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鳥物語 第三章
    曲凌風用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門板,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不會放手。佟天籟在他已經決定放棄她的時候引起了他的掠奪欲,她就要為此付出代價。她那淡漠堅強的眼神,恬靜恬然的微笑,隨時隨地流露出來的孤獨脆弱,一切的一切,他都想攫取,握緊,揉碎。他要抓住她那顆漂泊的靈魂,佔有它,然後摧毀它。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劣、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佟天籟會產生如此強烈的佔有慾,或許僅僅因為十幾年前她母親奪走了他的父親,僅僅因為她在教堂那聲被稱為懂事的祝福,僅僅因為她的那首《生命終點》。

    開門的是天嬌,她換了一套乳白色的休閒裝,看起來稚嫩脆弱,年輕的臉在看到他時剎那湧上一股紅潮,偷偷打量他一眼,急忙跑回室內。她們沒有逃走,證明她們還不太笨,那剩下的還有什麼招數呢?請曲離和韓梅來坐鎮嗎?如果他鄭重宣佈要追求天嬌,不知道兩個老傢伙會有什麼反應,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無法阻止他。屋裡並沒有曲離和韓梅的影子,難道佟天籟打算犧牲妹妹?還是,天嬌巴不得抓住這個機會親近他?他為這種想法不悅,他可以肯定佟天籟沒有離開,那她怎能放任他毀了天嬌的清白?

    他甚至沒有心情多看天嬌一眼,在室內急切地搜尋天籟的身影。

    浴室裡傳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的笑聲。孩子?曲凌風嘴角抽動。一把拉開浴室的毛玻璃。」哥哥,」凌雲揚起濕漉漉的小臉,「你真的來了。哈哈,哈哈,大姐,你弄得我好癢。」凌雲光溜溜的小身子在浴池裡亂蹦。

    天籟臉上,手上,發上,身上都沾著泡沫,濕潤的衣料緊貼肌膚,勾勒出窈窕美好的曲線。她拿著海綿抓凌雲,「別動,別亂動,就快洗好了。」

    高明!居然搬出凌雲來牽制他,他拋給天籟一個讚賞的眼神。他可以不在乎曲離,卻不能不在乎凌雲,只不過,他隨時可以將他趕回自己的房間,就像稍早一樣,當著凌雲的面將她們姐妹倆劫走,她指望能抱著凌雲當她們的護身符幾分鐘?

    曲凌風給弟弟一個溫和的表情,「小雲,為什麼在姐姐房間裡洗澡?」

    「大姐說哥哥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和兩個姐姐一起陪我玩。哥哥,你不是來陪我玩的嗎?」凌雲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希冀和懇求。

    他被打敗了。他發現他無法拒絕這孩子的任何要求。凌雲出生時,他已事業有成。第一次見到凌雲,他剛滿週歲,伸著胖胖的小胳膊叫著:「抱、抱。」韓梅軟聲誘哄:「叫哥哥。」凌雲眨眨大眼睛,吐字清晰地叫:「哥、哥。」這聲哥哥喚醒了他血液中的親情,也令他驚詫地發現,原來他的血不完全是冷的。也有一種情緒叫做「感動」。

