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牆小紅杏 第三章
    「寒、江。」

    「……」

    「寒、江。」聲音更甜膩了。

    「……嗯?」很不自在地應了聲。

    「寒——江——」甜膩中更帶有嬌美笑靨。

    「……」紅杏,只有今天。」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今天,寒江。」就是因為只有今天,她才會想要把握時間和機會,多喊他幾聲。

    什麼都允?

    對,這是她央求他允的事情一今天,不稱他伯父!

    當初范寒江已經豪氣拍胸脯說什麼都答應她,現在自己是騎馬難下,只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他不是覺得她直呼他姓名有何不妥,只是一聲「伯父」才能清清楚楚提醒他的身份,他可以以一個長輩的名義,肆無忌憚地待她好,若有人指指點點,他也能理直氣壯說:她是我侄媳婦兒。

    而今,少了「伯父」的稱謂,他渾身不對勁,就連看到她髮髻上有幾根微微散亂髮絲,想伸手替她簡單整理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明明該是叫出「寒江」兩字的人會覺得尷尬彆扭,為何反倒是他無法習慣,而她卻像已經叫得多熟練,半點也不饒舌。

    范寒江,沉住氣,不管她叫你伯父或姓名,都沒什麼不同,她只是貪玩,你就放鬆心情,完成她的生辰心願——范寒江說服完自己,才總算勉強接受自己名字從她口中不斷溢出的怪異感,始終不敢正視她的眼,也逐漸能定在她身上——

    「慢著,你不會想穿那樣出去吧?」范寒江這才瞧見陸紅杏的打扮,又是一襲輕靈春裳!外頭大雪才剛停,現在還飄著細碎的小雪雨,白茫茫一大片,穿這樣出去要凍斃有多容易!

    「我新差人做的衣裳,美不美?」陸紅杏在他面前轉圈圈,像只小彩蝶翩翩飛舞,只要她別冷到抖得那樣,真的是極美。

    「你才剛病癒,穿著。」范寒江接過丫鬟遞上的毛裘為她披上,陸紅杏嫌惡地皺眉,范寒江已搶先道:「瞧,你穿這樣更好看,毛茸茸的,看了真暖和。」他大概摸透姑娘家的心思,只要誇讚她,她應該就會聽話。

    「寒江,真的這樣更好看?」將她的好身材都包住了,也將她變成一頭小毛熊,在他眼中真的美嗎?男人不是都比較想瞧見女人穿得輕薄,露胸露腰的……

    「嗯,像只小兔兒。」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一件更可愛的!」陸紅杏喜孜孜朝他笑道,立即拉著丫鬟春兒奔回房裡更衣,半晌再出來,她換上一襲更溫軟的滾毛邊狐裘,盤起素髻的螓首戴著串珠小貂帽,頰上鑲有兩朵紅撲撲的彤雲。「這樣呢?」

    「極好。」他大方讚美,也是實話,至少可以肯定很保暖。

    「嘻。」好,她決定以後在他面前都穿這樣,無論春夏秋冬。

    范寒江打開紙傘,撐在兩人頂上,陸紅杏偎了過來,與他一同踏入街市。

    「銅鴆城變好多,記得上次回來,這條街還冷冷清清的,現在竟然多出許多攤鋪。」

    「哪裡有人,哪裡就有商機,這些店舖全挨著司徒書肆跑,客源就是從司徒書肆裡買完書出來的眾肥羊。」陸紅杏遙指不遠處,果真在雪雨裡仍有一長條人龍排在書肆外頭,不少人在小攤鋪裡吃些小玩意兒填嘴打發時間。

    見范寒江有些驚訝地揚眉,她笑道:「今天是《幽魂淫艷樂無窮》出書的日子。」

    否則平常時日,這條街還是同他印象中一般,冷冷清清。

    「難怪,我還以為只有在銀鳶城才能見到這種奇景。」在曲家肆,這種情況見怪不怪。有時在《幽魂淫艷樂無窮》的出書日,他會被曲家總管拎到各大分店去出急診——因為搶書搶到骨折或是人潮推擠造成內傷,再不然就是幾十個人為了最後一本存書大打出手,最後全數掛綵,還有書肆裡的夥計搬書排書包書到雙臂嚴重脫臼。

