這麼優柔寡斷只會令她更加痛苦,唯有時間才能作為她的止痛劑,而他的失落、擔憂和痛楚,則是他活該要背負的懲罰。

    坐在辦公桌前,他再次看了看表,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愈來愈擔心,也更加患得患失,唯有再見她一面才能消除他內心的擔憂。

    然而這一天她沒有出現,宗祺然一直等到不能再等,等到潘若琳硬拉著他離開學校,他才放棄這種漫無止盡而毫無希望的等待。

    星期二、星期三情況還是一樣,她始終不曾出現,即便是他不在的時間她也沒有來過,因為他的辦公室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她就像平空消失了!

    他再也沒辦法欺騙、安慰自己她會繼續陪在他身邊,難道說她打算這麼一句話都不說地離開他?!

    沒有她的日子,他才發現她幫了他多少忙!然而那並不重要,沒有她在身邊,他才知道他有多麼地想念她、依賴她,他忍不住到處去找尋她的蹤影,圖書館、教室、校園中任何她可能出現的地方,他多麼懷念以前動不動就和她巧遇的驚喜。

    星期五,當他頹然地走回辦公室,在門口卻意外地發現一位訪客--君-月!他們雖然沒什麼交情,卻早已見過面,畢竟她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姬洛璇最要好的朋友。當他看見她時,他幾乎是衝到她的面前,而她只是站在那兒,淡悠高雅的俏臉上微微一笑,彷彿已等了他很久,也像是才剛來。

    「你好。」君-月微微一笑,向他打了個招呼。

    他根本一點也不好!姬洛璇的失蹤已將他逼到崩潰的邊緣,但他畢竟有著極高的自制力,沉聲道:「洛璇人呢?」這時候他早已顧不到什麼叫禮貌,只要能夠知道姬洛璇的消息,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是她拜託我來的。」

    「她自己為什麼不來?」失蹤了一個禮拜,連通電話也沒有,現在居然派她的朋友來見他,這到底算什麼?!

    「她來不了,快的話你下禮拜會看到她,慢的話……再過個十天半個月都有可能。」君-月淡淡道。

    「來不了是什麼意思?」宗祺然蹙起眉,難道她非得跟他打啞謎不可嗎?!

    「你先把她這幾天曠工所延誤的工作交給我,我會告訴你的。」她看了看表。

    他知道她的時間非常寶貴,君陽集團的一級主管恐怕要多耽誤她五分鐘都很難,宗祺然體認到現實,只得請她一同進辦公室,快速將工作交代完,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她為什麼連手機都不開?」

    「因為這幾天她病得連食物都吃不下,一直吐出來,想當然爾不會去注意到手機有沒有開的問題。」君-月淡淡道,眼神卻帶著一絲冰冷。

    「她病了?」宗祺然呆住了,而且還病得那麼嚴重?!在病中竟然還惦記著他的工作……他的心一陣劇痛,知道自己難辭其咎。

    「昨晚稍微好轉了,所以才拜託我過來。」不然像她這樣的人,哪來的空閒跑到這兒等他?「那麼我先走了,拜拜。」

    她就這麼轉身走了,沒讓他有機會再問關於姬洛璇的病況,但他實在也不知該從何問起,更不確定他是不是該關心,畢竟他已經和潘若琳訂婚了,有什麼資格和立場關心她的一切?

    這君-月實在非常聰明,她知道若是她先說姬洛璇生病的事,他必然不會交代任何工作給她,如此一來她就無法完成好友的托付,她精準地掌控了人性,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他只有一種感覺--無論如何別成為她的敵人。

    宗祺然望著姬洛璇常坐的座位,眼前彷彿還看得到她纖細的身影,以及那羞澀而甜美的笑容,然而當那短暫的影像逝去,望著那空蕩蕩的座位,他的心突然湧起一陣寂寞。她還好嗎?有吃藥嗎?一個健健康康的人怎麼會突然生起了重病?他又想起那天她黯淡無光的神色,內心的痛苦不禁更深了幾分。

    他應該去探望她嗎?他對自己搖了搖頭,儘管此刻他早已恨不得插翅飛到她面前,但他明白自己什麼也不能做,不管他所決定的這條路是對是錯,如今勢必得繼續走下去,否則不但對不起潘若琳,也沒有把握能給姬洛璇幸福。

