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蝶變 第二十章
    常福的小木屋與柴房是相連的,平時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進去那兒。他就在那兒好不容易清出一張床位的地方,鋪上被褥,再用些木柴擋在前面,出入柴房的人只要不搬開那大堆柴,就不會發現我的存在。常福真的很細心。

    「常福,你知道拾來要我躲起來的原因吧?」他點了點頭,「我想是防你被人欺負吧。放心,拾來與我有過命的交情,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我當然相信他,沒有人不相信自己的爺爺吧?

    「過命的交情?」「嗯,記得我跟前任龍頭進來這兒那年在谷口遇上了偷襲,是剛好經過的拾來把我們救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常福很是激動,「只不過,他要我與龍頭都別跟其他人提起。」

    怪不得平時常福對拾來那麼尊敬,原來還有那麼一段往事。但為什麼拾來不讓他們提起呢?救了龍頭應是很大的一件功勞啊!我發現拾來做的事很多時候都讓人摸不著頭腦,像藏著什麼秘密。

    「我懷上孩子了。」我平淡地說。此刻的我,既然選擇為了孩子堅強地活下去,就不能再脆弱了。「啊?」他顯然大吃一驚,「拾來他離開的時候知道嗎?」

    「沒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邊搖著頭邊說。現在拾來不在我身邊,常福是我唯一可以倚靠的人了,這麼重要的事我也只能找他商量。

    「這孩子不能生下來——」他脫口而出,又突然改口,「不對,不對,拾來這次……他可能會回不……」他像個發現自己說錯話的孩子似的住了口,偷望我。

    「拾來他這次可能……可能回不來了。」我的神情顯然比他想像中要沉著冷靜,於是他放膽說下去。「總要給他留點後。但絕不能讓人知道拾來還有後代的存在。」又是不能存在的孩子!上次拾來要我打掉孩子時我其實也不是太明白其中的原委,拾來只是一個勁說他不想孩子生下來受苦。

    「為什麼?」我是因為是金子來的戰利品,人人希望嘗嘗,看看有什麼「過人之處」才不能被人發現,難道金子來的孩子也讓人看不順眼,要除之而後快嗎?拾來的人緣有差到這樣的程度嗎?我在這兒這麼久了,好像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尊敬啊。

    「唉,拾來是十年,不,是百年才出現一個的好刀手啊!你想要是讓張堂主發現他的孩子會怎樣?一定會訓練小孩成為又一個張拾來!雖然我不是金子來,不能切身體會到他們的痛苦,不過記得拾來有天飲醉時說過,他來生寧願做個跛的,盲的,都不願再成為金子來。」他說到這兒時,眼眶也有點濕了,像是在回憶他與拾來對飲談心的快樂日子。「所以這孩子只能偷偷生下來,絕不能讓人發現,看看以後有什麼辦法把你們一起送出去。我想要是拾來在的話,他也一定會這樣做的。」

    我這才明白當初拾來要迫我打掉孩子的苦心。他說過那二十幾年的生活,是每天想著明天怎樣活下去的生活。那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稍缺乏點意志的人,都會精神分裂或自殺!我不要我的孩子也過這種生活!換了我是他,我也會做同樣決定的!

    只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就如常福所說,拾來可能真的回不來了,總要給他留點後吧。

    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響起,把各自陷入沉思的兩人嚇醒。

    「不會是被人發現了吧。」常福滿是戒備地說。他馬上把一堆柴搬過來擋往我的藏身處,才衝出去開門。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啊?」是君姐氣急敗壞的責罵聲。我馬上鬆了口氣,如果真是有人來搜屋的話,常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我交出去的,到時可能累及他有性命之危!

    說來也可笑,我已經認定他就是我的爺爺,照理說他是不可能那麼早有生命危險的,但是我闖入這個過去的年代,我不知道那已成過去的歷史會否因我而改變!

