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第八章
    站在幾步開外的,是一個清秀的少年,有一張充滿活力的臉,雖然沒有堂弟那樣俊美精緻的容顏,卻有著同樣靈動的氣質和表情。  

    鷹鷹微微張開雙臂,凝視著少年的眼睛,喃喃地又叫了一聲:「歆歆……」  

    小保哇的一下放聲大哭,一頭扎進了鷹鷹的懷裡,將他撞得朝後一倒,幸好被海翔一把抱住,才沒有跌到地上。  

    看見自己的小情人像八爪章魚一樣攀著一個男人不放,聞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等小保哭過了第一波,便立即上前試圖將他從鷹鷹身上剝下來,誰知這孩子連踢帶咬的掙扎,死也不放手。  

    「歆歆,你先放開,讓京哥看看你。」鷹鷹輕聲道。  

    「是。」小保立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地站在堂哥面前,揚著臉兒讓他看。  

    牽牽唸唸在心的小孩,居然真的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是真是幻,是夢是醒,只覺得眼眶裡的潮熱一湧再湧,忍之不下。  

    「還好,身體還不錯,你過來後有沒有什麼不適應?」勉強嚥下喉間的熱塊,鷹鷹顫聲問道。  

    小保搖著頭,眼淚汪汪地道:「我過得挺好的,就是好想你……」  

    鷹鷹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滾燙液體,摸著堂弟的頭道:「京哥也放不下你啊……」  

    小保嘴唇抖了幾抖,眼淚一湧,又撲上去摟住了堂兄的脖子。  

    「歆歆,你到這邊來了一年多了,有沒有吃什麼苦?」  

    「沒有啊,我挺順利的,總是遇到好人,」小保扭頭看看聞烈,臉突然一紅,「京哥,那是聞烈,就是他一直照顧我……」  

    鷹鷹的眼睫難以察覺地一顫,但隨即瞭然地點點頭,臉上淡淡笑著,神色卻有些淒然,「有人照顧你,當然最好……聞二公子,我家這個孩子從小嬌縱,拜託你照看他,多多擔待……」  

    對於自己的情人突然變成人家的小孩,聞烈顯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小保立即氣呼呼地擰了他一爪,怒道:「我堂哥跟你說話,竟敢不回答?」說完眨眨眼睛,又掉下一串淚珠。  

    聞烈皺了皺眉頭,想不出應該說什麼才好,只得勸道:「好啦,這是喜事啊,你就不要抱著他再哭了,男孩子這樣哭著多難看。」  

    「我偏要哭,你根本不知道看到京哥我有多高興,我一定要哭個痛快!就哭!」  

    「別哭了。」鷹鷹輕輕拍拍堂弟的手。  

    「是。」小保立即擦乾眼淚。  

    對於同一個命令的兩種結果,聞烈實在忍不住滿面的黑線。蕭海真拭了拭眼角的淚花,笑道:「小保居然有這麼聽話的時候啊。」  

    「當然,從小我就最乖最聽京哥的話了。」小保甜言蜜語道。  

    蕭海翔重重地哼了一聲。  

    「京哥,你現在住哪裡?我們別站在這兒了,到你房間去吧,我要把過來這一年多裡發生的好多有趣的事情,一件一件講給你聽!」  

    鷹鷹微笑著剛點頭,小保立即歡歡喜喜地挽住他的胳膊,親暱地依靠在他身邊。因為多年的習慣,他一時沒有意識到堂哥目前這具身體並不像在另一個世界那樣健康有力,還是把大部分的體重壓了過去,鷹鷹一下子立足不穩,幸而被海翔在另一邊穩穩地扶住。  

    「喂,你沒骨頭啊?」海翔一邊怒吼,一邊將小保的身子一推。  

    小保這才注意到自己家堂哥竟然一直是被那高大健壯的草原少年半扶半抱著的,當下便猶如一隻小狗般豎起了全身的毛,狺狺叫道:「蕭海翔,你放開他!」  

    「你才該……」海翔剛一張嘴,又勉強閉了起來,因為鷹鷹阻止地在兩人中間豎起了一根手指。「都別鬧了,不是要到我房間去嗎?這就走吧。」  

    小保又瞪了蕭海翔一眼,仍是挽著堂哥的手臂,不過倒是站直了身體,沒有再依靠過來。一行五人沿著湖邊曲折的水廊來到鷹鷹所居的暖閣。  

    大家剛一落坐,被久別重逢的喜悅弄得暈陶陶的小保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話匣子,從靈魂入體的第一天講起,恨不得把自己所經歷的每一個細節都講給堂哥聽。  

