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樂園 第八章
    兩天前,白絮搬出陳瓊雲的房子,搬進與陳瓊雲住的地方相隔兩條馬路、附有衛浴設備、一房一廳的小套房。因為地方比較大,所以租金也比較貴一點。白絮本來想找和陳瓊雲一樣,那種比較便宜、專租給學生的,不過由於時間太倉促,她也只好暫時先住下來再說了。

    「不請我進去坐嗎?」陪她吃完晚飯,送她回家的紀康在她的門前對她說。

    「抱歉,我今天很累了……」早上的喪禮讓她透支了全部的體力,與母親永別的傷痛一直持續到現在,她真的好累,累得無法去應付任何人、任何事了。

    「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紀康毫不保留的關愛眼神停在她臉上,「我想,你也許需要有人陪你說說話……」他注意到白絮疲倦的神情,又改口說:「如果你不想談也沒有關係,我不說話吵你,就讓我陪你一會兒好不好?」

    白絮看看他,然後輕歎一聲。「進來吧!」她拒絕不了他的好意。

    兩人坐在狹小的客廳,紀康還是開了口。

    「白絮,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他擔心她以後的生活。

    白絮當然聽得出來他話中的真正意思。「我不會餓死的,你放心。」她說:「我媽媽的保險金還有好幾十萬,足夠應付我的學費,至於生活費,我那些獎學金多多少少可以分擔一些,我打算再兼兩三個家教,這樣就綽綽有餘了。」

    紀康瞅著她,「同時兼兩三個家教,太辛苦了吧,其實你可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白絮定定地注視著他,語氣強硬地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你要我拿你當朋友看待,請你在精神上支持我,我不需要任何金錢上的幫助,我能自食其力,我會證明這一點的。」

    「我知道了,」紀康終於體會到她固執的一面,他是愈來愈欣賞她了。

    「不過,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助的話,千萬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好嗎?我希望我可以幫助你,不管是在精神還是金錢方面。」

    白絮幽幽地看著他。「紀康,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賀瑛介是為了得到她的身體,那紀康呢?她好怕他對她的好是別有用心,她不想再重複過那種痛苦的日子了。

    紀康不由得笑了。「你這個小傻瓜,」他抬起她的下巴,微笑地說:「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呀,除了這個原因,你以為還有其他的原因嗎?」他盛滿柔情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當然,我不是偉人.也不是聖人,有誰不希望付出的愛能得到回報?我希望得到你,你的心、你的身體,這兩者我都要,我會耐心地等到那一天的。」

    說完,他俯下頭來,在快接觸到白絮的唇的那一剎那,白絮像觸電一樣地移開臉,就在這個時候,門鈴聲適時響起,解救了白絮的困窘。

    「一定是瓊雲來了,我去開門。」她趕緊離開紀康,免得他發現到她臉上放鬆的表情。

    門打開了。不是她預料中的陳瓊雲,是賀瑛介,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她渴望見到的人。

    「你來做什麼?」她冷冷地說,心隱隱地作痛著。

    賀瑛介神情專注地看著她,彷彿有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她一樣。「絮,我有話要告訴你。」他柔聲地說。

    「白絮,你要我趕這個人走嗎?」紀康怒視著賀瑛介說。

    「我……」

    「絮,別趕我走,我真的有話要跟你說,說完我立刻就走。」狠瞪了紀康一眼,賀瑛介語氣急促地說。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紀康走上前推了賀瑛介一把。

    「紀康,不要。」白絮抓住紀康的手臂,「你先回去好嗎?」  

    「白絮……」紀康大叫,「你真的要讓他……」

    「只是談談而已。」白絮平靜地看著賀瑛介。

    紀康狠狠地瞪了賀瑛介一眼。「你根本不用和他妥協,你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賀瑛介冷笑地說:「我跟白絮有沒有關係,好像不是紀先生能評斷的吧!」

    「你這個……」怒火中燒的紀康一舉起手,白絮立刻眼明手快地拉住他。

    「紀康,我求你回去吧!」她哀求他。

    紀康頹然地放下手,他不死心地問:「白絮,你確定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確定。」白絮點著頭說。

