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龍戲鳳 第四章
    花心女郎VS的純情少年的戀曲,在萬眾矚目之中順利展開。

    說是「戀曲」其實並不適當。因為校園中雖然不時出現兩人出雙入對的身影,事實上卻仍處於你追我

    跑的情形。韓縝雖然開始能夠在眾人的目光下坦然地和李滕歡走在一起,卻始終沒有應許「交往」的要

    求。而那天約會之後,李滕歡也像忘了這回事,仍然積極地製造各種機會和韓縝碰面,但絕口不提開始時曾說過的「一見鍾情」。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時間平靜地流逝,距離李滕歡向韓縝告白那一天,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

    「咚咚咚。」

    清脆的敲桌子聲拉回韓縝飛離的思緒,李滕歡有點好笑地拉下他左耳的耳塞,手中的原文書輕輕壓下他的頭,「怎麼了,又睡著了?」

    查過韓縝的高考成績,相較於其他科目幾乎滿分的成績來說,英語139分的成績很清楚地表明這一科是他的弱項。

    也正因此,她在韓縝的好友陳少暉口中得知韓縝拚命斂財的目的是為了自己賺足出國深造的費用,減輕父母負擔,並正為自己英語上的不足苦惱之後,便主動提出為他補習,當然是免費的。

    囊括了校內外所有她出席的有關英文比賽的冠軍的驕人成績,不費吹灰之力便讓韓縝接受了她的提議。

    不過她可沒想到,考出「139」這種分數的人竟然會一聽英文磁帶,三分鐘之內就會開始打瞌睡。

    聽力弱成這樣,還能考出這種高分,中國應試教育的不足,可見一斑。

    畢竟,就算他的看、讀、寫能力再好,聽不懂別人的話,還是沒有辦法在國外生存下去的,學習更成問題,總不能冒充聾啞人,叫別人用紙筆來和他溝通吧。

    韓縝不好意思地回了神,按下隨聲聽的Stop鍵,拔出另一邊的耳塞,垂頭垂氣,「睡著倒是沒有,可是多聽兩句,耳邊就只剩下和尚唸經的那種聲音了。」

    每個單詞他都聽得懂,串到一起就開始糊塗,再加上英文句式的倒裝前置,三句話以後就會把他的腦袋裝滿漿糊,比江湖叫賣的跌打損傷萬靈丹還要靈驗。

    李滕歡抓了抓自己在看書時不知不覺已經抓得很亂的頭髮,拿過隨聲聽,抽出《建築英語》的磁帶,無奈地道:「看來叫你聽大量磁帶的方法一點都行不通。這樣吧,從今天開始,以後每次補習咱們都用英文對話。我會說得慢一些,你漏聽的地方我會重複給你聽,聽慣了應該會改善的。」

    而且以韓縝禮貌得有些過分的個性,為了不讓對話者等太久,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回應對方的問題的。

    韓縝輕輕點著頭,頓了頓,忍不住問道:「滕歡學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困惑的大男孩清澈的眼一眨不眨,注視著她。

    從開始補習到現在,已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了。補習時間的安排,完全以他的方便為優先考慮。就連她絕對不能蹺課的週一下午(那天他沒課)和她偶爾回家的時候,她也會事先找來大量的資料和練習給他。給他上課前,她都做過認真周詳的準備。這樣的用心,完全脫離他曾有的「她只是在遊戲」的認知,讓他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有誰會為遊戲對像花費這麼多的心思呢?

    李滕歡彎眉,泛出溫柔得可沁出水來的笑容,美得令人屏息,「對自己喜歡的人好,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口中說著似真似假的言辭,她與韓縝對望的眼中卻有著一絲肯定。不管她現在是在遊戲還是認真,希望幫助韓縝實現夢想的心情卻是毋庸置疑的。總覺得,若他臉上抹去擔憂、笑得無憂無慮的話,自己的心情也會跟著明朗起來呢。

    見多了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得過且過地念著自己未必喜歡的專業混日子,等著將來做自己未必感興趣的職業浪費生命的糊塗人,從一開始就明確自己的目標,並且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向實現夢想靠攏的韓縝,讓她有種被感動的心情。

