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苗乍現 第九章
    一進屋,世繹迫不及待喊了應該在家的希玟。

    「希玟,我回來了。」一進家門,他立即找尋希玟的蹤影。

    他等了一會兒,卻等不到任何回應。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的週末夜晚,希玟應該在家才對。

    他帶著疑惑走入客廳,一眼看見答錄機閃著燈。

    世繹猜測希玟大概跟曉蝶出去了,也許她會打電話回來看他到家沒。

    這次任務超乎尋常順利,他完成任務就立即趕回台灣。上飛機前他撥過電話告訴希玟,他會提早回來,因而以為一回到家就能見到她。

    他按了鍵,答錄機傳出一則他想都沒想過的留言——

    「封世繹先生,我們這裡是ㄨㄨ醫院,汪希玟小姐發生車禍,在本院急診室救治中,您若聽到這個留言,請盡快——」

    砰!

    留言還未完整播放完畢,大門便讓世繹用力甩上,他只拿了車鑰匙,腦袋裡僅剩「以最快速度到醫院」這個念頭。

    如果有面鏡子照著他,他一定不難發現,現在的他,臉色蒼白得像鬼。

    一連闖了幾個紅燈,他不知道,好幾次他差點追撞上前頭幾輛他打算超越的車子。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只花十分鐘,就飆到了。

    在他瘋狂卻可怖的想像裡,不斷出現希玟滿身是血躺在急診室裡的畫面!

    停妥車,他才發現拔出車鑰匙的手,一直顫抖。

    他首度體會到,「恐懼」原來是這麼樣的強烈情緒!他在害怕,很深很深的害怕緊緊吸附著他,即使是得知妍妍的死訊,他都不曾有過這麼深的恐懼!

    這層認知重擊著他,他醒悟到對於希玟,他真的是愛進骨血裡了。

    到美國的前一個晚上,他還以為也許對她的感情沒有百分之百的濃度,那一夜他把自己關進書房後,只能不斷在擁有她或者推開她兩種情緒間,跟自己爭論著。

    他甚至想著,也許另外幫希玟找個住處的可能性。可是現在……他才明白想推開她的念頭,根本是異想天開且愚蠢!

    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想法,光是想法、光是想像她有可能正血淋淋地躺在急診室裡,他就覺得承受不住了!更不用說是真的失去她了。

    但為什麼非得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能明白,說什麼他都不能失去希玟?

    霎時,他想起曉蝶提醒他的話,只有死亡是惟一不能改變的事!

    他要失去她了嗎?不、不、不能……他一點都不能接受!

    老天!不要這麼殘忍,不要讓希玟……

    他沒辦法讓念頭再繼續、沒辦法想像發生車禍的希玟受了多重的傷。

    由停車處跑至急診室的路上,他的思緒狂亂得不受控制……

    他發誓,這間醫院要膽敢救不活他的希玟,他一定、絕對會把這間醫院,夷為平地!

    衝進急診室,他一眼找到由診療室走出來的希玟,慌亂的他,一點也沒看見希玟身旁的曉蝶,更沒看見曉蝶臉上那抹帶點惡作劇的笑容——

    「老天!你沒事……你好好的……嚇死我了,我以為……以為失去你了,不要再這樣嚇我了……我投降了、投降了……我不能沒有你……」

    他用力將希玟摟進懷裡,幾近語無倫次的說著。這會兒,他才感受到那種心臟激烈跳動,像是擴張到要擠出胸腔的程度,讓他有多難受!

    他只能摟著她,摟著安好無事的她,在這個溫熱的擁抱下,平撫幾乎要掏光他所有力氣的恐慌……

    此時的他,真的投降了,投降在對她的強烈情愛與牽繫裡,不願抵抗、無法掙扎,他投降了。從今以後,不管她說什麼、她要什麼,他一定都說好。只要老天,不要再試圖帶走她……

    被摟得疼痛的希玟,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他失控的反應,讓希玟不知所措。而他那句「不能沒有你」的告白,則讓她變得呆怔、甚至忘了他緊摟著她所造成的疼痛。

    一旁的曉蝶見世繹如此瘋狂的反應,才有了一點憂慮,她故意製造的「意外」是不是有些超過了?