    這下紀康不死心不行了。他瞪著賀瑛介,厲聲地警告他:「要是你敢對她亂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賀瑛介笑看著他,「這句話也是我要對你說的。」

    可惡!礙於白絮在場,紀康對賀瑛介的憤怒和不滿不好發作,他強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放心地叮嚀白絮:「你自己要小心。」

    「我會的。」有了白絮的保證,紀康這才離開。

    「進來吧」白絮面無表情地說。

    賀瑛介一進門,白絮問他:「你要喝什麼?」

    「不用。」賀瑛介轉過她背對他的身體,白絮眉頭微皺,閃過了他搭在肩上的手。他的心有如刀割般的痛,他的白絮不讓他碰她。

    「我為那天晚上的事跟你道歉。」賀瑛介一臉痛苦的表情,「那天,你說出了我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我就像被狠狠地踩到了痛楚一樣的,我生我自己的氣,氣自己的懦弱,可是我卻把氣出在你身上,打了你……」

    「不要說了。」白絮冷淡地道,「我已經忘了有那麼一件事。」

    「不,你沒有忘,這就是你為什麼在這裡的原因。」賀瑛介低垂著頭,自責著:「是我的錯,我又傷了你的心,我也知道你這次是絕對不會原諒我了……」  

    「既然你知道,你又來找我做什麼?」白絮不得不冷酷地對他,要不然她一定會把持不住自己仍愛著他的心。  

    「白絮,你真沒用,不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了嗎?為什麼一見到他,你又開始動搖了呢?人家根本就不愛你,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覺悟呢?」她在心中對自己說。

    賀瑛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突然說:「絮,我知道你媽媽的事了。」

    「是陳瓊雲告訴你的?」白絮心想,賀瑛介知道她住在這裡.一定也是陳瓊雲的傑作才對。奇怪,陳瓊雲不是很討厭他嗎?這女人,該不是又被賀瑛介的「美色」給迷惑了吧?  

    「我很抱歉,絮,在你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我沒能幫得上忙……」賀瑛介好後悔,他知道白絮有多痛苦,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卻毫不知情,他真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好強。如果他不要硬撐到七天後才來找她,說不定他和白絮的關係還有挽回的餘地,現在……好像做什麼都嫌晚了。

    「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白絮面帶寒霜地盯著賀瑛介,聲音冷得令人心寒。「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我媽媽的事嗎?如果是的話,你犯不著對我說這些道歉的話,因為我媽媽的死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一想起母親,她不免心中一陣難過,她抬高臉,免得眼眶裡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下來。

    「有。」賀瑛介堅定地說,「我愛你。」

    白絮只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臟及後腦勺重重地敲了一下,敲得她心亂如麻、眼冒金星的。她扶著沙發,以防止自己倒下。

    「你到這個時候還要玩弄我?」她不信他說的,百分之百的不信。

    「我不是玩弄你,我愛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你了。」賀瑛介激動了起來。

    「我不相信。」白絮聽到這些她夢寐以求的話從她最愛的人口中說出,她的心臟快承受不住這份狂喜,快要休克了。她搖著頭,艱難地開口:「你教我怎麼相信你,你愛的不是王筱玲嗎?怎麼可能會是我呢?」她還是不敢相信他。因為這所有的一切美得像場夢,太不真實了。

    賀瑛介黯然地說:「以前,我愛的人的確是她。明知道和她是沒有結果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愛她,我愛她愛得很苦,我懷疑自己永遠無法從這份感情掙脫出來,直到遇見你,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在一個小時前,我突然理清自己的心情了,我驚訝地發現,王筱玲要和我大哥結婚這件事,竟然比不上你離我而去這件事帶給我的衝擊,我害怕失去她,可是我更害怕失去你呀!」

    他的大手輕按著她的肩,她淚眼迷濛地瞅著他,這次她沒有躲開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你也許會覺得可笑至極,我和你是如此的親密,我們過的生活就像夫妻一樣,而我卻直到現在才對你傾吐愛意,說我愛你,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我卻不能不說,因為我不想失去你!」賀瑛介自嘲地笑了,「我想你一定覺得我很狡猾,因為得不到王筱玲的愛,才回過頭來追你,你要這麼想我也不怪你,因為換作是任何人都會這樣想的。」

