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塞納河 第七章
    夏季,休假至上的巴黎人大部分湧向了法國尼斯這個美麗的港市。

    海絲沿著英格蘭海濱人行道靜靜走著,一輛車停在她旁邊——是殷然,她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我們要去哪?」海絲上了車,邊系安全帶邊問道。

    「蒙地卡羅。」殷然笑道。

    「蒙地卡羅?」海絲柔美的臉上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便愣愣地問道:「看夜景嗎?」

    「不是。」殷然否認,轉過頭問了一句,「聽過『海上王者』嗎?」

    海絲微微蹙起柳眉,神情茫然,然後搖搖頭。

    「是一艘超級豪華的游輪,一年只在此出現一個月,停留在蒙地卡羅的海港。」殷然望著前方的道路,解釋道。

    「為什麼只出現一次?」海絲迷惑道。

    殷然搖搖頭,「不清楚。這艘游輪不向公眾開放,必須持請柬才能上去,接待的也只是一些世界級的名人,其中有兩個星期是不接待任何貴賓的。」

    「好奇怪!」海絲聽得更加迷惑了。

    車子行駛了大約二十分鐘,便到了摩納哥公國——一個沒有海關、沒有軍隊、說法語的小國,卻是世界級豪華奢侈的酒店、劇院、海濱浴場,以及世界級的富豪、名家、名人的聚集地。

    殷然將車子停在海灣邊上。

    兩人走下車,放眼望去,遠處一片璀璨輝煌、流光溢彩,連天邊漸逝的夕陽也黯然失色了。

    遠處的海域,依稀可以看得見一艘白色的巨型輪船。以夕陽為背景,那個龐大物體極其宏偉磅礡,盡顯王者氣派和貴族氣息。

    殷然輕輕抿嘴笑著,既無羨慕之心,也無鄙夷之意,僅僅是純粹的欣賞。

    海絲睜大雙眸,震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一道光芒迅速劃過她的腦海,瞬間映亮了幽暗的記憶深處,卻又在瞬間消逝。

    彷彿想抓住那縷飛逝了的思緒,她突然向無垠的海灘跑去。

    「海絲?」殷然嚇了一跳,急忙跟上去,在臨近海水時將她拉住,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她頓時愣住,思路瞬間處於停滯狀態.喃喃低語:「我也不知道……」她無意識地望望四周,情侶悠閒地漫步在沙灘上,孩子們正在拾貝殼,一些人坐在海邊,欣賞著眼前金壁輝煌的海市蜃「船」,而天邊的「海上王者」離她如此遙遠……她究竟想找些什麼?

    「想回去嗎?」殷然見她臉色不是很好,擔憂地問道。

    她緩緩地搖頭,「我想在這坐一下。」她坐在柔軟的沙灘上,雙手抱膝,注視著海面的粼粼水光以及遠方的巨型游輪。

    殷然也緩緩地坐了下來,隨著她的目光遠眺,三分之二的夕陽浸入了海水中,將海平線染得嫣紅,猶如情人深吻時印下的唇痕;餘暉中,「海上王者」射出的光芒,仿若女王頭上的皇冠。

    兩個娉婷的倩影面對夕陽靜靜地坐著,餘輝將她們的影子拉得細長,將她們美麗的容顏染得嫣紅。夕陽一點一點滑落,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不知凝望了多久,突然,遠方的「海上王者」緩緩游動了,漸漸向海港這邊駛來。

    海絲的心突然一緊,莫名跳得厲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那艘游輪。她咬了咬唇瓣,眼眸充滿著急切的神色。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就是控制不住。

    殷然急忙起身,不知是不是因為感染到海絲奇異的緊張情緒,眼皮也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

    當「海上王者」愈來愈靠近海港時,那股磅礡的氣勢更加震懾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它身上,一片驚歎聲如波濤般湧來,淹沒了海潮的樂音。

    「海上王者」終於靠岸了,人們眺望著,讚歎著。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船艙打開了,走下來一個美麗嬌媚的女子,她懷中抱著一個漂亮精緻的孩子,身後跟著四個高大威猛的黑衣大漢,他們隔開人群,小心翼翼地護著主人。

