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絕影 第五章
    經過一夜好夢,絕影神清氣爽地沐浴於清晨的花香鳥語中,修畢每日的例行功課,在庭園中悠然漫步。不多時,她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地踱出門外,探訪大自然去了。

    途中經過許多農家,見大夥兒忙上忙下地,好不快活。絕影像是感染了他們的喜悅,不自覺地掛起笑容,佇足觀賞他們勤快地工作。

    曬穀場上有群小孩正在追逐嬉戲,瞥見絕影的身影,全都好奇地迎向前來,可是卻停在半途,不敢再邁開一步。

    絕影摸著臉頰,含笑不語地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好可怕的臉喔!」

    「他是不是大人們說的妖魔鬼怪?會不會把我們抓去吃了?」

    「小聲一點,你叫得這麼大聲,等會兒惹毛他,大夥兒都跑不掉!」

    「我們還是趕快回家吧,我娘說陌生人很危險的!」

    「你們看,他帶著笑容-!應該不會對我們怎麼樣才是。」一個看來較有膽識的小子開口道。

    「大牛你別胡說了,他的臉滿是傷痕,鬼才看得出他是哭還是笑!」

    「我說他是在笑,你們到底相不相信我說的話?」

    「那……你去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去就去,有什麼好怕的!」大牛早知道挑釁的小海對他老大的位子垂涎很久了。看其他人附和的眼神,大牛也只有硬著頭皮,逞強地表示帶頭者的氣魄。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絕影跟前,帶著抖音開門:「哥哥,請……請問你是不是在笑?」

    「是啊!」絕影好笑地回答,對他們的對話感到啼笑皆非。

    「聽見沒?這位大哥哥說他在笑-!」大牛興高采烈地回頭大喊,樣子很是神氣。

    小孩們聽見絕影的回答,一窩蜂地擁上,吱吱喳喳說著話,好不熱鬧。

    「大牛真的好勇敢喔!」

    「咱們以後還是要聽他的話喲!」

    「當然啦,他是咱們的老大嘛!」

    稱讚過後,大家的注意力轉回絕影身上,好奇地上下打量。

    「哥哥,你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大哥哥,你打哪兒來的?」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問著,教絕影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噓聲要他們安靜下來。

    「我叫……穎覺峰,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因為小時候的一場大火,讓大哥哥不但變成孤兒,臉也燒傷了。」絕影似假似真地描述。

    小孩們聽聞她瞎編的過往,皆為之一掬同情之淚,覺得這位「哥哥」身世可憐,一定沒有人關心,安慰著說要當她的朋友。更荒謬的是,還有孩童很好心地要將娘親分她一半,害她都有些良心不安,覺得相當罪過。

    「謝謝你們的好意。大哥哥知道你們都是好小孩,心地善良。可是大哥哥已經長大了,不需要爹娘的照顧。倒是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聽爹娘的話,將來乖乖孝順父母,不要像我一樣……」

    「像你怎樣?」

    「唉!像我不聽爹娘的話,玩火自焚,還害得我爹娘葬身火窟,我真是罪該萬死!」絕影掩臉表現出傷痛的模樣,悄悄自指縫偷窺他們的表情。

    孩童們愣愣地互望,不知是要繼續同情她,或罵她活該?一陣推推扯扯之後,他們還是派出最有膽子的大牛說話。

    「我娘說過,只要是人,就一定會犯錯,最重要的是知道錯了而且改過,老天爺一定會原諒你的。」

    絕影真佩服這些小孩的長輩,將他們教養得這麼好。她還是趕緊脫身,不要污染他們純樸的心智比較好。於是絕影隨便說了個借口,盡速閃人。

    她來到濃密的樹蔭下尋個好位子,以大地為床,倒臥於厚厚的落葉上。正要合眼之際,她聽見女子交談的聲響,由遠而近,最後那群女子就在她身後的大樹下歇息。由於絕影棲身之處隱密,女子們並未察覺她的存在,絕影也就懶洋洋地聽著她們的對話。

    「唉!走了這麼久,咱們還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這天下如此之大,咱們要尋到何年何月?」