    「我的紅杏坊光《幽魂淫艷樂無窮》就進了五、六本,本本都租得非常好,一兩天就回本了,我自己也買一套收藏哩。」

    「你喜歡《幽魂淫艷樂無窮》這套書嗎?我手邊有一套,是如意君親手落款打印,早知道你喜歡,我就寄回來給你。」

    「我都忘了你在曲家受聘,你一定有機會見到如意君嘛!他是怎樣的人呀?是不是像他書裡寫的男角兒一樣?!」她每回讀《幽魂淫艷樂無窮》,都不自覺想像如意君的長相,有時甚至會不小心將如意君與書中角色融合。

    「……差滿多的。」

    「他不是個俊公子呀?」書裡的男角兒都貌似潘安。

    「不是。」

    如意君,壓根是個小姑娘。

    也無妨,書好看就好!你替我討幾張有作者和畫者一塊落款的大圖,我要貼在紅杏坊裡招攬生意!」

    「沒問題。」叫曲家總管去簽個百來張都不成問題。

    「要註明『致紅杏坊』。」

    「我會記得的。」

    陸紅杏跨了一步,又立刻頓步回身,「不要差人寄回來,你要自己拿回來給我。」

    「那可能還要一段日子。」

    「不管多久,我要你親自拿回來給我,要是從別人手裡拿到,我也不要!」她心裡想的,還是能再多見他一回。

    范寒江搖頭笑了,不是拒絕她,只是第一次覺得她任性。

    任性?

    這兩字來得莫名其妙,他從來不曾因為陸紅杏提出任何要求而感到困擾,陸紅杏是個相當得體的姑娘,在范家,她懂得看人臉色,雖不刻意討好人,但她明白分寸,進與退,她拿捏得極好,但——

    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她真的像個小女孩,討著要人寵?

    什麼時候開始,當她眨巴眨巴地瞅著他,甚至不用多說一個字,他就忍不住……想允諾她?

    陸紅杏又不是那種嬌柔似水的嫩姑娘,不會激發男人太強烈的保護心態,那麼,他現在這種苦笑於她的任性卻無從拒絕的思忖又是從何而來?

    「寒江?你在想什麼?」

    「沒有。我若是拿到天……如意君與繪者的落款,我會親自回來一趟。」他果然最後還是順了她的心意。

    「真的?」

    「要打勾勾嗎?」

    「那種騙小孩的遊戲,不必了。」陸紅杏百般無趣地揮揮手。

    這個時候的陸紅杏又老成得很精明。

    兩人行經小攤鋪,停停走走,瞧著時新花果、鶉兔脯臘、金玉珍玩,踩在薄薄積雪上,留著一大一小的足印子。

    「真厲害,又換了一個男人……」

    「她長得真的不賴,也難怪男人前仆後繼貼上來,這回這個貨色高檔些,她老是找又老又有錢的富人敲竹槓,難得見到這麼年輕的……」

    「傷風敗德的騷蹄子……」

    「瞧她那張生來就是要勾引男人的賤臉……」

    幾道耳語飄進范寒江耳裡,他原先不以為意,也不知道好幾根指頭已經快指到他鼻頭上,一旁的陸紅杏也毫無反應,正把玩她瞧喜歡的那只假玉鐲,可是當週遭的指點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越來越離譜,他不由得抬起頭,終於發現大家口裡說著的人,是他與她。

    范寒江與好幾名竊竊私語的婦人目光交會,她們立刻以絹捂嘴,繼續細碎數落。

    「別理她們。」陸紅杏扯扯他的袖,「當是狗在吠就好。」她太習慣這種場景了,每回她出門都要遇上好幾次。背後中傷都算小事,之前她還被一名她租書坊裡常客的愛妾拿桶水來潑哩。