    他無理由、無條件地愛上了這個弟弟,就像愛自己的兒子。佟天籟這次該死的押對寶了。不過,他不會讓她輕易獲勝,他不能當著凌雲的面對她們怎麼樣,但是他可以做些別的事。

    「是,」曲凌風蹲到天籟身邊,拿過她手中的海綿:「哥哥不但要陪你玩,還要陪你洗澡。」他動手解衣服鈕扣。

    天嬌在門外驚呼。

    「哇!不行了啦,」凌雲哇哇大叫,「男生不可以在女生面前脫衣服。」

    「那你是不是男生?」

    「我當然是男生,」凌雲揮舞著手臂,「我是小男生,你是大男生,小男生可以,大男生就不可以。」

    天籟站起來,嘴角噙著刺眼的微笑,他怎麼看怎麼都像帶著嘲諷和得意。她拍拍凌雲光溜溜的背,「小雲,讓哥哥幫你洗,待會兒他還會陪你打電動。」

    「好耶,哥哥萬歲!」凌雲歡呼著撲進曲凌風懷裡。

    小孩子的精力出奇旺盛,一整夜纏著他玩這玩那,還要講故事,講他這幾年在外面的輝煌歷史。將他哄去睡時,快凌晨七點了,房間裡早已不見天籟和天嬌的影子。管家說六點多的時候,佟小姐開車送小姐回學校。天真的女人!她以為過了今晚她就安全了嗎?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將她擄到面前,她可以利用凌雲做擋箭牌,他也可以利用凌雲做羽箭。不過,這次就算了吧,因為那種叫「感動」的情緒還在他身體裡流躥,他殘留的親情在這個清晨突然強烈起來,讓他變得善良。他拿出手機,給目前正在交往的床伴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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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凌風很忙,作為一名企業集團的領導者,工作和交際應酬佔用了他幾乎全部的時間,所幸他天生擁有強健的體魄和旺盛的精力,每天只睡二四個小時就夠了,經常飛來飛去也不會產生時差問題。繁忙的工作幾乎讓他忘記了兩個月前那場宴會,也幾乎忘記了佟天籟這個名字,只是「幾乎」而己。

    江濤手裡無聊地翻著曲凌風的「紅顏簿」。看著上面一條條的紅槓槓,咂嘴道:「老大,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月又甩了多少女人?」

    「不知道。」江濤就是有這本事,無論給他安排多少工作,他都有時間到他的辦公室裡閒磕牙,並且不忘帶上為他專門設計的「紅顏簿」。

    「五個。」江濤伸出一隻大巴掌。「破紀錄了。老大,你不是受刺激了吧,那些女人又沒有得罪你,幹嗎這麼絕情?」

    曲凌風皺眉道:「房地產開發那件案子做好了嗎?」

    「做好了。」

    「今晚宴會與會人員的詳細資料備好了嗎?」

    「備好了。」

    「看來我給你的工作還是太少。」

    「不要吧。老大,我是在工作啊。我在幫你挑選今天晚上的女伴,也算是為工作出力吧?只不過,你兩個月內好像只甩過女人,沒有找新的哦,怎麼,轉性了?」江濤一張斯文的大俊臉快貼上曲凌風的。

    他一巴掌打過去,江濤機警地避開,開玩笑,要是打壞了,多對不起把他生得這麼帥的老媽。「怎麼樣,今天到底帶誰去?」

    「你看著辦,沒有合適的人選就帶秦昭。」

    秦昭推門進來,將一疊檔案夾放在他面前,看了一眼手錶道:「我下班了,離晚宴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足夠你找一火車的女伴,我不奉陪。」隨後自顧自地走出總裁辦公室,關上門。

    「喝!這女人,」江濤忿忿地揮拳,「能不能不這麼牛啊?好歹你是總裁,她的上司。」

    「你要是知道我是總裁,就在宴會之前幫我搞定一個合適的女人。」

    「好好好,」江濤看著他不耐煩的臉色一直點頭,心裡哀歎待遇不公,為什麼總裁秘書可以下班了,而他這個行銷部總經理要留下來解決總裁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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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搞定了。」江濤愉悅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是個新興的小歌星,叫楚楚,你老爸旗下的,說名字你一定不知道,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放的那首《生命終點》你知不知道?今年排行榜第一位的那首,就是她唱的。說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我帶她在宴會門口等你就是了,保證讓你滿意。」

    曲凌風記不得江濤嘮嘮叨叨的又說了些什麼,他的思維只停留在《生命終點》四個字上,佟天籟那茫然淡漠的眼神霍然躍上心板,還有那幽怨纏綿的歌聲。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他以為那種掠奪的慾望只是一時衝動,現在他知道不是,他沒有忘記過,甚至經過兩個月的沉澱顯得越發清晰。他心中有一股強烈的衝動,他要見她,要得到她。而這時他才發現。他沒有她的任何線索,電話號碼,家庭住址,工作地點,生活規律,什麼什麼都沒有,除了她是韓梅的女兒,她的資料一片空白。宴會開始之前,他沒有時間去查了。