    「你別作夢啦!三年期滿,我們就得乖乖回梅谷,就算你想留下來繼續找尋,也輪不到你。」

    呵!原來又是那春、夏、秋、冬四芸,為尋小谷主,來到西湖畔。

    「一路上咱們走走停停地,問到口都干了,還是毫無頭緒。冬芸,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秋芸偏頭詢問低頭咬著乾糧的冬芸。

    冬芸嚥下口中的食物,「長老曾提及小谷主極有可能去尋那赤靈果以為解藥。近來江湖上傳說這果子將於中秋結實,或許我們應上黃山探訪。」

    「對啊,赤靈果的傳聞如火如茶地在武林流傳,我瞧各家人馬莫不蠢蠢欲動,屆時又有好戲可看啦!」夏芸車災樂禍地說。

    「哼!聽他們將赤靈果渲染得如同神丹,殊不知一個不小心,它就成了閻王的催命符!」春芸不以為然地撇著嘴。

    赤靈果一事,她們早在谷中便有所聞。除了能拿來醫治疑難雜症外,它哪來什麼增進功力之效?江湖中人總喜以訛傳訛,誇大不實。

    「說到傳聞,讓我不禁聯想到一件事。」秋芸突然冒出一句話。見眾人聚精會神的屏息以待,她滿意地緩緩開口:「咱們一路上不也聽說夜魅與玉面邪醫兩個傳奇人物的事嗎?」

    「然後呢?」其他人一頭霧水。

    「記不記得長老說過那小谷主的名字叫什麼?」

    「嗯……風絕影吧!」

    「這不就是了!玉面邪醫不也叫風絕影?」

    「對呀!我們怎麼都沒想到?」

    「不對啊!這玉面邪醫是個男子,小谷主可是女的,怎麼樣也湊不在一起;搞不好人家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如此湊巧的事你相信啊?難道人家不能女扮男裝嗎?」

    「秋芸說的話不無道理,世上絕不會有如此湊巧的事。再者,反正我們也已然計窮,何妨試他一試。」冬芸贊同的表示。

    「這麼說是沒錯啦!可是他們的行蹤成謎,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長相和下落,我們要上哪兒尋找?」春芸不抱希望地陳述事實。

    四人剎那間沉靜下來;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絲曙光瞬即熄滅。

    冬芸沉吟一會兒,終於有個結論:「如今唯有先走一趟黃山。我想小谷主應該會在那兒出現,屆時真相自然大白。」

    哼!算盤打得可真精,我偏不教你們如意!絕影不屑地撇撇嘴,這些梅谷的人真像黏人的蒼蠅,怎麼拍都拍不走!

    看來,黃山之崖定無好會,冷颯得面對眾人的虎視眈眈,恐非隨隨便便即能過關的。

    絕影故意大聲地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果真引來四女的注意力,前來察看。

    「你是誰?竟敢偷聽我們的談話!」

    絕影懶懶的開口,「四位姊姊幹嘛這麼凶?橫眉豎眼的,會破壞你們的花容月貌喔!」

    「少在那要嘴皮,姑娘們不吃這套。快說出你的來意!」

    「什麼來意?在下不過在此歇息,是你們不請自來,反客為主。怎麼,這兒是你們的土地,就你們可以坐,別人都不能來呀?」她嘲諷地睨著她們。

    冬芸制止夏芸想打人的衝動,不敢輕忽對方,畢竟她們一直未察覺到他的存在。她以劍頂著他的頸項,「你還是乖乖地回答問題,否則——」

    「否則怎樣?」絕影打斷她的話,輕輕移開她的劍,嘻皮笑臉地道:「漂亮的人實在不適合玩刀弄劍。何況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便會受傷喔!」

    「誰管你受不受傷,姑娘沒心情跟你咬文嚼字!看來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會覺悟的。」春芸出手便是狠招,欲給這小子一點顏色噍瞧。