    「她們在罵你。」范寒江攏聚眉心。

    「我不會以為她們在讚揚我的。」她又沒聾,好話壞話還能分辨。

    「她們說的不是實情。」

    陸紅杏拿起小攤上一對串鈴耳珠子,這對好可愛,掛在耳上叮叮噹噹的,她喜歡,掏錢買了。

    「誰在乎呢?」陸紅杏將耳珠子戴上,搖頭晃腦,小鈴鐺清脆悅耳,讓她開心笑了。「寒江,你瞧,好不好看?」

    范寒江此時沒心思欣賞她的美麗風情,他將紙傘遞到陸紅杏手上,溫文跨步走向那幾名婦人,一揖身,嚇得幾名婦人差點成鳥獸散。

    「眾位夫人請留步,方才聽聞你們說的話,在下有幾點要澄清。我家紅杏是好姑娘,絕非外表美艷而行為不檢的蕩婦,你們對她有所誤解,紅杏又不愛向人解釋太多,她這性子打我認識她開始就如此,別瞧她精明俐落,她連替自己說句好話都做不來,叉腰不笑時又像在瞪人,但她真的很乖巧,你們要是真的試著去瞭解她,你們也會替她心疼,也會很喜歡她這個好女孩,所以——」  』

    范寒江積極替陸紅杏洗刷冤屈,滔滔不絕到連換氣都不用,而且說完一長串,繼續向三姑六婆說明陸紅杏的性子、喜好、連她十四歲那年嫁人、半年後守寡,一直到獨力一手撐起「紅杏坊」的心酸血淚史也挑著重點講,聽得三姑六婆當中有幾個開始拿手絹抹淚擤鼻。

    好不容易,范寒江說畢,與三姑六婆笑笑告退,才又回到她身邊。

    「幹嘛跟她們說這麼多?她們又不會信,浪費唇舌。」陸紅杏扁嘴,覺得他白費功夫,而且……還把她捧成好姑娘,聽得連她自己都起疙瘩。

    「你越是不說,越是讓人誤會,」他不想看她背負那麼多不白指控。

    「說了又怎樣?明天我出來逛市集,同樣有人會在背後罵我下賤、罵我不安於室……聽,前頭那堆人不是又在說我勾引哪個良家婦男嗎?」相信范寒江也聽得很明白,那堆人罵得可不留情,更狠哩。

    難道他以為解決幾個三姑六婆就會夫下太平嗎?

    范寒江確實也聽見了,他二話不說,再度走向前,重複方才向三姑六婆解釋的行徑——

    「眾位公子夫人,在下有幾點要澄清,我家紅杏是好姑娘,絕非——」

    也重複那一長串護衛陸紅杏的話語。

    陸紅杏撐著傘,站在飄著輕雪的市街,看著范寒江以一種認真講理的方法對那些總是自命清高的旁人說明始末。或許是他的口氣有禮也儒雅,旁人只能默默聽著,無從反駁或回嘴,最後還跟著范寒江點頭稱是。

    天很冷,吐出的氣息都凍成了白霧,連穿著毛裘都覺得難受,可是心熱熱的,瞅住他的側顏,讀著他的唇形,自己像個遇到日出的雪娃娃,正被暖熱的光芒給融化著。

    范寒江只要聽到有哪個人對她說出惡言,甚至只是冷睨鄙視的目光,他都不厭其煩向對方再說一遍,短短的一條街,她已經數不出來範寒江對多少人說了多少遍一樣的解釋。

    「乾脆包間茶館,將全城的人集合起來,一次說完不是更省時省力省功夫?不累嗎?真笨……」陸紅杏喃喃地咕噥,聽來像埋怨與嗔懟,唇兒卻彎彎笑了。

    幹嘛比她這名當事人還要在意這些閒言閒語?被人數落幾句又不會少塊肉,無關痛癢,何必去解釋什麼?她既不殺人又不放火,問心無愧。

    幹嘛……要比她更在意?