    這個女人叫「楚楚」?她也能唱出佟天籟那天晚上唱的那首歌?那麼瘦瘦弱弱的,風一吹就能倒的蠢樣子,膚淺得要命卻又故作清高,兩隻眼睛大得像牛眼睛一樣,還總是掛著烏濛濛的淚珠,就像隨時會哭。誰欠了她二十億,還是誰掘了她們家祖墳?或者她剛剛被男人騙了貞操又被拋棄了?江濤需要去配副眼鏡了,這樣的女人他居然敢說「保證讓你滿意」。江濤沒等宴會結束就溜了,曲老大眼睛裡的殺意是衝著他的,他決不會看錯,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當然,他還良心未泯地順便帶走那個同樣無辜又深受其害的女人,她看樣子真的要哭了。曲老大今天怎麼了?鬼附身了?楚楚這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女人他還不滿意?先走為妙吧,他有的是時間搞清楚老大今晚的怪異,現在保命要緊,何況他手裡還牽著一個需要安慰的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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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鈴持續不斷地響,吵得天籟無法專心創作。因為只有一個人住,所以音樂室沒有特意隔音。深夜兩點打電話,這人不是真有急事,就是變態。在它第十次響起來的時候,天籟相信這不是騷擾電話,如果變態也這麼有耐心,就不是變態了。

    「喂,您好,佟宅。」在這個一般人都會破口大罵的時候,佟天籟的聲音依然溫和有禮。

    低沉粗糙的男性嗓音傳來:「聽聲音,你還沒睡。」

    一股震顫的寒冷隨著聲音穿透了四肢百骸,她立刻就認出這個聲音,曲凌風的聲音。她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在送天嬌回學校之後的連續幾天,她都提心吊膽,每天給天嬌打幾十次電話,確定她和她都是安全的。在平安無事的兩個月後,她已經說服自己相信,曲凌風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並沒有認真,是她自己在嚇自己。說不定那天早晨過後,他就不認識佟天籟是誰了,也說不定,凌雲勾起的那一絲絲親情,可以讓他放棄荼毒她們姐妹倆。可他畢竟還是來了,在她對他解除防備的時候,這是他的戰術嗎?他有必要對一個小小的佟天籟運用戰術嗎?

    「你不說話,是因為太過震撼,還是太過驚喜?或者,你認不出我的聲音?」

    天籟保持聲音平靜,禮貌地問:「對不起,我的確聽不出你的聲音,請問你是誰?」

    「佟、天、籟,」她的名字從他嘴裡吐出來,字字都像鋼釘,扎得她心驚膽戰。「無論你是真的聽不出來還是裝作聽不出來,你都要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從今以後,你會永遠記住這個聲音。」

    不久之後,她就知道她當時的做法適得其反了,曲凌風這種男人,最不能容許別人忽視他,無論他在不在乎你,你一定要在乎他。

    「你是曲凌風。」到了這個時候,天籟沒辦法繼續裝傻。

    「還好,你的『失憶症』不是很嚴重。」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的『失憶症』這麼快又犯了?」

    「我不太明白。」

    「你不太明白?」疑問的口氣中帶有明顯的輕蔑,「那麼我就讓你更明白一點:我對你有興趣。」

    天籟冷冷地吸了口氣:「我記得你當時說的是『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對,」電話那端傳來類似悶笑的聲音,然後鄭重地重複:「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天籟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居然自己畫圈往下跳,她又吸了口氣,「我以為,那句話已經是過去時。」

    「本來是的。」他頓了頓,她懷疑自己聽到的聲音是歎息,「但是今天我見到了一個人,她令我想起你,所以,我發現那句話不是過去時,而是現在時,可能還會是將來時。」

    「曲凌風,你不可以這樣。」

    「你又對我說了一次不可以。佟天籟,你記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我曲凌風不可以做的事情,包括得到你。」

    「你不顧凌雲的感受了嗎,」

    這次她明確地聽出他在低笑,笑聲中充滿嘲諷,「我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笨呢?你知道你的電話我是怎麼得到的?是凌雲告訴我的。你可以利用他躲避我,我同樣可以利用他找到你。只要我想,我有一千種方法讓他高舉雙手來幫我。」

    「曲凌風,請你不要這樣。」

    「雖然你這次加了一個『請』,但還不足以改變我的決定。」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天籟已經感到頭痛了。

    「不知道,也許因為你那首歌,也許因為你飄忽的眼神,也許只因為你是韓梅的女兒。」

    「天!」天籟撫額,「曲凌風,上一輩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錯,跟我們也沒有關係,你不能因為這個怨恨我母親或者是報復我和我妹妹。」