    「京哥啊,我跟你說,當時那個黑幫少主,拿著那麼長一把匕首,寒光閃閃的,一下就頂在我胸口上……」一直到入夜,手舞足蹈的小保精神仍然不減,講到高潮處,越發的眉飛色舞,聲情並茂,整間屋子那麼多人,基本上只聽得到他一個人的聲音。  

    蕭海翔端來一杯泡著白菊的熱水,體貼地遞了過去。  

    「口渴了吧?喝點水……」  

    小保豎起了眼睛。「喂,一直說話的人是我耶,京哥都沒怎麼開口說話,要口渴那也是我比較渴……」  

    蕭海翔白了他一眼,「你想喝水自己倒去。」  

    「我好歹也算你哥哥,居然這樣跟我說話!」小保氣呼呼地一叉腰。  

    鷹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兩人,朝小保招招手,「你渴了就喝吧。」  

    「不行!」蕭海翔立即將水杯移走,「我特意泡給你的,才不給他喝。」  

    「京哥,你看他……」  

    「好了海翔,給他喝一口嘛。」  

    「不給。」  

    「我京哥要給我的,你憑什麼……」  

    話音未落,一直沒開口的聞二公子一把將小保拉回自己身邊,「你又不愛喝白水,爭什麼?這是烏梅汁,喝吧。」  

    看著用寵溺的眼神凝視著堂弟的俊美青年,鷹鷹的眼眸中閃過極為複雜的神色,但這抹略帶悲愴之感的異樣眼神很快就消失在快速下垂的睫毛後面。他捧起熱騰騰的菊花水,輕輕啜了一口,面容在氤氳的白霧中微有一些模糊,嗓音低沉地道:「「我覺得有些累了,也到了該睡覺的時間,大家還是去休息的好。」  

    小保立即撲了過來:「京哥,我今晚跟你睡!」  

    鷹鷹抬起烏黑深邃的眼眸,唇邊露出一個溫柔寵愛的笑容。「歆歆,你已經不是那個離不開京哥的小孩,也根本用不著哥哥陪你睡覺了,乖,回自己房間去吧。」  

    「可是我有好多話還沒跟你說完呢……」  

    「我也不是明天就走啊。」鷹鷹笑著拍拍心愛小孩的臉,溫柔但堅決地將他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拿開,慢慢把他推到身後那個無言站立的男子身邊。  

    那是歆歆自己選擇的男子,是一個能夠更好地照顧他的男子。  

    雖然有酸澀的失落感,但飄浮不安的心,應該終於可以慢慢地放下了。  

    「……那……鷹鷹,我們先走了。」聞烈攬著小保,躊躇再三,還是選擇了跟海翔他們一樣的稱呼,要是跟著小保喊哥哥,還真有點叫不出口。  

    海翔本想多留一會兒,可小保十分警覺,堅持要等著他一起出去,生怕自己的寶貝堂哥被人吃了豆腐。  

    離開水閣後,大家穿過九曲的迴廊,來到一個岔路口,彼此招呼了一聲,正準備分頭回自己的房間。小保突然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珠,猛地湊到蕭海翔面前,「剛才在我京哥房裡,你幹嘛對我擺出一副彆扭的臉色啊?」  

    海翔瞥了他一眼,「因為你很煩啊。」  

    小保哼了一聲,「因為你嫉妒吧?我京哥疼我也疼了一十九年了,你現在才插進來不高興,晚了點吧?」  

    「像你這樣只知道傻高興的小鬼,我才懶得嫉妒呢。」  

    「你說我是小鬼?咱們倆誰年紀比較小啊?我告訴你,我京哥可是巫醫雙修的天才,世上最完美的人,不許你這個沒長大的小孩子打他主意!」  

    蕭海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會為了他長大的,可你呢?除了抱著他傻笑以外,你還能為他做什麼?」  

    「我……」小保登時氣結,「什麼傻笑?我根本沒奢望他會來看我,可現在他來了,我當然會高興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憑什麼看不順眼?」  

