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囡囡 第六章
    「這是風月小築嗎?」左老夫人眨了眨眼睛。一臉的不敢相信。

    在外面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同。進來裡面一點燈就發現大大的不同了。

    「外面看起來是,可裡面一點都不像了。」

    這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原本那個雅致的翠綠竹屋呢?

    眼前的金碧輝煌是真的嗎?

    油畫、鎏會鍾、金嵌寶石燭台、色彩繽紛的地毯,西洋矮櫃上的一排瓷娃娃。

    難怪額娘要覺得走錯了地方,連張寒語都要以為這不是自個家裡有的地方了。

    「這是怎麼回事呀?」至都是一些洋玩意!左老夫人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真的是那個紅頭髮的洋人要來嗎?

    什麼很漂亮的小姑娘云云的,只是障眼法。

    「老夫人,這應該是那姑娘自己帶來的。」如眉也咋舌的說,這次真是大開眼界了。

    原來那姑娘大大小小的箱子裡,裝的都是這些她從沒見過的好東西。

    她們一邊驚訝著,一邊在屋裡小心的走動著,生怕破壞了裡頭的任何一件東西。

    「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呀?」左老夫人驚異的盯著牆上掛著的一個東西。

    有點橢圓的鏡子鑲著美輪美奐的銀邊,奇的是中間居然有著刻花,底下透明晶瑩的小圓盤看起來像是燭台。

    「還是叫奉恩來問問看吧。」張寒語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這種洋玩意兒還真不錯,將她的模樣照得可清楚了。

    她吩咐著丫鬟,「如眉,你把少爺請來一趟。」

    她們坐著等時,眼光又不自覺的放到桌上一組有著綠釉亮麗花飾的陶瓷茶具上。

    「這姑娘一定不是尋常人家出身的。」光是這種氣派就只有宮裡才能見到了,一般的王公貴族也還不見得有這麼多貴重的洋貨。

    「沒錯、沒錯,不知道奉恩是到哪遇見了這姑娘?」還把人家帶回來,看這屋子佈置的樣子似乎是要長住?

    到底是有什麼打算?真是急死她了。

    張寒語面前擺著一本半合的書,她好奇的翻開來看,只看見歪來扭去的一堆豆芽在眼前跳,她連忙趕緊合上。

    「不知道會不會是個洋人呀!」她有一點擔心了,奉恩要是娶個多毛的洋女人,那該怎麼辦才好?

    「不會的,要是奉恩帶個洋女人回來,如畫怎麼可能沒說清楚?」她都說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了,那就不會是個洋人。

    「說的也是。」與其在這邊胡亂猜測,還不如趕緊問問兒子。

    「福晉。」如眉走進來說道:「大少爺不在樓上。」

    幾個丫鬟晚膳後就沒有看見大少爺了,而他也沒交代要去哪裡。

    「不在?!都這麼晚了,他到哪裡去了?」左老夫人狐疑的說:「那這個姑娘呢?」

    「雲琪和如畫說,好像是跟大少爺一起出去了。」

    「我們來得真不巧。」張寒語道:「額娘,不如我們明天再來吧,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人才會回來了。」

    她嘴巴雖然這麼說,但一雙眼睛卻盡往床上瞄去,一向愛漂亮的她剛剛就注意到了,床上有一件金光燦然的漂亮衣服。

    「好吧。」左老夫人起身,一臉遺憾的說:「那就只好明天再來了。」

    她只是想見見未來的孫媳婦而已,怎麼就這麼不巧,兩個人一起出門去了。

    不過這也表示小倆口好得如膠似漆,說不定左家很快就要辦喜事了。

    兩個人又各自回房,張寒語卻偷偷的又回到風月小築,喜滋滋的拿起那件衣服高興的東看西看,巴不得趕緊穿到身上看看好不好看。

    可惜她擺弄了半天,卻怎麼樣都找不到將它正確穿好的方法,她正想放棄時,突然聽見一聲輕咦。

    她猛然嚇了一跳,迅速的轉過身來。

    一個膚如凝脂、明眸皓齒的少女有點詫異的看著她。

    左奉恩站在她身邊,也是一臉的驚訝。「額娘,你在這裡幹什麼?」

    張寒語尷尬了。「我看這件衣服沒放好,所以想幫她折一折。」

    這個借口好像有點勉強……真丟臉呀,偷穿人家的衣服還當場被逮個正著!

    「摺到自己身上來?太奇怪了吧?」左奉恩問道:「你到底跑到這裡幹嘛?」

    「我聽說你帶了媳婦兒回來,所以跟你奶奶過來看看……」她連忙七手八腳的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她只是隨便套一下而已嘛。

    「你誤會了啦。」容囡囡連忙道:「我不是他的媳、媳婦兒,我只是來王府表演偶戲的。」

    天哪,這個誤會可大了!難道左奉恩沒說她要來的事嗎?