    老天啊,為什麼要對他開這種玩笑?!為什麼要在他到了這種年紀才將真愛送到他面前,而對像卻不是他該愛的人?!誰能體會他傷害了她的痛苦?誰又能解放他的痛苦?他已經快要無法承受了……

    姬洛璇一直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分不清白天或黑夜,只知道房間裡一直有人來來去去,彷彿是君-月從她家找來了女傭和侍從照顧她,其它的事她就記不清楚了,每當她清醒時,總感覺既冷又熱,不斷地發著抖,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奇怪的、片段的影像,想到宗祺然冷冷地告訴她,他從來沒愛過她,眼淚就開始流,而心則陷入了虛無飄渺的悲傷孤寂中。她沒有力氣起來面對這個世界,只覺得就這樣讓生命慢慢逝去對她是最好的結果,反正也沒有人會難過。

    不……還是有人會難過,商恩妲和易沅棠都來看過她、照顧過她,而君-月……她彷彿記得她難過地抱著她說道:

    「你要振作起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從那天起,她似乎有了些力量,然而等她們都走了之後,她虛弱地躺在床上,空洞的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君-月家的傭人問她需不需要吃點什麼,她也只是搖了搖頭。

    這天她的後母沈莉萍驀然推門進來,顯得怒氣沖沖,大聲道:「姬洛璇!你到底打算裝死裝到什麼時候?!」說著重重咳了兩聲,嗓子顯得有些啞。

    「姬太太!她是病人,請你安靜一點,她病得很重,並不是裝的!」女傭氣憤地說,她絕不許旁人欺負君-月的朋友。

    「這裡是我家,還輪不到你來對我發號施令。」沉莉萍斥道,轉而對躺在床上的姬洛璇繼續說:「姬洛璇,你要是真的想死的話,就麻煩你快一點!別把我們全家拖著一起死!為了你這場病,你爸、你弟弟都得了重感冒,到醫院打點滴,差點轉成肺炎,我看我也差不多了!你那個好朋友每天派不同的傭人來照顧你,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因為他們不是發生意外受傷就是被你傳染生病,這都是你害的!像你這種掃把星,只會拖累別人、陷害別人而已,誰跟你搭上一點關係就一定會倒霉!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把你給趕出去!我警告你,我老公、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甩上門離去。

    「什麼嘛!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女傭氣憤難當,直朝著門口罵道:「他們病得還沒有姬小姐重,鬼吼鬼叫什麼?!要是他們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你自己的報應啦!氣死人了!」

    沉莉萍的話一直在姬洛璇耳邊縈繞。

    「像你這種掃把星,只會拖累別人、陷害別人而已,誰跟你搭上一點關係就一定會例楣!」

    「你那個好朋友每天派不同的傭人來照顧你,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因為他們不是發生意外受傷就是生病,這都是你害的!」

    這些話雖然惡毒,卻讓她的腦子活了過來。是啊,她怎麼會忘了自己是個掃把星,從小就只會帶給週遭的人不幸,這些傭人只不過奉命來照顧她而已,卻被她害得不是受傷就是生病,當年她的生母也是因為生了她才死的,就算她從來沒有陷害別人的想法,但接近她就會發生不幸的意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麼說宗祺然選擇別的對象而拒絕她才是正確的啊!瞧瞧她做了什麼?為了她自私的愛情,一開始就害得他差點跟流氓學生打架,再次見面在偌大的高爾夫球場都能被她的小白球給打到,後來因為她要去工讀,一度讓他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影響了他正常上課,修他課的學生們抱怨連連,還好他的教學成績斐然,才平息了種種紛爭。

    另外,為了她,他和潘若琳也有過下少次的爭吵,甚至到最後她為了阻止兩人訂婚還讓他的訂婚典禮蒙上陰影,這一切的問題全都是她製造給他的,下是嗎?雖然她在工作上幫了他下少忙,但她現在生的這場病,不也嚴重地拖延了他的進度?如果當初他找的工讀生是其它的研究生,那麼他也不會有這種種的苦惱了。說到底都是她的任性害了他,她如果真的愛他,就應該認命地遠離他,讓他安心,讓他幸福,是不是?