    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怪也只能怪就是有這麼湊巧的事。

    今天她約希玟一起逛街,逛了大半天都安然無事,卻在要回家途中發生意外,一輛載著廢鐵的機車突然爆胎,撞上走在人行道上的希玟。

    所幸機車速度不快,在撞上希玟前煞住了。可是車子後面載的廢鐵,卻在希玟手臂上劃過一道頗深的傷痕。

    她趕緊帶希玟到醫院將傷口縫合,往醫院的路上,她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她應該好好利用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所以,一到醫院她隨便找了一位護士,要她幫忙打一通電話。

    她料定世繹回家會聽到留言,卻沒料到這麼一通留言,會引起世繹瀕臨瘋狂的反應。

    「你還好嗎?哪裡受傷了?!」一會兒,世繹回復了些許理智,放開希玟後,緊張地問。

    「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醫生已經幫我縫好傷口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蒼白的臉色,讓希玟憂心。

    「我回家,聽到留言……」

    「留言?什麼留言?」希玟一臉茫然。

    聽說自首能減輕判罪,曉蝶在這時候插入他們的對話,暗暗希望瀕臨瘋狂的世繹,別給她判太重的罪。

    帶著些許罪惡感,曉蝶輕聲說:

    「那通留言是我拜託別人留的,為的是讓你這個反應遲鈍的男人,把握機會作出正確決定。」

    霎時,他升起滿腹怒意。可是對象是曉蝶,他一肚子氣也只能恨恨地忍著,無處發洩。

    但勉強而言,他應該感激曉蝶的小手段,由於這個小小手段,逼得他正視自己對希玟的情感。

    「謝謝你。」帶著幾分勉強,他對曉蝶說。

    啊?原來自首不只能減輕判罪,還很有可能獲判無罪!

    「不客氣。你知道我用心良苦就好!你們先回去吧,我已經打電話要少屏來接我,他應該快到了。」這兩個人應該很需要獨處,她才不想耽誤他們太多時間。

    「那我帶希玟回去休息了。」

    回程上,世繹詳細詢問車禍的發生狀況,更是仔細詢問了希玟的受傷情形。問完後,他便一路沉默到家。

    一踏進住處,世繹立刻要希玟沐浴、更衣,然後就寢。

    被迫躺在床上的希玟,有滿滿的不甘願。

    才九點多而已,教平常習慣十一、二點上床的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再者,她有滿滿疑惑想跟世繹談,可是一回到家,他就要她洗澡,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裡,我會把所有關於我的事情向你坦白。」世繹為她蓋好被子後,坐在床邊。

    「我——」希玟本想問他,在醫院裡,他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但世繹卻不讓她問。

    「噓。聽話,現在什麼都別問。」他按住她的唇瓣,看著她寫滿疑問的雙眼。「明天我一定有問必答,好不好?!」

    她只好點點頭。

    「我愛你。」

    這是他第二次說「愛」這個字眼了,比起第一次的稍微猶豫,這回他的態度有無法動搖的肯定。希玟認真期待著世繹說的「明天」,不管他要帶她去哪兒,她曉得他們之間就要不一樣了。

    **************

    兩大把花束,靜靜躺在車內後座——一束純白色玫瑰、一束紫色鬱金香。

    車子停在一座像是私人花園的大門前,世繹下車對門旁的管理員說了幾句話,黑色大門便緩緩自動往一旁拉開。

    他將車子停進一塊規畫成停車位的空地上,下車將兩把花束拿在手上。

    希玟跟著下車,張望著一整片如茵綠草,與花園裡惟一一條筆直、不知通往何處的人行步道。

    人行步道兩旁,整齊地栽種了一棵棵低矮綠樹,她的環境觀察因世繹靠近而暫時中斷。

    「走吧,我們必須走一小段路。這束花你先拿著,等會兒你會需要。」他將那束白色玫瑰花,交到希玟手裡。

    走上人行步道,世繹很自然地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牽了希玟沒拿花的手。

    短短三分鐘路程,他們沒多久就走到人行步道的盡頭,步道連接的是另外一片廣闊的綠色草坪。

    但是不同於先前的草坪,這一片草坪上有一塊塊距離相當、形式整齊的貼地大理石碑。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反射在一片片黑亮大理石碑上,顯得特別耀眼。

