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捕手 第六章
    十二月一來臨,冬天也悄然降臨,馬格利特的文章譯完了以後,在一個陽光稀少的午後,我又到學校去找楊教授。

    行經文學院,屋前的落葉有如地毯般的覆在泥地上,踩在上頭,沙沙作響;所有菩提樹都只剩光禿禿的枝頭。

    和楊教授商量的結果,接下來決定選擇杜象的文章。在他的辦公室內,有好幾幅杜象的畫,他送給我其中一幅《巧克力研磨器第二號》的複製品。

    回家以後,我把它掛在自己的臥室裡,然後把那幅《風聲》收起來,還把藍色風鈴拿下來,換上以前莉送給我的橘色小風鈴。

    因為我希望冬天能夠充滿著溫暖的橘色氣氛。

    麥田到埔裡視察地形已經過了三天,因為天氣實在太冷了,他一整瓶的CHIVAS威士忌被我喝了四分之一。

    每天早上喝牛奶的習慣變成喝咖啡,白色的奶精緩緩倒在褐色的咖啡上,就像遠征的船航行於海上所泛起的長形漣漪那般令人振奮,杜象的文章也因此譯得很成功哩!

    偶爾,我也會在午後不想工作時,開始胡思亂想,曾經接到卓秋華打來找麥田的電話,似乎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我想。

    告訴她麥田到埔裡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打來了。

    麥田離開的第四天晚上,午夜十二點時,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一趟,買了奶精和一隻黑色的鉛字筆,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坐在白色的沙發上。

    感覺好像很疲累而沉沉睡去,他的臉埋在柔軟的沙發內,雙手交疊在胸前。

    我出神地盯著他微蹙的眉,和薄薄緊抿的唇,心裡滑過一種異樣的感動,大概是太久沒見到他了吧!我這樣告訴自己。然後因為擔心他著涼,才拉拉他藍色襯衫的衣袖,叫他起來。

    先是睫毛眨了兩下,眼睛才緩緩地睜開,看起來一臉恍惚的樣子。

    「會著涼的!到裡面去睡吧!」我說。

    「游泳池可以建了!」他露出癡醉的笑容,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我。

    「真的?」我也露出笑臉。「我以為你明天才會回來,一定是急著想告訴我這個消息,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搔搔頭傻笑著。

    「很累吧要不要到裡面去睡?」我溫柔地對他說。

    「想先洗澡。」他站了起來伸個懶腰,便直接走進房裡。

    他洗了澡出來,拿著毛巾擦著濕淋淋的頭髮的同時,我也已經煮好了熱開水,泡了一杯咖啡。

    客廳裡瀰漫著咖啡的香氣,我坐在沙發上,翻看好幾天前的報紙。

    「肚子餓了嗎?」我抬起頭來發現他打開冰箱。

    「有點。」他說。

    「我炒飯給你吃。好不好?」我問他。

    「好呀!」他高興地說。

    火腿加上蛋和少許蔥的炒飯很快就完成了,我安靜地坐著看他津津有味地吃著我做的炒飯,心裡突然有一股奇異的幸福感。彷彿為了證明這只是內心無意義的幻想,我打破沉默地說:「你知道嗎?卓秋華打過電話來,似乎是有重要的事。」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下我的眼睛,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我知道!她後來聊絡上我了。」然後繼續吃他的飯。

    這樣一來,反倒是我疑心地想探他隱私似的,於是我又沉默下來。

    後悔自己破壞了剛剛和麥田相處的和諧感,我沒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不必穿著毛衣出門的難得的好天氣裡,決定去找莉和那只掃把狗。到她家的時候,老虎說她們到附近的小學遛達去了。

    夕陽溫暖而且柔和,就像臥房掛的橘色小風鈴,風也只是溫柔地吹著;找到莉時,她正在操場西邊的看台上。

    她綁著一隻馬尾巴,仍然穿著那件薄薄的綠色風衣,眼神凝視著不知名的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我坐在也身旁,她才轉過頭對著我微笑,露出嘴角旁可愛的笑窩來。

    她並沒有刻意問我為什麼來找她,我們只是靜靜地坐著,一起望著天邊的霞光;隨著風速變化的幻影,就像欣賞一位印象派的畫家在我們面前展露才華一樣。

    掃把狗的叫聲從遠處逐漸傳來,它興奮地跳上莉的大腿,熱情地舔舐她的臉。

    「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我摸摸狗狗的頭,從袋子裡拿出兩顆青龍蘋果,一顆給莉,一顆逕自吃了起來。

