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奇緣 第六章
    "住口!"不待如萱說話,玉瓊已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啪"的一掌擊在椅子的扶手上,她挺身站了起來。

    "姓楚的,你少在那裡含血噴人!這裡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你在此放肆!"玉瓊氣得雙額嫣紅,揚聲怒叱道:"想當年是你那結義的兄長對不住我家夫人,害得她投湖自盡。現在你又有何面目來此指責找們夫人!別說這些年來我們夫人潔身自愛,一身清白。就算她改嫁他人,楊家也無權干涉,你更無權過問!"

    "玉瓊,你且坐下。"如萱波瀾不興,面色平靜如常。

    "嫂子,請恕小弟一時情急失言。"楚玨自知理虧,又得罪了佳人,心中懊悔不已。

    如萱較勾嘴角,微微一笑,"楚公子不必掛懷。經過這麼長久的分離,公子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又怎會怪你呢!玉瓊她護主心切,言語失當之處,還望公子多多包涵。"

    "嫂子不怪罪,楚玨就知足了。況且玉瓊姑娘所言句句在理,楚玨焉有責怪之理。"楚玨恭身賠罪道。心中卻為如萱一派雍容的風範暗暗折服。不知這幾年來隻身在外飄泊的她經歷了多少風霜雪雨,才將從前的一個嬌嬌的閨中弱女磨煉成今日的巾幗紅顏。

    "哼!"玉瓊一旁輕哼一聲。

    '既是如此,我們就言歸正傳。"如萱又適時地拉回了話題。

    "楚公子,非是我鐵石心腸、薄情寡義,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情'一字已誤我半生,怎能又明知故犯呢?這些年的平靜生活已使我樂天知命。現在我才知道只有這種遠離感情,不涉是非的靜謐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你忍心在我經歷了種種劫難之後,再來粉碎我這麼一點點的奢望嗎?"如萱語含淒然,神色傷感地說道。

    "嫂子,你這又何苦?"楚玨歎息著開口:"逍峰與你本是郎才女貌,稱得上神仙眷屬,天作之合。因一場風波而勞燕分飛已屬不幸,我原以為你們已算苦盡甘來,終於可以破鏡重圓了,你又何必執意如此呢?"

    "楚公子,人各有志,還望你能成全。"如萱說著倒身下拜。

    "哎,別別別,嫂子,你這樣可折煞我了。"楚玨忙上前扶起她。"也罷,我不告訴逍峰你的行蹤就是了,你快清起,萬不可行此大禮。"

    玉瓊也忙上前攙扶起如萱,如萱順勢起身對楚玨說道:"楚公子,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應允。"

    楚玨苦笑著應道:"嫂子,連不跟逍峰提及你的下落我都答應了,還有什麼不能應承的?"

    "那好。"如萱突然臉色一沉,語聲冷寒地說道:"我要你從此不許再登我府門半步,此後我們再見也將形同陌路。"

    楚玨作夢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驚疑地反問道:"嫂子,你說什麼?"

    "我說,"如萱轉身背對楚玨冷言道:"我不想再見到聽到任何與他有關的人和事,所以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到這裡來了。"

    "我--"

    "楚公子又何必死賴著呢?"如萱打斷了他的話,語含不屑地說道:"'揚州四少'一向一諾千金,該不會從你這兒破例吧?"

    楚玨神情驟變,怒急而笑。"好!好!好!"他連道三聲好字。"今天楚某算開了眼界,先用話將我扣死,讓我無話可駁,乖乖地走進了你的圈套。夫人果然足智多謀,技高一籌。楚某甘拜下風。好!如你所願,楚某告辭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玉瓊,才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如萱仰首望著皓月始終沒有回頭,只有微顫的肩頭和漸濕的襟口透露了她真實的感受。

    "夫人。"玉瓊不忍地勸道:"你這是為什麼呢?千盼萬盼,總算盼到了有見面的機會,可你又出言氣走了楚公子,這回你與相公相守的一天又將待到何時呀?"

