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差陽錯 第四章
    天剛到六月的邊上,就已經熱的不行,太陽毒辣辣的炙烤大地,曬的連平時最有精神的小孩都蔫頭搭腦的。  

    林麟躺在家裡的竹椅上,旁邊擺著冰鎮的西瓜和綠茶,空調開著,扇子拎著,別提多舒坦了。林爸爸躺在另一張竹椅上,和兒子一樣閉目養神,爺倆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這樣愜意的寧靜被進來的林媽媽毀掉了:  

    「林麟,你小子回家夠會享受的啊!」  

    「嗯。」  

    「嗯什麼嗯你?也不張著幹點正事去,好好的雙休日你就只會躺著!」  

    「重點,媽,有事說。」  

    「你多大了,啊?我和你舅媽大姨介紹那麼多女孩給你,你到好,一口回絕一個不見,你想幹嗎啊你?世界小姐好看,人家也不上中國來啊!」  

    「切,媽,您兒子不愁沒人倒貼的,您不熱啊,這麼激動?」  

    「你看看對門人家衛平,比你聽話多了,多早晚讓去相親准去,對了,就是你,你李姨說了,你老跟著人家去幹嗎?鬧的那些姑娘倒都看上你了,你這孩子從小就喜歡欺負衛平,虧著人家脾氣好,又有耐心才容著你到今兒…………」  

    「那是那個白癡板磚哭著喊著求我陪他去的,我還不樂意呢。」  

    「你怎麼老叫人家孩子板磚?!人家孩子長的挺周正憨厚的,全讓你給叫傻了,真是的,一點也不可愛的孩子,衛平就從來沒叫過你竹竿吧?」  

    「他敢!他敢想想我都饒不了他!」  

    「以後人家有了女朋友,可不許你再當著女孩的面這麼叫衛平了知道不?這回你李姨給他找的這個姑娘可正經不錯,是個護士,聽說長的可好了,人又溫柔…………」  

    「什麼時候?哪次的?我怎麼不知道?」林麟慢慢撐著從竹椅上坐起來,看著林媽媽。  

    「昨天見的面,今天衛平好像又和那姑娘出去了,你李姨說阿彌陀佛這回你沒跟著,挺有戲的。」林媽媽滿眼的羨慕,沒留意自己漂亮兒子的臉上,已是風雨欲來的凝重起來。  

    「死板磚,你等死好了…………」  

    「嗯?你說什麼?嘟嘟囔囔的?」  

    「不,我沒說什麼,林麟又躺下,閉起了眼睛,抓著扇子的手上,青筋暴露。  

    晚上八點,林麟出現在蚊子和熱氣一塊飛舞蒸騰的樓下空地,而且據他自己美其名曰是「在乘涼」,好在這樓裡的阿姨叔叔什麼的都是從小看他長大的,習慣他了一些奇怪的舉動,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也。  

    林大怪來來回回的在樓底下打轉,越轉他兩道眉毛的間距就越小,越轉他的眼睛就越見其精緻可愛,眼中閃動的光芒亦就越見其盛,所以當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時候,他惡劣的說「誰?!有病吧?碰我幹嗎?!」也就水到渠成,不顯突兀了。  

    王衛平嚇了一跳的樣子,平常林麟的脾氣當然說不上好,可是這麼大的時候也少見,他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我啊,你怎麼了,林林,誰惹著你了?」  

    林麟瞇細了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跟前的這個人,上下前後的打量他,王衛平被他盯的渾身發毛,大熱的天竟開始覺得頭頂颼颼的冒冷氣,他僵硬的扯出一點「微笑」的樣子,又問道:  

    「林林,你餓了嗎?吃飯了沒有?」  

    「哼。」林麟看著王衛平筆挺的西褲,乾淨得體的襯衫,擦的光亮的皮涼鞋,怎麼瞧怎麼死不順眼:  

    「當然吃了,我和西見公司亞太區的女副總一塊去凱悅吃的西餐,就是對我有意思的那個。」  

    還沒說完他小小打了個飽嗝,嘴裡於是泛起林媽媽獨家雞蛋肉丁炸醬配過水手擀面就黃瓜的味道。  

    「哦,那一定吃的不錯吧。」  

    「當然,反正你沒福氣說過的。哎,我說板磚,你穿的這麼鮮亮,去的哪裡,和誰吃的晚飯啊?」  

    說著林麟豎起眼睛和耳朵,目光炯炯。  

    可王衛平好像沒聽見他問什麼一樣,半天沒吱聲,林麟也不知道該再問一次好還是該發飆好,兩個人就面對面站著,僵持著。  

    「林林,能和我到籃球場走走嗎?」王衛平一夢初醒後,以懇求的語氣對林麟說。  

    林麟撇了撇嘴,翹了翹鼻子,做足了樣子後還是同意了。  

    籃球場上沒什麼人,可能真的是因為天氣過熱了。  

    王衛平拉著林麟在小看台上坐下,因為是空地,坐定了還能感受到絲絲帶著微微涼意的風徐來,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今天的王衛平有點不對勁,林麟難得的老實下來,閉起了嘴。  

