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柔雲 第四章
    醉楓山,顧名思義絕對少不了楓樹。的確,每到秋天滿山遍野楓葉如著了火似的飄零,紅得如吃如醉,比畫還美。  

    楓林山莊便是建立在醉楓山上,後山是莊院裡眾弟子與家僕族眷所住之處。  

    山莊裡的二當家齊孟元早已聽說了厲柔在天崗堡大鬧的事情。而且,一早又收到派駐在山下的弟子回報,莊主等人帶著厲柔很快就會回來,心下不免憂慮,只怕莊主引狼入室。  

    陸雲軒回來之後,齊孟元私下走到他旁邊悄悄問道:「莊主,留她住下好嗎?」他想起永繼山莊和百煉門滅門之事,難免不安。「雖然她曾對您有恩,不過我聽說她又邪又狠,是個麻煩呢!留她在莊裡妥當嗎?萬一她哪天心情不好……」  

    「齊叔,您放心,我與柔兒相處了幾日,看得出來她本性不壞,不會做出那種歹毒之事。再說,她年紀還小,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教不好她嗎?她若有什麼不對,把她導回正路也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是啊!」潘霸也說道。「我瞧這小丫頭雖然有點古怪,不過倒挺有趣的,應該沒有什麼壞心才對。再說她長得這麼美,擺在莊裡,沒事瞧瞧也高興啊!」

    「呸!」齊孟元罵道。「你就不能說句正經話嗎?說不定哪天她把你的眼珠子給挖了出來,那才叫高興呢!」  

    好在齊孟元已有幾分年紀,處事雖然謹慎,但為人也不失豁達,再者見了厲柔之後也實在覺得她年幼可愛,憐愛之心油然而生,不出幾日,便漸漸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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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要接厲柔住進楓林山莊,陸雲軒特別將離自己居所「朝陽樓」最近的「晨星院」撥出來作為她的居處:剛開始是怕她初來乍到對一切陌生不習慣,他住得近些也好方便照料,可是到後來就變成是為了──看緊她。  

    陸雲軒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只有在剛到的前半個月厲柔還稱得上安分,那是因為她對山莊一切還很好奇,而且日日有人帶她去見那兒、看這兒的,她比較不會閒著。然而一個月過去之後,她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了,該摸清的路也摸清了,加上他自己院務繁忙,實在也沒有多少時間陪她,厲柔難免百般無聊起來。  

    首先,聽他們談到庫房,她吵著要跟去瞧瞧。  

    「庫房只是擺銀子的地方,有什麼好瞧的?你還是到花園去玩吧!」陸雲軒勸她。  

    「我才不相信只擺了銀子,難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她拚命撒嬌。「我不管,人家也要去!人家也要去!」  

    陸雲軒被她鬧不過,只得依她。「不過到了那兒,你可得給我安分點,知道嗎?」  

    「好!好!好!」厲柔滿口答應。  

    到了庫房,厲柔往裡面走去,除了金銀之外,她還看到了許多以前從未見過的珍玩器皿,一時之間喜不自勝,不停地向陸雲軒要這個、要那個。  

    「你要這個白玉碗做什麼?」陸雲軒倒不是捨不得,只是這幾天下來,每每看見厲柔從各房得了不少見面禮,但是再怎麼貴重的東西,她都是玩了兩天就丟在一旁,再不就是隨手送給下人,從來不懂得珍惜。因此怕東西給了她,又叫她白白糟蹋。「上次不是給過你一對官窯瓷杯嗎?你擱哪兒去了?」  

    「那個呀!」厲柔想了半天。「人家不小心打破一隻,成不了一對兒,所以就把另一隻送給了文兒。」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陸雲軒瞪了她一眼。「你還真大方!什麼好東西到你手上都糟蹋光了!這個白玉碗不准你動!」  