    也許是因此,才讓她在眾人的跌破眼鏡聲中,與韓縝維持了一個月似有若無的暖昧關係仍然沒有厭倦的感覺,也不曾想過尋找下一個目標。

    韓縝一怔.對著她盈盈若訴的目光,臉頰慢慢著火,燒灼起來。

    那種感覺,像是腳下的地失去了實質,又似眼前的光太過耀眼,讓他陷入卻踩不到底,想抽身卻又莫名留戀,虛浮半空,微微眩暈,卻又交纏著無比的欣喜。

    雖然不曾經歷過,他卻明白地知道,自己心裡的一扇門,被人以溫柔卻不容抗拒的方式,輕輕叩開。

    ***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微微躊躇的句子以悅耳的男聲問出,乾淨且帶著暖意的音質入耳,讓李滕歡迅速笑開,抬頭望著略帶靦腆的大男孩端著餐盤站在她身前。

    宋飛雅大口吞下口中的菜,以下巴比了比自己身邊的位置,「這個位置今天沒人坐,你放心坐吧。」

    會這樣說的原因,是這個李滕歡對面的位置平時一定會被賀懷靜搶去,多來幾次後,她們也習慣了把這位置留給她。今天賀懷靜有事,「寶座」自然也空了下來。

    學生會的成員通常沒課時,都會先到辦公室混時間,吃飯時再一齊出動。久而久之,養成共同進退的習慣。除了正在熱戀中的谷芳菲從上學期開始便和親親男友粘在一起已久,就只有李滕歡會在「戀愛期』,缺席。

    現在看來,滕歡應該會有一段時間又不跟她們一起吃飯了。

    一直只是被動的韓小哥會主動來找滕歡,代表什麼含義不言而喻。

    像是感覺到她目光中的瞭然,韓縝赧然放下餐盤入座。

    坐在宋飛雅對面的陶鳳羽窮極無聊地探過頭來,「韓小弟,你今天吃什麼菜——為什麼你的炸排特別大塊?」

    被她陡然拔尖的叫聲嚇了一跳,韓縝有些失措地看著李滕歡。

    宋飛雅聞言也轉過頭,鑒定了下,道:「沒錯,跟昨天阿羽買到的那塊相比,足足大了一倍呢。」

    炸排可是論塊算錢的呀。

    陶鳳羽憤憤不平地喝著湯道:「我早說打菜的阿姨全都大小眼,擺明了重男輕女,你們還不信。每次只要有男生一起買飯,她們先接的一定是男生的盤子。說什麼『男孩子肚子比較快餓』,明明他們吃得也比較多好不好?就是她們這樣,才弄得那些臭男生連隊都不好好排,全都擠到窗口邊上去跟她們傻笑去了,食堂的秩序一直整頓不起來,全都是這些人的錯……」

    「討伐書」又臭又長,大有「此恨綿綿無絕期」之勢,李滕歡不耐地道:「有那麼多不滿,你就去和食堂管理員作整改去呀,在這裡發牢騷有什麼用?」

    反正陶敏娟早認定她是接班人,她的惡勢力早巳染指校內多個部門,多一個膳食科也不足為奇。

    滿腹怨言戛然而止,陶鳳羽立即消音,拿起調羹一勺勺舀飯,擺出「食不言,寢不語」的淑女模樣。

    開玩笑,她又不是吃飽了撐著,要沒事找事做。姑姑一有機會就對她進行魔鬼特訓,要是讓她找到新的借口,她一定會被操得支離破碎、不成人形的。

    宋飛雅一掌拍向看傻眼的韓縝,「韓小哥,別怕,阿羽時不時會發發癲,你當沒聽見就好了。」

    沒反應過來的韓縝乖乖點頭,安靜地吃自己的飯。

    這回卻輪到李滕歡對他的菜色感興趣,一樣樣念道:「炸排骨、炒牛肉、鹵豬心……」還有學校免費提供的紫菜蛋湯。她擰起新月眉,「你怎麼都不吃蔬菜?不能偏食喔。」盤子裡的空心菜和白菜撥過去一半,「還有,你沒看到報紙上說應該多吃魚肉嗎?」一尾清蒸魚乾坤大挪移,蓋上他滿滿的餐盤,「我要吃鹵豬心。」大勺一掃,她霸道地搶走大半的豬心,滿意地看看戰果,淺笑,「吃飯。」