    「——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我家紅杏,感激不盡。」等到范寒江對著街尾最後一個人揖身頷首,結束他為陸紅杏洗刷污名的言論,再回來,瞧見陸紅杏已經自個兒在街邊叫了碗湯麵吃,坐在矮凳,一雙晶亮的眸子直勾勾凝望他,——吸著麵條的嘴兒噙著似笑非笑的彎弧。

    「你餓了是不?抱歉,我好像太多言了……」

    「我也替你叫了一碗麵。」陸紅杏捧著麵碗,朝旁邊挪了個空位給他坐。

    「呀?」

    「夥計,面可以送上來了,」她向麵攤夥計揮手。

    「馬上來!」

    「紅杏,不是說要上飯館用膳嗎?」

    「在這裡吃也很好呀。」便宜又大碗,口味也道地。

    「公子,您的面!」

    「哦,好……麻煩你了,」范寒江接過熱騰騰的湯碗,白面清湯上摻著幾片青翠的菜葉、豆芽及炒得微焦的肉絲,材料雖然簡單,可是香味四溢。

    見陸紅杏津津有味吃著,他也只能跟著坐下。「你生辰來吃這個,感覺委屈你了。」他原本打算請她吃頓好的,叫些她愛吃的菜、叫壺好酒,兩人在暖烘烘的飯堂間談笑風生,而不該在雪地邊端著湯麵,邊抖寒意邊喝熱湯。

    「噓,被面鋪夥計聽到就不好了,你說吃他家的面委屈,他會趕人的。」

    「我不是說面不好吃,只是——」

    「你剛剛說那麼多話,不累不渴嗎?我還討了杯熱茶給你潤喉,快喝。」

    「抱歉……」他以為她在暗斥他的長舌。

    「我不是在諷刺你,不准誤會我!」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誤解,就是他不行!陸紅杏將吃掉大半的湯麵擱在搖搖晃晃的劣木桌上。

    「好,我不誤會。」

    天際的雪花越飄越多,陸紅杏打起傘,為兩人擋雪,他本想接手,她只是要他快吃麵,她趁他努力替她說話之際已經差不多吃飽了。

    「就算你今天替我說了那麼多好話,過幾天情況仍是一樣,你堵得住十張嘴,卻堵不了百張嘴,下回別這樣做了。」她不想見到他為了她,必須面對那麼多惡意懷疑的嘴臉,也不想要他放軟身子,對那群傢伙客客氣氣。

    木桌上的半碗湯麵落進好幾朵雪花,雪花一遇湯水便化開。

    范寒江嚥下嘴裡咀嚼的白麵條。「只要能多堵一張嘴,我還是會這麼做。若有人再這樣對你指指點點讓我聽到,我一定會再去向對方說明白。」

    「沒有用的。」陸紅杏回應得消極,沒有人會將范寒江的話當真的。

    「會有用的。」范寒江淡言得積極。只要有一個人願意信他的話,那也好。

    「你好笨。」她斜眼睨他,這表情,一點也不兇惡。

    「你才好蠢。」被人誤會攻擊竟然也不回嘴。

    「做白工的笨蛋。」陸紅杏堵回去。

    「不懂得保護自己的蠢蛋。」范寒江繼續吃麵喝湯。

    「做白工做到只能窩在角落邊吃湯麵的笨蛋。」陸紅杏單手支頤,看著他溫吞吃食的模樣,嘴上還是不饒人。

    「不懂得保護自己讓人誤解讓人唾罵還傻傻任人欺負最後還是一樣只能陪著笨蛋窩在角落邊吃湯麵的蠢蛋。」

    「你罵人好順哦。」她訝然,頭一回聽他這麼說話呢!好可愛。

    「謝謝誇獎。」

    兩人相視,都咧嘴笑了。

    填飽肚子,兩人在街市上閒逛,陸紅杏為他買了支玉簪、一雙新鞋,為自己買了步搖與梳篦,也陪他去買些醫書,這一趟逛下來,又覺得餓,兩人準備找處飯館歇腳兼填胃,沒想到在飯館遇上了不速之客!

