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 第四章
    緊張的考試周終於過去了。其實對於學業,我一向沒有太大的興趣,也不是十分討厭,必須學的我就坐下來認真地學,不必要的我從來不主動去碰。對我來說,上大學是我從上學前班的時候就認定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空閒的時候,我喜歡看看小說,寫點東西,從最初幾百字的生活故事,散文隨感,漸漸發展到幾萬字的愛情小說。同學們拿著我寫的東西相互傳閱,每個人看完了幾乎都會問,你為什麼不投稿呢?我淡淡地笑,我沒想過,那只是興趣,不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投到哪裡。將我的故事變成鉛字,似乎太遙遠,太奢侈了。

    將床單被罩統統拿到表姐家去洗,做一次最後的大掃除後,我就該收拾東西回家了。表姐說如果我回去沒什麼事,就留在這兒,她幫我找家教帶,過一陣子他們要去旅行,希望我也去。我沒答應,無論如何,我是獨女,暑假如果再不回去,母親會很傷心。

    洗衣機運轉的聲音不大,我聽到門鈴響,姐夫去開門,然後我聽到寧海辰的聲音。我拉開洗手間的門,看到他拎著一包衣服。

    姐夫笑道:「你們倆真會湊熱鬧,連洗衣服都一起。」

    寧海辰笑道:「早知道她洗我就明天拿來了。沐陽,你們從今天開始放假了吧?」

    「嗯,昨天下午考得最後一科。」

    「考得怎麼樣?」

    「還行。」

    他把衣服包遞給我,「先幫我放在邊上,等你洗完了我再洗。」

    我理所當然地道:「給我吧,順便幫你洗了。」

    他保持著遞東西的姿勢,半天沒動。

    我疑惑道:「怎麼了?」

    他站直,手臂搭在門框上,看著我笑道:「你不是說連男朋友的衣服都不給洗嗎?我受寵若驚呀。」

    「順便嘛,反正往裡一塞放點洗衣粉就完了。姐夫的我都幫忙洗了,不差你這兩件。」

    「他是你姐夫你當然幫他,那我算什麼?」他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我看他一眼,勾起一個壞壞的笑容,「算外甥嘍。」

    「哈哈!」姐夫在屋裡大笑,「吃虧了不是?原來咱們家沐陽也會涮人啊。」

    「咳咳!」寧海辰乾咳兩聲,臉漲得通紅,朝我瞪眼睛,低聲道:「小丫頭,學皮了是不?」

    「嘻嘻。」我吐吐舌頭,「誰讓你要問,不然你自己說你算什麼?」

    「我……」他語塞,急忙轉移話題道:「舅媽和潔兒呢?」

    姐夫道:「逛街去了。」隨後還歎了口氣道:「女人吶,女人吶。」

    我擦乾了手出來,瞪眼道:「女人怎麼了?」

    「嗯。」姐夫清了清喉嚨,「沒怎麼。」然後朝寧海辰擠擠眼道:「我怎麼忘了這裡還有個女人?」

    寧海辰用力揉亂了我的頭髮,道:「她算女人麼?」

    「喂,寧海辰,」我不幹了,「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你看你那樣子,嘴噘的高高的,分明就是個孩子麼。」

    「孩子怎麼了?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小姨呢。」

    「嘿,小丫頭!」他彎下身子對著我的眼睛,「我警告你哦,別總拿這件事做文章。」可惜他的聲音太溫潤,眼神太柔和,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我昂起頭,得意地笑。

        

    整個宿舍我是最後一個走的,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我突然感到一陣傷感,畢業了之後,大家各奔東西,留下的也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吧。我搖搖頭,鎖上門,提起重重的行李箱,還好一個月之後回來,這裡依然會聚齊八隻鴨子,熱鬧得像菜市場。

    下了樓,赫然發現寧海辰就站在樓門口,我急走兩步,差點被箱子絆倒。

    他急忙上前扶住我,無奈地道:「小心點,看你,走個路也會摔跤。」

    「你怎麼來了?」

    「剛好有空,記得你好像是今天走,就過來看看。」他提起箱子,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我笑了,「真好,為什麼我去年沒認識你呢?就不用自己提箱子了。」