    宋飛雅呆呆看著她搬過來又搬過去的五鬼搬運法,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頭,「你吃牛肉?」她喳呼,驚訝的程度等同他吃的是人肉。

    一直埋頭吃飯的唐氏雙姝亦將注意力轉過來,唐如意瞄了眼韓縝被李滕歡搶去大半的那一味佳餚,也不由奇道:「你吃豬心?」她驚歎,似乎認為他買到是河豚帶有劇毒的肝臟。

    韓縝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己十年不變的菜譜,「有什麼不對嗎?」

    「有什麼奇怪的?」李滕歡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目光,轉向同僚時則揚起甜美的笑容,「有人連鳥屍跟死雞肉都吃,你吃點動物器官又算得了什麼?」

    她柔柔笑著,若有所指的目光指著宋飛雅盤中的鹵雞腿和唐如意的炸鵪鶉。二人垂頭看看自己所喜歡的美食,垮下慘兮兮的俏臉,開始難以下嚥。

    臭法醫,就會說些恐怖又噁心的詞語嚇唬人。

    對於解剖學有著奇怪愛好的李滕歡,某次被她們惹毛了以後,曾在餐桌上極為詳盡地描述了前一天人體解剖實踐課的情狀,甚至還用當時她們正在喝的下水湯——她們後來才知道,那碗湯是她特意叫食堂煮的,以便「講課」時有實物參照——中的動物內臟與人體器官一一對照,其繪聲繪色的程度比之一出血腥恐怖片有過之而無不及。從此之後,只要她以故意的語調說起「死屍」啦、「腐肉」啦、「內臟」啦……一類的詞語,她們就會條件反射地想起某些不該想到的東西。

    那一次後,她們可是足足吃了三個星期素食才勉強淡化了可怕的印象,克服了心理障礙呢。

    當然,這其中居功至偉的首推李滕歡出類拔萃的演說功力,無須血淋淋的實景便可令人如臨其境。

    吃足苦頭的學生會成員摀住嘴,努力排除反胃感,遭受池魚之殃的陶鳳羽與唐吉祥分別怨懟地瞪著對面的好友和妹妹,離李滕歡最遠的楊純華放下餐具,淡淡道:「我吃飽了。」優雅離席。

    李滕歡聳聳肩,若無其事地向不明所以的韓縝道:「菜都涼了,還不快吃。」

    雖覺她的遣辭用句有些奇怪,卻不理解學生會成員們反應為何如此激烈,韓縝吞下滿腹疑問,逕自解決溫飽事宜。

    陶鳳羽「惡」了一聲,推開只動了幾口的餐盤,哀怨地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唐家兩姐妹立刻效仿,放下調羹,向韓縝打聲招呼,倉皇離去。

    李滕歡似笑非笑地睨著宋飛雅,濃眉大眼的短髮少女柳眉一揚,冷嗤道:「我下午還有一場籃球賽要打,也像她們一樣嬌弱,先認輸好了。」用力鏟了一口西紅柿炒蛋塞進嘴裡,尖俏的下巴再一次瞄準韓縝,「韓小哥,下午有空的話來看我們打球吧,保證不會讓你無聊得想睡覺哦。」

    韓縝嚥下口中的菜,有些為難地道:「下午我要和滕歡學姐補……」

    「下午我要回家一趟,你自由活動好了。」李滕歡笑嗔一眼居心不良的怪少女,嬌甜的嗓音軟軟抱怨,「阿縝,你就不能把那多出來的兩個字砍掉啊。天天學姐學姐地叫,皺紋都被你叫出來了。」

    嘖,阿雅的神經真是有夠大條,連鳳羽都知道清場了,她還只顧著拐人,真是嫌最近日子過得太順心了。

    從躲她進步到不躲她的韓縝,這會又向前跨一大步,聰敏如她,當然趁熱打鐵,努力拉近與韓縝的距離。

    雖然只是口頭上的稱呼,但它的疏與近,完全可以體現一個人的心態。

    暗暗惋惜著今天偏偏有事,她仍不失時機地放軟了身段,力求徹底改變與韓縝「長幼有序」的現狀。

    她是想和他談戀愛呢,太多尊敬只會礙手礙腳,趁早一腳踢開。

    韓縝微微紅了俊臉,不自在地側首看著宋飛雅,

    「宋學姐,球賽什麼時候開始?」

    阿雅想留在這兒當他的擋箭牌當多久?