    女子走到沙灘上,輕輕放下懷中的小孩,姿態十分優雅美麗。

    小娃娃一觸到沙地,漂亮的小臉蛋馬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小跑步走到那群拾貝殼的孩子中,想來個眾樂樂。而那些孩子們也大方地接納了這個小嬌客,並將手中一些漂亮的貝殼送給她。女子靜靜地站在一旁望著。

    落日最後一抹餘輝消失了,暮色漸漸掩來,周圍的景色變得朦朧。

    小娃娃和孩子們仍玩得不亦樂乎,她的小手已抓滿了漂亮的貝殼。一個顏色絢麗的貝殼突然掉了下來,被海風捲襲,落到遠處,她急忙邁開小小的步伐,想把它撿回來。

    一隻潔白纖細的手拾起那個五光十色的貝殼,小娃娃緩緩抬起頭,在朦朧的光線中,她隱約望見一張嬌柔美麗的臉孔。

    「給你。小心,不要跌倒了。」海絲蹲下身,露出溫柔迷人的笑容,把貝殼遞到她的小手中,然後忍不住伸出手溫柔地觸摸她嫩乎乎的小臉蛋。好漂亮好可愛的小娃娃!可愛得讓她……心疼?!她身心一震,彷彿被人撥動了某根心弦。

    小娃娃愣愣地看著她,忘了要道謝。就在這時,那個女子走了過來,微笑著抱起小娃娃,禮貌地對海絲道謝。

    「好了,娃娃,我們該回去了。」女子輕柔說道,轉身向「海上王者」走去。

    「媽媽——」突然,女子懷中的小娃娃掙扎著叫喊起來。

    「汐子乖,我們現在回船上找爸爸。」女子哄著懷中的小人兒。

    「媽媽……我要媽媽……」小娃娃哭了起來,細嫩的雙手拚命伸向離得越來越遠的海絲。

    「乖,汐子不哭,我們回去找爸爸好嗎?」女子輕輕抹著小娃娃臉上的淚水,腳步沒有遲緩。

    「我要媽媽……媽媽在那裡……我看到媽媽了……」小娃娃哭得肝腸寸斷,掙扎著要下地去找媽媽。

    「娃娃乖,媽媽……她不在這裡……」望著傷心欲絕的小人兒,女子有些難受。

    「媽媽……為什麼不要汐子……」小娃娃淚眼漣漣地望著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喊得聲嘶力竭,因哭泣而喘不過氣來,女子急忙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背。

    海絲站在遠處望著,神情有些迷惘和悲傷,那一聲聲越來越模糊的哭喊猶如利箭般向她射來——一陣劇痛狠狠劃過身心,她的身體禁不住微微晃動了一下。

    「怎麼了?」殷然發現她的異樣,擔憂地問道。

    海絲忙抹去眼角的濡濕,搖搖頭,「沒什麼。」

    「那個小娃娃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殷然隨她的目光望向遠處不斷掙扎哭泣的小娃娃,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可能是還想留在海灘玩,不想被媽媽抱回船上去。」她斂去心中莫名的情愫和眉間的憂傷.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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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華典雅的大廳內,坐著幾個高大俊美、氣質優雅的男人,聽到稚童的哭聲,均猛然愣住。一個隨意將長髮束在身後的男人急忙站起身。

    「怎麼哭了?不喜歡和沙灘上的小朋友玩嗎?」抱過哭得傷心欲絕的淚人兒,伊籐辰介心疼地問道。

    「媽媽……媽媽……」小人兒只顧喃喃哭喊著媽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神情微凝,抬頭望向蕾茜。

    「有一個女子幫汐子拾起貝殼,汐子就說看到媽媽了,便一直嚷著……」蕾茜有些難過地解釋道。

    一個性感慵懶的男人走了過來,輕輕地將她攬入懷。

    「媽媽……」小娃娃仍是哭喊個不停。

    「乖,別哭了。」伊籐辰介柔聲哄道,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

    「汐子可能累了,先帶她去休息吧。」一個溫文爾雅、充滿尊貴氣息的男人走來,溫和地笑道。

    這時,一直倚在窗邊的冷峻男人緩步上前,薄唇上微微噙著笑,但是那雙藍黑色的眼睛卻沉寂得像是無生命的水晶。看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娃娃,他伸出手,輕柔地撫著她的頭,給予溫和的安撫,露出俊美溫柔的笑容,深邃無情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情緒。