    從步道上,看不清楚石碑的用處,不過遠遠隱約可以看見石碑上頭似乎刻著字。

    世繹拉著她的手,往其中一塊大理石碑走去。

    直到他們走到石碑前,希玟才看清了石碑上刻的斗大字體——

    愛子 宋懷煜 一九七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二○○年二月十七日

    希玟一看清石碑上的字體,立刻放開世繹的手,蹲下身輕輕摸著因陽光照耀而熱燙的石碑,一臉無法置信,而眼淚幾乎是立刻跟著在同一秒裡滑落。

    「這是宋家的私人墓園,沒有宋家允許,外人沒辦法進來。」世繹說。

    「謝謝你……」她怎麼都沒想到,他能帶她到懷煜的墓前,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儘管這些日子,她想懷煜的時間少了、想起他也不再那麼痛苦,可是每每想到懷煜,她心裡的濃濃遺憾還是在!

    不能送懷煜最後一程、不能到他的墳前致意,是太大太大的遺憾……

    她終於懂了,他給她一束白色玫瑰的用意。如果他能早些告訴她,那麼她就能帶懷煜生前最喜歡的百合。不過沒關係,重要的是,她終於看到懷煜了。

    「那天在餐廳聽你說那些話之後,我就想帶你來了。只是後來……」後來,他忙著克制自己的情感、忙著逃避她。「對不起,這麼晚才帶你來。」

    希玟用手背拭去眼淚,將一大束白色玫瑰放上大理石碑。

    這裡,一點也不像墓園,懷煜應該會喜歡這個美麗花園,比起宋家人,她能為懷煜做的太少了。「謝謝你、謝謝你帶我來這兒,若不是你帶我來,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懷煜……」她站起來面對世繹,眼淚克制不住地往外奔落,太多過於強烈的感覺,讓她不知如何表達。

    她真的感激世繹帶她來這裡,滿滿的感激……

    「有哭就好了,別哭得太傷心。我相信,懷煜也不希望你太難過。」他拿出手帕,幫她擦拭暫無停止跡象的眼淚。

    「他們怎麼會讓你進來?」

    「我跟宋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彼此都算熟識,所以當我打電話跟他們說我想來看看,他們二話不說就給了我地點,並通知管理室我會來。」

    「謝……」她滿滿的感激,不知該用什麼方式表達,除了一次又一次說著謝謝。

    「噓。」他用食指按住她的唇,止住了她的道謝。「別一直跟我謝謝,這樣就夠了。今天我帶你來,其實有另一個目的。在我將剩下的這束鬱金香交到你手裡前,我要告訴你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希玟點頭,沒再說話。

    「等我說完故事,我再告訴你帶你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是什麼。那邊有一棵大樹,我們到樹下坐,這麼熱的天氣,我擔心你受不了。」他指著草坪上距離石碑最近的一棵大樹,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我能不能先跟懷煜說幾句話?」

    「好。我先到樹下等你,別說太久,因為我會吃醋。」才說完,他轉身馬上離開往樹蔭底下走。

    約莫五分鐘,希玟坐到世繹旁邊的草坪上。風涼涼的,雖然有陽光,但樹蔭底下的溫度其實是正好的舒服。

    早已坐在草坪上的世繹,轉頭望著才坐定的希玟,手忍不住伸到希玟的發上,撥了撥她稍稍凌亂的短髮,說:「準備好聽故事了嗎?」

    「嗯。」

    「這個故事有點長,可能需要你花一點耐心。」

    「是個精彩的故事嗎?」

    「精不精彩我也不知道,不如你聽完後,告訴我你覺得精不精彩,你覺得如何?」

    「好啊。」突然之間,他們的相處變得好自然,也許是這樣的和風綠蔭、也許是暖暖的陽光照得人也跟著暖暖的……

    「有一個小男孩,從他有記憶開始,就住在孤兒院。有一天,孤兒院來了一對姐妹,這對姐妹的父母在一場大火裡喪生了。

    「剛住進孤兒院的姐妹,常被孤兒院裡的其他小男生欺負,小男孩從第一眼看到那對姐妹,就覺得自己有義務要保護她們,那年小男孩才十歲。

    「小男孩十四歲時,有天下午在街上遇見一個改變他一生的男人,男人問小男孩願不願意學習武術、報效國家?還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小男孩沒多想什麼,只想著如果有很多很多錢,就可以讓他想保護的女孩,過快樂的生活。」