    一個起落間,四人的劍便被震離了手;在驚駭中,對方不知又以何身法點了她們的穴道。四人莫不瞠目怒視,又是懼怕,又是憤怨。

    「早跟你們說了,刀劍無眼,很容易出人命哪!」絕影搖搖頭,像是惋惜她們的頑固。

    「我來瞧瞧你們帶了什麼值錢的東西……」她大方地打開四人的包袱,仔細翻查。

    「你做什麼?」

    「卑鄙小人,還不快把我們放了!」

    檢查過後,絕影拍拍手,走到她們面前雙手擦腰地看著她們,「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你們還真窮啊!」她來回打量著她們,看得她們毛骨悚然,不知這人又有何驚人之舉。

    「對了,你們一定把貴重的東西放在身上。我真笨,這點都想不到。」她拍著腦門,手便要往她們身上伸去。

    「你要做什麼?」春芸尖叫出聲。

    「無恥之徒,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要敢碰我,我就咬舌自盡!」

    「吵死了!」絕影掏著耳朵,點住她們的啞穴,讓她們無法言語,也不能自殘。

    邊搜著身,絕影邊開口,「放心吧,我對你們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你們倒貼,我還不要哩!」自冬芸懷中拿出畫卷,看見豆大的淚珠滾下她的臉頰,絕影對她露齒一笑,拭去她的淚痕,明白她們心中想些什麼,自顧自地打開畫卷。

    可恨,她們的清白就教眼前的狂徒給糟蹋了,以後要如何見人?四芸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無奈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

    「哇,好美的人啊!這畫一定很值錢。謝謝各位姊姊,讓我發了一筆橫財。」

    聽見這小子只在乎金錢,滿腦子的發財夢,教她們稍微放下心來。只是這古怪的小子又自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倒出四顆漆黑的藥丸,令她們心中警鈴再度大作。

    絕影拿著藥丸,露出賊賊的笑容,塞入每個人的嘴裡,強迫她們吞下去,然後解開她們受制的穴道。

    「你讓我們吃下什麼東西?』

    「散心丹。只要你們能在十五日內找齊這紙上的藥材煎服,你們就會安然無恙;否則半個月俊,你們的武功便會散盡,再也無法練武了。」習武之人最怕失去一身武功了,說什麼她們也會拚命找尋解藥;如此一來,她們就不能上黃山湊熱鬧了。而且她還未捉弄夠她們呢,怎可能讓她們服下毒藥輕易就死?

    「你為何要告訴我們解藥的方子?」這壞心眼的傢伙會這麼好心?不知又有何陰謀,這藥方子八成是假的。

    「我們之間又沒啥深仇大恨,何必置你們於死地?」絕影笑嘻嘻地瞇著眼道,「我只是要找點事讓你們忙碌,免得你們跑去黃山多事。」

    「你究竟是誰?」冬芸疑懼地問。

    「你是個聰明人,答案就留給你們去揭曉吧!」絕影將藥單交到她們手上,特別提醒著,「你們別小看了這些藥材,它們可不是唾手可得的。我勸你們最好趕緊動身尋找。」語畢,她身影一閃,便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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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影將畫卷放置懷中,腳步輕快地回到滿花樓。

    途經庭園,聽到嘈嚷的聲音,她本想置之不理,卻讓眼尖的桃花給叫住。

    「公子,您上哪兒去了?我家小姐找您很久了。」

    「在下是來作客,可不是來受你們盤問的。」絕影不悅地沉聲道。

    桃花實在有些力不從心。一大清早,她家小姐便忙著洗手作羹湯,急於討好救命恩人,他卻不知上哪兒去了,任憑她大街小巷地牢梭,走得腿都快斷了,仍然一無所獲。就在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滿花樓時,小姐的愛慕者,雁虹堡的四當家高衍澤聽聞小姐受驚之事,竟強行進入後園,意欲瞧瞧小姐是否真安然無恙。

    身為奴婢的她只好趕緊上前調解,卻難敵他練武者的氣力。就在她滿頭大汗之際,看見恩人回來,她便飛也似地奔來想尋求幫助,不料卻被潑了一身的冷水。

    救命恩人性情詭變,行事全憑個人喜好,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動輒刺得人滿頭包,她真不知當初這麼辛苦地邀請他是對是錯?