    小娃娃哭得久了,聲音漸漸微弱,只仍是抽泣著,卻已將在場幾個縱橫不同領域的男人堅硬的心徹底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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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漸濃,海灘上仍熱鬧非凡。海絲靜靜地站在海邊,望著停泊在港口的「海上王者」,彷彿有什麼牽制住她,讓她不忍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憑欄而望,夜風吹起衣袂飄飄,優雅冷寒的背影在黑暗裡孑然孤立,有種說不出的孤獨和寂涼。

    暮色下,船上的人影和面容顯得朦朧,然而一股淡雅的男性氣息卻從海風中傳散出來,螫得她心臟一陣揪縮。

    一陣夾著水氣的海風襲來,男人及腰的黑髮邪肆地飛揚在身後,仿若鬼魅一般。她的心一震,一個深藏心底的名字浮現上來。她激動地摀住唇,狂喜在心中翻騰,心失序亂跳——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與他相離得如此近!

    當她就要邁出腳步時,她怔然了,內心的喜悅瞬間熄滅,絕望地看著那艘代表財富和權力的「海上王者」,還有那個築起如岩石般冷硬心防的男人——她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咫尺天涯……

    天空,瀰漫著迷霧,柔細的雨絲漸漸飄散下來。

    殷然看看四周,海灘上的人們早已離去.剩下的只有岑寂,海上的景色依然璀璨,卻多了份迷離。她拉拉愣怔站在那的海絲,「我們回車上去吧。」

    她只是無意中望了那艘超級豪輪幾眼,沒注意到什麼。不知為什麼,那艘游輪令她很不安,讓她有股想拔腿就逃的衝動,但因為海絲,她忍了下來。

    海絲沒有動,睜著一雙水光瀲灩的美眸,幽幽地望著游輪,心中充溢著的是滿滿的憂傷。

    望著漸漸遠去的游輪,海灘上的人兒終於絕望傷心地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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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絲輕盈地灑落,金黃的燈光投射在伊籐辰介俊美深沉、奪人心魂的面容上,將他映得恍惚、朦朧,猶如一抹流蕩、難以捉摸的光影。

    「海上王者」緩緩啟動了,朝公海的方向駛去。

    海風自四面吹襲而來,掠過海岸,繼而旋回。一縷熟悉的淡雅馨香如飛絮般剎那間掠過他的鼻端,噬心的痛楚驀地襲來,揪得他濃密的劍眉不覺一蹙,隨即閉上眼眸,屏息等待著夢幻的錯覺消逝。

    伊籐辰介微微仰頭,冷雨撲面,是一種沁人心扉的疼。悲傷的天空深處有心愛人兒的凝視和淚水,可她的身影在哪裡呢?

    「孩子睡了?」隨著低緩如夜風的嗓音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靠近。幽晦的光影中,男人的面容有些飄忽,惟見藍黑色的眼眸漾著深沉的波光。

    他微微側身,接過男人遞過來的香檳,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澀笑意,「睡了。」他黯然地道,然後轉身望向黝黑的海面。

    岑寂了一會兒,男人開口道:「剛才和柏魯拓談了一下。」

    「有事?」無需下一句,多年的默契讓他明白事況。

    「有幾個伊斯蘭的化學專家開始進入日本領土。」男人左手指尖輕晃著水晶杯,金色的液體閃過流光,握著杯沿的修長手指上,那只璀璨的戒指特別引人側目。

    「目的?」伊籐辰介挑眉道。

    「還不清楚。」

    「我們遠離了戰場,仍舊躲不開血腥。」幽冷的低語有著嘲諷。

    「一年一個月的寧靜,也成了一種奢望。」磁性的嗓音似隱在最深沉的心裡,要屏息凝神,才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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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花如雪的季節。