    李滕歡彎起甜潤的唇線,清冷的笑意淺淺溢出。神經堅韌如宋飛雅也不由背脊發涼,回答道:「三點半。」草草扒了兩口飯,填了滿嘴的青椒炒肉絲,還來不及嚥下,含糊地道:「不吃了。」抓起背包拔腿就跑。

    滕歡好像很火大呢,不知道在生誰的氣,躲遠一點好了。飛快離去的少女模糊地想著,還沒吃飽呢,只好待會兒去買麵包填肚子了。

    為什麼他會覺得宋學姐走得像逃難?

    韓縝疑惑地望著遠去少女狼狽的背影,下一秒,

    被面前有著天使般純潔外表的女子扳正臉龐,「阿縝,請你正面回應我的要求。」

    嚇了一跳的大男孩下一秒火燒圓明園,整張臉都火辣辣燙了起來。

    「滕……滕歡……」

    未盡的言詞封緘於一隻柔嫩纖白的手掌,嚇得另外兩個字胎死腹中,手掌的主人露出得逞的甜笑,滿意地道:「以後再讓聽到我不愛聽的那兩個字,用來封你的嘴可就不止是我的手了哦。」

    愛嬌地嘟起櫻唇,現出誘人的別樣風情,像是嚇唬小孩子的口氣加上充滿暗示的肢體語言,卻讓被威脅的對象目瞪口呆,差點兒淚濕青衫。哪……哪有這樣的……

    ***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好了,許完願吹蠟燭吧。」

    生日蛋糕前雙手合掌的少女鼓起小嘴,一口氣吹熄十九支蠟燭。

    「啪」一聲按開燈,李滕歡滿臉笑容,遞上透明的塑料刀,「快切蛋糕吧,我可要一塊最大的哦。」

    少女接過刀,笑道:「知道了。誰不知道歡歡姐最喜歡甜晶啊,我不給你切大塊一點,待會你一定連我的這塊都搶了去。」

    歡歡姐可是公認的甜品天敵吶,消耗甜品的本領可比蝗蟲群,她可沒膽挑戰她的忍耐度。

    反正搶壽星的蛋糕這種事她又不是沒做過,誰都曉得最好先堵住她的嘴啦。

    從後頭廚房中端出熱騰騰的蓮子湯的中年婦人將湯放上桌,道:「可不是嘛,我還記得有一次,歡歡連江舟的蛋糕都搶去吃了呢。」

    少女的笑容一滯,略帶驚惶的眼觸電般睨向李滕歡方向,卻只看到她微微垂下眼簾,唇邊的笑容沒有半絲變動,甜美的聲音帶著撒嬌,「向媽媽怎麼幫著小卉揭我的底呀,在小卉的朋友面前,我多沒面子啊。」她轉眸,看著向心卉身旁的女生,「王穎,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往日十分友善的王穎今日卻只是冷淡地搖了搖頭,眼中毫無笑意。

