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棵麵包樹 第二章
    即使隔了許多天,晉歡仍會想起那個叫程淨齊的可惡男人,和他的吻。

    那個輕輕淡淡如蜻蜓拂過水面的吻,卻在她的心湖中蕩起無數細碎的漣漪。奇怪的是,晉歡不是沒有過男朋友,不是沒嘗過親密熱吻,為何這麼一個簡單的拂吻,竟令她如此刻骨銘心?

    是因為突如其來,讓她措手不及?或者因為他是陌生人,所以意外而刺激?晉歡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但她一直記著他俯身吻她時那雙晶晶亮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牢她,魅人心魂似地帶著能控制她心跳的魔咒——

    只要一憶及此,不管何時何地,她都還會莫名地心跳加快,面紅如霞。

    然而,她僅僅知道他叫程淨齊,此外,她與他的關係是零,她對他的認識也是零;這麼多零蛋加起來,讓晉歡覺得再把心思放在這上面簡直就是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她總會速速強迫自己收回心思,專注在眼前的事上。

    她的生活已經足夠她忙的了。家人、朋友、要結婚的同學、工作……

    晉歡在一家女性生活雜誌當編輯,這是她大學畢業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撐到現在五年了,她也晉陞為主編。只不過雜誌社實在太小,堂堂主編,旗下只有五隻采編好管,而且都是女生,平日關係介於同事朋友姐妹淘之間,她這個主編實在沒什麼威權。

    就拿下一期的編輯製作會議來說吧。雜誌裡人物專訪的專欄,晉歡只不過提了個意見:不要每回都找那種企業二代、事業有成的男人,或是強勢的女強人來訪問,都快制式化了,在這個多元化的年代,對好男人好女人的定義應該更廣泛一些。

    意見一提出,小編們皺眉的皺眉,不懂的不懂,最後一致決定這次先由主編決定採訪對象,她們對新好男人新好女人的定義也才有個底。

    於是,晉歡在平日的工作、休閒之際,還得努力尋找採訪的好對像;偏她生活單純,完全不是交遊廣闊的人,要她去哪找人?

    她只得上班時努力想,打電話拜託朋友,下班開車回家時也沒閒著,一直在想回家要記得問老媽股票號子裡的朋友有沒有像樣的,就這樣腦子一直轉一直轉,車子終於拐進她家的巷子。當她正習慣性地想把車停在她家樓下的空位,卻沒想到她前面的一輛車捷足先登,一個倒車就停了進去。

    晉歡傻了眼。怎麼會這樣?這位子通常沒人停的,這棟樓的鄰居車庫都有位子,不像她的車是借來的,只好停路邊。她傷腦筋地並在那輛車旁,正打開車門打算留個電話先暫停,卻看見那輛車上走下人來——

    是韓諱!

    晉歡嚇了一跳!頭鏗地一聲去撞到車框,痛得她喊了聲哎喲,卻引來了韓諱的目光。她躲不掉了。

    晉歡只好站直了身子,訕訕地對他笑笑,點點頭。

    「我跟你媽約好了來看房子。」韓諱先開口,笑容十分和煦,吹走了晉歡的些許慌張。

    既然是認識的人,那並排停車無妨,晉歡也不必再留電話,直接鎖了車。

    「我家在六樓,」雖然韓諱的微笑很能穩定人心,但晉歡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下意識要去按對講機,等手觸到按鍵才忽又想到,「哦,不對,我有鑰匙。」

    這下她不敢去看韓諱會有什麼表情了,她尷尬地翻出鑰匙開了門,上了電梯,直達六樓。

    「媽,韓先生來看房子了!」晉歡一進門就急著喊她媽,打算盡快把韓諱丟給老媽就算了。

    「人來啦?」裘媽媽從廚房裡咚咚咚跑出來,她眼睛利得很,一眼看見晉歡和韓諱一前一後進門。「咦?你們一齊回來?約好的?」

    「不是,碰巧在樓下遇到。」晉歡草草說完,立刻往房間裡鑽,那逃難似的模樣讓裘媽媽猛皺眉頭,她立刻追進晉歡房間,命令一頒:

    「你跑什麼?帶人家去看房子!」

    「為什麼要我去!」晉歡不平地鼓著腮幫子。

    「我煮飯煮到一半,你老爸又還沒回來,你閒閒沒事當然你去。」裘媽媽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我要——」晉歡還想找借口,卻遭裘媽媽一記白眼:

    「叫你去你就去!」

    晉歡她家一向是母權為大,裘媽媽的吼聲通常沒人敢不從,晉歡就算再嘔再不願,還是只得拎了隔壁的鑰匙,垂頭喪氣出房間去領韓諱看房子。

    「這間房子權狀三十六坪,實坪二十九,三房兩廳,屋齡是兩年,但裝潢好之後只住過一、兩個月。」一進空屋,晉歡就背書似的將屋子的資料念給韓諱聽,然後走馬看花地轉了一圈。從她開口講話的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句點,前後不超過兩分鐘,屋子也就這樣看完了。

    重新回到空空的玄關,晉歡交差似的吁口氣。「你要不要自己再看看屋子?」

    韓諱點點頭,晉歡遂放他一個人去周遊列國,自己靠在玄關旁的柱子上等。

    不像晉歡的潦草了事,韓諱看得是仔細多了。他詳細地察看了隔間狀況,又拉開落地窗看了陽台,都審視過一遍之後,才回到晉歡身邊,問:「客廳的陽台好像有積水?」

    「是啊。」晉歡回答得很快,領他到陽台去看。「因為我們對面就是空地,沒房子擋,雨水很容易打進來,我家也是這樣,沒辦法的。」

    「沒辦法?」韓諱愣了愣。

    「真的沒什麼辦法,我家還做了雨蓬,但雨大一點還是沒用。」晉歡誠實道,「除非你做鋁門窗把陽台隔起來,不過那樣就等於沒陽台了,滿沒意思的。」

    晉歡說得十分正色,還探出頭去指隔壁她家的例子跟韓諱說。韓諱隨著她的眼光,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晉歡有些委屈,她被命令來陪他看房子已經夠彆扭的了,還被他笑。

    「我只是覺得,」他靠在陽台上笑道:「人家賣房子總是挑好的說,缺點也會變成優點,沒人像你這麼老實的。」

    「不是本來就應該說實話的?」晉歡鈍鈍地說。

    她的單純令他莞爾。「你真的很直率。」

    這是褒還是貶?晉歡實在不適合這種太多隱喻的對話,她歎口氣:「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當然不是。」他收起笑容,認真注視她,「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常常笨手笨腳的,我媽老說我腦裡少根靈敏的神經。就像我那天在你的店裡打到你……」晉歡歉然地笑笑,坦率直說:「我本來以為你一定會被我嚇到,不會來看房子了。」

    「怎麼會?你又不是故意打我。」他微笑搖頭。「事實上,我早就想來看房子,只不過……」

    「怎麼了?」晉歡緊張地追問。

    他依然笑著。「你給我的電話號碼少了一個數字,我只好去問黛榕,才查到了正確的號碼。」

    天!她竟這麼迷糊?!一定是那時丟臉丟到急著落跑,才會連自家電話號碼都背不全,真是遜斃了!

    「對不起——」她拉長了一張苦臉。

    「沒什麼關係,反正我還是找到了。」他的聲音和笑容是那麼親切開朗,像一陣和煦的風,無形中把晉歡的尷尬吹去了大半。

    晉歡感激地朝他笑笑,頓時覺得自在了許多。在他面前,她似乎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擔心這擔心那,因為她有種感覺,好像不管她說錯什麼,韓諱都能原諒她。

    她也把背靠在陽台上,好奇地多嘴:「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會生氣呀?」

    「怎麼可能不會生氣?」他想了一下,「應該說,我不太喜歡生氣吧。每個人對發脾氣都有個容忍度,我想我的容忍度可能高一點。」

    「早知道你這麼不容易生氣,我根本就不必緊張了。」晉歡開心地說。

    「你緊張什麼?」他不解地反問。

    「嗯……」怎麼說好呢?黛榕想把他介紹給她,第一次見面卻讓她給毀了,她該怎麼解釋那種女孩子家的尷尬心態?晉歡忽然就直率不起來了,她微垂眼簾:「總是覺得在你面前很糗,很不好意思。」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他睜大了眼睛,「我以為我應該是個滿好相處的人。」

