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君戲情 第八章
    喜月才將早膳擺放好,南靖就已衣冠整齊的走出房間。

    他習慣自己更衣,從不勞動丫頭、僕人,這一點和南曄不同,也教喜月鬆了一口氣,為主子更衣雖是丫頭的責任,只是除了南曄外,她真無法想像,自己為別的男人正衣冠的情形。

    「我等一會要到酒樓去巡視,你可以不用跟去。」南靖坐下來用餐,順道提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對他而言,喜月雖是個丫頭,但又不同一般的丫頭,對她總多了一份親近感,也許是因為她看過他沮喪、痛苦的模樣,使他不用撐起主子的架子,輕鬆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因為他的特別待遇恃寵而驕,依然謹守本分,不曾逾炬。

    「是,大少爺。」喜月立在一旁回道。「大少爺,我現在去請人備車……」

    「哼!真是體貼的丫頭啊!」

    一句譏諷由門外傳人,喜月聞言身子一震,一回頭便看見帶著諷笑,徐緩步入的南曄。

    她的心不由自主擰緊,又情不自禁的怦跳著。  

    南曄的眸子彷若無意的瞥向喜月,卻在看到那張略顯蒼白的驚訝小臉時,心中泛起一陣波濤。

    困煩他幾日的慍怒情緒,竟在看見她的剎那煙消雲散,那瞬間,他不得不正視喜月對他的意義。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看見她的淚水會覺得揪心難耐,而當她背著他來看南靖,他又會那般發怒的原因。

    只因為這個安靜,卻又用一雙清澈眼眸望著自己的丫頭,像道溫暖的風輕撫著他,在他不自覺時,將她的影子深烙進他的心底。

    她為他辯駁時的認真容顏、病得暈沉沉時,伸手撫摸他緊皺眉頭時的表情,都敦他無法忘懷。

    她的個性溫柔而堅強,就像娘親,這就是為什麼,她成了陪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

    他的情緒低落、怏怏不樂,全是因為他在乎她。

    只是當他理解對喜月的感情時,就更惱怒她離開他之後,竟然轉而投向南靖,嫉恨與怒氣在他血液中翻騰,致使他一開口又是冷嘲熱諷。

    「你來又有何貴幹?」南靖一反見到他時的警戒,反而笑著看他。

    南曄望著兄長,因他臉上蓄意的挑釁而瞇了瞇眼。

    「怎麼,大哥不歡迎我來?」南曄將怒氣隱忍下來,露出淡笑,不待南靖開口就自動在桌邊坐下。

    「如果是兄弟談天,為兄自然求之不得,歡迎之至,但……如果是為了抬槓,請恕為兄無暇……」

    「不會佔你太多時間,我只是想來要回我的人。」

    「你的人?」南靖望了望四下,明知故問道:「這裡除了何安之外,誰是你的人啊?」

    「喜月。」簡單的一句話,教在場所有人一愣。

    「喜月『曾經』是你的丫頭沒錯,可是現在她卻是我鳳棲樓的人。」南靖搖頭糾正他的話。

    南曄眼中光芒一閃,不理會他,直接看向喜月。「喜月,跟我走。」

    喜月神情不定的注視著,臉上看不出情緒的南曄,心中因他的要求而驚喜、駭懼。

    「慢著,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喜月現在是我的丫頭,不再任由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了。」南靖揚聲道。

    「我不曾同意讓她到你這裡來。」南曄繃緊身子,銳利的眼光瞪向他。

    「你實在是太健忘了,既然將喜月驅回廚房,就表示她不再是你的貼身丫頭,那麼,我身為南府的大少爺,總有權力要她來服侍我吧?」南靖依然溫和的笑著,態度卻毫不退讓。

    「你是想拿她來報復我?」南曄額上青筋一緊,凝視著南靖咬牙道。

    南靖有些愕然,他沒想到南曄會說出這種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將喜月和我的未婚妻相比,在你心裡,她有這麼重要嗎?」

    南曄一震,臉上神情瞬息萬變,半響才冷聲回答:「如果我說是呢?」  

    喜月身子微微一震,眼神更加複雜。

    他在說什麼?她已經搞迷糊了。

    「給我一個理由。」南靖沉聲問。

    「她是我的人,凡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會讓人奪走。」

    南曄冷聲冷調,說著毫無感情的答案,霎時間又將喜月由期盼、渴望中打入無底深淵。

    「我是人,不是東西。」喜月忽然開口。「所以我不會離開鳳棲樓。」

    南曄瞇起眼,看向低著頭悶聲說話的喜月。

    她說什麼?他親自來接她,她竟敢拒絕?