    公司要派殷然到俄羅斯出差一個月。

    想不到這一別,竟是她們最後的同居之日。

    一個月後,殷然在從俄羅斯回來的途中遇到離別了四年的丈夫,被押回了加拿大。

    西岱島上吹拂著微寒的風,塞納河靜靜地流淌著,偶爾一隻遊船駛過,劃過一道水痕,消失在海平線上。

    一個娉婷的身影踏上新橋,佇立在巴黎聖母院面前,感受著七百年來她如少女般守在窗前的寂寞。

    教堂內流淌出委婉動人的旋律,瀰漫在脆弱而敏感的空靈心間。

    她緩步走進,點燃了一支蠟燭,然後靜靜坐下,默默地祈禱著。

    過了好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受難的耶穌像,眼中有著迷離,她始終不明白天主的意思——我醫治你,所以要傷害你;我愛你,所以要懲罰你。

    她站起身,輕輕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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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東京。

    將近傍晚,兩個妙齡女子朝往世貿大廈首層的停車場走去。

    「過段時間,我就要走了。」殷然突然開口。在海絲回日本的半個月後,她也來了東京,並帶來一份讓海絲意想不到的禮物——JC的《海魂》。

    停頓了一會,她繼續道:「你願意和我回加拿大嗎?」

    海絲的臉色微微凝住,然後搖了搖頭,「不了,我想留在這裡。」

    「我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殷然望向她。

    「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彎起唇角輕笑,「東京大學有意聘請我,如果可以,我會一直留在東京。」

    說著兩人已來到車旁。

    「除了生活上,我還擔心你的人身安全。一個女孩子家的……總是讓人不放心。」殷然走到後車廂,將東西放進去,「如果你真的捨不得離開這裡,我只好叫人保護你了。」突的,她全身猛然繃緊。

    「怎麼了?」海絲發現她神情驟變,緊張地問道。

    就在這時,停靠在不遠處的車子裡,衝出三個彪形大漢,西裝領帶,頭髮抹油,一看就知道是黑幫打手。

    殷然馬上把海絲拉到身後。

    「把『櫻花之戀』交出來!」三人中惟一沒頭上抹油卻一樣油光閃亮的光頭大漢用生硬的中文叫囂道。

    海絲下意識地用手護住頸上的項鏈。

    「你們是誰?」殷然神情冷凝,冷冷地問道。

    「少廢話!把它搶過來!」光頭大漢吆喝一聲,身後的兩人馬上衝上前來。

    海絲被殷然拉著閃到一邊,殷然擋在前方,準備展開攻勢。

    殷然快速地將長髮束在身後,側身閃過一個人的攻擊。一個凌厲的側踢,狠狠拐中對方的右臉部,那人哀叫一聲,雄壯的身軀直直往後倒去。另一個已欺近,她迅即下旋踢,「啪」的一聲,作為休止符落幕。

    看到殷然應付自如,眼前局勢顯而易見了,海絲鬆了一口氣,想要將車門打開。

    光頭大漢瞠大雙目,看著倒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的手下,大喝一聲,高壯的身軀同時衝了上去。

    殷然退開又利落地欺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拳橫踢。頃刻間,光頭大漢抱著肚子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著。

    「一定要搶到『櫻花之戀』!殺了她們!」他咬牙切齒地吼道,氣得兩眼泛紅。

    聽到老大的命令,倒在地上的兩名手下忙爬起身,從衣內拔出手槍。

    殷然臉色一變,急忙拉著驚慌得不知所措的海絲坐進車去。她猛踩油門,車身衝開彈雨,向出口駛去。

    「別讓她們跑了!快給我追!」光頭大漢急得大叫。

    車子出了停車場,那三個人不敢明日張膽地開槍,只能緊緊地跟上去。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周圍的景色不是很清楚,這有利於她們逃離。

    「你先下車,我來引開他們。」殷然把乍子駛到一個繁華鬧市區,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發現他們暫時還沒有追上來,開口道。