    「不……」白絮搖了搖頭。她想,她已經開始相信他了。  

    「真的嗎?」賀瑛介欣喜若狂,白絮的「不」字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急切地說:「絮,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腳踏兩條船的意思,我不否認我對王筱玲還有感覺,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現在愛的人是你,我可以忍受失去她,可是我絕對無法忍受失去你,沒有你,噢,我簡直不敢想像我怎麼過以後的每一天……」

    「瑛介,求求你別說了……」白絮快哭出來了。

    賀瑛介緊緊按著她的肩膀。「絮,我們真的不能從頭來過了嗎?」

    「我不知道。」白絮現在的心情好亂,她不能思考,也不能決定任何事。

    賀瑛介落寞地笑了。「這該怎麼說呢?」他說:「都怪我從沒有好好地珍惜你,呵護你,反而做出許多讓你傷心的事,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不過我不會因此就對你死心的,因為你是我最不想失去的人。」

    他柔情萬種地看著她,「絮,我會等你的,等到你原諒我、肯接受我的那一天,我要和你重新開始,談一場真正的戀愛。」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瑛介……」白絮喃喃地喚他。

    「我會等你的。」他微笑地說,強力按捺心中的不捨,走了。

    爬下樓梯,一樓的樓梯口有個長長的人影等候在那兒。

    「你是在等我嗎?!」他問紀康。

    「跟我來。」紀康領他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子後,轉身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這拳打得好重,賀瑛介向後跌去,下巴立刻淤青丁一片。

    「還有嗎?」他摸著下巴,忍著痛站起來。

    「你為何不還手?」紀康挑釁地對他說。

    「因為這是我應得的,你這是替白絮揍我,不是嗎?」

    「沒錯,只是你應得的不該只有一拳。」文質彬彬的紀康打起架來可一點都不馬虎,他的第二拳又朝賀瑛介身上飛去。

    賀瑛介硬生生地接住他的拳頭,兩人的手掌都是一陣的痛。「紀康,如果你以為你贏了,那你就錯了。」賀瑛介沉聲地說。

    「可惡!你就是不肯放過白絮嗎?」紀康火大地一拳準確地打在賀瑛介的肚子,賀瑛介也不甘示弱地在他胸口狠狠地撂下一拳。

    「不肯放過白絮的是你」賀瑛介喘著氣說,「是你介入我們的生活的,我和白絮尚未結束,你跑來湊什麼熱鬧?」

    紀康冷笑地注視著他。「尚未結束?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說法吧!讓我告訴你這個妄想症的笨蛋,白絮她對我說,你已經成了她的過去式,她已經和你分手。」

    賀瑛介銳利的眼睛直視著他。「我還是那句老話,白絮我是絕對不會讓給你的。」

    「我也是那句老話,我愛白絮,我不會認輸的。」紀康朗聲地說。

    兩個互為情敵的大男人傲然地注視著對方,兩人的臉上都是堅決不移的表情,眼中都說明了不肯讓步的立場,這事不僅僅關乎男人的面子,最重要的是,白絮只有一個,而他們都想當白絮惟一的真命天子!

    *        *       *

    三天後。

    課堂上,教授滔滔不絕在講堂上授課,一向坐在最前排的白絮不像平時般勤做筆記、用心聽講,她總感覺到有一股熾熱的眼光射在她的背上,那是賀瑛介的眼神,他就坐在她的後面,不管他是不是有預謀,她知道她今天絕對逃離不了他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鐘聲,白絮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走出教室。

    「絮,等一下。」

    賀瑛介的呼喚聲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響起,白絮愕然停下來,她看到有一些人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而且個個面帶驚訝地看著賀瑛介走向她。也難怪她們會感到驚訝,因為在今天以前,白絮的名字和賀瑛介的名字是絕對不會連在一起的。