    「怎麼不叫舅舅舅媽送你?」

    「你知道姐夫很忙,表姐第一年寒假的時候去送我,結果暈車暈得一塌糊塗,害我上了車還要擔心她,還是算了吧。」

    「那沒有同學送你麼?」

    「她們已經走了。」

    「男同學呢?」

    「我跟我們班男生沒有深交的,而且,我也不想他們送。」

    「你呀。」他揉揉我的頭髮,「以後我送你。」

    「真的?」我興奮地道:「說好了可不許反悔哦,以後每個假期你都要送我。」

    他笑笑,勾住我的手指,用力點頭。

    火車上的人不多,寧海辰幫我放好皮箱,又檢查了一下食物,殷殷叮囑:「不要喝太多礦泉水,很容易脹肚,下車的時候喝不了就丟掉,帶著很重的。錢包貼身放好,打盹的話把這件襯衫蓋上,空調一開車廂裡很冷,中間停靠的時候不要隨便下車走動。下車時請旁邊那個小伙子幫你把箱子拿下來。到家之後打個電話報平安,知道麼?」

    「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坐車,只有六個小時,很快的。」

    他又朝坐在我旁邊的阿姨道:「大姐,麻煩你照顧一下了。」

    阿姨和藹地笑道:「沒問題,沒問題。」

    「好了好了,」我推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囉嗦?快下去吧,你站在這兒擋著人家了。」

    他又一次揉了揉我的頭髮,專注地看著我道:「那我走了,自己小心一點。」

    「知道了,走吧走吧,車快開了。」

    快走到車廂門口時,他回過頭來,好像想說什麼,但到底什麼也沒說,下去了。

    身邊的阿姨道:「你哥哥真疼你。」

    「哥哥?」我微怔,虛應地點頭道:「哦,是啊。」我把臉貼在封閉車廂的玻璃上,看到他站在月台上,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默默地看著我這扇車窗。我朝他揮揮手,他淺淺一笑,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汽笛聲響,火車漸漸啟動了,車窗緩緩掠過他筆直的身影,逐漸加速,越來越遠,他淺淺的笑容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模糊,我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依依不捨的離別之情。依依不捨?我跟寧海辰,短短半年,就已經有依依不捨的感覺了。

        

    一個暑假過得混亂而無聊,母親說父親想搬回來住,問我什麼意見,我說我沒有意見,只要母親沒有意見就好,畢竟,日後跟他朝夕相處的人不是我。他們要分開我沒有能力阻止,要和好我更沒有立場說不。老姨說:「這孩子對父母的事情怎麼這麼冷淡呢?」冷淡?是的,我冷淡,因為我不知道在整幕戲中我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難道說,他們要分開的時候我哭天搶地地不同意,要和好的時候我欣喜若狂地拍手叫好,就表示我不冷淡了麼?我只是不想成為一段悲哀婚姻的惟一牽繫,如果為了我勉強他們在一起,那麼我寧願他們不要在一起。但是,如果我是他們復合的惟一借口,那麼我很願意做這個借口。

    在我離開的前一天,父親搬回來了,他們臥室的燈亮了一夜,我也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爸爸媽媽一起送我去車站,臨開車前,我附在媽媽的耳邊說:「媽,我很高興你們和好了,既然和好了,今後就不要分開,別讓我再經歷一次跟誰的選擇,我不會選,因為我兩個都不想失去。」母親的淚一下就湧出眼眶,她大概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感情危機對我的傷害有這麼深,她認為只要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父愛和母愛就夠了。可是我很貪心,我要我的家不僅完整,還要和諧,幸福,快樂;我要我的父母不僅愛我,還要彼此相愛;我要他們給我對生活、愛情和婚姻的憧憬。

        

    黃金九月,是我出生的季節,過了今天我就滿二十一週歲了。早晨起來張開眼睛,一縷溫暖的晨光射進瞳孔,將眼前的世界輝映得一片燦爛。我伸了個懶腰,小腿碰到什麼東西,再一動,腰也被硌了一下,掀開被子,被窩裡滿滿地都是禮品盒,頭髮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讓人別了兩隻五顏六色的發卡。我驚喜的看向其他床鋪,大家都還在睡,這票姐妹常常這樣出人意料,這次不知道又是誰的主意。

    我滿懷期待地小心翼翼的拆著包裝,忽聽睡在我對頭的陶江平一聲大喊:「起!」七條被子一起飛起來,大家齊聲喊道:「沐陽,Happy  Birthday!」

    「天啊!」我還沒來得及感動,江平已經一下蹦過來,在我臉上響亮的「啵」了一口,晶晶跳過來叫道:「討厭!讓你佔了先了。」然後也用力親了一下,然後是曉虹,下鋪的四個姐妹擠成一團,嚷嚷著:「我先上。」「我先上。」「我先。」「我先嘛!」