    希玟注意到他的眼神好溫柔,好似在緬懷著很溫馨的過往,她被他臉上散發的幸福神情,深深吸引住了。

    「就這樣小男孩開始習武,男人告訴小男孩,只要他能一個一個打倒教他功夫的師傅,成為武道館裡最厲害的人,將來他能賺的錢,就是武道館裡最多的人。

    「十八歲那年,男孩終於離開孤兒院,他向那對姐妹承諾總有一天會帶她們離開孤兒院。

    「沒多久,男孩跟當初帶他習武的男人,簽了一紙合約。後來他才知道,他成了國家秘密組織裡身手最厲害的年輕成員。

    「男孩開始賺錢,每完成一項任務,他的上級就會給他一筆可觀的獎金。很快的,他存夠錢買了第一棟房子,也實現諾言將那對姐妹接出孤兒院。

    「幾年過去,男孩變成男人,他發現他愛上了姐姐。二十三歲那年,他娶了姐姐,以為兩個人可以一輩子幸福快樂。

    「可是他錯了!他的任務變得越來越複雜,從單純的國內任務,變成跨國任務,有時候他甚至必須扮演壞人。

    「他從沒想過告訴他的妻子,他究竟從事什麼工作。他以為這麼做是為了妻子好,因為妻子知道的越少,為他擔的心也會越少。

    「有一回,他為了一個很特殊的任務,必須到洛杉磯住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他把妻子跟妻子的妹妹一起帶到美國。」

    原本溫柔的幸福神情,在世繹的長長敘述裡,慢慢摻進悲傷,希玟看著他的轉變,明白了他正說著的故事,是他的過去。

    「到了洛杉磯,他幾乎沒時間陪妻子,為了任務他常常一兩個星期見不到妻子,雖然他盡量安撫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說到這兒,世繹停頓了片刻,重重歎了一口氣。

    「他的妻子以為他背叛了他們的婚姻,加上到了美國之後,他們的妹妹也變了、常常不回家。」

    世繹想起妍 的死,或許在妍 心裡,也自責著妍妍的死吧。在妍妍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人。

    「有一天,他跟另一個女人一起出任務,那已經是特殊任務的最後一天了。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他的妻子竟然很巧合地看到,剛完成任務的他跟另一個女人從飯店走出來。

    「因為他的任務就快結束了,所以他沒當面向妻子解釋。他想等那天晚上、等他回去,才對妻子坦白一切,坦白他的工作,再解釋他跟另一個女人的誤會。

    「可是一切根本來不及等到晚上!他的妻子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在他回家之前,就割腕自殺了。」

    故事說到此,世繹靜默下來,等待心上那波熟悉的痛苦過去。

    他懸在眼角的淚光,讓希玟的心跟著疼痛起來。這種時刻,看著悲傷中的他,她什麼也不能說。是因為這樣,他才認定了他不能給她幸福吧!

    在世繹的敘述裡,她似乎多少明白了,他對他們關係遲疑的原因。

    「他帶著妻子的骨灰回到台灣,拚命用工作麻痺自己,但接任務的頻率對他而言,還不夠麻痺他的痛苦,所以他用幾年賺到的錢,成立公司、開餐廳。

    「他以為這輩子,他不會再愛任何人,也不想再愛任何人。可是沒想到,他又遇見一個女孩,一個長得像他死去妻子的女孩……

    「他很努力要自己別去愛上她,可是他的感情不聽他的話。直到昨天,那女孩受傷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不能失去那個女孩。那女孩之於他,比他死去的妻子還重要!

    「所以他決定,把自己的一切對那女孩坦白,並問問那個女孩,願不願意嫁給他?嫁一個擁有危險職業、很有可能在出任務時,失去生命的男人?」

    說完後,世繹對上希玟的雙眼,淺淺展露了一個微笑,他的表情有些……害怕,害怕希玟給他拒絕的答覆。

    「你到底從事什麼工作?」

    「我為一個秘密組織工作,組織隸屬中情局,不過是非正式組織,也就是不被國家當局承認的秘密組織。」

    「你身上的傷就是出任務來的嗎?」她想起上回在他胸膛發現的那個傷痕。

    「對。之前我跟你的一個星期約定,並不是在我仔細想過後,才沒去找你。我沒去找你,是因為我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月才清醒。出院後,我沒去找你是怕自己給不了你幸福。