    「不行,這太危險了。」海絲焦急地道,

    「別擔心,比這更危險的我都經歷過,我一個人比較好應付。」說著,她將車子停下,硬是將海絲推下車去。

    海絲站穩時,車子已經駛離了,融入高速公路的車流中,她咬緊唇瓣,神情滿是焦慮,霓虹閃爍,人流不息,她知道自己此時是安全的。

    她急忙撥通殷然的手機。

    「喂?」一個低沉動聽的嗓音淡淡響起。

    海絲愣住,但緊急的情況讓她馬上回過神來,「你是誰?然兒呢?」

    「然兒忘了帶手機。」對方簡單地解釋道。

    海絲馬上猜出他是殷然遠在加拿大的丈夫,頓時慌了,「然兒……然兒她現在有危險……」她雙唇顫抖地道。

    「她現在在哪?」那邊沉穩的男聲馬上驚慌起來。

    「往商業地段的方向駛去了,有三個人拿著槍……」話還沒有說完,她只聽得「啪」的一聲,有物體摔落地上濺碎的聲音,信號便斷了。

    聽那焦急顫抖的聲音,感覺出他的恐慌,他動作那麼快,是要跑去救人嗎?突然,海絲想起電話那頭好像有人在說日語——謝天謝地!她整個人馬上鬆了一口氣。

    她將頸上的項鏈拿下,放進衣袋裡,決定以後不再戴了。

    晚風輕輕地吹著,撫過她的髮絲,淺褐色的中長裙在風中輕擺著。春天的夜晚,有著冬天的寒意。她微微拉緊外衣,向道路的另一頭走去。

    不知不覺地,她來到了一個臨近海邊的夜市裡。很多小吃攤已經開始營業了,由於時間還早,顧客不是很多。她選了一個攤位坐下。

    老闆馬上笑臉迎人地走過來,問道:「小姐,請問想吃點什麼?」

    「隨便。」海絲淡淡開口。她根本吃不下,只是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心裡惦記著的是殷然的安危。

    「那就試試我們的招牌菜天婦羅吧。」老闆熱心地介紹道,見她沒反對,便高興地忙去了。

    他有找到殷然嗎?她的心一陣焦慮。

    突然,一陣爭執的聲音打斷了她有些紊亂的思緒。

    海絲下意識地望過去,發現不遠處聚集著一大批人分成兩派對峙著。周圍的人四處逃散,熱鬧的街頭馬上冷清起來。一時間,緊繃的氣氛和濃重的殺氣瀰漫四周。她神情微變,急忙抽身離開。

    「現在這裡是我的地盤,歸我保護,你們給我滾出去!」一個粗壯的矮冬瓜站在面前叫囂道。

    「放屁!」另一邊是個高細的瘦竹竿,他唾了一口痰,語氣儘是不屑,「這裡本來就歸我管,什麼時候輪到稱?」他用力戳戳胸膛,又用力指指對方的鼻子,齜牙咧嘴道,口水噴得滿天飛。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老子看上了,你就得讓!」矮冬瓜扔掉叼在嘴裡的煙頭,狠狠用腳踩下去。

    「你懂不懂江湖規矩啊?」瘦竹竿右邊的嘍囉嚷道。

    「我不要規矩,只講手段!少廢話,快滾!」矮冬瓜手一揮,像趕蒼蠅似的。

    「哦,我們走。」那個嘍囉竟真的乖乖聽話,轉身就要走。

    「找死!誰是你的老大?」瘦竹竿一個巴掌蓋下去,打得嘍囉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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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風漸漸加濃了寒意,海絲將雙手插入口袋。猛然間,她停住腳步,隨即慌亂地翻找著口袋,沒有!再找左邊,還是沒有!她急了,轉過頭望向回路,一定是掉在剛剛那個小吃攤檔裡。

    她心急如焚,卻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躊躇了片刻,她咬咬牙,向原來的方位走去。

    「不走是吧?」粗壯的矮冬瓜冷眼睥睨著高細的瘦竹竿,彎起扭曲的嘴角,「那麼只好見血了!兄弟們,上——」他兩手往前一揮,高聲吆喝道。

    兩派人馬紛紛抽出西瓜刀,揮動手中的鐵棒,戰爭就此展開——

    眾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他一刀我一棒,一時間刀光劍影,血濺人倒。

    「該死的!來狠的是吧?我就狠給你看!」瘦竹竿一甩手中的刀子,從懷裡拔出一把手槍。

    一陣槍聲響起,又開始了一場不同性質的鬥爭——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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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住天地。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佇立於濱海大道的邊上,他身著黑色和服,深黑的及腰長髮在風中繾綣,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顯得神秘而飄忽。