    「枉他那麼疼你,你卻這樣沒心沒肺的,我當然看不順眼!」  

    小保大怒,「我哪裡沒心沒肺了?」  

    「你有沒有擔心過他啊?」蕭海翔也動了真火,「就知道嘰嘰呱呱地笑,你以為他到這裡來看你,就跟從周莊到李莊那麼簡單嗎?」  

    小保就像被一個炸雷打中了一樣,猛地僵立當場,臉上的顏色霎時褪得乾乾淨淨,聞烈剛擔心地撫了撫他的肩,就被一把推開。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一點,難道京哥來這裡會有什麼危險不成?」  

    「我不知道……」蕭海翔紅著眼睛,「我希望沒有……」  

    「你不知道,那誰知道?」  

    蕭海翔慢慢將燃燒般的視線投向西方,一處小小的院落。  

    「覡子,你答應到了京城就把有關鷹鷹這個法術所有的情況告訴我的。」  

    對於四位客人的深夜來訪,長髮的巫者好像並不意外,只是輕輕聳了聳肩道,「我沒這樣說過,我只是說到了京城再最終決定告不告訴你。」  

    「那你的決定是什麼?」  

    巫覡子側了側頭,看著水廊彼方鷹鷹所居的房間,「我決定不跟你說。」  

    「為什麼?」蕭海翔的手緊握成拳,指間咯咯作響。  

    「因為兩天前我答應了他,什麼都不跟你們說,反正說了你們也做不了什麼。」  

    小保猛地衝上前,緊緊揪住巫覡子的衣服,大聲道:「你暗示我京哥有危險嗎?是不是巫術的反報?我回到明朝就是因為受到爹地媽咪『逆天奪嗣』之術反報的結果,難道京哥逆反時空也會有反報嗎?他會怎麼樣?會被吸到其他的時空裡去嗎?他不能回到現代去了嗎?那他可不可以留在這裡?你說話啊!」  

    巫覡子被他搖來搖去,但始終默然不語。  

    蕭海真也著急上前一步,道:「覡子,你明知道我們大家都很關心鷹鷹的,如果他真的會遇到危險,我們怎麼可以坐視不管呢?無論有用沒用,你先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也好。」  

    「我承諾過他不說,就不會說的。」  

    「現在還管得了什麼承諾不承諾的?!」小保氣得大吼,「你這人有毛病啊?事情輕重緩急都分不出來,巫術的反報是很厲害的,難道你會不知道?」  

    聞烈見小保已經急紅了眼,忙將他拉後一步,也對巫覡子道:「覡子,鷹鷹為了放不下小保才會冒這麼大的危險,所行雖然有逆天道,但此情可感,你既然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又為何一定要守口如瓶呢?」  

    巫覡子搖了搖頭,「你們不用再勸了,我不會說的。」  

    小保氣得直跳,幾乎忍不住要上前動手,被聞烈牢牢攔住,急怒之下,狠狠地咬了環抱在胸前的那只胳膊一口。  

    巫覡子斜斜瞟了他一眼,將被夜風吹得略有散亂的頭髮捋了捋,徐徐轉身端起一隻茶杯,輕輕吹著水面上的浮葉。  

    「覡子,」蕭海翔突然叫了一聲,目光沉靜地走向面色冷淡的巫者,「你承諾過他不說,寫出來總可以吧?」  

    在場的人都是一怔,小保呆呆地鬆了口。  

    巫覡子定定了看蕭海翔片刻,突然仰天笑了起來。  

    「小翔,你真是改變了很多啊。明明心急如焚,卻還能控制住自己冷靜地思考,換了以前那個急性子的蕭海翔,還真的做不到呢。」  

    「為了鷹鷹,我可以做到所有以前做不到的事。」蕭海翔的臉上帶著極為堅定的表情,那是一個決心捍衛所愛的男人的表情,就連小保也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蕭海翔,的確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魯莽衝動的少年了。  

    巫覡子收淡了臉上的笑容,臉色沉鬱下來。「小翔,天命不是憑決心就可以撼動和改變的。巫者行術,最忌的就是干犯命理,縱然鷹鷹他道行高深,挺到現在,也已經算是極為不易了,如今天輪運轉,萬物皆殺,逃……又如何逃得掉呢?」  

    「鷹鷹不用逃到任何地方去,我什麼都可以為他擋。」蕭海翔緊緊抓住巫覡子的胳膊,手指幾乎要捏進他的肉裡去,「我記得小時候你師父曾經對我說過,萬境由心起,天命就是人心。」  