    厲柔嘟起嘴,逛了開來,不一會兒又看到一個作工精緻、出自前朝名匠之手的鏤花銅鏡。「大哥,要不然把這個銅鏡給我吧!這個東西摔不壞的。」  

    陸雲軒心想銅鏡倒也適合她女孩兒家使用,便答應了。之後厲柔又陸續要了幾樣東西。其中還包括一把刀柄上鑲滿寶石,削鐵如泥的匕首。她也說那個摔不壞,  硬是要了去。  

    潘霸看她抱著成堆寶貝出了庫房,不禁取笑她。「柔兒,合著你是來抄家的不成?搶了這麼多東西!」  

    厲柔扮個鬼臉。「哪有?人家還有好幾個看中意的,可是大哥小氣不肯給。」  

    「還說我小氣!」陸雲軒瞪了瞪眼,忍不住對著潘霸抱怨:「她只差沒把我也給要了去!」  

    「乾脆把整個楓林山莊給你好了,」潘霸捏了捏她的俏臉。「讓你來當家好不好?」  

    「我才不要呢!那麼大的地方,光是掃地就掃不完了,有什麼趣兒?」她皺了皺鼻子,越想越不合算。「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活像人家真要把山莊給她似的。  

    「你的算盤倒是打得精,成天就只管吃喝玩樂,合著咱們幾個人比較笨,就該做牛做馬?」潘霸說道。  

    厲柔聽了,格格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干我的事!」  

    陸雲軒斥道:「胡說什麼!愈來愈沒規矩了.。」  

    厲柔扮個鬼臉,一溜煙地跑掉,留下他們兩個搖頭歎息。  

    供她吃住、給她東西也就算了,還得讓她消遣!  

    =====

    一日下午,陸雲軒等人都聚在議事廳裡開會,厲柔才剛午睡起來,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便逛到議事廳去了。  

    卜鈺站在門口,打老遠見她走來,便道:「莊主、二位當家和幾位分院的院主在裡面談事情呢!你先到別處玩吧!」  

    「大哥他們在說什麼事呢?」厲柔不肯,湊上門縫往裡頭瞧。  

    「柔姑娘!柔姑娘!」卜鈺急了,又不好拉開她。「你不能待在這兒!」  

    門扉忽然「呀」的打開,厲柔差點整個人都貼到陸雲軒身上。她一抬眼,陸雲軒正冷冷地瞪著她。  

    「你又來胡鬧!」  

    「大哥!你們在幹麼?喝茶聊天啊?」她故意綻出一臉咪咪的笑,然後探頭望進去,見裡頭眾人圍著一張圓桌坐著,便順勢向大家打起招呼來。「二當家好、三當家好、林院主好、柳院主好。咦,仇掌櫃您也來了?」  

    「你說完沒有?」陸雲軒沒啥好氣的。「說完了就快出去,我們還有正事要談」

    「可不可以讓我也聽聽?我保證不吵你們。」她軟語央求。「好不好嘛?都沒有人陪我玩,悶死人了。」  

    「你啊!麻煩透了!」他點點厲柔的頭。「進來吧!」  

    厲柔喜孜孜地走了進去,想都不想就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眾人見她坐了陸雲軒的位子而不自覺,不禁好笑,連忙向她使眼色叫她讓位。  

    她仍是不懂,支著頭笑道:「你們繼續說啊!就當我不在這兒好了。」抬眼看見陸雲軒站在身旁,她還笑著招呼他。「大哥也坐啊!站著幹麼?」  

    「你生了我的位子,」他冷冷喝退她。「還不到後面去!」  

    厲柔一愣。  

    「是喔!」怯怯地站起來,走到仇掌櫃的身邊坐下。不一會兒,就與仇掌櫃攀談起來。  

    「仇掌櫃,那天大哥帶我去鋪子看到的那個女孩是您女兒還是媳婦啊?」  

    「是我女兒。她回娘家來坐月子。」  

    「是嗎?她生了娃娃啊?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男孩。」  

    「男的啊!趕明兒我過去看看小娃娃,好不好?」她開心地拍拍手。「我最喜歡看小娃娃了,一定很可愛。」  

    厲柔說得正高興,忽然覺得四周好像都安靜了下來,眾人全看著她,視線觸及陸雲軒時,果然又接到一個白眼。她趕緊低下頭,把嘴巴閉上。  

    安靜了片刻,發現他們談的大事非但瑣碎,而且無趣得很,於是漸漸開始坐立難安。早知道就不進來了,她想。但是如果這會兒又吵著要出去,一定很沒面子。無可奈何,只好玩玩手指頭,一邊還忍不住打了幾個呵欠。  

