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蝶變 第十八章
    我轉頭望著她,君姐剛才臉上的淚痕不見了,換上平時那冷硬的表情。可是因為聽了常福敘述有關君姐的過去,我對她的遭遇很同情,不再有剛才的怒意了。

    「別用那種悲天憫人的神情看著我,我不需要別人同情。在金沙江邊的人,哪個不帶著辛酸的故事?我只是其中一個而己。你同情心氾濫的話就去同情他們好了。」

    君姐說話的語氣雖然不太友善,但可能剛被常福的話「洗腦」,我對她那種有點「欠揍」的語氣也免疫了,覺得君姐就像一隻刺蝟,用混身的刺把自己武裝起來,避免再受傷害。

    這時我才發現了,君姐應該是個受過教育的人,她說的話很有道理,也一針見血。只是以前她一開口就說起金子,反而令我忽略了這點。

    她說得沒錯,在這樣的亂世裡,有的人為爭權奪利而勾心鬥角,造成了很多無辜的犧牲品。君姐就是其中之一。大部分的人為了生存,為了金錢,爾愚我詐,造成了多少人間悲劇啊。

    亂世裡十萬個人帶著十萬個辛酸的故事!

    「你好點了嗎?」君姐顯然很少說這種關心的話,她對常福的問候說得怪彆扭的。「我這種粗人,粗生粗養的,沒什麼大礙。」常福很是受寵若驚。

    「剛才你為什麼要替我頂罪?我不會報答你的。」「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我只要你活著!二小姐,當年你也救過我,我永世都不會忘記的。」「別再叫我二小姐了,我說過,當年那個養尊處優的將軍千金早就死了。」

    「二……君姐,你當年是怎麼逃出來的?我找了你好久啊。」君姐低下頭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努力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是九叔趕來學校通知我陳副官發動兵變,殺了阿爹的。他收留了我,我後來一直躲在他那兒。」

    「原來是九叔,真想不到。怪不得陳副官搜了好久也找不到你,九叔也算是有情有義了。」後來我才從常福口中得知,那個九叔是當年寧將軍家裡一個毫不起眼的老花王。

    「哈哈,有情有義?!」君姐笑得很淒涼,笑著笑著,眼角流淚。「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好人。一開始他還對我客客氣氣的,但等他知道爹的勢力全被殲滅,哥哥也被殺,我們寧家恢復無望了之後,你知道他怎樣對我嗎?」

    君姐出的謎題一點也不難猜。因為一聽就知道那九叔鐵定不是個真正有情有義的人,他之所以救君姐,是想有朝一日寧家恢復時好去邀功而己,典型的小人心態!當他知道君姐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對她一定很差。

    「怎樣了?」常福的想法顯然跟我一樣,所以語氣裡充滿了憐惜。「他強姦了我!還逼我出去接客幫他賺錢。」說到這兒,君姐的淚流得更凶了,我第一次看到她那麼脆弱。「如果我不按他的話去做,他就去陳副官處告發我。」

    「我要生存,我要報仇,我不能死!只能在他那兒過著不是人過的日子。我每天都想著怎樣才能報仇,在那狗娘養的陳副官還沒死之前,我是不能死的!」

    「後來呢?你報到仇了嗎?」我像是個聽故事的人,迫不及待地問著。

    這真是個故事啊,只不過是個很悲很悲的故事!

    「我一生之中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親手殺了那忘恩負義的傢伙。不多久,他就被自己的副手背叛了,也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那個時代的軍閥接替很是頻密,我在歷史書上隱約看過,但書裡不會寫上這麼多的背叛與陰謀。

    「那你之後怎麼樣了?」

    「我親手殺了那個不是人的九叔,就像殺李貴財一樣,一刀刺穿他的心臟。」君姐說到這兒的時候還目露凶光,她心裡的恨應該很深吧。「之後就逃了出來,流落街頭過著半偷半乞的生活。常因為偷東西被發現而打個半死。」

    我聽到這兒,眼睛不自覺濕了。一個大將軍的女兒在短時間內遭此巨變,又遇人不淑,吃盡了苦頭。換了是我,我不知道自已有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

    「九叔,該死!」常福過了很久才憤恨的說。

    「李貴財他要挾我,也該死!這世上本來就沒幾個好人。後來我一路流浪著,常餓得半死。每個女人都知道當妓女的人是最賤的,我也不想當啊,但我能嗎?除了這張臉,我還有什麼?!既然要當就去最多金子的地方當。所以我就到這兒來了。」

    「那個九叔是該死,但那個李貴財罪不至死吧。」我小心問著。「他迫我跟他一起偷金私逃,你知道偷金私逃要是被發現,下場是什麼嗎?」

    我搖頭望向常福。

    「是把他所偷的金熔了,灌入他的嘴裡。」常福的答案嚇了我一跳。以前聽人說黑社會的「家法」,什麼砍手指的,以為已經夠殘忍了,現在才知道,跟這時代的幫規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拿什麼要挾你,那危及到你的性命令你非殺他不可嗎?」

    「哼,要是我告訴你了,你用它來要挾我怎麼辦?我才沒那麼笨!」君姐果然是只刺蝟,處處以刺傷人來保護自己。也許是他遇的壞人太多了吧,令她對人處處防範!

    「常福,就算是我以前救過你,現在你也救了我一次,我們扯平了,你以後不用再對我那麼好了。」

    「我對你好不是因為你救過我,」常福的語氣很平靜,反倒是君姐的表情很驚訝。「那是為了什麼?你有什麼企圖?」又來了,君姐還真是「死性不改」,我心中不禁低歎一句。

    「因為我喜歡你。從很早已前,那個廚房雜工就喜歡那個天使般的千金小姐。」常福閉上眼緩緩道。這句話應該在他心裡藏很久了吧,他說起來很自然,彷彿早已練習了千萬遍。

    「我不是天使,」君姐反射性地轉開了頭,像被針扎到似的,「現在的我,只是個人盡可夫的娼妓。」

    「在我心目中,你仍然是那個善良的小姐。」

    「你喜歡的是以前的寧芷君,現在的寧芷君自私,殘忍,貪婪,而且已經髒到不能再髒了,還有什麼值得你喜歡啊!」君姐越說越激動,簡直是歇欺底理地吼著,淚水也湧出來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君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最起碼她還知道她的缺點。

    「喜歡一個人需要那麼多理由嗎?」常福直視著她,語氣無比堅定,「我只想對你好,就是這樣而己。我一直相信,在你這裡的深處,還是一如從前那般聖潔。」常福指著自己的心臟說,「你只是怕再受傷害,選擇把它藏起來而己,我一直都這樣以為的。」他越說越虛弱,可能激動的情緒影響了他的傷處。

    君姐只是含著淚,望著漸漸再次陷入昏迷的他。

    「我剛才去……找你,是想送你……這鏡……,我知道你愛照鏡子……」常福指著枕邊的一面小梳妝鏡,斷斷續續說著。

    君姐拿起那塊鏡子,擋住自己哭得不能自己的臉。

    我一看那鏡子,整個人愣住了。好熟悉的鏡子啊!跟我家的傳家之寶好像,這種鏡子在這年代應該很普通吧?但是剛才聽到常福說他原來姓巫,太多的巧合了……

    這面鏡子,應該就是我家的那面吧!

    想不到在這兒,我會重遇我的傳家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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