    白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事嗎?」她問。

    賀瑛介那醉人的笑容只為她一個人綻放:「你的原子筆。」他替她撿起她匆忙中掉落的原子筆。

    「謝謝。」

    「你的頭髮沾了棉絮。」賀瑛介說著,一面動手幫她取下。「先不要動……好了。」

    「謝謝。」白絮不安地東張西望,她實在不習慣賀瑛介在人前對她做出親密的舉動。

    「你……還有別的事嗎?」白絮真想逃開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想跟他說說話,這種矛盾的心態連她都搞不懂到底自己想要什麼。

    「真是奇怪。」賀瑛介忽然歎氣地說,「以前在人前是我對你避之惟恐不及,現在換你對我……這是不是就是十年風水輪流轉,別提這個了……」他看著她,臉上滿是關切,「你家教的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嗎?」

    「還好。我現在找到了兩份家教,昨天就開始上課了。」

    「兩份?這樣你的負擔不會太重嗎?」

    「我想我可以做得來,應該沒問題的。」

    「那麼,你明天晚上有空嗎?」賀瑛介難得露出靦腆的樣子來,「明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白絮記得每一件與他有關的事。

    賀瑛介屏息地看著她。「你可以陪我一起過生日嗎?」

    「這……」白絮猶豫著。

    「去年有你陪著我,我不希望今年沒有你在身旁。」賀瑛介滿心期待地說。「就當是陪一個普通朋友,好嗎?」

    普通朋友?白絮的心抽緊了。以前那個蠻橫的賀瑛介為她改變了,他在徵求她的同意,以昔通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以僱主的身份,第一次,白絮有和他站在同等地位的感覺,他不再是她的僱主,而她也不再是他的員工了。

    白絮點點頭。她早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的。

    賀瑛介笑了,這個曾經令她心動的笑容再次震撼了她的心。

    「明晚七點,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賀瑛介興奮地說。

    「好。」

    賀瑛介深情地注視著她。「絮,你不知道你這句話對我意義有多重大……」

    「你千萬不要誤會……」白絮急急地嚷道。

    「我知道。」賀瑛介淡淡地一笑。「你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答應我的,可是我還是很高興,因為至少你還拿我當普通朋友看待,不是嗎?」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拜拜。絮,我期待明晚的約會。」

    約會?這個陌生的字眼居然會出現在他們身上?白絮怔怔地望著賀瑛介離去的背影,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明天晚上就是她和賀瑛介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        *       *

    晚上七點正,白絮家的門鈴聲準時地響起,一分不差。

    「送給你。」今晚的賀瑛介穿著一身的米白,米白色的西裝、米白色的襯衫、白色的皮鞋,只有領帶是天藍的。米白色讓他看起來容光煥發,帥氣十足。

    「謝謝。」白絮接過這一大束的玫瑰花,忍不住臉紅心跳了起來,紅色的玫瑰代表愛情,不是嗎?

    「你今天很美。」白絮一襲連身的純白色洋裝,令賀瑛介移開不了視線,他由衷地讚美。「還是白色最適合你,潔白、無瑕……」他忽然覺得好笑,他笑著說:「真奇怪,從前我從不覺得你是美麗的,可是今晚的你真的很美,這是不是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呢?」

    白絮嗔他一眼,她故意板起臉說:「現在我是西施,那我以前不就是東施噦!」

    「不管是西施、東施,我的眼中就只有白絮一個。」賀瑛介溫柔地說。

    白絮臉上又是一陣燥熱。「走吧!你不是訂好位子了?」她帶頭先走了。

    他們來到一家頗富盛名的西餐廳。由於不是假日,客人不多,整個餐廳只有浪漫悅耳的鋼琴聲輕輕流瀉著,氣氛好極了。

    「今天經歷了許多的第一次。」賀瑛介笑著說,「第一次送花給女孩子,第一次跟你約會,第一次帶你出來吃大餐……」他搖搖頭,不可思議地說:「真不敢相信,我們都到了做愛的階段了,這些小學生初級的戀愛過程,我們卻一次都沒有做過,你說我們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白絮白了他一眼。「你還是一樣,說話沒個正經。」