    晉歡燦然開朗,之前的所有窘境都在此一掃而空。「你是很好相處,至少我從現在開始知道了!」

    他望著她,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她的笑容中有著對他的欣賞,他的眼神中映著她的美好印象。笑容擺脫了一切顧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似乎正暗示著一段情誼的開始。

    一陣輕風吹來,將晉歡的長髮絲絲拂向他,帶著幽幽的清淡髮香,他卻……打了個大噴嚏。

    晉歡連忙抓回亂飛的頭髮。「對不起。」

    「不是。」韓諱笑得有些尷尬,「我對……呃……」他指指晉歡的長髮,「長頭髮過敏。」

    「過敏?」晉歡有趣而好奇地笑了,「只要長頭髮都過敏嗎?還是只有我的長髮?」

    他搖頭。「只要長頭髮都過敏。」

    「那你女朋友都不准留長髮嘍?」晉歡頑皮地說。

    他笑著點頭。「只要一有長髮吹到我臉上,我就打噴嚏。」

    「真特別!」晉歡稀奇地笑道。一個對長發過敏的男人。

    一個念頭忽然閃進晉歡的腦子。她望著韓諱,他招牌式的笑容和煦坦然。黛榕對他的形容一點也沒誇張,他親切、和善,的確是個讓人感覺可以放得下心、可以信任、甚至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一個好男人,一個對長發過敏的好男人。可以寫出一篇精彩的文字呢!

    她興匆匆地開口:「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的口氣是一貫的平和:「如果我幫得上忙,當然沒有問題。」

    「你當然幫得上忙!」晉歡愉快地笑了。「我想請你當我們雜誌下一期人物專訪的主角。」

    「為什麼找我?」韓諱有些錯愕,「我又不是什麼名人。」

    「就是不要名人,」晉歡嗤一聲。「我們的主題是好男人,那些名人雖然有名,卻不見得構得上這個標準。可你就不同啦,」晉歡認真地說:「你個性好,親切、和善、不驕傲,而且也算是事業有成,對很多女性來說,你就是所謂的好男人。」

    韓諱怔了怔,似乎因晉歡太直接的稱讚而有些招架不住。「我沒你講的那麼好吧?」

    「當然有!」晉歡猛點頭,因為解決了工作上的大難題而開心。「怎麼樣?你幫我嗎?」

    她就這麼望著他,眼光十分單純,美麗的臉龐閃著期盼;韓諱不是沒見過美女,但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很難對晉歡說不……

    他還弄不清楚自己這種奇特反應的原因,就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對她點了點頭。

    「太好了!」晉歡興高采烈地。「能不能到麵包坊去採訪你呢?我想描述你工作的樣子。還有,可能需要拍幾張照片。」

    「照片?」韓諱擰了擰眉,他並不想出名。

    「你放心,我會叫攝影師把你拍個側面,又帥又有神秘感,不會讓你的麵包坊以後被女人擠破大門的。」對於工作,晉歡的靈敏度可是高得很。

    以韓諱的個性,既然已經答應了晉歡,就不會太過在意細節,更何況他還有種奇怪的感覺——看著晉歡乍然綻放的燦爛笑靨,似乎不管要他做什麼都很值得。

    「我去好好訂個計劃,想想該怎麼做這篇專訪。」晉歡興致勃勃地,立刻就想衝回家到她的電腦前去工作,韓諱笑著阻止了她:

    「等等。你至少先告訴我這間屋子的價錢吧?」他指了指空屋,畢竟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我對這屋子的印象還不錯。」

    「那個啊,要問我媽才知道。不過沒關係,」晉歡豪氣地說:「如果她開的價錢太貴,我再去幫你砍!」

    說完,她已經領頭先跑去開門了。

    韓諱在她身後笑了起來,那笑容,帶點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卻又帶了點欣賞。

    如此美麗、自然又率真……是個值得人疼的好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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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晉歡一進公司,就迫不及待要把小編們全抓來開會,得意地想告訴大家她找到的專訪對象,順便討論一下訪談內容;然而她才進公司,一眼便看見小會客室裡坐了老闆的司機——