    「對呀!掃把狗現在和我是一國的哩!偶爾還會和老虎作對呢!」她得意地說,一邊還咬了一口蘋果給狗狗吃。

    「手好了吧?」我問。

    她點點頭,然後把掃把狗放下,任它隨意奔跑,直到它消失在我們的眼前。「我們也到操場上走走吧!」莉這麼說。

    雖然是冬天,小學的操場仍然是一片綠油油。我們從橢圓形尖的一頭走起,一邊走就一邊聊了起來。

    「你以前打過棒球嗎?」莉平伸著手臂,閉上眼睛,彷彿在感應風的脛動,突然問我說。

    「從來沒有,我在學生時代對運動總是一竅不通。」我說。

    「真可惜。」莉睜開眼睛對我說:「不過,我也不算打過棒球啦!因為學生時代,女孩子總是只能打壘球。」

    我看著她做出打擊手即將揮棒的姿勢。

    她說:「等待打擊是一件奇妙的事,必須要不急不徐地!」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等待球從草原另一頭飛過來——輕意地聞到綠色的氣息,眼界也非常的開明,揮棒出去,就好像感應風的脛動一樣的奇妙。完全是因為站在草原上打球的緣故吧!」

    「是真的?」我從來沒有經驗過這樣的事,於是也無從領會。「如果我學生時代就認識你的話,你一定會討厭我的。」我對她這麼說。

    她站直了身子,然後說:「才不會呢!可以跟你撒撒嬌的感覺真的很好;而且,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想跟你說話呢!」

    「真的嗎?」我笑著說:「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優點呢!」

    「這也可能是缺點喲!」她認真地說:「難道,你有時候不會有好像老鼠被夾到尾巴一樣痛苦的感覺嗎?」

    「這麼說起來,好像有一點哦!」我說。

    「有時候,對人應該狠一點的時候,請你不要太客氣!」她正經地對我說,不斷在我面前揮動拳頭。

    我笑著看著她,然後點點頭,覺得她實在很可愛。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我說。

    「可以呀!」

    我們並肩坐在小學操場的草地上,我問她有關「結婚」她抱持著怎樣的看法。

    之所以會這樣問她的原因,是因為到現在,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已結婚的這件事。

    「為什麼要問這個?」她果然狐疑地說。

    我只能說:「想知道呀!」

    「你相信永恆的愛的存在性嗎?」她反問我。

    我想了一下然後說:「不知道耶!」

    「我不相信。」她篤定地說:「所以,我也不認為人們應該結婚。」

    「那人們認為彼此相愛呢?」我問。

    「剎那的相愛就結婚,才會有那麼多不幸的婚姻,不是嗎?」她說。

    她的看法雖然偏激,但也不無道理,於是我說:「沒有永恆的愛,所以也無需結婚,對嗎?」

    「人們相愛也可以不需要結婚的,對吧?」她笑著反問我。

    那麼,我直覺地沒告訴她,是正確的!我和麥田連愛都談不上就草率結婚的事,對她來說,一定是無法忍受的吧!

    因為人世間感情的事情總是變化無常的,人心是難測的,那麼所謂永恆的愛,只不過是人們腦中對企求不到的事情的一種渴望的幻覺吧!

    莉一定是這麼想的,所以她也無法和老虎結婚吧!

    十二月中旬,我和麥田接到一張來自他小阿姨的邀請卡。

    浪漫的小阿姨剛從巴黎回來,準備舉辦一場聖誕節之前的舞會。

    「為什麼不在聖誕夜舉辦呢?」我問麥田。

    「也許聖誕節她又不在台灣了吧!」

    於是,去赴宴的那天晚上,我又穿起那件白紗禮服,並且學莉靈巧的手,把頭髮挽在腦後。

    浪漫的小阿姨是個三十歲、長得十分嬌小,看起來卻精力充沛的女人。從她的笑聲,就可以知道她個性的爽朗與率真。

    她周旋在眾賓客之間,然後,飄然來到我們面前。「你一定就是重濂的新娘吧?」她笑著地我說。

    我笑而不語。

    她轉臉對著麥田說:「沒想到你這麼好眼光。」

    麥田也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瞅著我看,害我不好意思,只能低下頭。

    「還喜歡我送你們的禮物吧?」她輪流打量著我們兩個說。

    麥田楞了一下,根本不知道她曾送我們什麼禮物,只好說:「很喜歡。」

    倒是我一想到麥田把那些玫瑰花丟進垃圾筒,便忍不住想取笑他說:「麥田也很喜歡那些紅玫瑰花。」還曖昧地看了他一眼。

    他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起來,幸好小阿姨又被其他人群簇擁著走了,否則他可能不知要說些什麼。