    「林林……」過了一會兒,王衛平開口,卻欲言又止,只眼巴巴的看著林麟的臉。  

    林麟又開始覺得熱,這股火氣打從他心裡冒出來,他嘩一下轉過身,直直對著王衛平,沒好氣的說:  

    「你還是個男人就給我痛快著點,有話說有屁放,大熱天的也別離我那麼近,看你那張板磚臉我噁心死了!」  

    王衛平趕緊拉開他和林麟的距離,垂下頭,踢著面前的一塊的小石頭,囁喻著說:  

    「林林…………你是不是一點也不能喜歡我?」  

    「廢話……」天氣實在是熱了,把林麟平常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萬丈的氣焰烤下去不少,聽著竟發軟。  

    「我今天…………明白了,要是兩個人各個方面,什麼學歷啊經歷啊人品性格啊差的太多的話,在一起幸福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啊,更別提,你和我……還都是男的…………」  

    王衛平想抽煙,煙盒卻空了,他頹然的又把它塞回了上衣的口袋。  

    林麟抽動了下嘴角,眼睛死死的盯住一小片剛冒頭的蒲公英,沉默著。  

    「林林,你長的比我好,學歷比我高,收入比我強,全樓的人都知道你起小就處處在我的上風,我從來沒有嫉妒過你,以前我不知道為什麼的時候我也奇怪過,後來我知道了,那是因為我喜歡了你,看著你好我比自己好還高興的時候我也告訴過自己這樣不行,這樣不對,可是…………」  

    王衛平抬起頭,空中居然開始有烏雲漸漸聚攏開來,像是要下雷陣雨的陣勢。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能想什麼,我告訴了你我喜歡你,一直都纏著你,你也從來沒給我什麼好臉色看,可我就是離不開你,一天見不到你我就老覺得缺了點什麼,一天聽不見你損我幾句我就憋屈的跟少了點什麼一樣,你去澳大利亞的時候我成天就想著到點了給你打電話,聽你損我兩句心裡才有著有落的,林林,你知道我是這麼喜歡過你的嗎?」  

    林麟的目光本來是在動的,王衛平越說,他的目光也就越直,最後終於凝固在一個點上,完全的怔住了,聽王衛平最後問他的話,他才清了清嗓子,艱難的說:  

    「……白癡板磚……。」  

    「呵呵,」王衛平笑的比哭還難聽:「你一直都是這麼說我的,白癡啊,板磚啊,蠢材啊,沒格調啊,其實我還真是這樣,林林,我們之間相差的東西好多啊,怎麼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王衛平絞著雙手,沒看到林麟驀然變得雪白的臉。  

    「我也許…………」王衛平的話停住,費勁的嚥了嚥唾沫,哆嗦著張開嘴,聲音變得出奇的深沉:「我也許不應該再繼續像以前那樣纏著你的,林林,也許真的,我該死心放手了的……」  

    烏雲聚攏的速度愈加的快起來,夾雜著濕氣的風開始微微吹動,漸次的加大著強度,王衛平似乎哽住了,再也說不下去,而林麟也沒有施展他平時拿手的毒舌功夫,他看上去甚至比王衛平更沉默也更僵硬。  

    石像一樣的兩個人呆呆坐著,直到豆大的雨點突然的伴隨著一道閃電落了下來,只是幾秒鐘的工夫,交織的雨已結成一道濃密的大網,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大地上,隆隆的雷聲隨即響起,更造就了磅礡的雨勢。  

    「林林,」王衛平到底先動了,他急著拉起石化的林麟:「下大雨了,快回去!」  

    林麟不動,執拗的賴在小看台的台階上,任王衛平使多大的勁照樣文風不動。  

    「林林……林林……林麟!!你幹嗎啊?快走,你都濕透了!!」  

    幾番努力失敗,王衛平終於吼出來,更加用力的扯著林麟的胳膊。  

    林麟被他扯的從台階上踉蹌著摔下來,整個人撲在水泥地面上,王衛平嚇壞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那林麟當然不是什麼「君」,不過對於一向處於被欺負壓搾從來沒翻過身的萬年老長工級別的王衛平來說,這已經夠嚇壞他的了——況且他還得心疼林麟有沒有磕壞了的說~  