    這只代表一件事——她的老闆程先生來了。

    這對晉歡的雜誌社來說絕對不是正常的狀況。要知道,程先生其實是個大企業家,又有化工廠又有藥廠,這家雜誌社是總經理千金一時興起,成立來玩玩的;然而只出刊了兩期,千金就玩膩了,爛攤子丟回去給老爸,這種小事業程先生哪放在眼裡?遂不太在意地任這家雜誌社擱著,平時交給晉歡,也不太來管。

    不過晉歡倒是挺爭氣的,掌管雜誌社五年,沒給他出過一次紕漏,業績也算不錯,於是程先生就更放心、更少出現了;偶爾看見他,不是來發薪水,就是像上回丟了部舊車來公司當福利。

    但今天不是發薪日啊……晉歡猜測著,沏了杯茶走向老闆的辦公室,敲門進去。「程先生,早。」

    「早。」程先生正拿著早報,邊吃早餐。他五十多歲年紀,一周兩次高爾夫球保養出來的好身材,加上名牌品味的衣飾,使他就像個中年企業家的典範;他除了那雙生意人的銳眼之外,看上去還算挺親切。

    「吃早餐了?一起吃吧。」程先生指著桌上一堆麥當勞早餐問。也許因為不常見面,也許因為他滿欣賞晉歡這人,他對待晉歡較不像一般的主管下屬那麼階級分明。

    「我吃過了。」晉歡笑道。「你吃吧,等會我把雜誌目前的進度報告一遍。」

    這是每回程先生來,晉歡的例行公事。賬目向來直接由會計師那邊送給程先生過目,但晉歡總得向程先生交代一下公司眼前的狀況。

    不料程先生這回卻搖了搖頭。「不急,」他放下報紙,把麥當勞往前一推。「你坐下,我有話說。」

    程先生的表情看起來滿嚴肅。什麼事?晉歡困惑地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晉歡,」他直呼她的名字,「我打算在年底退休了。」

    「這麼早?」晉歡一愕,程先生才五十多歲啊!

    他一笑,「我從前不就老在你面前念我要退休要退休了?」

    「我以為你說說罷了。」晉歡坦率地嚷:「畢竟你還這麼年輕!」

    「就因為年輕,所以早點把事業交給第二代,」他呷了一口晉歡泡的茶,「才好繼續規劃接下來的人生。」

    「你都安排好了嗎?」晉歡關心地問。

    「差不多了。」他點頭。「不過我想跟你談的,是你的人生,」他環視一下這間辦公室,「你說這家雜誌社,我該怎麼處理?」

    晉歡深吸一口氣,全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我的事業,大部分都轉給女兒女婿了。但這家小雜誌社,他們一點興趣也沒有。剛好我有個朋友,」程先生解釋:「你知道,就是那個X週刊的吳先生,對我們的雜誌很有興趣,所以我可能會把雜誌社賣給他……」

    程先生還沒講完,晉歡就已經驚訝到胃快抽筋了。那個X週刊!天哪!出了名的八卦週刊!那樣的人來當她老闆,就算不直接把她們並到X週刊去,她們的雜誌也一定會走樣的!更別提管理制度之類的改變了。

    晉歡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非得賣給他不可嗎……」

    「我不是不知道你對這分雜誌付出的心血,和你對這分工作的需要。所以我也想過,與其把雜誌社賣給老吳,不如賣給你。」

    晉歡眼睛霎時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然而程先生繼續說:「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個生意人,不可能做賠本的事。我跟老吳開出的價碼是三佰萬,對你,我收成本就好,一佰萬。」

    一佰萬!晉歡眼裡剛閃起的光燦立刻又黯淡了下去,連帶把她的臉也拉長了。「一佰萬……」她喃喃計算,「我老爸是公務員,老媽又把存款都投進了股市,我每個月還要拿一萬塊回家,哪可能有這麼多錢……」

    程先生看著她,像是對她有著某種程度的同情,又像是若有所感。「其實,如果我那個兒子肯接我的事業,他對這雜誌社可能還會有興趣,會讓它維持現況,只是……唉。」他歎了口氣。