    想通了這一點,她彷彿活了過來,心有了活力,也寧靜了許多,沉莉萍的殘酷拯救了她,現在她甚至有力氣撐起身子。

    「姬小姐!」女傭發現了她的動作,立刻趨上前問道:「你是不是想要什麼?你想上廁所嗎?」說不定是想衝出去打沉莉萍,要換了是她一定要狠狠甩她兩個耳光才算出氣,只可惜姬洛璇就算心有餘也恐怕力不足吧。

    「我覺得餓了,幫我煮點稀飯好嗎?」姬洛璇虛弱地道。

    「好好好,你先躺著別亂動,我立刻去煮。太好了,你想吃東西就好了,一直打營養針怎麼行呢?」她細心地將姬洛璇扶躺好,蓋上被子,開心地出去準備食物。

    姬洛璇躺在床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如果孤獨是老天爺給她的命,反抗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認命地接受,對她、對別人都好。繼續當個影子吧!宗祺然沒有愛上她才是該慶幸的吧……總不能害得他倒霉一輩子,是不?

    不知道她病了幾天了?他那一堆工作沒有人幫他怎麼辦?等會兒打電話麻煩君-月幫她去問問工作好了,等她體力稍微恢復就可以一邊養病一邊幫他了,這也是她唯一可以愛他的方法吧……

    星期二早上,當咖啡香味隔著門扉傳入鼻端,宗祺然幾乎是追不及待地推開辦公室的門,那轉身向他的身影令他胸口一熱,一時之間只能呆在當地無法動彈。姬洛璇明顯消瘦許多的蒼白俏臉上微微綻出了淡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他卻如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裡,卻又知該從何說起。

    「早。」姬洛璇微笑道,卻顯得有些兒勉強。

    「聽說你病了?」他順手帶上門,竭力隱藏著內心的澎湃,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嗯,請那麼久的假,不好意思。」

    「那沒什麼,只是你沒跟我請假,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病已經痊癒了吧?」他關心地問,想到自己這麼對待她,她依然貼心地為他泡了一壺咖啡。心裡不禁一酸。

    「好得差不多了。」她答。

    「你請假請了這麼久,堆積的功課一定不少吧?」他微笑問,突然覺得兩人變得好陌生。

    「還好。」姬洛璇簡短地道。「我已經把一些整理好的東西存進計算機裡了,您有空的時候可以看一下有什麼缺漏或需要修改的,我下午的時候會再過來。」

    看她背起背包,宗祺然忍不住脫口道:「你要去上課了?」他的心湧起一陣失落,而她不但講話變得簡單而客氣,連稱呼都變得疏遠……

    「十點才有課。」

    「那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他的心一沉,他彷彿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好不容易才剛見面,她為什麼要這麼急著走?

    「我想去查點資料,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吩咐?他現在腦子一片空白。「沒有,你去忙你的吧。」

    「那我走了。」她朝他欠了欠身,越過他開門離去。

    宗祺然頹然坐進椅中,自嘲地一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難不成她還可能興高采烈地抱住他傾訴離別之情?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決定訂婚要的不就是和她保持適當的距離,並讓他們的關係回歸到正常的師生情嗎?既然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結果,為什麼心中的失落感卻這麼深?心彷彿有個無法填平的大洞,讓他對週遭的一切感到索然無味。

    走在校園中的姬洛璇漫無目的地晃著,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就這麼呆呆地坐著。今天的天氣很好,鳥語花香,和諧的氛圍很適合校園,但她對這一片悠然美景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事實上她只想放空她的心、她的腦,持續著連她也不知何時結束的呆坐,再也想下起早上強烈渴望見他的感覺。

    「嗨……嗨!」

    一個男子在她面前朝她揮手,然後帶著笑容向她走來,施民偉,那個第一個主動想認識她的男生。每次她去圖書館時,十次有七次會碰到他,卻很少在校園裡其它地方碰面,一時之間連她都覺得有點意外。