    才剛睡完午覺還能打呵欠,可見她確實是無聊極了。  

    忽然覺得腰間有東西挪動,猛然想起自己飼養的兩條小蛇。她低頭解開錦囊,伸手進去逗弄著。  

    「乖乖小寶貝兒,我差點忘了你們,要不要出來透透氣啊?」她自顧自和小蛇說話。  

    半晌,大家發現她一直低著頭自言自語,手中不知道在玩著什麼,都覺得奇怪。仇掌櫃坐得離厲柔最近,一時好奇,便湊過去瞧瞧,問道:「柔兒,你在玩什麼?跟誰說話?」  

    不看則已,這麼一看差點把他嚇得半死,「哇!」大叫一聲,跳離了三丈遠,失聲叫道:「蛇!蛇!」  

    眾人大驚,正要搶身上前救厲柔時,她卻若無其事地舉起手來,只見兩條全身細長通紅的蛇游移在白玉般的臂上、指間。  

    「別怕別怕,這是我養的蛇,『大紅』和『小紅』,它們很乖的,不會亂咬人……」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雲軒拎著後領扔到門外去了。  

    「你給我滾出去!什麼不好玩,你偏要弄這些蟲蛇來嚇人!」他火大,然後「砰」一聲地將門關了起來。  

    厲柔不明就裡地被攆出來,心中甚是不平、正要在門外破口大罵,卻見卜鈺一臉嘲弄之色。他還未注意到厲柔手中的紅蛇,只當她是在裡面作怪才被趕出來。他揶揄地笑道:「我說了叫你不要進去,你偏要進去,這下又被趕出來了吧!你在裡面又幹了什麼好事?」  

    「我只是介紹他們認識我的朋友嘛!」她開心地笑了起來,可找到一個新的捉弄目標了。  

    「朋友?什麼朋友?」  

    「就是大紅跟小紅嘛!」厲柔笑咪咪地提著手走近卜鈺。「你要不要同它們玩?」  

    卜鈺看清楚她手上的「朋友」,差點嚇掉半條命,深吸一口氣,顫巍巍地哀求她:「你……你別過來……別過來啊!」  

    他雖然不怕蛇,但是厲柔能夠隨手把玩的東西又會有什麼好貨?而且那兩條蛇不但紅得詭異,蛇頭更是又小又尖,可見毒性非常猛烈,一時不免覺得全身寒毛聳立。眼看厲柔存心逼近,他只好不停地退後。「別鬧了……那蛇很毒的,很……很危險,你別過來……」  

    厲柔仍舊笑著走近他。「沒關係的,你要不要摸摸它?試試看嘛!它們很乖的,來嘛!」身後的門忽然「砰」的一聲被推開來。  

    「你還在這裡胡鬧!非要我把你給關起來是不是?」陸雲軒怒喝。剋星來了!厲柔趕緊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拋下對莊主感激涕零的卜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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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大伙用飯時,厲柔突然不見了,沒跟著一起出來用膳,陸雲軒問左右的僕人:「柔兒呢?怎麼不見她?去請她來吃飯哪!」  

    「已經去請過了,」身旁的侍兒回道。「不過柔兒姑娘不肯出來用餐,吩咐屬下把飯菜送到她房裡去。」  

    「是嗎?」陸雲軒問道。「她又搞什麼鬼?有沒有說為什麼不肯出來吃飯?」  

    侍兒搖搖頭。  

    「算了!別理她,咱們先吃吧!」他說。  

    齊孟元勸道:「莊主,你還是過去看看她吧,說不定身體不舒服呢!」  

    「是啊,去看一下也好。」眾人忙勸說。  

    陸雲軒想想也是,便到晨星閣去看厲柔。待他進了房,見厲柔一個人坐在桌前吃飯,走到她身邊坐下,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舒服嗎?」看看她也沒有什麼異樣,便道:「怎麼不出去一塊兒吃呢?」  

    厲柔不理他。  

    「怎麼啦?」他摟摟她的肩。「跟誰嘔氣,告訴大哥,大哥替你出氣,嗯?」  

    「還不是你!」厲柔瞪他一眼。  

    「我?」他失笑。「我怎麼惹你生氣了?」  

    「你下午在書房裡罵我,還裝呢!」她扭過頭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人家,還把人家趕出來,人家又沒有怎麼樣!」她叫道。「這樣很丟臉的,你不知道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陸雲軒搖頭苦笑。  