    「林林————」悲慘之至的一聲呼喚後,王衛平以第一速度跟著跪到了林麟的身邊,一付標準台灣電視劇二房小媳婦腔調的問:  

    「你沒事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林,你哪裡磕到了沒有?哪裡流血了沒有?哪裡——」  

    「王衛平。」林麟略帶疲憊的平靜讓大雨中本來就在發抖的王同志更加的渾身發冷,多少年了,林麟都沒叫過他的大名,這一叫無異於閻王爺他老人家地府中一聲斷喝啊。  

    「王衛平,你可以自己先回去了,你不是以後要還我清靜嗎?那就麻煩你從現在開始做起,再見,你別再管我那麼多,可以先走了。」  

    林麟今天晚上的風度可能是他這輩子前所未有的好了,說完這些話他閉起了眼睛,再睜開時,怕眼前已是一無所有,只剩天地間連綿滂沱的雨絲了吧。  

    有了這樣的認知,林麟淡淡的微笑開來,也好,也好,那會多麼清靜多麼安然多麼的…………寂寞呢?  

    不知道,林麟告訴自己:「我,不知道。」  

    不會知道不想知道不能知道不願意知道不可以知道………………??!!  

    是什麼樣的不知道呢?  

    林麟連這個都不知道。  

    雨水打在身體的每個部位,可林麟開始覺得,落在自己臉上的雨,是最多的,而且還帶著熱氣,鹹鹹的。  

    「我……我又有什麼辦法…………」顫抖的聲音,包含了莫大的痛苦和一樣的迷茫。  

    是王衛平?!  

    林麟努力的睜開了眼睛,雨太大,熱氣太重,他只能模糊的看到以為已經走掉的人,還跪在自己面前,而且還在和自己講話。  

    林麟不敢動了。一動幻影就會消失,他還算有這個常識。  

    「我……我已經喜歡你這麼長時間了,我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想了這麼多,你和我差的太多不可能在一起,我們的話題和生活方式太不一樣在一起了也會有很多問題,我們都是男的社會不會輕易就接納我們,這我全知道我全明白全清楚,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我就還是喜歡,喜歡你啊,一直一直都,沒辦法不喜歡你啊!!!」  

    林麟的頭嚴重的昏眩著,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聽到的,在如此大的雨聲和雷聲中的聲音是不是真的,他甚至無法判斷這聲音他聽的如此清晰是不是因為那僅僅是自己想像中渴望聽到的,俗話說,這叫幻聽。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幫助林麟相信,也許,他真的是在做夢…………  

    王衛平很大的,因為常年泡在籃球場上打球而長了厚厚繭子的手,珍寶一般捧起了林麟的頭,粗魯的把他的嘴惡狠狠的貼在林麟冰涼的嘴上,用力的吸吮,而且成功的撬開林麟的唇,用他的舌頭在林麟的整個口腔裡上下胡亂的掃動,攻擊,在找到林麟舌頭的一剎那,滿足的將舌尖抵上林麟的舌尖,舌根繞住林麟的舌根,開始————抵死纏綿。  

    林麟由此斷定自己在夢裡,他的理由是:不在夢裡的話,隨便借王衛平三熊膽倆象膽一獅子膽外饒半拉老虎膽他也不敢這般的囂張啊。  

    既然是夢,林麟也放心的放縱著自己,不去想為什麼以自己這樣的條件隨便找什麼美女都不在話下卻偏偏每每只關注著那個左右看著都嫌笨重的影子,不追究自己明明最討厭頭腦不夠靈光說話不符合邏輯的人卻獨獨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想著念著很符合以上兩項的王衛平——尤其是在自己去澳大利亞留學的那一年半里,那相思幾乎已刻骨。  

    伸出沒什麼力量了的兩條胳膊,林麟軟軟的搭上王衛平的脖子,主動出擊,把他們的吻進行的更加熱烈投入,直至四片糾纏的嘴唇麻的失掉了感覺,才不自覺不情願的拉開了距離。  

    粗重的喘息,來自兩個男人,一個半躺在水泥地上,一個癡呆狀態的跪在他旁邊,諾大的雨一點情面不講的嘩啦嘩啦下的高興,他們倆誰也沒有要起來躲一躲的意思。假如你正好在這個時候舉著傘經過他們的身旁,估計你百分之九十九要暗暗的說:  

    「呸呸,倒霉,大雨天的還碰上神經病,還一下子就碰上了倆,真素倒霉=  =||||||||~~~~~」  

    而如果你是那百分之一的例外,非但沒有覺得他們有病,還自興奮的放慢腳步,企圖多看他們好幾眼,那握手握手,你和我一樣,同人女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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