    「你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次!」他徐徐地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

    喜月仗著一時勇氣,說出負氣的拒絕,卻在他陰沉威脅的聲音中開始後悔。

    「奴婢……」她求救的望著南靖,但他只是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他從不曾看過南曄被誰真正的激怒,不禁讓他好奇,南曄生氣的真正原因。

    「說啊!你不是膽子很大?怎麼不敢說?」

    被那雙冰火交織的淡褐眸子瞪視著,喜月再多的勇氣都似冰般融化了。

    她輕輕咬著唇,垂下眼睫,沉默以對。

    「我『親自』來找你,你還敢故作姿態?」在南靖的面前,即使已明白自己對喜月的感情,南曄卻說什麼也放不下身段,改不了譏刺的口吻。

    「奴婢不敢麻煩二少爺,奴婢在這裡很好。」她幾乎是鼓起最後的勇氣,才能抬眼看他。

    「我不在乎你好不好,你是我的丫頭,就必須跟我走。」他強橫的瞪著她。

    他沒有感情的冷酷言詞,每每讓她的心撕裂,氣悶的情緒發酵,讓她忍不住反唇相譏。「奴婢是『南府』的丫頭,不是二少爺的丫頭。」

    她的反嘴,像在火上加油,敦南曄心頭已燃燒的火燒得更熾旺。

    「好!你說你是丫頭,那麼我就是你的主子,主子說的話,你敢不聽?」他幾乎足咬牙切齒的說。

    看著他的怒氣,喜月不安的低下頭,咬著唇狠著心反駁。「大少爺也是南府的少爺,也是奴婢的主子。」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南曄一聽到她將南靖與自己相比,胸口翻騰的妒恨險些讓他直接扛起她,將她與南靖隔得遠遠地,最好永不相見。  

    「不,奴婢不……不敢,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當初是二少爺不要、不要奴婢,現在,奴婢已是大少爺的丫頭,自然不能再服侍二少爺了。」面對他的怒氣,喜月幾乎是渾身打顫的將話說完。

    「南曄,你不須再多費唇舌,喜月現在是我的丫頭,我不會讓她跟你走。」

    「好!我動不了你的丫頭,但如果我要娶她,你總不會阻止了吧!」南曄狠瞪著微顫的喜月,更加氣惱她竟然拿他的話來打擊他。

    此話一出,所有人俱驚愕的瞪著他。

    「你……你說什麼?」

    「你沒聽清楚,我可以再說一遍,我要娶她,『兄長』總不會要『弟媳』當你的丫頭,服侍你吧?」他譏諷地冷笑。

    「你是瘋了嗎?為了搶回她,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南靖再也忍不住起身低叫。

    「我瘋了?錯了,我很清醒,我說過,我要的東西沒有人能搶走,她,就是我的東西。」他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眼看自己。

    「奴婢不是。」喜月蒼白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奴婢不敢高攀。」

    說罷,她再也受不了他無情、不在乎的態度,在眾人的驚愕中,用力推開他,奪門離去。

    頓時,室內一片死寂。

    半晌,南靖才歎道:「你真是瘋狂,為了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竟然連婚姻都拿來開玩笑?」

    看見喜月受傷的表情,南曄已失去爭論的興致,悶聲道:「我沒有開玩笑。」

    南靖聞言又是一怔。「你真想娶喜月?那如煙怎麼辦?」

    「哼,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娶那個女人。」他挑眉斜睨兄長,冷嗤道。

    「傷女人的心,真的那麼好玩嗎?」

    「你以為莊如煙會因為我不娶她而傷心?她只有在知道嫁不進南府時,才會真傷心吧。」南曄對莊如湮沒有好感,直接挑明說。「如果你還想娶她,我就只能說——你是個笨蛋。」

    *****

    門上的輕敲聲,打斷喜月的發呆。  

    她抬起頭,望著搖曳的燭光,歎了口氣。雖然不想移動,也沒有心情和他人談笑,但她還是勉強自己起身去開門。

    門嘎地拉開,當她看清來人時,只能呆怔在原地。

    怎麼會是他?