    「我才覺得丟臉呢!我老是人前人後替你說好話,說你又乖又聽話,結果呢?你帶了兩條蛇來鬧場,還好意思說!」  

    「那真的是我養的,又不會亂咬人,有什麼好怕的!」她還是氣嘟嘟的,心不服口不服。「人家哪有鬧場?」  

    「好好好,別鬧脾氣了,跟我出去吃飯吧!大伙還在等我們呢!」  

    「不行!」她扁了扁嘴。「我都說不出去吃飯,現在臨時跑出去,那多沒面子啊!」  

    「好!好!好!」陸雲軒真是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回頭我當著大家的面說,是我拜託你出來的,這總行了吧?現在可不可以請厲大姑娘乖乖地跟我出去吃飯呢?」  

    厲柔半晌不吭聲,然後才好不容易綻出一臉極端不甘願的表情,用非常勉為其難的口氣說了聲:「好吧!」  

    陸雲軒被她氣個半死,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滿臉堆笑說:「這才乖嘛!」  

    為此差點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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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兒,你看!」潘霸拉過一匹馬,對厲柔說道。「這匹馬夠漂亮吧!這可是賀蘭山出產的好馬喔!我們好不容易才挑出來的,花了你大哥不少銀子呢!」他滔滔不絕地為駿馬說好話,比生意人還像生意人,滿心希望厲柔趕快點頭收下,他才好向陸雲軒交差。「這匹馬配你最適合不過了,你該滿意了吧?」

    這些日子他不停地派出人手四下尋找美駿良駒,找得差點肝火上衝,還不全為了厲大姑娘?話說當年陸雲軒在林中巧遇厲柔時,原本萬念俱灰以為自己沒救了,所以曾經說出要把追風送給厲柔的話。結果,沒想到居然有幸得救,也沒想到會再遇見厲柔,更沒想到她還會記得這筆帳,而且現在居然向他討起債來了。

    陸雲軒原想隨便找匹馬給她玩玩也就罷了,但是沒想到厲柔竟然這麼難打發。他派人一連找來好幾匹不錯的馬,她都不屑一顧,還把那些馬兒挑剔得一文不值,彷彿它們連匹驢子也不如。  

    「我要的是追風!」她肯定地說,而且毫無轉圜的餘地。  

    現在,她對於眾人連日來辛辛苦苦尋來的賀蘭白馬依然無動於衷,只淡淡地瞧了一眼,再次撂下那句老話:「我要的是追風!」  

    潘霸簡直心碎。  

    只好去向陸雲軒報告這件事。  

    陸雲軒聽了當場火冒三丈,迭聲喚來厲柔,只差沒用十二道金牌壓她。  

    「那匹小白馬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不要?這已經是遠從賀蘭山尋來的好馬了!」真是「騎馬不知馬價」!  

    「它比追風好嗎?跑得比追風快嗎?」  

    陸雲軒愣住了。當然不可能,連他也沒看過跑得比追風更快的馬兒。  

    「這……它跑起來雖然沒有追風快,不過也有相當的速度了。」他試著按下火氣,委婉地同她解釋:「柔兒,這匹馬還很小,你可以訓練它啊!過不了多久它就可以跑得很快了。再說,追風對你來說太大了,它又難馴,大哥怕你騎著危險。所以你還是騎這匹小白馬吧,好不好?」

    「不好!」她毫不考慮地回絕。  

    「為什麼不好?」他快要爆發了。「這匹馬很難得的。」  

    「我才不要這種別腳馬!」  

    「別腳馬!」他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拚命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你敢說它別腳!它可是我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來的,你居然說它是別腳馬!」  

    厲柔瞪他一眼,憤憤地道:「既然它這麼好、這麼名貴,那你自個兒留著好了,反正趕快把追風還給人家就是了!」  

    「還給你?」他從沒見過膽敢在他面前如此反客為主的小女娃。  

    「你答應過要送給我的,難道你忘了嗎?」她叫。「我不管!追風應該是我的,讓你佔用了這麼多年,早就該還給我了!」  

    「你……你簡直……簡直不可理喻!」陸雲軒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告訴你,你想要追風,免談!」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賴皮鬼,你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要給人家的,又不給了,我要跟大家請你是賴皮鬼!」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長這麼大,陸雲軒還沒被人指著鼻子罵「賴皮鬼」過。而在一旁的齊孟元和潘霸等人更是嚇得連本來要勸架的話都忘光了。  

    「你給我住口!」陸雲軒怒喝。「那時我以為自己性命不保了,才說要把追風送給你的……」  

    「早知道我就不叫爹爹救你了,」這是她悔恨交加的結論。「乾脆讓你死掉好了,省得這會兒欺侮我。」她踩著腳大哭大鬧。  

    陸雲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旁人更是巴不得自己不在場,什麼都沒聽到才好。  

    他的重要性居然遠比不上一匹馬?  