    李滕歡不以為異,只對著向心卉催道:「小卉,動作快點兒,我等你這塊蛋糕可是等了整整一年哪。」

    向心卉深深望了她一眼,這才拿起刀叉,開始切分蛋糕,邊道:「歡歡姐,我的蛋糕可不是白吃的,

    禮物呢?」

    又到廚房去了一趟的向媽媽笑罵道:「哪有這樣向人家討禮物的?沒禮貌。來,把剩下的這塊裝了,給隔壁李爸李媽送去。」

    向心卉嘟嘴,「歡歡姐又不是外人,有什麼關係?」

    裝好了蛋糕,走過李滕歡身邊時,一隻手打橫裡伸出,截去碟子。

    向媽媽瞪大眼,無奈道:「歡歡,這是給你爸媽的,你也搶。」

    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滅完自己份下的蛋糕的李滕歡毫不客氣地一勺子挖下一大團奶油,送人口中,濃郁的甜香在口腔內化開,她陶醉地閉上眼,櫻唇上沾著一點奶油,模樣無比稚氣,「哎呀,反正我爸媽也不愛吃這個,還不是放在那等我回去消化它,不如現在就吃了,也省得小卉多跑一趟,對不對小卉?」

    頂著一頭削薄的短髮,容貌清秀討喜的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聞言輕輕「嗯」了一聲,像是不甚認同。

    「你幹嗎板著一張臉?」解決掉至少四人分的蛋糕,李滕歡放下碟子,起身輕捏她粉嫩的臉頰,哄道:「是不是氣歡歡姐還不給你禮物?哪,拿去。還有,懷靜已經答應,從這個星期開始,每個週末都來家裡為你補習一天,高興了吧?」

    向心卉是高四學生,三分之差與第一志願擦肩而過,不願屈就下一批,寧可重讀。

    對這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她一向愛護,才會寧可欠下賀懷靜一份天大人情,也要請她來幫小卉做好高考準備。

    向心卉臉一亮,喜道:「真的?太好了。」

    在她過去三年的高中學習中,「賀懷靜」這三個金字招牌一直被各科老師拿來當激勵學生的榜樣。到了高三之後,更是變本加厲。佔據了各類模擬考試及省檢的全市第一名寶座,更成為身在同是升學重點高中的向心卉拚命追趕的對象。

    同輩中微妙的競爭心態,在發覺怎麼追也只能跟在她身後以後,變成了一種欽佩,聽到她會來替自己補習的消息,向心卉不由喜出望外。

    有一口沒一口叉著蛋糕,一直沉默不語的王穎突然抬頭道:「滕歡姐,為什麼不叫韓縝來為小卉補習呢?他的成績不是比賀懷靜更好嗎?而且我聽說他有在外面當家教,他不是比賀懷靜更適合嗎?」

    李滕歡雙手接過向媽媽舀好的蓮子湯,淡淡笑了,回答她咄咄逼人的問題:「韓縝念的是理科。」

    而小卉,可是文科的學生呢。

    另外,韓縝是個男生,當然也沒有懷靜方便。

    小匙攪著煮得爛爛的蓮子,她卻突然失去了胃口,連至愛的甜品也勾不起食慾。

    找遍借口,她騙不了自己,真正的理由只是,她,不想韓縝與小卉碰面。

    韓縝單純的笑臉在眼前掠過,一時間,她竟有種想立刻見到他的衝動,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開口:「向媽媽,我有點事還要回學校去,先走了。」

    向媽媽訝然道:「什麼事這麼急,不能明天去嗎?這蓮子湯可是我特地為你熬的,多吃點再走吧。」

    李滕歡捧起碗,大口吃完蓮子,喝完湯,起身道:「謝謝向媽媽,剛剛我蛋糕吃得太多了,有點撐,過兩天再回來喝您煮的湯吧。小卉,再見。」

    向心卉看了眼仍想挽留的母親,放下還剩一半的蛋糕,跟著離開桌子,「媽,我有話跟歡歡姐說,小穎,你先坐一下。」

    李滕歡微訝,沒有拒絕,一邊穿鞋,一邊道:「我先回去跟爸媽說一聲,小卉,你在門口等我一下。」

    ***

    漫步在華燈初上的大路上,李滕歡轉向身旁的少女,關切地道:「怎麼啦,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向心卉低著頭,半晌,輕聲道:「歡歡姐。」