    賀瑛介沉重地對她說:「我在想,如果我們不是先有性再有愛,而是先有愛再有性,那麼我們的感情,是不是就不會如此不堪一擊了呢?」他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痛苦。

    白絮避開他的眼光,她舉起呈著紅酒的酒杯對他說:「我敬你,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賀瑛介與她碰杯。

    「對不起,瑛介,我沒有幫你準備生日禮物,因為……我不知道要送你什麼……」白絮支支吾吾地說。

    「沒關係,你能來,就是送我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賀瑛介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說。

    拜託,求求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我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過沒有你的生活的,但是你這樣對我,重新追求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我仍然是愛你的,我無法對你忘情,可是你知道嗎?我好害怕再去愛你,我怕你再傷害我,我怕你是為了要和紀康賭氣的關係才愛我,我怕你對我的愛永遠不能像你對王筱玲那樣,我太害怕這些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我們的愛情之中,這就是我到現在還不敢接受你的原因啊。白絮在心裡面對賀瑛介說。

    在安靜的氣氛下,他們結束了晚餐。白絮不說話是因為無話可說,她怕說多了,賀瑛介會看透她心中所想的;賀瑛介不說話是因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在來之前,他就一再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太急躁,要沉住氣,慢慢來。白絮今天肯賞光已經是他莫大的幸運了,要白絮重新投入他的懷抱,耐心等待才是上策,若給白絮壓力的話,只會將她逼到紀康的懷裡去。

    用完晚餐,賀瑛介直接送白絮回家:在門外,賀瑛介感激地對白絮說:「謝謝你,這是個美好的生日。」

    「你不用謝我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啊。」

    賀瑛介歎息地說:「我以前太驕傲,太自視甚高了,總把你對我的好視為理所當然,從來不去體會你的心情,你的感受……」

    「瑛介,我不想再聽你提起過去的事了。」白絮閉上眼睛說。

    「看著我,絮。」賀瑛介勾起她的下巴。

    白絮被動地看著他。

    「我愛你。」他輕柔的聲音緩緩地飄進她的耳朵裡,以及她心裡的最深處,

    「為什麼你的這句『我愛你』要讓我等這麼久?」白絮的神情是激動又痛苦的。如果他早點說,也許她就不會離開他了。

    「因為我等不到你對我說你愛我呀!」賀瑛介搖著頭說;「絮,我們兩個都太驕傲、太好強了。」

    白絮恍然明白了。原來,她自己也和賀瑛介一樣,不肯輕易地表露自己真正的感情,要是他們兩個有一個旨先讓步,肯先對對方說「我愛你」這三個字,也許他們就不用愛得這麼辛苦了。他們兩個都因為害怕自己被這段建立在「性」和「金錢」上的感情所傷害,結果兩人都免不了被對方所傷,真是諷刺啊!

    「絮,」賀瑛介捧起她的臉,輕輕地對她說:「現在,你可以誠實地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嗎?」

    「我……」白絮突然變成了啞巴,口不能言。她沒有想到這句在她腦中、心中響過數十遍的話,要說出口是這般艱難,難道她還不能原諒他嗎?

    失望之情明顯地呈現在賀瑛介臉上,他放開她,一臉落寞地喃喃自語著:「沒關係,我說過我會等你的,我要給你時間,我不逼你……」

    「瑛介……」白絮真的是好抱歉,她真的好想告訴他地愛他,可是現在的她變膽小了,她害怕那些無法預知的結果,她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徹心肺的苦戀啊!

    「我走了!」賀瑛介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看著她。

    「絮,我好不容易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情,我想你也一定能做到的,試著誠實地面對你自己,好嗎?」

    他溫柔地對她笑了笑,然後慢慢地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白絮心神不定地進了房內。誠實地面對自己,誠實地面對自己。賀瑛介的話不斷地在她腦中反覆出現。

    叮咚叮咚。門鈴聲打亂了她的思緒,她心神一蕩,該不會是賀瑛介踅回來了吧?

    「瑛介,你怎麼……」她張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因為門外站的是另一個愛她的人——紀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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