    「奴婢不敢!只是小姐很早便為公子備好飯菜,一直尋不著您的蹤影,所以奴婢才會逾越了。」

    絕影不為所動地想轉身走人,卻被一名男子給攔住了。她睨視著來人,等待著下文。

    「想必閣下即是解救紅袖的恩人吧!在下高衍澤,於雁虹堡中排行第四,有幸結識少俠,請教少俠大名?」高衍澤有禮地詢問。

    「在下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不敢高攀雁虹堡的盛名,辱沒高四當家的名諱。」絕影傲然回答。

    「少俠可是瞧不起衍澤,覺得在下不夠格與少俠論交?」

    「四當家言重了。只是在下閒雲野鶴慣了,不懂什麼繁文縟節,生怕得罪四當家。」

    「怎麼會?少俠肯委屈與不才為友,衍澤高興都來不及了,豈敢怪罪少俠?」衍澤高興地表示。

    見他一副誠心誠意的樣子,絕影心想多結交一人也罷,將來也多個地方可供藏身。

    「既然高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小弟豈有不從之理?」絕影很快地改了稱呼,「小弟姓穎,名覺峰,今年十七。」

    「十七?穎兄弟真是少年英雄啊!衍澤癡長你五歲,就不客氣地自稱為兄了。」衍澤開心地說,接著詢問:「不知穎兄弟仙鄉何處、師承何人?」

    「小弟自小父母雙亡,是師父將我撫養長大,一直不知自己家居何處。而先師的名諱,師父從不肯提及,所以小弟也無從得知。」

    「也罷,過去的事,我們就別再提了。」衍澤無意引起他的傷心事,便轉個話題。

    桃花在小姐的示意下,領他們來到聽風閣用膳。

    眼見心上人忙著準備碗筷,衍澤一個跨步握住佳人柔荑,仔細審視她是否毫髮未傷。

    紅袖面孔嫣紅,掙扎地要他放手,急瞥了恩人一眼,擔心他會誤解兩人的關係。

    絕影表面不動聲色,心裹倒很高興有人接去燙手山芋,免得惹她心煩。她自顧自地坐下,舉筷招呼,「高兄,快來嘗嘗蘇姑娘的手藝,莫要辜負人家的好意。」

    確定紅袖無恙後,衍澤才心甘情願地入座,為佳人布菜。卻見紅袖慇勤地服侍穎覺峰,他不由自上地嫉妒起剛認識的小兄弟。

    「高兄,莫非這飯菜不合你的胃口?」絕影看他悶悶不樂地扒著飯,遂開口詢問,「倘若高兄不喜歡,咱們可以到外頭的酒樓客棧用餐。」

    「不!這麼精緻可口的菜餚,我怎會不喜歡呢?」像是要證明似地,衍澤夾了滿碗的菜,邊吃透稱讚。

    「四當家,您多用些。」紅袖為他布菜,明白他心裡不平衡,怪她對他的冷落。怕恩人再提出到外用餐的話,紅袖只有愛屋及烏地伺候著。

    絕影眼底閃過笑意,故作不經心地開口,「多謝蘇姑娘這兩日來的照顫,在下有要事在身,今晚便得動身,特向姑娘告辭。」

    「穎兄弟,你要走啦?」

    「公子,您不再多留一些時日?」

    「高兄,很高興在此認識你,小弟敬你一杯,希望他日有緣再會。」絕影豪氣地乾杯,又斟滿杯子,舉杯向著紅袖,「蘇姑娘,就此謝過。」

    「公子——」紅袖欲開口挽留。

    「姑娘尋覓已久的,不就在眼前?請姑娘好好把握,莫要錯過。」打斷她的話,絕影瞟著衍澤,別有深意地說。

    無視紅袖黯然失色的臉龐,絕影起身離席,「高兄,保重了!」

    「穎兄弟,有機會別忘了到雁虹堡一敘!」衍澤叮嚀著。

    「我會的。」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紅袖眼眶泛紅,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旁的衍澤看在眼裹,體貼地說著笑話,想盡辦法逗佳人開心,希望她終能明瞭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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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輪明月高掛天空,滿篩的星辰也相形失色;或許是體諒它是今夜的主角,不與其爭光吧!