    陸雲軒一把抓住厲柔的雙臂,咬著牙恨聲道:「你居然為了一匹馬說出這種話,簡直……簡直氣死我了!」  

    厲柔小嘴一扁,也不像先前那樣撒潑了,只是嗚嗚咽咽地哭給他們看。  

    四、五個大男人當場愣住了,覷覷相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而且她哭得這般傷心,不像假裝的,他們不由得心軟起來。  

    半晌陸雲軒才呼了一口長氣。「好吧!」  

    「真的?」厲柔大喜,歡呼一聲抱住陸雲軒的腰。「大哥最好了,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厲柔只管高興,哪裡還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倒是陸雲軒驀地被她摟住,而且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臉上不由得紅了幾分,急忙扳開她的手。「你先別高興,我有個附加條件。」  

    「啊?還有條件喔?」  

    「當然!你以為我會這麼便宜你嗎?」他瞪她一眼。「首先,大家都知道追風是我的坐騎,所以也不好隨便將它送給你……」  

    「難道還要擺酒請客、昭告天下之後,才可以還給我嗎?」厲柔不服氣。  

    齊孟元和潘霸等人聽了差點就要笑出來。但見陸雲軒面帶恚怒,趕緊低頭忍了下來。  

    「你不聽就算了!」他轉過身就要走出去。  

    厲柔拉住他,軟語央求道:「好嘛!好嘛!我聽就是了。大哥請說。」  

    陸雲軒又瞪了她一眼。「以後我不用追風的時候,你可以騎著它玩玩,但是不准離開醉楓山一步,聽到了沒有?」  

    「只能在附近啊?」她又嘟了嘴。「那多沒意思!」  

    「就是這樣了,要不要隨你。」  

    她沉吟半晌,無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聊勝於無嘛!百般不甘心之下,勉強點了點頭。「好吧!那我現在可以去找它玩了吧!」  

    「嗯!不過我要先提醒你,追風不太讓人靠近的,這你也知道,所以與它相處時千萬不可操之過急,最好先喂餵它、替他刷刷毛,跟它培養出感情再說。」  

    「好!好!好!」嘴裡還忙不迭地應著,人已經等不及地跑出去了。  

    陸雲軒看著她的背影,半晌不出聲。  

    齊孟元擔心地道:「莊主,這樣好嗎?要不要找個人在一旁護著?萬一摔下馬,或是叫追風給踢傷了,那可就不好了。」  

    「理她呢!」他冷冷地說。「你放心好了,沒有我在,她騎不上去的。追風比她還拗,不會輕易讓她駕御的,而且我見識過柔兒的輕功,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不過你還是讓附近的弟兄多留意一下好了。」  

    「原來莊主早就胸有成竹了。」潘霸笑道。「我就說嘛!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答應她?這下子可輪到這個丫頭栽-斗了吧!」  

    對於厲柔平日的惡行惡狀,他們都頗有同仇敵愾的感覺。  

    =====

    接下來的十多日,陸雲軒他們都覺得日子過得太安靜了些,只因為厲柔現在一顆心全放在追風身上,沒功夫搭理他們。  

    陸雲軒甚至覺得有些寂寞無趣。人的性子就是這樣奇怪,以前嫌她煩人煩得要死;現在她不吵人了,卻又開始巴望著她來鬧一下才好。他怎麼也想不透這原因何在?  

    遠遠看著厲柔百般討好追風,溫柔細心地替它刷毛、牽著它散步,吱吱喳喳同它說話,心情忽然低落下來,全怪厲柔沒良心,居然為了一匹馬而拋棄他。  

    他胡思亂想一陣,自個兒又笑了起來,居然跟一匹馬吃醋?真是好笑!  