    「如果你要把它定義為我的報復,那麼就隨你吧,總之我要你。我就在你樓下,你下來,或者我上去,任你選。」

    「不,我兩者都不選。」

    「你以為這次還由得你嗎?我現在上去,你看是你主動給我開門,還是我自己砸開。」

    「曲凌風,我會報警,我說真的。」

    「我不在乎,或者你寧願我現在給天嬌訂電話。雖然她們寢室一定關門了,不過我想她不會介意為我爬窗戶。」

    「你卑鄙。」

    「這個詞你已經用過了。五分鐘,你不下來我就上去。」

    「曲……」電話的嘲響聲截斷了天籟的話音,她用力掛上電話,十指困擾地插進頭髮。

    怎麼辦?怎麼辦?曲凌風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她既不能讓他深更半夜上來砸她的門,又不能讓他去打擾天嬌,那麼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屈服。但是她不甘心,無論為了何種理由,她都沒有義務成為他的玩物。她只有五分鐘,時間已經在大腦停擺的過程中溜掉了兩分鐘。她抓起鑰匙衝出大門。

    曲凌風已經走出車外,往警衛室的方向前進,然後他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匆匆而來。她走到雕花大門前面,隔著門朝他道:「我下來了,你想怎麼樣?」

    「出來。」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我沒有鑰匙。警衛應該已經睡了。」

    曲凌風搖頭,「我不喜歡說謊的女人。你自己出來,或者你去叫警衛開門,或者我跳進去,我相信自己的身手,這扇大門還難不倒我。」

    「有事不能等明天再說嗎?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

    「你還沒有睡,我也沒有,而且今晚,我想跟你一起。」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暖昧或淫褻,卻充滿濃濃的挑逗。

    「你——」天籟覺得受到侮辱。

    「佟小姐,有事嗎?」巡夜的警衛朝他們走來,看到門外站著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瞭然地笑道:「哦,男朋友不捨得走嗎?那就請他上去坐啊!」

    「不是。」兩人同時回答,天籟疑惑地看向曲凌風,卻聽他繼續道:「我自己相思難耐,忍不住半夜跑來找她,她卻忘了帶鑰匙,害我想擁抱她一下也不行。」

    「曲凌風。」天籟大叫。

    「看。」他朝警衛無奈地一笑,「她總是這麼害羞,追她可真辛苦,白天的時候不讓親不讓抱。好不容易沒有人了,她又不開門。」

    「別聽他胡說,」天籟急了,「老李,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個無賴,白天糾纏不清,晚上還來搗亂,我是不想驚擾到其他住戶才勉強下來見他的。」她轉向曲凌風,「你聽清楚了,無論你怎樣威脅我,我都不會讓你得逞,你死心吧。」

    她扭轉頭,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將曲凌風拋給冷下笑臉的警衛。

    「對不起,先生,我想,你應該回家去了,不然,我就要行使我的權利。」

    很好!曲凌風轉回車裡的時候在心中替佟天籟鼓掌,這是他第二次心甘情願地為她鼓掌。不是沒有女人拒絕過他。不過都沒有她做得絕,做得狠,如果他不走,相信那個警衛就要伸出電棍了。很好!這麼有趣的女人他怎麼會輕易放手呢?單純的掠奪已經變成了挑戰,單純的霸佔已經變成了追逐,一隻不會反抗的獵物是引不起獵人的狩獵興趣的,而這一隻,絕對是所有獵人夢寐以求的狩獵對象。如果他得不到她。他就不配叫曲凌風。

    如果天籟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屈服,那天晚上她就不會反抗;如果她知道她的反抗喚起了他的不服輸,她寧願她第一次就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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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個月過去了,曲凌風居然沒來找她,好像經過那個被警衛驅逐的夜晚,他就放棄了。可是她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如果他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就無法躋身於二十一世紀最有潛力的企業家的前十名。

    這個星期,她總是找不到天嬌,同學總說她出去了,又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有個不祥的預感,曲凌風會不會已經對天嬌下手了?

    天空中飄著濛濛細雨,天額撐著天藍色的碎花雨傘等在天嬌的宿舍樓外,她打過電話,她們說她還沒有回來。十點多了,再過半小時,宿舍樓就要關門,天嬌去了哪兒?跟誰出去的?黑沉沉的天空,濕漉漉的空氣,綿乎乎的細雨,整個世界看上去都是灰暗陰沉的,天籟抱緊身子,收起雨傘,往玄關的石柱後面縮,這樣可以暖和一點。

    一輛顯眼的紅色法拉利跑車停在宿舍門前,緊急剎車濺起的泥水濺了路人一身,幾個學生不滿地叫道:「幹什麼?開跑車神氣啊?」看到車裡走出的那個高大魁梧線條冷硬的男人,都識相地閉上嘴。