    「表演偶戲的?」張寒語看著兒子,「是嗎?」

    「額娘,這是洋房商行的容姑娘,我請她回來在奶奶壽誕上表演。」他要是在他娘面前露了口風,以她「熱心助人」的程度絕對會幫他壞事的。

    「原來是這樣呀。」她恍然大悟的說:「害你額娘和奶奶白高興一場!」

    她親熱的拉著容圓囡笑道:「真可惜呀,這麼標緻的姑娘,要真是我的媳婦兒那該多好呀。」

    「福晉別開我玩笑了。」容囡囡尷尬道:「我哪裡配得上令郎呀。」

    「是我這傻兒子沒有福氣啦。我就說嘛,他哪裡會想到自己該成家了,還特地帶媳婦兒回來給我們開心,原來是誤會。」

    不知道婆婆會不會失望得流淚,她自己是挺想哭的。

    「好了啦,你趕緊走了,容姑娘累了一天,她該休息了。」

    「我該不該休息了自己知道,幹嘛要你多事?」容囡囡不領情的說著,但對張寒語卻很客氣。「福晉,你剛剛那件衣服不是那樣穿的,讓我來幫你。」

    那件衣服是姐姐幫她塞進來的,她根本也沒注意到,剛剛在整理衣服的時候才看見,又剛好左奉恩過來,所以她才會隨手放在床上,就跟他出去了。

    「好呀、好呀。那就麻煩你了。」既然人家這麼熱心,那她當然得從善如流的接受她的好意嘍。

    結果被逐出們的是左奉恩這個大男人。

    唉,他原本是想拉容囡固上攬星樓看星辰,順便培養培養感情的,沒想到卻讓他額娘從中作梗的破壞掉了。

    「嗯,不喜歡吃辣。」左執玉嘴裡喃喃的念著,把這件事記住了,跟著又追問著容囡囡,「還有呢?」

    「沒有了。」她手裡正忙著寫劇本,準備發下去給要幫助她演出的人練習,實在沒有時間陪左執玉念姐姐經。

    再說他幹嘛一直問姐姐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煩得她一直寫錯字。

    「一定還有,你再想想看嘛!看在我好心借你書房的份上就幫我這個忙嘛!」

    因為容囡囡嫌哥哥煩人,所以特地避開他,可憐兮兮的待在涼亭裡寫字,他看到了覺得有機會討好她,就大方的把書房讓給她。

    「我早知道你會這麼煩就絕對不要你的好心!」

    左奉恩是很吵,也夠煩了。一下問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一下又問她餓不餓,想吃些什麼?

    她火了。氣呼呼的把他趕走,要不了一刻他又來,說她太辛苦。他想要幫忙。

    他別來囉哩巴唆的就是幫她一個大忙了!

    她煩得拿紙鎮砸他也砸不走,遂偷溜到一個他煩不到的地方繼續工作。

    誰知道左執玉的煩比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愧是兄弟。

    「別這麼說嘛!我想多瞭解愛愛姑娘一點,拜託幫一點忙嘛!」他都已經送上居仁堂知名又昂貴的各式乾果蜜餞甜她的嘴,多少也該給他一點訊息吧?

    「你瞭解我姐姐幹嘛?」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這毛頭小子,才幾歲居然也學人家來這一套?

    這還需要問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喔?是這樣嗎?」她看了他一眼,「我確定姐姐是很窈窕沒錯。不過不知道你是不是君子。」

    「我當然是。」左執玉笑著說:「我從來沒追誰這麼認真過。」

    根本就是已經把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卻只能獲得佳人禮貌性的微笑一枚。

    他多不甘心呀!

    「你年紀小小,聽起來經驗還挺豐富的呢。」她笑容可掬的說著,將敵意掩飾得很完美。

    「也不小啦,該成家立業啦。」他老成的說:「難道要像我哥哥那樣,誰都瞧不上眼,把時間都浪費在編歷書上,害我額娘和奶奶老是擔心他不喜歡女人。」

    「編歷書?」左奉恩嗎?他不是專門游手好閒的嗎,哪裡會做正經的事呀?

    「你不知道嗎?我哥哥是欽天監從官,是個芝麻綠豆官,不過他很喜歡,做得很起勁,所以花很多時間在上面。

    「而且他又奇怪,喜歡幫人值夜班,晚上大家都在睡覺時,他就在觀象台裡幹活。」

    欽天監簡言之就是各種天象變化的觀測單位,但最主要的任務還是編算歷書和為皇帝占星。

    「他在欽天監裡?」難怪她一直覺得他老是無所事事,不斷的出現在她左右。

    原來他是晚上出門辦事的,那他白天還不休息?儘是纏著她,他的體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對呀,我哥是個怪人啦。」左執玉說道:「我阿瑪是正一品大官,按照朝廷授官的蔭子規矩,我哥最低也有個主事可做,可他偏偏不要,說他喜歡在欽天監。」

    「果然是個怪人。」有機會作威作福,幹嘛不抓著往上爬呢?