    「阿君,是你啊。」常福也鬆了口氣。從他對君姐的稱呼來看,經過這兩個月左右的相處,他們的關係應該有了「質的變化」了,起碼常福已可以親暱地稱呼君姐為阿君了。

    「你有沒有見過蝶舞那丫頭,我去她屋裡找不著她,江邊大石那兒也不見人影,怕她出事了。」奇怪!這幾個月來,君姐都沒有主動找過我,怎麼不遲不早的,今天晚上找我找得那麼急?還怕我出事了。

    「她,她,會不會去散步了。」糟了,我忘了常福撒謊的功力是一級差的。君姐跟他這兩個月來幾乎日日在一起,對於常福她比我還要熟識,連我也聽得出的爛謊言,當然瞞不過精明的君姐。

    「你知道她在哪,對吧?」君姐開始審問。屋內一片寂靜,常福不答話。明擺著他知道我在哪,但死也不肯供出來。「你說話啊,」君姐壓低聲痛罵,「這可是人命攸關的事兒。現在看來,拾來哥這次鐵定回不來了。那丫頭要是被人找著的話,死定了!」

    聽到她的話,我的心更寒了。我與常福都是猜拾來「很可能」有危險,君姐卻很肯定地說他「鐵定」回不來了。「為什麼說拾來鐵定回不來?」常福也急了。「你細聲點行不行!」君姐邊說邊拉著常福往裡面的柴房走。

    「他可能成為陪葬品了!」她很是感慨,看來她對拾來還是有點情誼的。「什麼意思?阿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常福問了我這刻最想問的問題。

    「你別管這個,什麼都不知道最安全。」君姐避重就輕地回答,「當務之急是把那丫頭藏到任何人都找不著的地方。你快說她在哪?」看來君姐還是挺關心我的,起碼她還想保住我這條小命。

    常福又是沉默。他真的說到做到,就算是對著他深愛的女人,也不肯說出我的藏身處。我忍不住從柴與柴之間的縫隙偷望出去,只見君姐狠狠地瞪著他,態度很明顯,常福不說話,說明信不過她,那以後也別想跟她有來往了,可是,常福仍然是為難地低著頭。

    君姐信得過嗎?我心裡也在猶豫著,她會不會是其它人派來誘我出來的?還是真想幫我?君姐知道了什麼秘密?她為什麼那麼肯定拾來回不來,成為陪葬品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但只有我信任她,她才會告訴我吧?我決定用兩條性命賭一賭。雖然我的運氣一向很「背」,現在也只能祈求天祐好人了。

    「我在這兒。」我用細得僅屋內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蝶舞小姐,」常福嚇了一跳。「你怎麼能自曝藏身之處呢?那很危險的。」「我信得過君姐。」「連丫頭都信得過我,想不到你竟然懷疑我!」君姐狠狠瞪了常福一眼,他肯定是逃不過君姐的「秋後算帳」了。

    君姐邊說邊輕輕地動手搬木柴,盡量避免發出聲音來。「他也只是忠人之事罷了,你不要怪他。」我為他求情。「你真信得過我?」柴己被搬開,君姐眼晴直勾勾地看著我問。「你沒有必要害我,而且我說過,我跟常福一樣,始終相信你的心……」我嘗試動之以情,肥皂劇裡這招通常很有效!希望編劇別騙我……

    「得了,得了,別再說下去了,」君姐像很怕聽我們這種「溫情」的話,馬上打斷我。「別說得我那麼好,救你只是希望從你身上拿些好處,拾來哥那兒不是有很多金子嗎?我只想分點。」

    我知這不是她的真心話,不過聽了她這句話反而讓我安心了,如果從她口中說些大義凜然的話,我才覺得很可能是陰謀呢!

    「君姐,你剛才說拾來可能成為陪葬品了是什麼意思?求求你告訴我吧。」她別開頭,不肯對視我哀求的眼神。「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又是這句話,拾來也說過。怎麼這兒的人都喜歡打這種啞謎?!我驀地跪下,「君姐,我求你了。我真的想知道答案,即使拾來成了陪葬品,我也要知道推他下墳墓的是誰!」

    君姐還是沉默著。

    「君姐,我與孩子一起求你了。我想拾來他也想知道,我們倆同心相連。你就當告訴拾來吧。讓他就算是死也死得明明白白。」我緊握著掛在腰間的同心結說。

    我知道君姐的弱點是受軟不受硬,只能動之以情。我堅定地望著她。她看看我的小腹,又看看我手上的同心結,再望定我的眼睛。

    我以為她會說出秘密,誰知道她說了一句令我與常福都愣在當場的話。「拾來哥,他,早就知道推他下墳墓的是誰,他這趟是明擺著去送死的,他是最無辜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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