    "玉瓊,你別再說了。"如萱轉過滿是淚痕的臉,悲傷地便嚥著。

    "你瞧,你明明心裡不願這麼做,為什麼還要逼自己去做呢?楚公子一定還走不遠,我這就去叫他回來。"玉瓊又急又怒,起身就要去追楚玨。

    "別,別去。"如萱拉住她的手說道。

    "我真讓你給弄糊塗了。"玉瓊洩氣地走了回來,坐到如萱的身邊。

    "關於這麼做的原因我以後會告訴你的,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如萱此時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悲傷,真情流露難以自抑。

    "不,夫人。"玉瓊連連搖頭,頭一次違抗如萱的吩咐。"請恕玉瓊抗命,這件事我一定要問個消楚,"

    "玉瓊,聽我的話,你先回去。"如萱含淚苦勸,情緒接近崩潰的邊緣。

    "夫人,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能放心回去。我們多年姐妹,你心中有苦不跟我說,還能同誰講?"玉瓊軟言相勸,鐵下心要問個究竟。

    "玉瓊,你……"

    "夫人,請恕玉瓊的無禮,今天我定要問個明白。"

    "也罷。"如萱被通無奈,只好銀牙一咬,痛下決心說道:"你既執意要我講出真情,我也不再瞞你,只是你在知道真相之後,切不可輕舉妄動,一切都得依我之言行事。"

    "王瓊遵命。"玉瓊肅然地說道。

    如萱輕拭了一下淚眼,待心情稍稍平順後才開口問道:"你可知楚公子今日前來此為何事?"

    玉瓊心頭一震,垂首低語道:"玉瓊不知。"

    如萱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傻丫頭,還要瞞我嗎?你與楚玨兩人互有情意,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夫人?"玉瓊心驚地低喚。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萱抬手制止通;"別再自己騙自己了,這份感情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產生的,但作為過來人,我是可以理解的。"如萱微停一下又說道:"想必他就是你命中那位應劫之人。"

    "夫人。"玉瓊難過地掩面搖首道:"你不要再說了。"

    "你聽我說完。"如萱堅持說道:"別怪我今天用話氣走楚公子。玉瓊,我只是想絕了他對你的念頭,或可防患於未然,消解你此次劫難。"

    玉瓊慢慢放下掩面的雙手,瞪大雙眼吃驚地望著如在,猛然頓悟了她的用意。"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放棄了與相公重聚的機會?"

    如萱閉上眼睛抑下湧上雙眼的熱淚,痛苦地低語道:"我實在別無選擇。"

    "你不該這樣做啊!夫人!"玉瓊忍不住跪撲到她懷裡放聲痛哭。"六年啦,夫人,這幾千個日夜的苦苦等待的煎熬,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最瞭解的。這些年來,你腦中心中裝的都是他的影子,常常望著遺兒就出了神。朝也思,暮也盼,總算等到了這次機會,怎麼能因為我就全部放棄了呢?我不值得呀!不值得呀!"玉瓊哀哀痛哭,想到兩人的境遇,想到如萱為她所做的犧牲,忍不住大放悲聲。

    "快起來,玉瓊,別這樣。"如萱扶起長跪不起的玉瓊,美眸含淚地勸慰著。"別再說值不值這種話,我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當年多虧你在我危難之時出手相助,才能有今天的我。現在你大劫將至,我又怎能忍心棄你而去呢?"

    玉瓊飲泣著被如萱攙扶起來,哽咽道:"夫人,你的一番好意玉瓊心領了。只是此事事關你一生的幸福,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毀了你的終生。遺兒他又何其無辜,我又怎能忍心讓他終生無緣與父親見面哪!"