    中秋佳節,人說月圓人團圓,可這黃山之崖卻嘈雜一片,人聲鼎沸。瞧這些人皆身苦勁裝,分明就是武林中人,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來到此地,為的就是傳說中的赤靈果。

    喝!怎麼果子還未結成,這群人便打了起來?只見哀叫聲此起彼落,較不中用的人早已傷痕纍纍,只能夾著尾巴溜之大吉。留下來的,算是武功高強之輩,但瞧他們那副貪婪的嘴臉,可真將人性的醜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哼,一群無知莽漢!就憑那端不上檯面的功夫,也想搶奪赤靈果?冷颯棲身於隱蔽的枝葉中,不屑地看著他們在下方打殺。

    他四下探索,除了觀察果實的情況外,亦希望能發現心底那抹倩影。雖然明知不可能,他依然為那微小的機率期盼著。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騷動,想必是赤靈果已然結實。冷颯身形一動,便要向下突破重圍,卻被衝來的人影所阻攔。

    他微微一怔,詫異居然有人察覺他的存在,恐怕他太小看前來奪果的人了。他腦中思索著,手腳卻不曾減緩,招招狠厲地擊向來人。

    交手幾招後,冷颯眼中閃著愉悅的光芒,一推一拉之間,便將來者環腰抱住,抹去對方臉上的偽裝,低笑出聲,「絕影,你在玩什麼把戲?」

    他倆自小一同長大,對彼此的招式再熟悉不過,絕影也不會天真地以為冷颯認不出她來。說實話,她內心激戰許久,不知究竟是否該出面;她暗中觀察了老半天,終於還是決定露面,不想冷颯浪費體力,徒勞無功地爭搶赤靈果。至於其他的問題,還是拋到一邊,留待日後再說。

    「你別抱著我呀!」絕影不高興地瞪著他。

    久別重逢,冷颯恨不得將她揉入骨子裡,卻也理智地明白此時不宜。他緊抱她一下,才放鬆手勁。

    「以你的性子,怎會特地前來?」冷颯懷疑地詢問。

    「好歹我也是正主兒,總不能要你在此賣命,而我就蹺著二郎腿,啥事都不做地張口等待吧!」

    「我不介意啊!」

    「可我介意,行不行?」絕影白他一眼俊,俯瞰下方的一舉一動,略顯憂慮地開口,「今夜來了不少強手。有部分的人一直隱匿著不現身,只怕動起手來會很辛苦。」

    冷颯明白她的顧慮從何而來。赤靈果一旦結實落地,必得於一個時辰內服下,否則便會失去功效。然赤靈果極熱,而寒沁蘿極冷,兩股強流在體內相激,食者必得承受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忍耐數個時辰的煎熬。