    「二少爺……」

    南曄淺淡眸子的深幽凝視,在月色下像一簇簇火花,勾動她的心。

    喜月在他的注視下羞澀的移開目光,低聲問:「二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南曄盯著她看,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子夜散步到她的房間。「我想和你談談。」

    「夜深了,二少爺有事明日再……」他溫柔的怪異,教她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他溫和的語氣與請求,讓喜月不習慣,他的失常更教她無法拒絕,點了點頭,踏出房門,隨著他往花園走。

    南曄一路無言,直到走到距離最近的一座小花園,才停下腳步。

    沉默伴隨著月色游-空中,喜月低垂著螓首,盯著地上。

    「我不是開玩笑的。」

    突來莫名的一句話,令喜月抬起頭,疑惑的問:「什麼?」

    南曄轉過身面對她,眸中映著月色,浮現點點星光,魔魅的俊美容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說要娶你的話,不是在開玩笑。」他盯著她,認真的說。

    喜月如雷轟頂般,腦子亂成一片,心臟倏地一緊,緊接著又瘋狂、不受控制的跳起來。  

    「二、二少爺……」她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

    「沒錯,我是很氣你到南靖身邊,但……怒氣與不甘並不是主因,在到南靖那裡時,我以為自己只是氣你背離我,成了南靖的丫頭。但見到你的瞬間,我才發現自己所有的焦慮、不安,全是因為我想念你。想念你為我梳頭、為我更衣,安靜的陪著我時的笑容,我討厭你離開我!我不要你對別的男人笑、為別的男人哭……」

    「夠了!二、二少爺,請你不要說了。」喜月臉紅心跳的捂著臉背過身,打斷他的告白。

    南曄被她打斷,眉宇又糾結。「為什麼不要我說?你在怕什麼?」

    喜月心如擂鼓,他在乎她?他喜歡她?這不會是真的。

    她無法相信、不敢相信,她心中最深的渴望竟然會成真。更重要的是,她無法分辨南曄說的是真是假、是虛或是實?她更無法置信,老天會如此厚愛自己。

    「這是不可能的,奴婢……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頭……」

    「對別人也許你是微不足道,但對我,你卻比任何人都重要。」他毫不保留的說出自己的感覺,霎時,他覺得心底的重石忽地落了地。

    原來坦誠並不困難,至少對她誠實,不難。

    「怎麼、怎麼可能……」她既不顯眼,又無過人的聰明,話少沉默,在他身邊永遠像是一道影子,怎麼可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這是他想搶回自己「東西」的計謀嗎?

    「怎麼不可能,我就是喜歡你。」他不想看著她的背說話,身子一-,走到她面前,用手輕佻起她的臉,說的理所當然。

    的確,會喜歡她、不,會喜歡上女人,對他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事,但-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

    她是第一個讓他會覺得心緒不寧、看著她淚流時會心如針剌、望著她對別的男人親切時,他就會怒火中燒,完全失去控制。

    總之,她讓他興起想要霸佔一個人的念頭,想要她一生陪在自己身邊,在乎起她的感受,讓他覺得自己的心不再空虛,因為有了她進駐,他的心現在是滿滿的,有了感情的重量,再也不覺孤單。  

    只是……她呢?她有這種感覺嗎?

    她為自己流過淚,這表示她並不是不在乎他,是嗎?

    「二少爺,奴婢只是個丫頭,配不上你。而且,你既已讓莊姑娘為你悔婚,就不該傷害她……」混亂之間,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更何況還有莊如煙。

    南曄深凝著她,坦承道:「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娶她。因為,我想要的是你。」

    喜月的心怦怦亂跳,面前的他依舊高傲、不可一世,她卻在他眼中看見溫柔。

    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但無法排除她驚疑的心情。

    「二少爺……」喜月絞著雙手,望了他一眼,隨即垂眸歎了口氣。  

    南曄撇嘴自嘲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我也不想逼你相信,不過,我會讓你知道,我不是空口白話,對你,我是勢在必得。」

    喜月抬頭望他,不知該為他這種自信的態度歎氣,還是害怕?

    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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