    「嗨。」姬洛璇簡短地道。

    「好久沒看到你嘍,我聽說你生病了,還好嗎?」他在她身旁一坐,關心地問。

    「感冒而已,好得差不多了。」她淡淡地道。

    「你怎麼坐在這裡發呆?」

    「不知道要幹嘛。」

    這個回答讓施民偉有點兒想笑。「你也會不知道要幹嘛哦?」

    姬洛璇終於轉過頭去瞧了他一眼,然後又將眼神投向了遠方。「當然……我常常不知道要幹嘛。」別人似乎都對未來很確定,只有她找不到呼吸的理由。

    「是嗎?」施民偉驚訝地挑起眉。「我一直覺得你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清楚自己目標的人呢!」

    她輕輕搖了搖頭。「正因為不知道要幹嘛,所以才老是在看書。」從小她就沒朋友,家庭關係又疏離,她必須找事情遠離她的後母和弟弟,也讓自己忘記自憐,書本幾乎是她想到的唯一選擇,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施民偉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我是因為決定要考試,所以從現在開始準備,才有辦法天天到圖書館報到,因為知道要幹嘛才有辦法看書,你的境界好高喔!」

    對於他的結論姬洛璇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輕笑了起來。「你的境界比較讓我羨慕。」她真羨慕這種不識愁滋味的人生。

    「可是……既然你不知道要幹嘛的時候就去看書,那現在你不知道要幹嘛,怎麼不去看書呢?」施民偉展現了他的邏輯推理能力。

    「不想看。」她只想繼續讓腦筋空白一片。

    「為什麼?」他對她有著十足的好奇。

    她轉過頭來瞧了他一眼,那黯淡的眼神讓施民偉覺得他的問題似乎過於觸及她的隱私了,果然她轉移了話題,道:

    「那麼這個時間你在這裡做什麼?」

    「呃……我遲到了,所以下一堂課再進去。」

    他臉上微微一紅,在心儀的女孩子面前,而且又是這麼認真學業的女孩子,他的鬼混似乎是一件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罪行,但她只是「喔」了一聲,便似沒將他的罪過放在心上。

    「你吃早餐了嗎?」施民偉再度找到了話題。

    「不餓。」

    「不吃早餐不好喔,現在時間還很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餐廳吃早餐?」施民偉第一次開口邀約,心情不禁有些兒緊張起來。

    「好啊。」姬洛璇並沒有多考慮,坐在這裡跟坐在餐廳並沒有多大的差別,有個人能夠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去想到宗祺然,對她而言才是最需要的。

    施民偉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一時之間還不太敢相信,看她已經先起身走遠,他才趕緊追了上去。

    幾天後,校園內流傳著最新的八卦消息,據可靠消息指出,四大惡女中的姬洛璇已陷入熱戀之中,而對像經調查正是法律系的高材生施民偉,有許多目擊證人都可證明兩人連袂出入學校餐廳進行早餐約會,而且有說有笑狀似親暱。

    這件事已成為校內BBS十大熱門討論話題,而原本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施民偉也因此聲名大噪,他的家世背景、課業成績甚至戀愛史都成為眾人討論的內容,當然也有不少人佩服他的勇氣,敢把四大惡女裡的姬洛璇當馬子。四大惡女中除了令男人熱血沸騰的性感美女商恩妲之外,追求其它三個顯然都需要莫大的勇氣以及不怕死的精神。

    除此之外,看見他們約會的小道消息也紛紛出籠,有人說他們常在圖書館約會,也有人說他們天天一起上下課,甚至有人說他曾目睹兩人熱吻。而猜測在姬洛璇生病期間,施民偉天天去探視關懷才得以打動美人芳心的說法,則獲得了七成以上的支持。

    當傳聞傳得沸沸揚揚之際,宗祺然正為姬洛璇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工讀情況而傷透腦筋,這並不是說她的工作做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相反地她依然井然有序、效率奇佳,而這事實反而更令他苦惱,如果她工作出問題他還有理由糾正她,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她可以利用他不在的時候將完成的工作交到他桌上、輸入他計算機,只有在非得碰面的情況下她才會出現,即使見了面,會面的情況依然極有效率而……短暫!他並沒有多少非得她留在他辦公室才能完成的事,就算是繁重的翻譯工作以前她常常留在他辦公室裡做,遇到問題隨時和他討論,而現在她也改變了作法。

    他既不能適應這種轉變,也愈來愈不能忍受!明知她在校內卻難以見到一面令他充滿了挫敗感,這不是他要的!或許他該想個辦法改變這種情況,她總不能一直躲著他吧?!