    除非他倆能在一個時辰內擊退眾人,尋到一隱匿之處療養,不然絕影一旦服食了赤靈果,他便得孤身退敞,尚得保護絕影不受傷害。

    「想必你已有了好法子。」冷颯準備洗耳恭聽。絕影總有數不盡的鬼點子,今日她會上山來,代表她有相當的把握。

    絕影傾身在冷颯耳邊低語半晌,掏出兩顆丹藥分別吞服,又在他的臉上塗抹一會兒,然後在自己的臉上依樣畫葫蘆,將兩人易了容。

    「我不想讓別人認出我們的面貌,所以你就將就點,忍受這副尊容吧!」雖然江湖上認得他們的人少之又少,但為保險起見,還是別以真面目示人比較好。

    可是……看著冷颯的麻子臉加酒糟鼻,絕影忍不住笑彎了腰。

    「有什麼好笑的,你不也半斤八兩?」他指著她臉上嚇人的黑色胎記及陰森的鷹鉤鼻。

    「要你管!」她扮起鬼臉,更顯得不倫不類。

    「走吧!時候差不多了。」冷颯含著笑意,拉著她的手,準備放手一搏。

    絕影自懷中摸出一把粉末,站在順風處來個天女散花,不一會兒工夫,底下眾人倒的倒、躺的躺,再不然就渾身顫抖地站不住腳。

    「小人,你們……下了什……麼藥?」

    「嘻!不用擔心,只要你們好好睡一覺而已。」

    「卑……鄙……」話還未說完,那人便砰地一聲倒地不醒。

    絕影無所謂地聳聳肩,她從不自認為正人君子,也不屑當那勞什子聖賢,反正赤靈果她是誓在必得。

    她拿起赤靈果,正要搋入懷中之際,一股掌風突地襲來;絕影橫踏一步,驚險地避開。

    冷颯朝來處送出一掌以為回報,立刻傳來一聲悶哼。

    唰唰幾聲,場內立時多出十幾條人影,個個橫眉豎眼,面目可憎。

    「幹嘛,嚇唬人呀?」絕影不慌不忙,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刺目醒眼的赤靈果收納入懷。

    「只要你乖乖將赤靈果雙手奉上,大爺們就饒你們不死。」其中一個披著散發,鬼模鬼樣的人陰沉地道。

    「赤靈果就這麼小小一顆,恐怕你們十幾個人還分不到半口。為免你們自相殘殺,還是在下代你們保留得好。」絕影說著,揚手一揮。

    由於剛剛才目睹眾人被迷倒,一夥人遂緊張地側身迴避,豈料只是虛晃一招。眾人怒喝一聲,團團將他們圍住。

    「無恥小人,光會使些下三濫的伎倆,看爺們怎麼收拾你們!」

    「少拿正義當借口。有本事的話就上吧!」冷颯嘲諷著。

    「廢話少說!」

    眾人莫不使出看家本領,欲將他倆置於死地,然後奪取千年異果。只是他們愈打愈是心驚,怎麼連人家的衣擺都碰不著?!

    「別跟他們浪費時間了!」絕影朝冷颯使個眼色,兩人旱地拔蔥地躍起,她順手灑落一片細塵,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們全部擺乎。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歇息一下。」絕影拉著冷颯掉頭便走。

    兩人漸行漸遠,只隱約傳來幾句對話;而在地上躺平的人們,就這樣度過一個別開生面的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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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兩位兄弟不在外頭賞月,卻躲在這兒納涼,豈不辜負美麗的夜晚?」

    好不容易尋到個隱密的山穴,絕影才放心地服下赤靈果,馬上就有人找來了。迎視著來人,絕影真的很想知道是誰有如此的氣魄,膽敢上門挑釁。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千手神姬杜艷娘。今天吹的是什麼風,讓您老人家大老遠地跑來黃山,不在家好好休養、煉煉毒藥?」這老不死的毒婆娘,八成也是打赤靈果的主意。絕影不禁後悔太早將果實服下。

    這杜艷娘善使各種暗器,可謂百發百中,故人稱其千手;而她身上有諸多毒物,舉手投足間便能置人於死地,眾人不想得罪於她,所以封她為神姬。據說她已有八十高齡,因深諳陰陽調和之道,所以看起來仍似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

    「哎呀!小兄弟真是眼尖,姊姊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可是,姊姊卻不曉得弟弟們的名諱,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呸!少在那邊姊姊弟弟的亂叫一通,你這老不死的怪物,還妄想當人家的姊姊?嗯心死了!」絕影搓撫著臂膀,滿瞼的嫌棄。

    杜艷娘倏地變了臉色,一張老臉不知要往哪擺。不過她也是老江湖,很快地按捺下脾氣,討好地轉向冷颯,使出狐媚的手段,嗲聲嗲氣地說:「這位小哥,可不可以告訴姊姊你的大名呀?姊姊真的很想知道-!」

    冷颯的確比絕影有修養,僅僅冷哼一聲,連看她一眼都嫌多餘。

    「你……你們……」杜艷娘忍不住尖叫起來,強自壓抑的火氣瞬時爆發出來,烈焰燒紅了雙目。

    「兩個不知好歹的免崽子!你們還真以為自己是潘安再世?也不想想你們長得七分不像人、三分不像鬼,我裝作沒看見,還對你們低聲下氣的,你們真以為老娘不敢對你們怎樣?」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在這兒潑婦罵街,又吵又難聽。」冷颯厭惡的說,無法忍受長舌又滔滔不絕的人。