    麥田的父母親和年長的老者,都露一下臉就走了。剩下的年輕人便開始肆無忌憚地瘋狂起來,我和麥田都感染到這裡熱鬧的氣氛,我們不斷喝著香檳,與一些並不熟識的人共舞。

    直到快接近午夜的時候,麥田才從一個陌生男人的手中,把我接過來。

    他雙眼晶亮,露出迷人的笑容對我說:「這首跳完就走,好不好?」

    我點點頭靠在他懷裡,還是感覺他散發出來的味道令我安全而熟悉。

    舞曲停了,我抬起頭看著他,透過彼此朦朧的雙眼,我們沉浸在奇異的氣氛中,著迷地對著彼此笑。

    我們沒有告訴任何人就偷偷地從會場上離開,一下子從熱鬧的會場來到戶外,冬天的風吹過來,也只不過令人感到清涼,更何況麥田握著我的手是如此溫暖。

    我們立在宴會門前的台階上,一時還不想離開,因為麥田不斷地望著我笑,而我彷彿醉在他柔情似水的黑眸中。

    誰都不願打破幸福的這一刻。然而,我們卻沒有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令人來不及防備也來不及回應。

    一個黑影莽撞地向我們衝來,等到我有所反應的時候,麥田已順著我的手臂緩緩地倒下去。

    我蹲下去扶住他,他握住胸膛的指縫,不斷溢出血來,滴落在我白紗禮服上,我無助地只能抱住他,失去任何理智和判斷能力,發出刺耳的尖叫,而那個兇手早就逃進黑夜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許是我的尖叫聲引來其他的人們。總之,有人勉強地把我從麥田身上拉開,我茫然無知地盯著緊張的人群,他們抬起麥田,然後迅速送他上救護車。

    我腦中一片空白,心裡反覆重映著麥田最後那虛弱的笑容。

    不知道後來坐上誰的車,把我送到急診室的門口,有人遞給我一杯熱水,安撫我坐下。

    因為是在醫院裡,眼睛的焦距不管停在哪面牆壁上都只一片慘白,我內心慌張的程度並沒有降低。

    望著身上白色的禮服染著紅色的血滴,我終於暈眩地倒了下去。

    夢中,麥田的影像不斷和母親重疊,我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了。

    當我抓開白色的床單,卻愕然發現熟睡的母親躺在血泊中,尖叫之後,母親的臉變成麥田……

    有人搖晃著我,叫著我的名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乾嚎。

    「井潔!」是父親,還是誰的叫聲?

    我清醒過來,睜開眼簾,首先看到是小阿姨擔心的臉。「怎麼了?作惡夢了嗎?不要擔心了,重濂已沒事了。」她抱著我安慰。

    我把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感到內心逐漸平靜下來。

    「說來真好笑,沒想到會發生這麼荒謬的事,都怪我那位發了神經的遠房表親的兒子,莫名其妙把你認作是拋棄他的女朋友,才會誤刺了重濂一刀。」她輕輕拍著我的頭說。

    然而我還是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一臉納悶地抬起頭望著她。

    她對著門口說:「進來吧!幹了這種事,還不敢向人賠罪嗎?」

    然後,她又對著我說:「他原本逃走了,現在又害怕地跑了回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還在門外發抖害怕呢!」

    我望著那位低著頭走進來的人,他緩緩抬起頭,露出慚愧的臉。

    我這才想起來,我還和他跳過一支舞呢!甚至在此之前,他就是在麥田父親生日宴會上,對我說些噁心的話的神經質人士。

    「對不起,我一定是酒喝多了,才會做出這麼魯莽的事。」他不敢直視我的眼。

    我為他畏畏縮縮的樣子感到生氣。「那麼,上次你也是酒喝多了,才會對我說出那麼奇怪的話嗎?」

    他沒有回答。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為什麼偏偏選上我呢?不會這麼巧我正好長得像你的女朋友吧?」我質問他。

    「因為你讓人感覺很親切,總之,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想找人發洩怒氣。」

    小阿姨看著我愁苦的表情,突然說:「好了!你出去吧!做出這種糊塗事來,真讓人看到你的臉就生氣。」然後她又安慰我說:「剛才醫生說重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等麻醉一過,就可以去看他了。反正現在天也還沒亮,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也累了吧?發生這種事。」

    說完,她走了出去。

    我開始思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荒謬的事發生在我身上,難道我被奇怪的瘟神詛咒了嗎?

    向來對這種事一直抱持樂觀態度的我,即使被誤會了,也只是一笑置之的;然而,這次連麥田也無辜地被波及,我心中實在沒有辦法原諒這一切。

    然而,仔細想想,應該不被原諒的是我吧!畢竟是我害他的,不是嗎?