    他撐起一把黑色雨傘。伸手扶出裡面那個年輕女孩。光看背影。天籟就認出那男人是曲凌風,不用說,年輕女孩一定是天嬌,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曲凌風的卑劣程度和天嬌的盲目程度,都讓她覺得心臟無力。

    天嬌朝剛才的那幾個學生微笑道歉,然後依依不捨地抓著曲凌風的手,「那,那我先進去了。」

    「嗯。」他冷漠地點頭,突然瞥見石柱後頭一抹天藍色的影子,一把摟過天嬌,呼吸噴到她臉上,暖昧地道:「我捨不得你回去,今晚到我那兒去?」

    「不,不行。」天嬌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嚇到了,「我明天還要上課、而且、而且、太快了、我、我,我還沒有準備好……」

    「小傻瓜,」他親暱地點她的鼻頭,「我逗你呢。好了,回去睡個好覺,要想我,知道嗎?」

    「嗯。」天嬌覺得飄飄然的,這個月以來,他從來沒像今晚這樣對她這麼溫柔。

    「好了,進去吧。」曲凌風將她推向門口,坐上車走了。

    天嬌朝著他的車影用力揮手,直到看不見了,才雙手捂著滾燙的臉頰,癡癡地傻笑。

    「天嬌。」天籟從石柱後面走出來。

    「姐?」天嬌心虛地看向曲凌風消失的方向。

    「我都看見了。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哦。」天嬌鑽進天籟的雨傘,姐妹倆緊緊靠著走進雨中。

    「你跟他交往多久了?」天籟淡淡地問。

    「沒,沒多久。」

    「一個月?」

    「呢。差不多吧,其實這個星期才開始約會。」

    「你跟他發生關係了?『』

    「姐——」天嬌急著叫,「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是那麼隨便就,就跟男人……」

    「你不隨便?」天籟停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你不隨便怎麼會跟他交往?你忘了那天他說過什麼了嗎?你心裡不清楚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天嬌,你怎麼這麼傻?」

    她垂低頭,「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玩弄我。」她又激動地抬起頭,「但是,姐,我抗拒不了他。就當我傻吧,這是我惟一能把握的機會,我知道讓他愛上我的幾率等於零,可是我總要試一試,我不想不戰而逃。」

    「你知道試一試的代價是什麼?這不是你看的愛情小說,也不是你躺在床上做的愛情美夢。曲凌風是冷血的,他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手段,就可以將你吃得乾乾淨淨連骨頭都不剩。」

    「姐。」天嬌溫溫婉婉地笑了,那笑容中有著不顧一切的美艷,她的眼睛裡閃著熾熱的火焰,「你見過飛蛾撲火嗎?就算他將我燒得體無完膚,我還是會撲向他,這就是愛情。」

    天籟額跺腳道:「這叫傻,不叫愛情。」

    「不是,」天嬌搖頭,「姐,雖然你比我大,但是你不懂愛情,你太會保護自己了,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愛情也是如此。」

    天籟沉默了,看著天嬌身後的綿綿細雨,彷彿見到了她心傷後的血雨。她歎了口氣:「這麼說,無論我說什麼也不能改變你撲向他的決心了?」

    「對。」

    「既然這樣,我也不能說什麼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除非你們結婚,否則不要跟他發生關係。」

    「姐?」天嬌紅了臉。

    「你不答應,我就去告訴媽和曲叔叔,再不行,我就去找曲凌風,總之我會用盡一切方法阻止你們。」

    「好。我答應你。」天嬌慌亂地回答,「你不要去找他,你一去,我就真的什麼機會都沒了。」

    「你不是在敷衍我?」

    「不是,我真的答應,鄭重答應。」天嬌緊緊握住她的手,「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去找凌風,不要給他機會。」

    「好。」她摸著妹妹的頭,心疼地道:「你好自為之吧。」那顆年輕的心,注定要碎的,碎一次,就知道痛,就能學會成長。有很多事,不是親人可以幫得上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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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籟緩緩走出學校,想著天嬌的話,「飛蛾撲火」,「這就是愛情」,如果世界上的愛情都像飛蛾撲火,那麼人口問題將不再是第一大難題。天真的女孩子,她怎樣才能學會保護自己?難道她真的要眼看著妹妹被曲凌風傷害嗎?