    絕影隨著冷颯走出洞穴,趴在他的手臂上不可抑制地低聲輕笑。驀地,她的胸口傳來刺痛,讓她瑟縮一下,搭著他的手揪成拳頭。

    「怎麼了?」冷颯警覺地低頭詢問,見她冒出冷汗,臉色有些發白。

    絕影咬著唇,忍住不吭聲。看來赤靈果開始發揮效用了。

    察覺到另一幫人的靠近,冷颯保護性地站在她前面,凝神以待。

    「千手神姬,咱們不是說好大夥兒一起行動,怎麼你背著我們偷偷地跑到這邊來了?」一名矮瘦干扁的九旬老翁問著杜艷娘。

    冷颯認出發問者即為矮叟任彝,後面跟來的兩人,分別是禿頭的葷和尚孔言歙與烏黑粗壯的瘋鐵怪穆罄。他們皆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綠林老怪,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插手武林的事了,想不到為了赤靈果,竟然驚動他們重出江湖。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沒這麼容易。

    「哎喲!任老哥,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既然大家約好了一塊兒動手,小妹就該先來探探情形,才能回報給各位大哥啊!」

    「人就那麼點心眼,你打啥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別再誆咱們了。」葷和尚撫著圓滾滾的肚皮,皮笑肉不笑地說。

    「小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騙大哥們。」杜艷娘對他們的武功心有畏懼,不敢跟他們撕破臉。

    「不敢最好。赤靈果在哪?」瘋鐵怪聲如洪鐘的問。

    「就在他們倆身上。」

    「他們?」矮叟懷疑地盯著冷颯和絕影,一則不相信兩個年輕小伙子能在眾好漢的圍剿下倖存,一則見絕影身受煎熬,似乎拜杜艷娘的毒藥所賜。

    「你可別唬我們啊!若非你下毒,這位小兄弟怎會一副冷汗涔涔、面孔蒼白的模樣?」瘋鐵怪問出矮叟心中的疑竇。

    「剛才他還好端端的,小妹真的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杜艷娘也是一肚子疑惑。

    葷和尚行至冷颯面前,東瞧西看半晌,口吻還算客氣地道:「赤靈果呢?和尚是個出家人,不想開殺戒,只要你們將赤靈果交出來,和尚也不會為難你們。」

    「沒了。」冷颯答得簡單。

    「沒了?」瘋鐵怪大叫,控訴地看著杜艷娘。

    「我真的沒拿!」杜艷娘矢口否認,求救地轉向冷颯,「小兄弟,說話可要憑良心呀!赤靈果明明在你們身上,難不成它會自己長腳,跑掉了?!」

    任彝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便追問著:「是不是被人搶走了?是誰?」

    未待冷颯開口,絕影便拉下他,將幾瓶藥丸放在他手上,忍痛低語:「這是解毒的萬靈丹,憑千手神姬的能耐,還拿它莫可奈何。這是我特製的金創藥,外服內用皆可,效果相當不錯。」她喘口氣,又繼續交代,「另外還有玉還丹,專治內傷,平日服用也可增進功力。」

    「你這是做什麼?我不想聽!」冷颯怒斥。他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氣與神情,好像要生離死別一般。

    「你一定要記著。」絕影堅持地抓住他的手,嚴肅地表示,「平日我可以與你並肩作戰,就算他們再厲害,我都不放在心上。但今非昔比,我是使不上力,而這幾個老傢伙亦非泛泛之輩,你就讓我安心一點行不行?」