    "玉瓊,別哭了,快別哭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的心意已決,斷然不會半途而廢。遺兒他懂事貼心,若是他瞭解我們的苦處,一定會同意我的做法的。"如萱抬手為玉瓊拭去腮邊的淚痕,輕聲說道。

    "夫人!"玉瓊感動得無以復加,眼中再次淚光閃爍。

    "瞧你哭得臉都花了。"如萱為了驅散傷感的氣氛,刻意取笑道:"看上去就跟遺兒初學寫字那年的小花臉有得比了。"

    "夫人,你又開我的玩笑。"玉瓊不好意思地擦乾了眼淚,心中亦明白如萱的一番苦心。

    "好了,咱們這副樣子若讓旁人看見了,不知道會怎麼取笑呢。明天還有事,還是快點休息吧。"如萱想起了與李員外的約定,忙提醒玉瓊。

    "嗯。"玉瓊破涕一笑,點頭答應。

    ※  ※  ※

    楚玨盛怒之下返回客棧。此時天已大亮,他對店小二的招呼充耳不聞,逕直回到房內,小二一見也隨後跟了進來。

    "哎喲,客倌,您倒是慢點走哇。"小二氣喘吁吁地跟上來抱怨道。沒想到這個面貌斯文的公子,腳步卻是如此輕靈快捷。

    "小二,有事嗎?"楚玨怒氣未消,不耐煩地開口。  小二一見楚玨面色不善,忙見風使舵地賠起笑臉,"客相,要是沒事我哪敢來打擾您休息。這不是,昨天有人給您送來一封信,我剛才在門口喚您就是為了這個。我見您好像是沒聽見,怕耽誤了您的正事,忙把信給您送進來。"說完他雙手將信奉上。

    楚玨接過信件,掃了一眼封皮的字跡,怒容不由微斂。他歉然對小二一笑,"麻煩你了,這粒碎銀送你打酒吧。"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小二假意推托了一下,順勢將銀子裝入了口袋。滿臉堆笑地說道:"客倌,您今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的一定隨傳隨到。"

    "現在我還沒有什麼事,你去忙吧。"楚玨揮手遣退小二。

    待小二退出後,他才展信細讀,原來是齊遨海的信。信中告之他現在的行蹤以及將要前去的落腳之地,這正是他們四人約定的聯絡方式。若有人中途發生意外,其他人也好掌握他的行蹤。

    讀罷信,楚玨將信折好放置一邊,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他的火氣已經消了大半。此時他細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才忽然發覺其中似乎有些不對勁。其一,在他的印象中,如萱是一位溫婉賢德的女子,何曾有過這副冷嘲熱諷的語氣。時間與環境縱然能改變一個人的脾氣,但根植於心的秉性卻是很難改變的,況且她自幼隨父習文,知書達禮,決不至於作出如此失禮之事;其二,乍一見面時,如萱的眼中曾閃過一絲驚喜。雖是轉瞬而逝,但他自認絕不會看錯,只是她後來為何改變態度,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楚玨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得奇怪。"不行,我還得去弄個明白。"他暗下決心道。

    ※  ※  ※

    "過來呀!來抓我啊!"玉蘭含笑衝著被手巾蒙住雙眼的遺兒喊道。

    "我在這兒呢。"用手輕輕扯了一下遺兒的衣襟,玉瑤又閃身躲開。

    對於這個乖巧聰慧的小公子,每個人可是都疼到心坎裡去了。一有空閒,大家都湊到一起陪他玩他最喜愛的遊戲——捉迷藏。

    "快抓,快抓,玉荷就在你左手邊。"玉蘭不講義氣地出賣了玉荷。

    "死玉蘭,看我抓住了你不撕爛你的嘴。"玉荷險些被手腳靈活的遺兒抓個正著,不由氣惱地衝著玉蘭大喊。

    花園裡你追我趕,大家笑鬧成一團。

    如萱含笑望著她們笑鬧,直到王瑤發現她的到來,正張嘴欲喚,卻被她的手勢制止,眼看著她漫步走入園中。

    "看你往哪兒跑,這回我可抓住你了。"遺兒一手扯著她的裙角,一手挽下蒙在眼上的手巾,興奮地大喊,抬頭看時,卻發現母親正含笑望著他。

    "娘!"遺兒快活地一聲大喊,撲入她的懷裡。

    如萱張開雙臂將他那小小的身子抱入懷中,掏出手巾細心地幫他拭去臉上的汗珠。"遺兒,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隨口問道。