    「你也覺得他怪吧?不過請你放心。我絕對很正常,你可以安心把愛愛交給我。」他拍胸脯用力的保證,「等我當上了一品大官,那她就是一品命婦了,那多風光呀。」

    「是很風光呀。」容囡囡甜甜的一笑,「那就等你當上了一品大官再說吧。」

    「那還要很久。我等不及了!」什麼呀,囡囡這麼會給人家潑冷水,難怪哥哥最近老是苦著一張臉,想必也是超級不順利吧。

    她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那我也沒辦法呀,誰叫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呢!」

    她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把寫了一些的劇本夾進原文的《威尼斯商人》裡。

    雖然她跟桑老大學過西文,但是要將如此艱深的原文翻成中文,對她而言還是很吃力的。

    以前桑老大曾經跟她說過這個聽說是很有名的故事,她一直覺得精彩,尤其是那個波西露的表現更是搶眼而突出,堪稱是女人的典範。

    當然,她聽父親的話用盒子來選丈夫,在囡囡心裡是難以置信,而且不以為然。

    如果桑老大在就好嘍,那她就不會這麼頭大了。

    「等等啦,囡囡。」左執玉道:「再跟我說一件愛愛的事就好。一件就好。她最討厭什麼?」他現在要發動禮物攻勢了,實在不希望第一回就撞著了她的忌諱,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

    「最討厭什麼喔……」容囡囡停下腳步,微笑依然那麼甜蜜,「最討厭糾纏不清的男人了。」

    斂起了笑容。她那美麗的臉帶著一些輕蔑。「尤其是像你這樣的。」

    好有殺傷力的一句話呀,左執玉差點不支倒地!

    謝天謝地他喜歡溫柔的好姐姐,而不是不解風情的凶妹妹。

    一整個下午都沒看見左奉恩出沒,甚至現在天都黑了,飯也吃完了好久,他居然還沒冒出來纏她。

    這可真叫容囡囡覺得奇怪了。

    他到底是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一句話也沒交代就跑得不見人影?

    「啊!又刺到了,可惡!」她手裡正在縫一個新娃娃.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手指頭刺出血來了。

    她坐在窗邊把眼光往上移,剛剛回來時瞧見攬星樓燈火通明,隱約聽得見丫鬟們在嘻笑的聲音。

    難道是他回來了嗎?

    可要是他回來了,怎麼沒來煩她呢?

    再說他不可能回來而沒讓她看見呀!她像往常一樣吃完飯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這邊縫娃娃,若有人要進攬星樓,她一定會看到的。

    那傢伙到底跑哪裡去了?西洋鐘已經指到十一點一刻了。

    「怪了,我幹嘛管他呀,又不關我的事。」

    她愈想愈覺得煩躁,胡亂的將手裡的東西塞到針線籃裡,乾脆關起窗來,不再去想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一陣敲門聲響起,她起身開門,原來是笑意盎然的張寒語。

    前幾天她幫她打扮成西洋貴婦,左極可是讚不絕口,拼了老命的把她誇得臉都紅了。

    所以之後她就常往這裡跑,次數之多連左奉恩都心裡不爽,覺得全家人都在跟他搶人。

    奶奶喜歡聽她說些西洋的奇風異俗,看她帶來的小玩意,一耗就是一天。額娘覺得她的意見中肯又有用,所以怎麼打扮都要來問她。

    執玉更不用說了,巴著她念愛愛經,跟前跟後的一纏就是好幾個時辰。

    阿瑪雖然客氣一點,只是偶爾請她喝喝茶。不過那是因為怕額娘打翻醋罈子,否則哪有客氣的。

    全家都在騷擾她,她實在不應該只對他發脾氣,所以左奉恩老是覺得自己很冤枉。

    「囡囡。我看你燈亮著一定還沒睡,所以特地給你送宵夜過來。」

    張寒語身後的丫鬟捧著一個托盤,她回身拿起一碗,慇勤的遞給容囡囡。

    「我親手做的,趕快來吃吃看好不好吃。」

    「那怎麼好意思?」容囡囡連忙接過來,「老是麻煩你。」

    福晉雖然富貴,卻仍有下廚的習慣,因此容囡囡常常能夠嘗到她好手藝。

    「快別這麼說!」張寒語笑著走進來,「其實是我自己想找你說話,這個宵夜只是借口啦。不然我怎麼好意思來?」她假裝歎了一口氣,「否則奉恩又要說我不對了。」

    她哪有老是來吵囡囡呀,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嘛!誰叫這囡囡這麼可親可愛,全家都喜歡有她作伴。

    容囡囡一笑,心裡覺得她真是老實,坦白得可愛。

    左家人都很好相處,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在這裡不自在。

    「福晉,快進來吧。」

    「好。」她笑著點頭,回頭交代丫鬟道:「這另外一碗送去給大少爺。」

    「他不在。」容囡囡一時口快,沒多想的就讓話溜出口來。語氣還有點微快。

    「是嗎?沒聽說今天要值夜呀,哪去啦?」張寒語奇怪的問。

    「不知道。」反正她也沒興趣弄清楚,又跟她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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