    巫覡子的神情突然有一瞬間的動搖,他立即一轉頭遮掩住,勉強笑了笑,「難為你竟然記得,那時我每晚用鬼魂的幻影術來嚇你,師父的確就是拿這句話開導你的。」  

    蕭海翔也跟著笑了笑,略略放輕手指的力度,「覡子,覡子,雖然你從小就愛欺負我,可一旦發生什麼事情,我知道你還是會護著我的。你是最有靈性的巫者,沒有什麼事情難得倒你,你一定知道所有的玄機,也一定能夠幫助我。」  

    巫覡子看著海翔黑潤如玉的眼睛,輕輕問道:「鷹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蕭海翔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我的命數和鷹鷹的命數,早就已經纏在一起了。」  

    巫覡子的目光一震,深深地看了這個從幼時起就認識的朋友一眼,低下頭去,似乎在思考什麼。  

    「覡子,」蕭海真將手放在他低垂的手臂上,柔聲道,「就算囡囡什麼都做不了,他最起碼應該知道,鷹鷹將要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將來。那個將來也許殘酷,也許令人無法接受,也許真的不能改變,但是……我們總有一天要正視它。」  

    「好吧,」巫覡子深吸了一口氣,「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寫給你們看,但我真的要事先聲明,你們能為他做的事情的確是太少了。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又是一個頂級巫者,我早就說過,這兩者合而為一,就代表著危險。」說完他一轉身,逕直走到書架前,從兩本書之間拿出幾張寫滿蠅頭小字的稿紙放在桌上,道:「我把你們想知道的事情都寫在這兒了,自己看吧。」  

    蕭海翔與小保面色發白,同時顫顫地伸出手,又同時頓住,最後還是聞烈上前將稿紙拿在手中,展開來看了一遍,眉頭頓時深鎖。  

    「你快點說上面都寫了什麼!」小保急道。  

    聞烈看了巫覡子一眼,慢慢道:「覡子說,鷹鷹來到這裡,使用的是一種名為『溯流』的頂級法術。他本是天生的巫靈者,又得到一個……什麼三世離魂的幫助,所以施術的過程非常順利,可以在這裡停留到這個肉體死亡的時間,然後再返回他所來之處。」  

    「那危險呢?危險在什麼地方?」海翔忙問道。  

    「……停留在異世的這段時間裡,由於巫力的掩蓋作用,他可以過象普通人一樣的生活,但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絕不允許有任何影響他人命數的行為……否則,就會驚動天眼,重啟命輪……」  

    「什……什麼叫影響他人命數的行為啊?」小保吃吃地問,「比如說,我京哥去酒樓吃飯,把最後一籠小包子吃掉了,下一個食客沒得吃,生了氣回家把老婆打了一頓……這一類的連鎖反應,算不算啊?」  

    聞烈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看著巫覡子。  

    「這些日常行為,都在巫力掩蓋的範圍內,沒有什麼關係,」巫覡子默然了半晌,終於道,「就拿你那個例子來說吧,不管是不是來自異世,都會吃包子,可是……總有一些事情,是除了鷹鷹之外,這世上的人誰也做不了的。」  

    小保想了想,「我知道了,比如說除了京哥,這裡的人都不會講英文,會不會哪一天他不小心說了一句英文,就會驚動天眼?」  

    巫覡子也愣了一下,「什麼是英文?」  

    「英文就是……就是在大海那邊,另一個國家的語言……」  

    「我寫得很清楚了,要驚動天眼,必須要改變另一個人的命數,你知道什麼是命數嗎?」  

    小保搖了搖頭。  

    「對一個人而言,命數就是三個詞,生辰、際遇、死期。這其中『際遇』原本就是多變的,就算是受到鷹鷹的影響而有所改變,也不至於能夠重啟命輪。唯有生辰和死期,那是天定的命數,如果因為巫者的行為而有所改變,就必然會引起天懲。你所受到的反報,就是因為你父母改變了你的生辰所致,所以即便是鷹鷹這樣的巫者守護著你,也沒辦法阻止你在現世的死亡。」  

    「那……那……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京哥他小心一點就可以了嘛,一個人的生辰死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改變的,只要京哥他不殺人,不救人,就不會有危險啊!」  

    房間裡出現了一段死一般的沉寂,小保驚惶地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呼吸越來越急,但張著嘴,又不敢問出口。  