    四周漆黑一片,他卻一動也不動,彷彿習慣了黑暗,感受著黑暗所帶來的沉重壓迫以及痛苦吞噬。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槍聲,打破了眼前的寧靜和心中的追思。他輕輕蹙眉,緩緩回過頭,深沉憂鬱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悅。

    一個黑衣男人突然出現,敏捷如黑豹的身軀就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先生。」他低聲喚道。

    「不要傷及無辜。」男人側首,面容隱藏在幽晦的光影中,淡若輕風的聲音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他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冷厲,隨即緩緩閉上眼睛。

    「是。」黑衣人恭敬地道,接著身形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夜市裡,戰爭正激烈地進行著。人們四處逃竄,子彈滿天亂飛。

    「該死的,哪個王八蛋拉我褲子?」瘦竹竿情急之下忙蹲下身拉住下滑的褲頭,免去春光外洩。開玩笑,要真是在兄弟們面前「坦蕩蕩」,他還用在江湖上混嗎?

    「老、老大老大,別管褲子了,先逃命再說……哎喲——」話還沒說完,嘍囉被賞了一記白眼。

    瘦竹竿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中用的手下,隨即拉著褲頭站起身。

    一陣彈雨掃射而來,兩人又急忙蹲下去,躲在一張桌子下。

    感覺腦袋有點發燙,瘦竹竿迷惑地用手撓撓頭,一撮撮被燒焦的頭髮紛紛掉下來。

    「我的媽呀!」他怪叫一聲。

    嘍噦反射性地望過去,發現老大頭頂上繁密的叢林被子彈辟出了一條「光明大道」。

    「呃,老大,你的發、髮型很、很新潮!』,嘍囉目光怪異地盯著他的頭頂,腔調也怪異起來。

    「混蛋,你哄我開心啊?」一陣五雷轟頂,緊接一招降龍十八掌,打得嘍囉頓時暈頭轉向,眼冒金星。

    槍聲又起,嘍囉急忙應戰。

    「混賬,別拿槍在我腦袋上晃!」

    「對不起,老大。」嘍囉忙點頭哈腰。

    瘦竹竿靠在一張椅子後方,用椅面支撐住拿槍的手。突然,幾道光芒刺得他眼睛一陣頭昏,無法看清目標。

    「什麼鬼東西?礙手礙眼的,去!」瘦竹竿手一揮,那個「刺眼」的東西便直直飛向了遠處。

    「呃,老大,那個……」嘍噦望向飛出去的物體。

    「閉嘴!」瘦竹竿回頭怒吼一聲,又轉身投入槍戰中去。

    從遙遠處,就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槍聲,海絲嚇得停住腳步,焦急地望向那邊。再咬咬牙,她鼓起勇氣走過去。

    來到夜市時,猛然撞見的是血濺屍橫,將地面染得黏稠,空氣中充斥著血腥氣味,還有刺鼻的硝煙味。她美麗的臉蛋「刷」的一片慘白,翻湧在胸口的是想吐的噁心感覺。

    強忍住一陣陣的昏眩,她顫抖著雙腿緩緩靠近……突然,身後一陣風襲來,右手臂已被人攫住。她驚駭地回頭——

    一個幾乎看不見身形的黑衣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冽寒澈的眼眸中有著不贊同。他的氣勢很冷,全身散發著蕭殺之氣。

    「待在這別動。」他低聲命令。

    「我的東西在那兒。」海絲感覺到他對自己沒有惡意,急忙掙脫著想要過去。

    近處的兩人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殺紅了眼,槍口對準了這邊。

    海絲只覺黑影一閃,如鬼魅般,黑衣人已經欺近他們,一記凌厲的揮拳劈掌,兩人便倒在地上不動了。他的身手利落得不可思議,幾乎讓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麼動手的。

    黑衣人緩緩抬起頭,凌厲的眼眸微微瞇起,冷冷地掃視四方,發現自己已成為眾人的焦點和目標。雖然人數眾多,但他沒有心思和耐性陪他們玩。

    黑色大衣一揮,他的手中陡然出現了一把長形槍支——

    准瞄儀發出幽魅的綠光,猶如地獄的幽靈之火。難道……這是傳言中的電磁衡狙擊槍?!眾人臉色驟變,死灰般地望著那支極具威脅感、令人膽寒甚至恐懼的武器!

