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球壓倒帥趙雲 終章 《黃粱一夢如初醒》
    趙雲猛然從床榻上坐起,額上的汗水因為倏地挺直身軀而灑落手臂,他動了動長睫,揮去眼前的蒙黑,才看清楚自己身處在營帳裡。

    「躺下!快躺下!你還不能亂動!」軍醫在趙雲坐起身的同時就已奔到床邊,立刻將趙雲壓回被褥裡,嘴裡不斷碎念,「嘖,又出血了,你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身體,拚命拚成這樣,差一點就救不回來,好不容易傷勢才好轉些,你這麼一動,又裂開了——」

    「她人呢?!」趙雲擒住正準備替他解開胸口繃巾的軍醫,開口問。

    「她?哪個她(他)?馬將軍嗎?」

    「不!另一個被送回來的女人,圓圓的,像顆皮鞠的那個——」

    「女人?營寨裡沒有女人呀,趙將軍,你還好吧?」邊問著還不忘將手探到他額際去探溫度,想看看他是否燒糊塗了。

    「我幾天前才帶回來的人,我清楚得很!」他撥開軍醫的手掌。

    「趙將軍,你都昏迷將近半個月,哪有辦法去帶什麼人回來?你是不是作了場夢,將它誤以為是現實?」

    「我昏迷了半個月?」

    「是呀,你去龍鳳谷救馬將軍回來,結果誤入敵陣陷阱,但仍扛著同樣滿身傷口的馬將軍回營,當時你們兩人渾身血紅,看起來好嚇人……」

    「等等,龍鳳谷?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件事他是有印象,也記得自己傷得很重,馬超更是奄奄一息,但他仍是背負著馬超脫困。

    「是很久了,都說半個月餘嘛。」

    「不,更久——」

    「子龍!」

    馬超拐著傷腳,在滿臉擔憂的馬岱攙扶下,奔進趙雲的營帳。

    「程軍醫,我攔不下大哥,他才一醒來就在找什麼皮鞠的,跟我雞同鴨講好一會兒,然後就吵著要找子龍將軍,我不得不……」馬岱為難地撐住馬超,軍醫千交代萬交代別讓病人妄動的……

    「子龍!那顆皮鞠呢?岱弟說他不知道什麼皮鞠!怎麼可能,他還親自將她綁到你房裡去,現在竟然說他什麼也沒做過!」馬超四處在找人,甚至翻開趙雲身上的被褥,不放過任何一處。

    「大哥,校場裡是有很多顆皮鞠,可是沒有一顆像你要的,有頭有臉還會說話,見鬼了……」馬岱還是同樣的回答,這番話他已經說了不下十幾次。

    「我不是要校場裡蹴鞠用的皮鞠,我說的是個女人,一個長得像極了皮鞠的圓女人!」馬超這句也吼了同樣次數。

    「孟起,你也記得皮鞠,對不?」趙雲問。

    「當然!我們三人不是一塊滾到山下,她本來還夾在我們中間,可是摸著摸著,她竟然不見了!」馬超記憶中仍停留在那樣的畫面。

    「我也記得。但是軍醫說,我們剛從龍鳳谷那場死鬥重傷中清醒。」趙雲再道。他直覺去撫摸自己應該被飛箭削去皮肉的傷處,而那裡,是完好無缺,半條傷痕也沒有。

    「……」馬超楞了很久很久,張著薄唇,吐不出任何字眼,好半晌才逐漸回神,「屁啦!龍鳳谷那事兒已經那麼久了,我們兩個不是早就痊癒,還回成都休養了十幾天,最近個把月才跟著主公、軍師渡河過北方,正與敵軍對峙——」

    「大哥,我們下旬才渡河過北方。軍師今天下了令。」馬岱心裡雖驚訝馬超未卜先知,但還是乖乖說道。

    「什麼?」

    「我們現在還在龍鳳谷外十里紮營,等你和子龍將軍清醒,立刻送你們回成都養傷。」

    「見鬼了!我們明明昨天才去助被圍困的魏文長,什麼今天又變成我們還在龍鳳谷?!」馬超低咒,覺得頭好像要裂開一樣的疼痛。「那顆死皮鞠就不要在下一刻跳出來說『我在這裡!』不然我馬孟起一定跟她沒完沒了!」

    「孟起,似乎只有我們兩個人記得她……不,應該這麼說,似乎只有我們兩個見過她——」趙雲安靜良久,終於緩緩說出他發現的情況。「或許也可以說,我們作了同一個夢。」

    「夢?」馬超又是一呆,一臉不能接受事實,「我還記得她臉頰捏起來又軟又綿的觸感,你告訴我,這是夢?我還記得她抱起來像顆軟綢纏成的軟鞠,你告訴我,這是夢?!」音調越來越高。

    「我的手臂上沒有傷口,那個讓我與她摔下馬的箭傷。」身上的傷口何其之多,都是龍鳳谷一役所留下,沒有她存在過的鐵證。

    馬超隨著趙雲的話,一同注意起他的手臂,他親眼看到趙雲手臂被刺傷,那個景象清晰在目,而現在真的沒有……

    馬超說不出心裡有多失望,像是一場戰事贏得漂亮、贏得痛快,卻兩眼張開,發現竟只是作戰前夕所偶發的夢境——

    「真的……只是一場夢?」他還是不確定再問,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趙雲點頭,也讓一旁的軍醫替他更換染滿血紅的繃巾。

    「可是太真實了,真實到像是昨天才發生過,好像還能聽到她在嚷在叫似的……」

    「孟起,沒關係,她會再回來,一定會再回來我們兩人的夢裡。」趙雲突地對著馬超笑道,口氣說是安撫也不像,因為更像喃喃自語。

    「你怎麼如此肯定?」

    「因為我還欠她兩晚的同床共枕,她會回來討的。」

    用那張從不掩飾的垂涎笑顏,閃著一口白亮亮的牙,拍著床榻對他說——

    一、塊、睡、吧!