    "先生今天出了一副對子的上聯,說是誰對出了下聯誰就可以回家。我對出了下聯,先生就准我先回來了。"遺兒急急地解釋,惟恐造成母親的誤會他貪玩,荒廢了學業。

    "嗯,不錯,遺兒很聰明。"如萱發自內心地讚歎,然後她鬆開雙手將遺兒放到地上。對其他人說道:"玉蘭、玉荷,你們領遺兒好好玩吧。我只是路過花園時聽到笑聲才過來看看,還有事得去忙呢。"

    "我們晚飯時再見。"如萱愛憐地拍拍遺兒的小臉,才起身離去。

    "娘又有事了。"遺兒一臉黯然地低語,本來高昂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遺兒,別難過了。夫人她主持著這偌大的產業實屬不易,有時可能顧不上照顧你。可是你還有我們啊?有什麼事你可以來找我們哪!"玉瑤好言相勸道。

    "是呀。"玉蘭接著開口說道:"再說,夫人要是知道作為這事難過,她一定會掛念你的。那她今後還怎麼能專心做事呢?那我們這府內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吃穿用度又怎麼辦呢?"

    經過眾人婉言相勸,遺兒的心情才有所好轉。雖然心有不願,但他小小的心靈中也明白不是娘不願陪他,是娘有許多事要做,分不開身。

    遺兒打起精神笑道:"誰說我不高興了,我是跟你們鬧著玩的,輪到誰來抓人了?我幫她綁手巾。"

    眾人看著遺兒強做笑顏的樣子,僅都心疼不已,都配合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玩鬧著,花園中再次響起了笑鬧聲。

    ※  ※  ※

    "玉瓊,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件事要告訴你。"如萱一見玉瓊走進房來,忙含笑招呼著。

    "怎麼啦?夫人,看你一臉喜色,莫不是與李員外的那筆生意有眉目了?"玉瓊大膽猜測道。

    "說對了。"如萱笑著拿起一張銀票,"這是李員外派人送來的定錢,只要我們能按時交貨,他們還同意先付給我們一部分貨款。"

    想起從前的那些事,玉瓊猶自氣忿地說道:"那個李員外根本就是個老色鬼,談生意的時候,他那雙賊眼滴溜地轉,恨不得透過面紗一睹芳顏。虧得你的修養到家,若是依我早就……"她沒有說完,但言下之意卻表現得很清楚。

    如萱聽到這裡不由失笑著搖頭,"你呀,就是性子太直。生意場上哪個不是八面玲規處事圓滑。李員外他雖心存邪念,但顧忌到我身邊有你保護,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你我身為弱質女流,凡事只要無傷大體,就能忍則忍,切不可因鋒芒太露而招惹事端。"

    "知、道、了。"玉瓊拉長了音調,一字一頓地說道:"哎呀,夫人,這話你都說過好幾遍了,我都快能背下來了。"

    "是呀,我家玉瓊真好記性,我都成了老太婆了。"如萱取笑道。

    "不來了,夫人,你又窘我。"玉瓊此時的神情天真柔媚。也只有在與如萱獨處的時候,她才會放下偽裝,流露出真實的感情。

    主僕二人說說笑笑,都為談成這筆大生意而高興不已。但兩人亦深知,此後恐怕得加緊趕工才能如期交貨,畢竟這是談成生意的重要條件。

    ※  ※  ※

    "趙老闆,這批絲綢我們早就付好了定錢,現在你又轉賣給孫記綢緞莊,這不是明擺著要拆我們的台嗎?"玉瓊秀眉緊鎖,望著對面這個愛財如命的市儈店老闆,恨不能上去痛打他一頓。