    為讓她安心,冷颯不甘不願地收起瓶罐,嘴裡不住嘀咕著,「有你在身邊不就夠了?」

    「喂!你們交頭接耳了老半天,到底有答案了沒?」

    「嗟!兩個大男人講什麼悄悄話?真是難看。」

    「到底是誰拿走赤靈果的?」

    他們劈頭就是一連串問題,讓冷颯十分不耐煩,「哪有什麼赤靈果?早被吃了。」

    「什麼?!」

    一夥人聽見,臉色驟變,不敢相信處心積慮想得到手的千年靈果就如此消失。

    「可惡!是誰吃了熊心豹子瞻,竟敢把赤靈果吃掉?」

    「是我。』絕影已經很不舒服了,還得忍受這群老怪物的廢話,她沒好氣地譏諷,「沒看到我一副快死了的樣子?不是吃了赤靈果,還有別的嗎?搞不清楚狀況,跟人家搶什麼赤靈果?!」

    「你這臭小子,吞了赤靈果還敢大聲嚷嚷!好,今兒個我就殺了你,喝你的血,也算間接服食赤靈果。」葷和尚氣得七竅生煙。

    他的一言提醒了大家。吃不到赤靈果,就拿這小子代替吧!反正赤靈果才小小一顆,四個人也不好分,把他做了放血來分配,既公平又實惠。

    「休想!」冷颯擋在絕影身前,不讓他們欺近一步。

    「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要找的不是你,還不趕緊逃命去,擋著我們做啥?」

    「想動她得先過我這一關。」

    「小伙子挺講義氣的嘛!可是大爺們想做的事,你又有多大本事阻止?」

    「這點不勞各位費心。」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既想送死,老夫就當個好人,讓你們倆在黃泉路上相伴!」

    話聲甫落,眾人便打了起來。

    冷颯以一敵四,還得預防絕影被襲,不免有些侷促,無法隨心所欲地施展武功。

    而與其對打的四人,訝異於他的武功高深,竟能在他們四人聯攻之下,尚不見敗象。

    這會兒跟奪赤靈果可沒啥關係了,而是嚴重影響到他們的面子與名聲問題。若是他們聯手猶不能擊敗這小子的事傳了出去,教他們的老臉往哪襄擺,以俊還要不要混?於是他們更為賣力,使出渾身解數與之過招。

    這下可就苦了冷颯。腹背受敵的他,左邊是矮叟的鬼拳,右手是葷和尚的大錘,前面有千手神姬的漫天毒針,後頭還有瘋鐵怪的鐵拐,打得實在辛苦極了。

    趁著冷颯自顧不暇之際,杜艷娘一個躍身,靠近絕影欲下毒手。冷颯連忙排除萬難,風也似地趕過來,及時阻攔千手神姬。

    只是他這一分心,卻忽略了身俊如影隨形的敵人。情急之下,絕影推開冷颯,朝他們撒去大把迷藥。

    儘管他們四人反應迅速地屏住呼吸,卻仍吸入不少粉末。四人依恃著內力深厚,加上這些迷藥一時半刻還傷不了他,更是使出看家本領對付他們。葷和尚怒火中燒,一掌便打飛了絕影,冷颯忙著應付其他人的攻擊,只能乾著急地看著她如柳絮般飄落崖邊。

    絕影拭去嘴角的血跡,咬緊牙關從地上爬起來,但尚未坐穩,矮叟又踢來一腳,將她踹落萬丈深淵。

    「絕影——」冷颯心神俱裂地大喊,發了瘋似地要隨著絕影衝下山谷。

    千手神姬等人怎肯讓他如願,死纏爛打地令他脫不了身,他只有眼睜睜地望著絕影的身影,一點一滴地沉沒在夜色之中。

    冷颯被怒火燒紅了雙眼,神色陰鬱森寒,渾身籠罩著一股肅殺之氣。他釋出週身的怒焰,無情又殘酷地向他們狂燒而去。

    由於方才吸入了迷藥,四人神智逐漸遠離,只有像沙包般地任人踢打踐踏。

    「我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冷颯睥睨著他們,隨手挑起一根枯枝,挑斷他們的筋脈。

    之俊,他施展輕功,有如大鵬展翅般,緩緩向山谷飄落。

    一陣蕭颯的秋風吹過,捲起幾片枯葉,飛滾過地面上失去知覺的人們;枝頭發出簌簌的聲響俊,四周又回歸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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