    江平悠哉游哉地爬下床,端著臉盆開門出去,站在走廊裡大聲喊道:「嗨,今天秦沐陽生日咯。」

    於是晨起洗漱時,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笑著道:「沐陽,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這是我二十一年來過的最快樂的一個生日,一天中收到無數的祝福,中午接了家裡的電話,下午一下課,全宿舍的人就直接殺出校門奔向旱冰場,然後到索非亞廣場的露天咖啡座吃晚餐。她們買了一塊小蛋糕,插上二十一根蠟燭,順著跳躍的燭光向上看就是索非亞教堂的圓頂。

    江平催促道:「沐陽,許個願吧,聽說生日這天對著教堂圓頂許願很靈的。」

    我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了?」

    晶晶嚷嚷道:「管它迷不迷信,既然已經來了,就許一個吧。」

    我靜靜地看著那些橘紅色的紅光,雙手合十,慢慢閉上眼睛,一會兒張開,輕聲道:「好了,吹蠟燭吧。」

    姐妹們歡呼:「好嘍,吃蛋糕嘍。」八隻惡狼伸出魔爪,五秒鐘之內結束戰鬥,掃蕩乾淨。我們抹著彼此嘴角的奶油傻笑,晶晶瞪大眼睛問:「咱們剛才吃了飯沒有?」

    曉虹傻傻地道:「吃了啊,剛吃過你就忘了?」

    晶晶指著一丁點兒殘渣也不剩的蛋糕盒問:「那怎麼還這麼有戰鬥力?」

    「哈哈哈哈!」一陣毫不淑女的恐怖大笑來自其他六匹惡狼,最後大家決定再去吃烤肉,順便來點生啤,據說這樣比較容易飽。

        

    這樣的確比較容易飽,也比較容易醉,返回學校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暈暈乎乎的了。江平和晶晶把我夾在中間,不停地追問我許了什麼願。

    我呵呵笑,「不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麼?」

    「沒關係,」江平慫恿我,「你悄悄告訴我,上帝不會知道。」

    「嗤——」晶晶噓她,「上帝要是耳聾就不叫上帝了。」

    「呵呵呵……」我傻笑,突然發現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停了下來,仔細再看,驚訝地喚道:「寧海辰?」難道上帝真的聽到我許的願了麼?

    他跨在車座上,右腳支撐地面,車身幾乎全橫過來,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映出他略長的頭髮和未刮的鬍子。他朝其他人禮貌的點頭,最後目光定在我身上。

    我不由自主地鬆開江平,向他走去。

    江平拉著其他人道:「走吧。」

    我聽到有人問:「那是誰啊?」

    「沐陽的親戚,我們先走吧。」

    我沒有費神跟她們解釋,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寧海辰身上,喃喃地問:「你不是出差了?怎麼會在這裡?」開學來時,就聽說他跟著姐夫出差了,從送站那天算起,我們整整兩個月沒有見過。

    「今天回來的,我剛從舅舅家出來,給你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都沒人聽。」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頂,手指順著髮絲梳過,眼神有些迷離,大概是光線的關係,連聲音都顯得低沉了,「你的頭髮長長了。」

    「是啊,好久沒剪了。」我想我真的喝多了,因為我覺得臉頰好熱,腳下也有些虛浮。

    他的大手撐住我掖下,微皺眉頭,問:「你喝酒了?」

    「嗯,喝了不少。」

    「女孩子喝酒不好。」

    「嘻嘻,」我湊近他耳邊,小聲道:「今天我生日,破個例吧,你千萬不要跟表姐告狀哦。」

    「啊?你生日?」他驚呼,「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搖著一根手指,「我告訴你哦,我今天好開心,收到好多祝福。剛剛吹蠟燭的時候,我許了個願:我不求每個生日都像今天這樣快樂,可是我貪心地希望今天可以更快樂一些。看來上帝聽到我的願望了,他讓我看到你。」

    他僵了一下,輕聲問:「看到我會令你快樂?」

    「嗯!」我用力點頭,「我本來以為還要一個星期你們才會回來呢,要是能夠收到表姐和姐夫的祝福就更好了,可惜他們也不知道我今天生日。」

    「那容易,我現在帶你過去。」

    「不要。」我用力搖頭,搖得有點暈,「我喝了酒,表姐會罵我。」

    他笑了,從口袋裡掏出一串東西放在我手中,「這個給你做生日禮物。」

    「什麼東西?」我提起來仔細看,淡黃的,小小的,圓圓的,硬硬的,一顆一顆串在一起,兩顆碰撞發出一種空曠的聲音,好像什麼東西的果實。

    「山貝的果子,做頭飾用的,不過你頭髮還不夠長,可以當做手鏈。」

    「山貝?那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出差的時候看當地的女孩子都帶這種東西,很漂亮,就買了一個。本來也是準備送給你的,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謝謝!」我呵呵笑著往手腕上纏,卻怎麼也弄不好。