    "玉瓊姑娘,您先別生氣嘛。"趙老闆擠出一臉虛偽的笑意,安撫著已接近盛怒的玉瓊。

    "事情是這樣的。"他偷眼望了一下玉瓊又繼續說道:"孫記的掌櫃與咱們縣太爺是拜把兄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您說他一開金口,我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拒絕呀。我在洛陽經商十餘年,就是靠他庇護才能立足到現在,於公於私我都不能得罪他。玉瓊姑娘,你們就委屈點兒,把貨讓給孫記算了。喏,這是你們付的定錢,我現在都退還給你。"

    "嘩啦。"玉瓊用力一推,將他遞來的銀子推翻在地。

    "你,你這是幹什麼?"趙老闆面露不快地說道。

    "趙老闆,'人無信不立'咱們做生意講的就是一個'信'字。我們明明定好今日交貨,而且我也與李員外約定在月底交出那批繡品。如今你卻將刺繡用的絲綢轉賣他人,你這不是成心要看我們的笑話嗎?"玉瓊又急又怒,沒想到取貨時會遇到這種事情,一時間也亂了陣腳。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姑娘你就多多擔待吧。你總不能讓小店關門大吉吧?"趙老闆哭喪著臉說道。

    "你!"明知道他在裝模作樣,玉瓊卻也拿他無可奈何。

    這個趙老闆為人趨炎附勢,為利是圖。這會兒又抬出了縣太爺作後盾,玉瓊正一籌莫展之際,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趙老闆?"

    玉瓊與趙老闆聞聲轉頭觀看。"楚公子?"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言罷驚奇地互視了一眼,沒料到對方也認識楚玨。

    "正是在下,玉瓊姑娘也在。"楚玨笑打招呼。

    "哎呀,楚公子,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你可是稀客。來來來,快請店裡坐。"趙老闆一改剛才那副哭喪臉,忙笑臉相迎。

    "嗯哼!"玉瓊重哼一聲,喚起了已得意忘形的趙老闆的注意。

    趙老闆沖楚玨尷尬一笑:"楚公子,委屈你在這屏後稍作休息,我把事情處理完後,再來招呼你。"

    楚玨搖動著折扇,絲毫讓人察覺不出他為查探玉瓊而來的真實意圖。他一派大度地說道:"我只是順路過來轉轉,趙老闆有事儘管先去忙。"

    "是是是,您先用茶。"待楚玨舉杯就飲後,趙老闆才放心地走開去招呼玉瓊。

    "趙老闆,你想想看,你這樣做信譽何存?今後你還怎麼跟我們做生意?"王瓊見到楚玨後心緒愈加紊亂,而趙老闆無意中的冷落更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呀,玉瓊姑娘。貨只有一批,現在你再逼我也沒有辦法。況且當初我們只是口頭承諾,也沒立下過字據呀。"

    "匡當。"玉瓊氣極一腳踢倒椅子。"趙老闆,平日我們生意上諸多往來,全憑言而有信四個字,今天你既出此言,我也無話可說。只是這貨你若交不出來,今天誰也別想離開這個大門。"

    趙老闆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傳聞柳氏夫人身邊的侍女玉瓊,武功高強,深不可測。他自然不敢妄動,只得放下身架哀哀求告道:"玉瓊姑娘,求你放過我吧。我已經答應了孫記把貨賣給他們,現在你就是要了我的老命也換不回貨了。"

    "什麼事逼得趙老闆尋死覓活的?"楚玨在屏後聽得一清二楚,這時從後面走了出來。

    "楚公子,不好意思驚動了你。是這麼回事。"趙老闆見到楚玨就像見到了救星,忙將事情的前困後果敘述了一遍。

    "楚公子,我也是別無他法。這會兒,玉瓊姑娘又苦苦相逼,我上哪兒再變出一批貨給她呀!"趙老闆怨聲載道,表情十分逼真,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楚玨。

    楚玨瞭然地微微一笑,開口道:"這樣說來是玉瓊的不對嘍?"