    「可是昨天你發生車禍,我才醒悟到,我寧願下一刻就死去,也不要活著過沒有你的日子。

    「我不能跟你保證我一定不會出事,但只要我活著、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我一定盡我全力照顧你、給你幸福,你願不願意嫁給這樣的我?」

    「你很喜歡那份工作嗎?」

    如果她要求,他會考慮放棄。

    「我是個孤兒,對任何人而言都不具意義。只有在這份工作裡,我才有被需要的感覺,才會覺得自己活得有一點意義。起先我是為了錢而工作,後來我是為了喜歡這個工作而工作。如果——」

    「我明白了。」希玟沒讓他繼續說,她清楚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會為了她捨棄工作。雖然她很想他能辭掉,但她不能剝奪他的「喜歡」。

    「從這一秒起,你不再是對任何人而言,都不具意義的孤兒。我願意成為你的妻子,接著很快地你會有孩子,你即將變成丈夫、父親,這兩項轉變意義很大了。所以你必須跟我保證,你會盡你所能在出任務的時候,保護自己的安全。」

    「我會。謝謝——」

    這回,總算換成她按住他的唇瓣了。

    「不准說謝謝我嫁給你,你不覺得奇怪,我聽起來很奇怪。我想你已經完成今天帶我來這裡的目的了,我們該走了。

    「謝謝你分享的故事,不過我覺得放事還不夠精彩,真正精彩的部分,是在男人娶了像他死去妻子的女孩後,對不對?」

    希玟說的話,讓世繹笑了。兩個人很有默契,一同由草坪上起來。

    「這花,是少屏幫我挑選的,我告訴他,我準備用來向你求婚,他動作迅速挑了九十九朵包好,然後說祝我們長長久久。他終於不必擔心我搶他老婆了!希望你不介意,我沒花一點錢,花是少屏免費送我們的,拿別人送的花求婚,好像沒什麼誠意……」

    兩個人手牽著手,從草坪漫步走往人行步道。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條件?」

    「記得。」

    「看來你的記性不錯。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最簡單的婚禮,這就是我要的第三個條件。」

    「你不會是還沒住進我家,就預謀了要嫁給我吧?」若真是這樣,他可會樂翻了,這表示……表示她比他所想的還早就愛上他了。

    愛?對啊,他突然發現到,她沒說過她愛他!

    呵呵……關於這一點,希玟只是笑出聲,沒給他任何正面答覆。

    「你沒說過我愛你!」

    「我愛你。」

    「不行,一點感情都沒有,重來。」

    「我、愛、你,這樣夠有感情了吧?」

    原來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這是她今天的新發現。從今天起,她要仔仔細細記下,對他的每項新發現!

    「你真的愛我嗎?」世繹停下腳步,讓她面對他,這樣他才能看見她的眼睛。

    「愛。」她說得簡單而肯定。「若不是愛你,我不會主動到你的公司找你、不會想給我們認識彼此更深的機會、不會告訴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不會住進你家、不會跟你發生關係……基於上述這些『不會』,夠不夠讓你相信我愛你了?」

    「夠了。」如果不是地點不對,他會狠狠吻她、緊緊抱住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向你求婚嗎?」

    希玟搖搖頭。

    「因為,我要正式由宋懷煜面前,接手照顧你一生一世的權利;我會把他當成學習對象,會不顧一切認真的愛你、讓你幸福。」世繹說得認真。

    在他的認真下,希玟默默任由幸福在心上四竄,她握緊了他的大掌。

    沉默過後,他們才重新邁開停下的腳步,由草坪走上了人行步道。

    「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跟宋懷煜說了什麼悄悄話?」好一會兒,世繹突然開口問。

    「不能。」她才不要呢!那只會讓他「得意忘形」而已。

    其實她說的不多,只是告訴長眠於此的懷煜,她終於找到真正的幸福、終於知道愛是什麼了。

    「真的不能說?」

    「不能。」

    「求你有沒有用?」

    「沒用。」

    「為什麼那麼神秘?」

    「吃醋嗎?」

    「對。」

    「那你慢慢吃吧。」

    西斜的陽光,拉長了兩個人的背影,寧靜的人行步道上,一個苦苦哀求的男性身影、一個愛理不理的女性身影,為一出即將讓人羨慕的幸福喜劇,拉開序幕……

    幸福,才正要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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