    陸紅杏眼尖已經瞧見來人,正要拖住范寒江往飯館外頭躲,然而仍是逃得不夠快,讓來人發現他們——

    「大伯?!」

    一聲驚呼,讓原本正在抖掉傘上飄雪的范寒江抬起頭。「……弟媳婦?」

    那位范寒江口裡的「弟媳婦」,正是她亡夫的親娘,范丁思安——年長她不過三歲的婆婆。

    范丁思安脂粉未施,素著一張白潔的臉蛋,盤著整齊的婦髻,髮際上沒有多餘贅飾珠花,仍無損她的貌美,甚至與陸紅杏並肩一站,她才像是較年輕的那一個。所以陸紅杏滿討厭與她一塊兒出現,范丁思安的模樣就是良家婦女,溫婉可人,舉手投足間就是寫滿了「氣質、氣質、氣質」,反觀她,活脫脫蕩婦淫娃,連瞇眼打呵欠都像在賣弄風騷。

    「冤家路窄……」陸紅杏暗暗歎氣,一揚眸,卻看到范寒江臉上也寫著為難。

    「大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既然回來了,又怎麼……不回家呢?」范丁思安踩著她從不曾表現出來的急躁與喜悅,小碎步蹬近范寒江面前,她身子嬌小,必須仰高頸才能瞧清范寒江,完全忽略被范寒江身形擋去大半的陸紅杏。

    范寒江回來好幾天了,沒先回范家去?陸紅杏聽出重點,相當驚訝,她還以為范寒江口中要辦的事,頭一件便是回范家與家人聚聚,怎知道,他竟然沒回去?

    「剛列不久,打算過幾天就回去看看進賢。」

    剛到不久?扣掉他回來的前四日,再加上住進她家,數數也差不多回銅鴆城十日左右……他在對范丁思安說謊?!

    「然後會留多久?」范丁思安滿臉期待,她的神情,讓陸紅杏想到自己每回知道他回來,也都是這種表情嗎?

    這種表情不會出現在只單單是「親人」的臉上,那是一種滿滿希冀著、渴望能成真的盼愛表情。

    「曲府寫信來催我回去,上完香就走。」范寒江笑笑答了。

    唔?有這種事?范寒江怎麼半個字也沒跟她提?她瞧他還頗悠哉,一點也不像有人在催在趕呀。

    范丁思安失望咬唇,「連多留幾天也沒辦法嗎?」

    「下回吧。」

    「你的下回,不知是何月何日……自從進賢過世之後,你就更難得回來……」范丁思安垂目,低聲在抱怨,卻又不敢太明言指責。

    因為……她也無權。

    「沒法子,曲府不放人,我也不能隨意走。我會多抽空回來。」

    好敷衍,陸紅杏覷著范寒江的背脊,雖然他口吻與平時無異,可她就是覺得他在敷衍。為何有這種感覺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范寒江用著她從沒見過的淡漠在回話。

    「你是不是還在跟我賭氣,氣我不聽你的勸,硬要替進賢娶房媳婦兒進來?你也知道,我只有進賢一個孩子,他爹又走得早,我不能失去他,我真的不能……所以有任何能救他的方法,我都願意去試!」

    「過去的事,別說了。」范寒江阻止她。

    范丁思安做出她此生最逾矩的舉動——攀住范寒江的手臂。

    「大……寒江哥,我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才出此下策,本以為進賢能藉由沖喜而健健康康長大,對我這麼一個寡婦而言,我只能依靠他,誰知道那個女人竟然克——」

    范丁思安驀然抽息噪聲——當她瞟見范寒江背後的陸紅杏。

    那個剋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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