    "什麼?"玉瓊聞言柳眉上揚,怨視著他。

    楚玨笑著安撫她道:"玉瓊姑娘,你先別動氣,聽我把話說完。"

    他一臉誠懇地對趙老闆說道:"趙老闆,你們的情況我已基本弄清了。說句不見外的話,這事你處理的可是有欠妥當。"

    "願聽公子高論。"趙老闆拱手說道。老奸巨滑的他已經發覺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非同一般。

    "高論倒不敢當,只是你可曾想過,玉瓊姑娘與你走下貨物之事是眾所周知的嗎?"見趙老闆遲疑一下微微點頭,他又繼續說道:"今天你這麼一毀約,玉瓊姑娘又豈肯善罷甘休。到時定會鬧得沸沸揚揚,遠近皆知。"

    玉瓊接到他暗示的眼神,頓時領悟了他的用意。遂順著他的話意說道:"這是自然,我們繡莊平白蒙受如此重大的損失,定要向趙老闆討個公道。"

    "我此次前來洛陽,本有意與趙老闆合作,現在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唉!我怎麼能放心地與你們合作呢?"楚玨佯裝惋惜地一歎。

    趙老闆聽到這兒可慌了神,且不論楚玨身為"揚州四少"之一,財力雄厚。姐姐楚桐又嫁與定國候雷鳴遠為妻。前些日子,他又因破獲重案與"揚州四少"的其他三人同獲封賞,倍受皇上青睞。現在他可是一位炙手可熱的人物,即便是縣太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而且聽他言語之中,分明有袒護楊柳繡莊之意。自己何不送個順水人情,一方面因背約而名譽受損,另一方面又可討好楚玨。

    主意打定,他轉向楚玨深施一禮,"多謝楚公子金玉良言,趙某險些築成大錯。"

    說完他又走到玉瓊跟前,再次施禮道:"玉瓊姑娘,都怪我一時糊塗。多虧楚公子及時提醒,才使趙某懸崖勒馬。你放心,貴繡莊的貨物我馬上派人給你們送去,決不會誤了你的工期。"

    "孫記那邊……"王瓊被趙老闆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但亦早知他的為人一向慣於見風使舵,這次恐是礙於楚玨的身份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玉瓊向來不屑於他的行為,所以此時她又刻意提起了孫記。

    "孫記那邊我自會向他們解釋清楚,既然楚公子都開了金口,想必他們也不會有什麼異議。"趙老闆有恃無恐地回答。

    "好!"楚玨合起掌中折扇,爽快地說道:"趙老闆果然通情達禮,你的這份人情楚某記下了。趙老闆日後有事儘管開口,只要是我能力之內,定然全力相助。"

    "楚公子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怎敢麻煩公子大駕,就是公子剛才提及的合作之事……"趙老闆笑得一臉謅媚。

    "噢,這事不急。我現在手邊還有要務,等我忙完之後再來與你商量細節,如何?"楚玨隨口搪塞著。

    "那我就在此恭候你的大駕了。"趙老闆不敢多加追問,只得隨聲附和。

    楚玨轉向玉瓊,以徵求的口吻問道:"玉瓊姑娘也要回去吧?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如此甚好。"趙老闆見楚玨對玉瓊似乎很有好感,他自然樂得送個人情,忙推波助瀾地插言,"有楚公子相送,自是再妥不過了。"

    玉瓊不由心生惱怒,惱於趙老闆的自以為是,但礙於情面又不好出口相責,她轉念又一想,哎!自己何不趁此機會將夫人對相公的真實感情透露給楚玨,以免他繼續誤會下去,想到這兒,她點頭慨然應允。兩人與趙老闆告別後一共離開了店門。

    二人信步來到河邊,一路上沉默瀰散在兩人之間,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相視而笑,意外的默契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

    楚玨衝著玉瓊溫和一笑,"還是你先說吧。"