    「嗯?」

    「今天小穎來,跟我說了好些事。」

    少女耳語似的呢喃教李滕歡揚起眸,像是明瞭什麼,卻只是配合地追問:「所以?」

    那位王穎小妹妹,好像正是華大今年的新生呢。

    向心卉無意識地撫著短袖T恤的下擺,「小穎剛加入你們學校的記者組,她說……她說,她從記者組的前輩那兒聽到許多關於你的事。」

    當然,那兒是「八卦大本營」。

    李滕歡扭頭瞟一眼吞吞吐吐的小姑娘,耐心等待下文,「然後呢?她又跟你說了什麼?」

    記者組組長不巧正好是她前前前……任男友,兩個人的分手還不是友好和平的那種。當時那位老兄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濫交」、「玩弄感情」,要不是校方明文規定校刊不許刊登八卦新聞,只怕校刊也會淪為她李滕歡的交友記錄表。即使如此,由他自創的地下刊物中仍然不乏她的各種緋聞,鋒頭之建,絕不輸娛樂圈內的天後級人物。

    從他親手調教出的愛徒口中聽來的消息,會是好話就見鬼了。

    不過一晚上兩個小妮子古怪言行倒是有答案了。

    向心卉遲疑的眼對上她清甜的笑容,心情卻依然低落,「她說,你從大一開始,交友的情況就很……亂。」

    李滕歡「嗤」一聲,輕輕的笑聲淹沒在路上嘈雜的人聲中,悅耳的嗓音摻入淡淡的揶揄,「亂?呵呵,她有跟你說,是怎麼一個亂法嗎?」

    向心卉有些賭氣地別開眼,像是不相信她仍能笑得出來,「她說,你在這三年多來,共交過二十七個男朋友。其中除了第一年有八個、第二年有三個是主動來追求你的之外,其他都是你主動去追求別人的。而且經常只見過一兩次面就答應或要求和他們交往,然後又在很短的時間內宣佈對他們厭煩了,緊接著又去找下一個目標,就這樣不停地換人,根本沒有好好對待自己的和別人的感情。」舉凡「腳踩兩隻船」、「喜新厭舊」、「薄情濫交」、「朝三暮四」等等,什麼樣難聽的形容詞都被套在她身上,與她印象中純真專一且照顧她的歡歡姐簡直判若兩人。

    小穎似乎因為自己的「偶像」也曾是歡歡姐的槍下祭品,所以對她頗有微詞。她的話也許有過火,但歡歡姐交友經歷的豐富應是千真萬確了。

    她質問的眼望著李滕歡毫不退縮的杏眸,濃濃透著傷心,有些急切地追問:「為什麼要交這麼多男朋友?為什麼不能好好談戀愛,好好對待自己?」

    她並非不贊成歡歡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一直都希望歡歡姐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咽。可是為什麼,她卻選擇了這麼差勁的方式遊戲人間,也遊戲著自己的感情?

    聽小穎說,歡歡姐最新一任男朋友正是韓縝,而校園中不少好事之徒已在下注賭她究竟多少天會甩了韓縝。

    爸媽對歡歡姐,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要疼愛,若知道她這樣自暴自棄,不知會有多難過。

    李滕歡淡淡轉開臉,停在公交車站前,反問的話語漫不經心:「要怎麼做,是我的自由吧?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看見自己要坐的公交車徐徐靠站,她不再等待向心卉的回應,向前緊走幾步,站在公交車會停的位置邊上。

    「哥一定不會贊成你的做法。」停留在原地,向心卉清脆的聲音飽含怒意,循影追來,「他如果知道你現在這樣,一定會很傷心。」

    「是嗎?」李滕歡陰鬱低吟,森然回眸,「那麼,叫他自己來跟我說吧。從小到大,只要是他的話,我哪一次沒有照做了?」溫柔平靜的語音淡淡陳述著親友間眾所周知的事實,她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悲切,留下一個美麗卻冷意逼人的笑容,轉身提起裙擺,以標準的歐洲宮廷儀姿登上剛剛抵達的公交車,從容優雅得讓人以為那是皇家馬車。

    呵,她願盡傾所有,換回他一句叮嚀,可是向江舟,如今何在?

    「歡歡姐……」

    向心卉輕呼,無助地看著笨重的車廂捲起一股煙塵,揚長而去,低垂的眼慢慢溢出透明水滴,輕輕哽咽。

    歡歡姐的傷心,她也看得見啊。

    如果……如果哥哥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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