    清晨,醫院的長廊透著遠處窗外的陽光,我輕輕拍打著白色的牆壁,內心思索第一句該對麥田說的話。

    「進去吧!他在等著你。」小阿姨開啟門對我說。

    一直討厭醫院的味道,因為小時候,母親房裡總是充滿這種類似的味道。

    我躊躇不安地走上前,小心翼翼不敢驚動他。呆呆地望著他蒼白的臉。

    而他只是對著我露出那抹虛弱的笑容,我不敢望著他的臉,低著頭把梗在喉嚨的「對不起」吐了出來。

    「又不是你的錯。」他小聲地說。

    「可是,怎麼說都是因為我才會引起的。」我內心地慚愧,讓許久不會哭泣的我,已經有淚水在眼眶內打轉了。

    「坐下來吧!你這樣站著,我眼睛抬得很疲。」

    我靠著他的床坐了下來。

    「聽阿姨說你倒了,我還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他居然還有力氣取笑我。

    「你流了好多血,你知不知道?」我瞪了他一眼。

    他反而從被單伸出一隻手,握住我的手。「你不覺得幸好發生這種事阻止了我們嗎?要不然依我們舞會時的熱情,難保不會又發生重蹈覆徹的事吧!」他露出賊賊的表情,然後一直曖昧地盯著我。

    「你可能傷得不夠重,還有力氣胡言亂語的。」我用力抽回我的手。

    他唉了一聲。「我是病人耶!」好像我振動了他的傷口,他緊皺著眉頭。

    「對不起。」我擔心地說。我這才想起,原本是懷著歉疚的心來看他的。「要不要緊?」我緊張地問他。

    他笑著搖搖頭。「沒事了!」

    「真的?」

    「嗯!你也一夜沒休息了吧?反正傷口又不深,不是什麼大傷,你回去休息吧!」他說。

    我搖搖頭。「我陪你。」

    順著他的目光,望著自己沾上血跡的白色禮服,血跡已經由紅轉黑,不知道送洗能不能洗得乾淨,我想。

    「你的樣子看起來真狼狽,「我再買一件新的給你。」他說,似乎知道我的心事。

    「這種對話好像真的夫妻喔!」我脫口而出,話出口了以後,他別具深意地望著我,我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兩個人遂沉默了下來。

    「至少回去換件衣服再來。」他打破沉默地說。

    「好吧!」我聽他的話,決定回去。

    後來,我才知道麥田的傷口真的不大,也沒有傷到內臟,一想起自己那時候如此擔心慌張,甚至暈厥的情形,就覺得自己實在太誇張了。

    不過,我向來是最怕見到血的,也難怪自己這麼大驚小怪了。

    兇手因為是自家人,也就不提起告訴了,這個意外事件就這麼落幕了。

    為了彌補那分對麥田的歉疚感,我幾乎每天都到醫院陪他。不過,他卻愈來愈難伺候,因為不能隨意下床走動,精力愈來愈充沛的他無處發洩,就將矛頭指向我。

    不是說些瘋言瘋語,就是要求我做些好笑的事。例如:每天下午,我都必須對他說個故事,如今我已經說過紅樓夢、馬克白、伊底帕斯、羅生門……甚至逼急了,連杜象和馬格利特的生平也得當故事說給他聽。

    幸好,他完全像個沒有文學氣質的人,我以為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他也只不過是到達「以前聽說過,完全不知道內容」的程度。

    不到兩個禮拜,他就出院回家了,我也終於能鬆口氣。

    因為傷口還沒有痊癒,我害怕他自己活動會把傷口拉開,於是我必須幫他料理日常生活的一切。

    有一次,他看見我折疊他的衣物,當然也包括內衣褲時,他顯得十分驚訝。

    「這個,我以後自己會洗。」他害羞地從我手中搶走他白色的內褲。

    「別好笑了!你傷口又還沒好。」我從他的手中又搶回來。

    「洗這麼一點衣物不會動到傷口的。」他辯解說。

    「不行!」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居然說:「那你可以拿去送洗。」

    我笑了出來。「第一次聽到內褲送洗的,我又不是沒有洗過我爸和小弟的,你幹嘛這麼在意,難不成你害羞?」

    我一定要取笑他,他才會用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然後悻悻然地走開。

    最近,我常會覺得麥田是不是因為受傷了,腦子也壞掉了,才會莫名其妙突然在意一些小事情,而且還不時對我投以奇怪的眼神,常常發現他盯著我就發起呆來。

    問他在看什麼,他又恢復沒事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你盯著我看有多久了?」有一回,我午睡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他坐在地毯上看著我。

    他因為當場被逮到,作賊心虛地低下頭,只說:「我肚子餓嘛!」這樣令人好笑的話。

    然而,儘管麥田如此怪異的表現,我還是很滿意目前這種和諧的狀況!感覺起來,有一點點幸福的味道。

    即使是幻覺也無所謂!我心裡是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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