    "楚公子,今天的事情多虧你鼎力相助,否則趙老闆一定不會將貨賣給我們。"玉瓊誠心地道謝,對楚玨不計前嫌的寬容大度大添了幾分好感。

    "姑娘何必這麼客氣,一次生,兩次熟,現在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理應仗義相助。"楚玨客氣地推謝著,說得一派淡然。

    玉瓊回他一抹輕笑,停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楚公子,關於上次發生的事……"

    "那件事我早就忘了。"楚玨若無其事地接話,"何況此事又非姑娘授意,姑娘無須介懷。"

    "不,事情確是因我而起。"玉瓊語氣急切地連忙辯解。"公子有所不知,夫人她並非不念舊情,她都是為了我的緣故才會放棄了惟一與相公團圓的機會。"

    "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楚玨刻眉微蹩,疑惑地說隨:"且不提她上次所說的絕情之語,單說你們在此定居六年,按理應有很多機會可以與逍峰再續前緣。若是她真的有心復合,又怎麼會遲遲不肯透露半點音汛給我們呢?"

    "此事說來話長,只怕說出來楚公子也不會相信,反倒疑心我是妖言惑眾。"既然已經開了頭,玉瓊索性不再隱瞞,將一切都講了出來。

    "夫人她前世並非凡塵中人,她本是上界仙女,因稟持一片善念為救黎民於水火而觸犯了無條,因而被罰下界遭受劫難,之前的自盡之舉就是因劫而生。"

    楚玨呆愣了半天才慢慢消化了她活中之意,他似自語地哺哺育道:"怪不得,怪不得她充滿了靈秀之氣,原來是仙根神胎。"

    "咦?不對呀?"他忽又疑道:"既然她已下界托生,已是肉體凡胎,她又怎能死而復生到此落戶呢?"

    玉瓊聞言暗暗佩服,難怪"揚州四少"會名揚天下,她雖未見過其他三人,但楚玨的氣度,胸襟己非凡人可比。更難得他明察秋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但從震驚中恢復鎮定,而且還從中發現了疑點。如此的心細如髮、洞察事非,確實難能可貴。

    "公子有所不知。"玉瓊知無不言,將所知情形如實相告。

    "夫人她本為王母身邊的貼身待女,王母憐她一片善心救人,遂派仙女隨側保護,助她度過劫難。這才能在她投湖之際及時出手相救。"說到這裡她輕輕一歎,"只是她雖得以生還,但仍災劫重重,劫難深重。無奈之下,只得避居洛陽遠離揚州,待大劫消除之時,楊公子自會前來與她相聚。"

    "原來如此。"楚玨徐徐頷首。"那麼得待到何時才能災劫消除呢?"

    玉瓊微微一笑,"公子不必擔心,楊公子尋到她之日,就是災消之時。"

    "可她為什麼不許我將她的行蹤透露出去呢?"這正是楚玨不解的地方,此刻正好向玉瓊求教。"我說過這都是因為我的緣故。"玉瓊笑容頓消,神色黯然地回答。

    "那到底所謂何來呢?"楚玨一聽事關玉瓊,忙情急地追問。

    "這,請恕小女子不便相告。"玉瓊躊躇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實情。以前,她不願說明身份是因為不願引起不必要的驚亂。現在,她卻是怕見到楚玨得知她身非同類時的厭惡目光。

    楚玨見玉瓊遲疑著不肯坦言相告,心中雖暗自焦慮卻不便追問。正疑慮問,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由脫口問道:"莫不是與端午之夜發生的事情有關?"

    "什麼?"玉瓊聞言驚然變色。她顫聲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姑娘請怨在下唐突。"楚玨拱手說道:"端午那日別後,在下心怡於姑娘的風采,又因天黑人靜放心不下姑娘的安危,所以就一路隨後保護,希望姑娘得以安然返家。後來樹林中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見了。"

    楚玨聲雖不大,卻如五雷轟頂。震得玉瓊呆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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