    叩、叩!

    「請進。」宗祺然對門外的訪客道。

    助教林曉雯走了進來,笑道:「宗老師,這是你的。」她將要交給他的物品遞向他。

    「謝謝。」他接了過來,大抵是一些書信文件。

    她眼睛在辦公室掃了一圈,笑道:「最近好像很少看到姬洛璇,是不是忙著談戀愛啊?」姬洛璇以前常常幫宗祺然到她那裡傳遞東西,這陣子少了很多。

    宗祺然霍然從文件中抬頭轉向她,嗄聲道:「談戀愛?」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曾在圖書館碰見的男學生,一時之間他的心落到不知名的深處,雖然這發展幾乎是必然的結果,他既已訂婚她自然會投入別的追求者的懷抱,但陡然聽到這消息還是令他受到嚴重的打擊。

    「是啊,好像跟一個法律系的學生,老師你還不知道啊?BBS上面討論得很熱呢。」林曉雯笑道。八卦是人類的本能,她本來還想從宗祺然這裡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新的消息,看樣子她要失望了。

    BBS?!「我不知道這件事。」說著心裡泛起強烈的苦澀,她談戀愛他好像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他現在完全能夠體會得知另一半出軌時的心情。

    他不知道應該慶幸自己的判斷正確,沒有相信年輕女子的感情,抑或是應該後悔他沒有極力爭取而讓她選擇了另一個人,此時此刻他的思考陷入一片渾沌。

    「那我還有其它老師要找,就先走嘍,拜拜。」

    林曉雯離開後,他失神了好一會兒,所以說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如此短少,不只是因為尷尬,更因為她正熱中另一段戀情嘍?!

    那男的……是法律系的學生?下意識地,他移動鼠標連上學校的BBS,輕易地找到了討論姬洛璇和那個名叫施民偉的男同學相關的文章,一篇篇活靈活現的生動描述讓他有如親眼看見她與那名男子的親暱情況,他只覺體內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焚燒,而當他看到有人說曾親眼目睹兩人接吻時,他整個人僵住了無法動彈,彷彿證明了當天他所見的情景的的確確是他們在親吻。

    兩次吻她的情景在他記憶中依舊鮮明,而今則被眼前的一字一句片片撕裂,他忘了自己是已訂婚的身份,甚至忘了潘若琳的存在,他從來沒有像此刻般感覺到嫉妒的威力。

    驀然他抓起外套一邊穿上一邊往圖書館定去,那是他們常約會的場所是不?!她寧願陪著那個人在圖書館看書,也不願意到他辦公室來了!

    他幾近瘋狂地在圖書館內繞行尋找她的蹤影,卻不知自己找到了她要做什麼,他想問她那些傳聞的真實性,然而他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質問她?!她本來就有絕對的自由交男朋友,不是嗎?!但這些理性的想法現在對他完全不具說服力,一想到她跟別的男人的親暱,他就無法忍受!

    終於,他在閱讀區發現了她,她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望著書本發呆的模樣,臉上的落寞神情讓他不覺停下了腳步,不同於平常面對他時若無其事的淡然,她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的神情有著沉靜的悲傷,讓他想到訂婚那天他拒絕她時的情況,那種無聲而深沉的痛楚,日日夜夜地糾纏著他的靈魂,他就這麼遠遠地望著她,當她怔怔地滑下兩行清淚,他只感覺到痛楚蔓延他的全身。

    她很快地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明顯地提起精神繼續看書,宗祺然的腳再也邁不出去,只能遠遠地、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片刻後一個男學生走向她,彷彿就是印象中那個男生,當她抬起頭跟他說話時,臉上已換上淡雅的微笑。

    宗祺然原本滿腔的熱血已放空了,既然他無法給她安慰,那麼有另一個男人能夠給她安慰不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嗎?或許該作調整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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