    陸雲軒太瞭解追風了,它是聰明絕頂的馬精,當初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將它馴服,他明白這匹馬兒從此以後只認他一個主人。如今厲柔這般屈意巴結,只怕馬屁全拍在馬腿上了,根本是做白工。  

    想想又有些同情厲柔,如果真的駕御不成,她不知會有多失望呢!可是若教會了她,又擔心寵壞了她,從此更難管束。  

    「唉!」他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你真是個小麻煩鬼!」  

    =====

    正如陸雲軒所料,厲柔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騎上過追風,追風彷彿在玩弄她似的,只管吃吃喝喝、刷毛散步,如果厲柔想騎它,它不是翻騰跳躍把厲柔嚇得半死,就是定立不動讓她氣得跳腳。  

    「大哥!」陸雲軒和齊孟元等人在大廳討論院務的時候,厲柔忽然闖進來,眼睛紅紅的。  

    「怎麼了?」他問。  

    「追風它……」話還沒說出口,兩顆大大的淚珠就已經掉了下來。「它都不讓人家騎,人家已經對它夠好了……」  

    「大哥早就告訴過你,除了我,它不認別人的。」他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算了吧!好不好?」     

    潘霸也在旁邊勸道:「那匹小白馬也很好哇!我們還把它留在馬房裡,現在馬上叫人牽出來給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甩開了陸雲軒的手,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騎追風!」  

    陸雲軒氣惱她的執拗不聽話,怒道:「那你自己想辦法好了,我不管你!」  

    厲柔咬住下唇瞪著他,想了想,賭氣說道:「好!我自己來想辦法!」忽然伸手把卜鈺腰間的佩劍給拔了出來,轉身就要出大廳。  

    「你要做什麼?」陸雲軒大驚,連忙攔下她。  

    「去把追風劈成兩半,你一半我一半,這樣最公平!」她回頭冷笑。「我若騎不成那你也別想再騎它!」  

    「胡鬧!」陸雲軒怒喝,右手一掠,奪下她手中的劍,左手朝她肩頭推了一把。「你想造反了?」  

    厲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雖然陸雲軒打了她,但事實上,下手並沒有幾分力道,只不過順勢推她一下罷了,但厲柔痛哭失聲的模樣卻好像被他毒打了一頓似的,哀哀切切,萬般不勝。  

    眾人見陸雲軒動了氣,厲柔又大哭大鬧的,忙過來勸解。  

    陸雲軒本來想忍著不動聲色,看她能哭到什麼時候,但她一副不肯善罷干休的樣子,哭得呼天搶地的,鬧得他頭痛,實在受不了。  

    「好了!不許再哭了!」他終於棄械投降,怒氣沖沖地拉著厲柔的手往外走。「算你行,算你厲害,我怕了你行不行?我教你騎追風總可以了吧?走!」一面喚人備馬。  

    追風對陸雲軒甚是忠心,主人的吩咐無一不聽從,很快地便開始接受厲柔,聽她的指揮。厲柔高興得不得了,來來回回跑了好幾圈,直到黃昏才心滿意足地下馬來。  

    可是陸雲軒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厲柔試著要跟他說話,他都板著臉,愛理不理的。  

    「大哥,大哥,」厲柔拉著他的手搖著。「大哥,你為什麼不理人家?」  

    「哼!」  

    明知故問。  

    「大哥,你怎麼了?」她仍然纏著他。「大哥,你不舒服嗎?」  

    「你少來這一套!」陸雲軒氣道。「一下子要挾我,一下子裝好心,你當我好騙嗎?」  

    厲柔低下頭,不發一言,好像在懺悔似的。  

    陸雲軒瞪著她,半晌才歎了一口氣。

    「你啊!就是吃定我了。」指頭在她額上戳了一下。「還敢成天說我欺侮你,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厲柔挨近他,拉起他的手軟語陪笑。「大哥,你怎麼能跟柔兒計較呢?柔兒年紀小,你做大哥的人當然要多擔待一點嘛!」  

    「這會兒說得倒好聽!那早先為什麼說那些狠話來著?」  

    「柔兄下次不敢了嘛!大哥別生氣了,好不好?好不好嘛!」她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地叫個不停。  

    「誰相信你!」陸雲軒對她貿在沒有辦法。「真不知道該找誰來治你才好?」  

    最後,終究忍不住無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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