    一輛跑車湊近她,用力按著喇叭,曲凌風格下玻璃,閒閒地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天籟淡淡地看他一眼,跨上人行道,離他遠一點。

    他大聲道:「跟妹妹交涉完了,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天籟停下,走向他:「你看到我了?」

    曲凌風聳聳肩。」你故意對她做出那麼親密的動作,只因為我在旁邊?」

    他再聳聳肩。

    「曲凌風,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卑鄙的人。」

    「我知道。」他嘴角居然勾起一絲笑容,陰沉的,詭異的。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到我嗎?我對你的下流手段感到不恥。」

    「噴噴,」他搖頭。「我喜歡冷血的女人,你如果連自己的妹妹都不顧,那就更合我的脾胃。」

    「無賴!」天籟已經想不出更惡劣的形容詞了,轉身就走。

    狂猛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臂,她被迅速帶進一副寬闊的胸膛,男性的冰冷的薄唇壓住她的,像暴風雨一樣襲捲口腔和感官。他緊緊地箍著她腰身,令她不能動彈,凶狠的力道幾乎扭斷她的手臂,細細的雨絲落在兩人身上,天藍色的雨傘狼狽地掉在路邊。

    天籟拚命掙扎,卻不能撼動他分毫,男人和女人在體力上的懸殊,天生就注定了的。她甚至沒有機會防守,他的舌頭就已經侵入她口中,與她的唇舌激烈糾纏,強迫她給予回應。她集中所有力氣,狠狠地咬下去。隨著牙齒陷入柔軟的肉裡,她感到肩頭一陣尖銳的刺痛,逼得她不得不鬆口。

    他滴血的嘴唇離開她的,雙手還緊緊地箍著她的身體。肩頭的疼痛快吞沒了她的神志,讓她品不出口中的血腥味。她的肩膀脫臼了。

    他放開她,將她抱進車後座,踩下油門,冷冷地道:「你最好別動,我對治脫臼沒有經驗,要是不想在到醫院之前疼死,就乖乖躺著。」

    混蛋,天下第一大混蛋!天籟在心中咒罵,可以減輕一點疼痛。從小到大,父母捨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他居然將她的肩膀拉到脫臼。對女人動手的男人,是天下最惡劣的男人。

    上好關節,醫生囑咐:「近期之內不要用力,否則形成習慣性脫臼就難辦了。」

    「謝謝。」曲凌風扶著她走出醫院,他嘴角的血跡已經乾涸、暗紅的血絲凝在古銅色的皮膚上,像一條醜陋的蟲子。

    他打開車門,「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叫車。」

    「別惹我發火。」他雙拳攥得死緊,像隨時會揍她。

    她看了看漆黑的空無一人的街道,低頭鑽進車裡。她不想明天報紙上無頭女屍案的主角是她。

    曲凌風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突出,好像要把方向盤拔出來。

    雨水順著他額前的頭髮滴進眼睛,他連眨都沒眨,突然開口:「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憤怒到傷害女人,你是第一個。」

    她沉默,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自己剛才的卑劣行為解釋,還是指責她惹毛了他?兩者她都沒有必要回答。

    「我脾氣暴躁。」他又說,「做事心狠手辣。」

    他說這些做什麼?剖析自己的個性?

    「但是我沒有強迫過女人。佟天籟,你讓一切都失控了。」

    什麼?「她」讓一切都失控了?說來說去。反倒是她的錯?跟這種男人,沒有道理好講。她扭過頭,看著車窗外面,隨便他自言自語。

    他猛地一踩剎車,車子在她公寓的大門外停下,害她被安全帶狠狠勒了一下。他不看她,冷冷地道:「下車。」

    她伸手解安全帶,一時心急反而解不開,名車的安全帶扣子都這麼緊嗎?

    「快點。」他不耐煩地道,「還賴著幹什麼?不怕我改變主意把你帶到我的公寓去?」

    她巴不得立即跳下他的車,卻還是解不開。

    他終於看到她的奮戰了,伸出手來幫她,她反射地想躲,但是狹小的空間無處可躲。「拿開你的手。」他惡聲惡氣的。

    她乖乖地拿開手,將扣子交給他。啪!扣子打開了,他的手卻沒有離開她身前,靜謐的車廂內可以聽見彼此緊張的呼吸聲。天籟已經抓住了座位旁邊的黑雨傘,打算他一有行動就狠狠給他一下。他的手慢慢拿開,她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突然,他雙手扣住了她的雙腕,迅速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又立即退開,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佟天籟,我發覺我無法放開你。所以,你做好心理準備,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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