    ※※  ※※  ※※

    偏頭側躺在桌面上的腦袋,因為被猛然抽走底下的書冊而整張臉「叩」到硬木頭桌,疼得她不得不抱著腦袋呼痛,清醒了過來——

    「好痛噢……」

    怎麼會這麼這麼的痛……

    「畜生超,一定是你偷打我……」神智雖然還沒清醒,但嘴裡已經含含糊糊爆出咕噥,並且指出最可能趁她不注意,悄悄偷襲她的無恥小人。

    「哼哼。」冷笑。

    這笑聲,不像趙雲的,也不太像馬超,可是又相當耳熟……嗯,跟「國際貿易實務」的班導巫婆很像——小明努力抬起千斤般沉重又隱隱作痛的腦袋,試圖讓自己回神,好看清楚眼縫外的大黑影到底是何方神聖——

    眼前,沒有一整排的軍隊營帳,耳邊,沒有馬蹄聲操練聲,也沒有大量黃沙刮得臉頰疼痛,更沒有風中唰唰飄揚的翻飛旗幟,沒有每餐都啃疼了她牙齒的硬軍糧,咽嚥口水,她只看到一個寫滿密密麻麻英文信用狀的大黑板,講桌正上方的高科技產物——電風扇正呼呼呼地三百六十度轉圈圈,發出一種詭異的風扇摩擦聲。

    喝!

    眼前,沒有帥趙雲、沒有痞馬超,只有青面獠牙的貿實老師,手裡高舉著校園違禁品——三國無雙畫冊——剛剛從小明趴睡的桌上抽出來的。

    「這一科,你別想過了。下課到辦公室報到。」貿實老師沒收掉那本高價從日本坐飛機來台灣的精緻畫冊,踩著高跟鞋回到講台上,繼續方才被打呼聲及大呼小叫的夢囈嚷嚷打斷的課程。

    「嗚……」

    「你好樣的,班導的課你也敢睡?睡也就算了,你還說夢話,天不罰你都不行了,節哀。」鄰座的同學小青很難同情她地丟了張紙條給她,上頭寫著。

    「好狠……」

    「自作孽,不可活。」大大的紅色字這樣寫著,然後一小排螞蟻般大的黑字在最下面附註:「最多等一下下課陪你去辦公室囉。」

    「好啦,小小給你感動一下。對了,我剛剛真的說夢話噢?我說了什麼?」小紙條又遞回去。

    「一、塊、睡、吧!」光看那個淫笑,就知道她在夢裡不知化身為什麼大淫魔,染指哪家的良家婦男。

    「一、一塊睡?!」倒抽口涼氣,不自覺念出她在紙條上看到的句子。

    啪!

    講台上、黑板前,有隻手掌握起拳頭,將捏在兩指間的白色粉筆給捏成兩截,電光石火間的轉頭,兩截粉筆也飛射過來,一截正中小明額心、一截打到鼻樑,幸好偷襲者手裡拿的不是狼牙棒,否則砸過來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唔!」趕快閉嘴,不敢再打擾老師傳道授業兼解惑。

    原來……是作夢呀。

    可是,好真實噢,好像全身上下的骨頭才剛從陡坡上滾了一圈又一圈,肋骨跑到腿骨、腿骨跑到手骨,渾身骨頭錯位,疼到想飆淚呀……

    終於,下課鐘響,同學高興換得十分鐘解脫,小明的苦難才剛開始。

    「信用狀要考九十七分?要我死只要給我一刀就好,幹嘛這麼凌遲我呀?」嗚……信用狀考試就是發一張全英文的L/C,然後從頭到尾「看信用狀說故事」,所有的題目和答案全都在那張L/C裡頭,說難不難,說簡單還真他媽的超難!

    一題三分,貿實老師的意思是,只准許她錯一題,這真的太強人所難了,要是只要求她對一題還比較有希望。

    「我想回去三國,雖然那裡有畜生超,可是還有趙雲呀……」至少那裡不會有信用狀和永遠背不完的英文單字。

    「你有空作夢,還不如多去找幾張L/C來研究實際一點。」

    「夢呀……真的是在作夢呀?」再哭。

    小青翻個白眼,對於腦袋裡沒裝腦漿的空心球也不想多費唇舌。

    「說不定我今天回家睡覺,眼睛一張開又回到三國去,最好一摔就摔到趙雲懷裡……對了,他還欠我兩個晚上耶……」碎碎念。

    慘了慘了,有人神智又不清了,是不是剛剛聽到老師的無理要求,受了太大刺激,導致腦筋秀逗——

    走過校區的空中走廊,那是連接兩棟大樓的主要通道,下方左側是椰林小道,右側鄰接學生餐廳,再過去是個排球與籃球混雜的小球場,隔壁才是室內體育館。下課時間,球場上有不少人在練排球,兩邊的籃框也各有團隊在廝殺——

    會特別介紹這個地域環境,是的,危險就正在其中醞釀——不,應該說,「危險」剛剛被人接了起來,右邊打回去,左邊殺過來,右邊回擊,左邊托起,然後,用力而漂亮的「殺」聲一出,「危險」被打出球場,直逼向空中走廊!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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