    「那你兒子呢?」晉歡這人平日就很不八卦,對程先生家裡的一切事情都不瞭解,她只知道眼前又有了個希望,「他為什麼不接你的事業?」

    「那傢伙,」程先生沒好氣地搖頭,「你也見過了,他那個個性,怎麼會對這種正經事有什麼興趣?」

    「我見過?」晉歡一臉問號,「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家的人?沒有啊。」

    「你那天不是打了他一拳,還帶他去醫院看病?」程先生笑著補了一句:「他叫程淨齊。」

    轟然一聲,晉歡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換成她被人打了一拳。程淨齊居然是她老闆的兒子?!這下可好,她竟然一拳打了王子……

    「他那天回家,就問我把他的舊車給了誰。你知道,我放在公司的那輛車原本是他的,那天剛好他開著新車也停在你附近,經過他的舊車,十分訝異,走過去想看個詳細,沒想到就被你打了一拳……」程先生想著也覺得有意思,逕自笑了。

    晉歡卻怎樣也笑不出來了,怎麼這麼巧……

    「不過我兒子好像對你挺有興趣的樣子。」程先生忽然思索著說。

    興趣?晉歡的心怦地一跳,臉上的紅潮倏地竄了上來,因為她想起被淨齊偷去的那個吻……他該不會連這也告訴他老爸吧?

    好在程先生沒繼續說,他全沉澱在自己的思緒裡,好半天才嘗試地道:「或者,你能試著勸勸我兒子,勸他回來接我的事業?」

    「我?」這是晉歡所聽過最沒道理的請求了。「我根本等於不認識他,怎麼勸?」

    「也是。我只想說你們年齡相仿,他對你印象又不錯……」程先生傷腦筋地,「哎,我簡直就是病急亂投醫了,只要有一點點希望,我就不想放過。你就試試看幫我勸他吧,」他認真地看著晉歡。「我跟我的親戚朋友說過,誰能把他勸回來接我的事業,我就送他一棟房子,所以如果你能勸得動他,我就不要那一佰萬,這家雜誌社免費送你。」

    「這……」晉歡一下子回答不出來。這要求未免太詭異了些,而那報酬也霹靂了點。

    「不過我得提醒你,」程先生寓意深長地:「萬一他追你,你可別認真。我那兒子,天生不受拘束,完全不是一個定得下來的男人。」

    老爸都這麼形容兒子了,晉歡還能說什麼呢?正愣著,有人敲門,一位小編開門進來問:「歡姐,你剛不是說要開會?還是要先取消?」

    「沒關係,你去忙吧。」說話的是程先生。他轉頭對晉歡笑笑,「我剛才說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別緊張,到年底還有幾個月,這幾個月中我不會先答應老吳的。」

    晉歡點點頭,隨著小編出去了。然而一坐上會議桌,晉歡早把人物專訪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她心裡只煩著剛才程先生所說關於雜誌社的嚴重消息,覺得小編們也有知的權利,便先報告了一遍。

    「什麼?!那我不就成了X週刊的員工?我才不要!」

    「這樣以後不就有別人來管我們了?不好啦!」立刻,小編們反應激烈地嚷了起來。

    「歡姐,你就買下這家公司啊,我們寧願你當老闆。」

    「就是!我們都支持你,換個老闆我們不如辭職算了。」

    小編們的心聲她全都能體會,只是……

    「我沒有一佰萬啊。還是,」晉歡輪流看了看她的同事們,「你們誰有一佰萬可以先借我?」

    「一佰萬?」五個小編們面面相覷,看了半天,還是十隻眼睛無奈地投回晉歡身上。

    「既然都沒有,那還有什麼辦法呢。」晉歡也只能歎氣。她沒告訴小編們,是有另一個辦法,但那辦法牽扯到程淨齊,實在一點也不實際,還是等於沒有辦法。

    「歡姐,我們都靠你了耶。」小編們哀哀地說:「要是以後換了人管,我們可能會想辭職,辭職就失業了,現在工作又難找。」

    小編們惶恐未來,也正是晉歡即將面臨的問題,只是跟小編們商量之前,這還只是她一個人的煩惱而已,但現在……

    她望著小編們一雙雙擔憂又期盼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的責任、壓力全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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