    「我來。」他仔細地執住鏈子兩端,將最邊上的兩顆果子纏在一起,擰了幾個扣,然後托起我的手腕看了看,笑道:「剛剛好不會掉下來。」

    我抬眼看他,「你怎麼知道我手腕有多粗啊?」

    「我猜的。」他眼中的笑意又有些迷離了,大手滑過我的臉龐,握住髮梢,鄭重地道:「沐陽,生日快樂。」

    「謝謝!」我想我一定是開心過頭了,因為我居然踮起腳尖,在他左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不過見他傻呆呆的半天眼珠都不會動的蠢樣子,我又笑出聲來。

    「小丫頭,淘氣!」他終於回過神,狠狠的揉亂了我的頭髮,抓起我的手道:「上來,我送你回宿舍。」

    「好。」我熟練地跳上後坐,雙臂自然地圈著他的腰,額頭抵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哼唱:「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他拍一下我的手背,笑道:「哪有人自己給自己唱生日歌的?不害臊。」

    「那你唱給我聽啊。」

    「到處都是學生,我才不唱。」

    「哼!」我用頭重重地撞他一下。一會兒,就聽到他溫和清朗的聲音:「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宿舍樓很快到了,我有些不情願地蹦下來,突然瞥見玄觀的燈下映著一個人影,我下意識地抓緊寧海辰的手臂。他發覺,低頭問我:「怎麼了?」

    是白震宇,他愣愣地站著,手裡提著一個蛋糕盒子,看到我和寧海辰,呆了片刻,轉身走了,長長的背影顯得黯然失落。

    寧海辰也認出他了,關切地問:「他又開始困擾你了?」

    我搖頭,「這學期他辭掉了支書的工作,幾乎沒跟我說過話,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又……」

    「也許他只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去追他吧。」

    「不要。」我堅決搖頭,「都快關樓門了,我要回去睡覺。」

    「你呀。」他無奈地看著我,「好了,快進去吧,我也要走了。」

    「嗯。」我走進樓門,側頭看一眼白震宇離開的方向,心頭莫名地浮現出他剛剛落寞的影子。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喜歡的是我,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刺蝟。

        

    日光下,山貝的果實居然是乳白色的,發出晶亮的光澤,像珍珠,不過比珍珠大一些,圓一些,輕一些。我喜歡它們碰撞時發出的「空空」的聲音,像悠遠的山谷中的回音,讓人感覺十分寧靜祥和。

    陶江平在我身邊坐下,問:「想什麼呢?」

    我淡淡地道:「什麼也沒想。」

    「騙人!我敢打賭你在想寧海辰。」

    我詫異道:「你怎麼會這麼說?我真的什麼都沒想,就是在聽這個聲音。你聽,空空、空空、空空,像什麼?」

    江平湊近我,迷惑地問:「像什麼?」

    「山谷的回音。」

    「嗤——」她噓我,「只有你那種文學家的腦袋裡才會想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要我啊,寧願想一想寧海辰。」

    「幹嘛想他?」

    「你不是喜歡他?」

    我失笑,「說什麼呢你,他是我表姐夫的外甥。」

    「那又怎麼了?愛情面前,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體重不是壓力,現在連性別都不是阻力了,何況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

    「哈哈!」我大笑,「你哪兒學的這些歪理?」

    「別跟我打哈哈,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嗯——」我偏頭思考,「喜歡,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

    她伸出一根食指,又伸出另一根,兩根一勾道:「一個男,一個女,還有哪種喜歡?」

    「廢話,你跟你哥還是一個男一個女呢。」

    「那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寧海辰就像我哥哥,疼我,寵我,關心我,陪我玩,幫我說話,又像一個好朋友,說些心事,解決煩惱,閒來無事的時候還可以尋開心。」

    「嘖嘖,」江平咂嘴,「小說裡情人都是從哥哥開始的哦。」

    「去!」我推她一把,「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不一樣的,至少我不一樣。」

    「你為什麼不一樣?」

    「因為我不要情人,我想單身。」

    「單身?」她的下巴掉下來。

        

    「單身?」表姐嘴裡的一塊西瓜掉下來,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我,「我的乖乖,沐陽,你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說著還上前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有啊。」

    「那怎麼突然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可怕?」我笑,「表姐,你也太落伍了吧,虧你還是高級知識分子,大學老師呢,你不知道現在單身貴族很流行麼?」