    世界上火力最大的攻擊步槍,僅有十支,之後它的製造者不幸身亡,而設計程序的人也人間蒸發了。

    彷彿訓練有素似的,大夥同時邁出開溜的步伐。

    一道光束劃過長空,急速尖嘯,落在前方,轟然爆炸開來,化成一片火海!

    「不——」海絲震驚地睜大眼睛,猛然哭喊著跑上前。

    黑衣人快速攫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

    「不要,放開我——」她難過地掙扎著,不願相信父母給她的惟一遺物就這樣葬身火海,離她而去。

    黑衣人無視她的哭喊,面無表情地拉著她轉身,從容離開。一直走到熱鬧的廣場,才放下傷心欲絕的她,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海絲軟軟地倒在冰冷的廣場上,難過地低泣著。再一次,她知道了命運的無情。

    瘦竹竿死裡逃生,和嘍囉們癱軟在地上,手腳還顫抖個不停。

    「老大,你剛扔出去的東西好像是條項鏈。」魂魄歸位後,嘍囉終於忍不住說出憋在心裡已久的話。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笨蛋——」電閃加雷鳴,再一記泰山壓頂,嘍囉馬上「五體投地」。

    當海絲再走回去時,警察和消防員已經圍在了現場。她站在人群中,絕望哀淒地看著那片已被控制的大火,心一陣揪緊,淚水迷濛了視線……不管曾經如何努力去擁有,失去卻只是一瞬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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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月後,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如狂風般席捲了整個社會。價值連城的鑽石項鏈——「櫻花之戀」重現於世了!

    「櫻花之戀」——上帝的眼淚,數億年的精華結晶,冰山下的美麗精靈,代表稀有、珍貴與愛情,散發著無可挑剔的晶瑩光芒;是櫻花島主人送給妻子的生日禮物,後來隨著伊籐夫人一起藏身海底,如今落在一家龐大的黑市拍賣集團手上。

    櫻花島上的櫻花,全採用基因改良種植,終年不絕,散發著一種奢華極致的美麗。

    一個小娃娃輕盈奔跑、跳躍於花雨中,粉蝶兒似的身影可愛俏美,隨著每一次的跳躍,銀鈴般的淺笑流竄在櫻花林間,撥人心弦!

    櫻花林通向櫻園的石徑亡緩緩走來一道黑色的身影,頎長俊挺、傲然尊貴,溫柔的眸光輕漾著憐惜,目光投向他的女兒。

    想起那一直被他珍藏在心底的倩影,他眼中閃過一抹柔情和痛苦。那柔美的容顏,如紛飛的粉紅花瓣,攪擾著他的夢魂……

    道路的盡頭,走來一個斯文俊雅的男人,在他的右側方停住,微微向前傾身,低聲開口道:「先生。」

    「怎樣?」他收回追思的心緒,眼中流露出深沉冷凝的氣息,語調卻意外地平靜和緩。

    「消息屬實,的確是夫人曾經戴的那條鑽石項鏈。拍賣會會在下月初舉行,宮本太郎特意發來請帖。」

    「告訴他,我會親自到。」他冷凝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惻然,緩緩逸出的低沉嗓音顯得悒鬱。

    「是。」斯文男人微微鞠躬後,轉身離開。

    他憐愛地望著花叢中飛奔的女兒,任思緒翻飛,飄回那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多少甜蜜心酸,一一輾過心頭……千鳥之淵,櫻花林中,對著櫻花作畫的美麗人兒,是那麼令人懷念……他緩緩合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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