    最終還是聞烈翻著手中的稿紙,低聲道:「他已經救了一個人……」  

    小保象被針刺了一般地跳起來:「誰?誰啊?」  

    一個茶碗突然在蕭海翔的手中碎裂開來,瓷片直刺入掌心,他卻還是用力攥著,暗紅色的血液順著指縫滴下。  

    「囡囡……」蕭海真搶上前去,使勁掰開他的手指拔出尖利的碎片,血色模糊,他的眼中也一片模糊。  

    小保怔了一下,突然間恍然大悟,尖叫了一聲猛撲過去,朝著海翔木然的身體的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嘶聲哭喊著,淚流滿面。蕭海真咬著牙護在弟弟身前,抱著小保的腰拚命將他向後推,但也不忍心說一句責備的話。  

    「我可以還嗎?」海翔看也不看小保一眼,死死地盯著巫覡子的雙眸,眼眶似乎也要迸裂,「用我今生的命,或者來世的陽壽……對了,鷹鷹曾經跟我要過來世的陽壽,這說明有用啊,我可以給他,所有的都可以給,只要……」  

    巫覡子無聲地搖了搖頭。聞烈看著稿紙,低聲念道:「天眼已開,命輪已啟,他既不能留在此地,也回不了來處,一旦時數到了,便無路可逃,只能成為一縷飄泊無依的離魂。」  

    「離魂是什麼?會怎麼樣?」小保顫聲問道。  

    巫覡子幽幽長歎一聲,「天地之間只有為數極少的離魂,都是與天命抗爭而失敗的巫者,一旦成為離魂,若是輪迴不滿三世,就只能魂消魄散。大多數的離魂都在輪迴完第一世後便被冥風吹散,只有極少數的才能依憑仙木之精投入第二世,而躲過第三次冥風重獲新生的離魂幾乎沒有,我與鷹鷹縱觀了千年時光,也只見過那一個……」  

    蕭海翔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乾澀地道:「覡子,他是因為救我才遇到這種劫難的,如果我死,應該可以緩解一點吧?」  

    「就算你現在立時死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當然,要是他願意接受你來生的陽壽,時間上倒可以寬裕一點,不過那也總是有限的,而且鷹鷹是善巫,找到他弟弟後心願已了,又怎麼肯奪你來生的命呢?小翔,你的感覺一點都沒錯,你們兩人的命數,早就已經糾纏在一起了。他成為離魂後的第一世,一定在你身邊,希望到時你能護著他渡過第一劫。」  

    「不要跟我說什麼來世。」蕭海翔猛地向前衝了一步,眼睛裡似乎要滴出血來,「我絕不會讓他成為離魂的,決不會!你要真的不願意幫我,我可以到昆鷲山上去找你師父!你師父說過,人心若是可敬,天命就不可畏,萬事萬物,萬險萬劫,都有相應的解法。」  

    「你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無論如何都會讓鷹鷹接受我的陽壽,只要再爭取到一點時間,我就一定能夠想辦法化解這一切!」  

    小保睜大了眼睛看著海翔,突然把臉上的淚一擦,吸了吸鼻子道:「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京哥是因為牽掛我才施行了這麼危險的巫術,我也不會讓他成為離魂的。你剛才說要去找誰?我跟你一起去!」  

    巫覡子陰沉著臉,冷冷道:「小翔,你要是硬說我不肯幫你,那就算我不肯幫你好了!不過你就是找來了師父也沒有用,『天運留情』之術,根本施行不了!」  

    在場的人一下子全都屏住了呼吸,小保閃著亮晶晶的眼睛上前兩步,「原來你知道解法,快說,什麼叫『天運留情』?該怎麼弄?」  

    巫覡子將頭一扭,理也不理。  

    「覡子,你別生氣,是我的話說錯了,」蕭海翔拉拉他的胳膊,「鷹鷹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釘魂之術,早就已經離開這個肉體了。既然你一直都在幫我們,為什麼不願意把化解之法說出來呢?我們都明白那一定會很難,但總比束手待斃要強啊。」  

    「是啊,覡子,」蕭海真也道,「雖說你比我們懂得多,但說不定有時候我們這些外行,也能想出一點法子呢?」  

    聞烈一邊擦著小保哭花的臉一邊道:「覡子,我們這一群人都有不少好朋友,就是再難的事情,試一試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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