    「我不知道。」表姐一本正經地坐到我面前,「我只知道,人這一輩子一定要談戀愛、結婚、生子、有個家,否則就會有遺憾,會不完整。這不是流行不流行的問題,是現實問題。你們這些孩子,怎麼知道一個人生活的辛苦?怎麼瞭解一個人面對生活壓力時的疲憊?怎麼知道有一個臂彎讓你靠的幸福?」

    思想政治課開始了。我小聲咕噥:「現在這個世界除了自己,誰的臂彎靠得住啊。」

    表姐翻了個白眼道:「你們聽聽這孩子說的什麼話?」

    潔兒叫道:「媽媽,我們同學也說要做單身貴族呢,我也要做,很酷的哦。」

    「你看。」我摟住潔兒得意地道:「這才是新新人類,你們啊,過時了,跟我們有代溝了。」

    姐夫戳了我一下笑道:「跟潔兒論在一起,你也不害臊。」

    寧海辰靠在床上,反常得沉默。我上前道:「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覺得我們誰說的有理?」他牽強一笑,沒做聲。

    我推他,「說麼,不準保持沉默,必須發表意見。」

    他想了想道:「都有理。」

    姐夫笑道:「狡猾狡猾地。」

    他很認真地道:「真的都有理,如果沒遇到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單身也沒什麼,以現在的經濟條件和社會福利,單身是絕對可行的,但是如果遇到了那個人……」

    我追問:「怎麼樣?」

    他揉揉我頭髮,漫不經心地道:「等你談了戀愛就知道了。」

    「對對,」表姐附和,「海辰說得對,等你談了戀愛就知道了。」

    「哼!」我一撇嘴,「我才不談戀愛呢,我要單身。」轉頭之間,覺得寧海辰的臉色突然黯淡了,我關切地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哦,做了一天的實驗,有點累,我躺會兒,你幫忙做飯吧。」

    我忙道:「那你趕快躺著吧。」

    洗了菜回來,見潔兒在看電視,姐夫埋進電腦,寧海辰跑到潔兒的房間裡躺著了。我過去坐在床邊,探了探他的額頭道:「真的不舒服就去看醫生。」

    他揚起一抹笑,淡淡地道:「沒事,陪我坐一會兒吧。」

    「好啊。」

    他握住我的手腕,聚攏眉心,語氣低沉地道:「我頭疼。」

    「那我幫你揉揉。」我將冰涼的手指放在他太陽穴上輕按,感覺很燙,擔憂地道:「你不是發燒了吧?」

    「不是,是你的手太涼。」

    「是麼?」我碰碰自己的額頭。

    「不信你用你的額頭碰碰我的。」

    「哦。」我聽話地低頭去碰,還是他的熱,連呼吸都很熱,「我看你真的發燒了,我跟表姐要體溫計。」

    「不用。」他拉住我,讓我半邊身子都俯在他身上,眼神中帶著我不熟悉的光澤,他是不是燒得有些糊塗了?

    盯了我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笑得溫柔且燦爛,捏了下我的臉道:「傻丫頭。」

    我揉著被他捏疼的臉,抱怨道:「幹嗎說我傻?我看你真的燒糊塗了。表姐,你們家體溫計呢?寧海辰好像發燒了。」

    「啊?」表姐風風火火地進來,焦急地道:「不是吧?在這裡在這裡,快量量。」

    三分鐘之後,表姐拿著體溫計道:「沒發燒啊,海辰,你到底什麼地方不舒服?」

    他笑,中指點著自己的胸口。表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眨眨眼睛出去了。

    「這裡不舒服?」我按著他的胸口,「你不是有心臟病吧?」

    「傻丫頭!」他忽一下坐起來,曲起指節敲我的頭,「你才有心臟病呢。」嚇了我一跳。

    晚上回去時,他用自行車推著我,突然回過頭來問:「沐陽,是誰灌輸你單身的思想?」

    「這還用灌輸麼?年輕人都這麼喊,我上高中的時候就有很多女孩子立志單身了。」

    「只是為了追趕潮流?」

    「嗯——不全是吧,我只是覺得愛情有很多煩惱,還是單身比較好。」

    他不說話了,良久才歎口氣道:「沐陽,談場戀愛吧,單身是不結婚,不等於不談戀愛,對不對?」

    我迷惑道:「既然不結婚為什麼要談戀愛?」

    「愛情和婚姻是不一樣的,不要婚姻可以,不要愛情可不行,會心理變態,而且,」他頓了頓才道:「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有正常的生理需要。」

    「啊——」我大叫著捶他,「你好色哦。」

    「呵呵。」他好脾氣的任我打,笑聲在靜夜中有些陰險的味道。陰險?好奇怪,我怎麼會想到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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