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貴夫人 第二章
    從玄關踏人大廳,伊琳下意識地放緩步伐,喘氣都不敢過於急促。

    這室內的景致,融合了中國古老禪風和西洋摩登,呈現出別具一格的頹廢和華麗感。

    有錢又有氣質的人才能這樣過活。

    因為他的高品味,她願意把先前對他的鄙視減少百分之五十。

    「齊先生,晚餐準備好了。」歐巴桑親切的向伊琳點點頭。

    一陣微焦的香酥餅味不知從何處飄來,放肆地攪動伊琳的腸胃。

    「你餓了吧?」齊歐梵領著她來到一間敞朗寬闊的餐室,巨大的綠色盆栽和藍白色系的籐椅,營造出慵懶的休閒風。

    玻璃餐桌上擺了滿滿的佳餚,每一道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味可口。

    不知是這些美食還是燈光的關係,伊琳發現此時坐在對面原本看似文弱的男人居然顯得英挺煥發,俊朗中帶著一股如蒼鷹般優雅的英國仕紳風範。

    而那呈現新頹廢風尚的墨綠色衫褲,令他儼然像個狂放不羈的藝術家。

    不會是迴光反照吧?聽說病入膏肓的人,常常都會有反常的樣貌出現。

    不要再盯著人家看,免得被誤會她對他有意思。心裡警訊驟起,她趕忙移開目光。

    「這些菜,就你一個人吃?」這男人要不是惦惦吃三碗公半,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的「討債人」。

    齊歐梵淡淡地牽動了下嘴角。「歐巴桑可能有看到你一個人力退三名不良少年,猜想你肯定餓壞了,所以把我冰箱裡的菜統統清出來。」

    「她知道我要留下來吃飯?」

    「她知道我很好客。」他舉起酒杯,禮貌的問:「還沒請教小姐怎麼稱呼?」

    她回道:「沈伊琳。」

    「真好聽的名字。」他眼中有著讚賞。

    「呃,謝謝。」尷尬的笑一笑後,她趕緊反問:「那你呢?」

    「齊歐梵。」他興致勃勃的把話題又轉了回來。「你一定是令尊令堂的掌上明珠。」

    「正好相反。」一根魚刺差點梗住喉嚨,她輕咳了下。「我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齊歐梵猛地一愕。「抱歉。」

    「無所謂。」大好的胃口被他搞得索然無味。「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晚餐。現在可以把單車借給我了嗎?」

    「這麼急?」

    「唔,真的已經很晚了,早點下山安全點。」

    他誠摯的提議,「不如我送你。」

    「不用了,那幾個混混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你還是留在屋裡比較保險。」她完全一派江湖俠女的口氣。

    齊歐梵越來越喜歡她了。「不怕他們找上你?」

    「不怕,我有能力自保。」伊琳將目光瞥向窗外,見外頭似乎刮起強風,生怕晚點會下大雨的她,急忙站起身。「你的單車放哪,我自己去牽。」

    自知已留不住她,他無奈的說:「在屋子後面的車,我帶你去。」

    「不用了,你飯後是不是要先吃藥?吃完了藥你就去休息吧,我自己走行了,再見。」

    她越表現得體諒,越令齊歐梵滿肚子不是滋味。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承認過自己是到這兒來養病的,為什麼她卻一個逕的自以為是。

    她牽出齊歐梵那台在環法大賽中出盡風頭的比賽型單車後,伊琳面臨一個難題。

    好高,她的腳根本踩不到地,這樣騎在亂石雜陳的山路上太危險了。

    「需要我幫你把座墊調低嗎?」站在一旁的齊歐梵笑問,就知道她最終還是得靠他。

    「不用,我自己來。」這點小小困難,應該難不倒她。

    「好吧。」就讓你逞強到底,我樂得袖手看好戲!「小心點,調整把手很緊的。」

    「赫!」沒事鎖那麼緊幹麼?伊琳使出渾身解數,就是沒法鬆動那調整座墊的把手分毫。

    揚起弧度十分俊美的唇角,他走向前。「我來吧。」

    只見他彎身輕巧的轉動把手,看似卡得死緊的座墊便徐緩降了下來。

    「這個高度可以嗎?」

    伊琳看傻了,晶瑩水亮的眸子定在他身上好半晌才眨了眨。

    這只病貓會不會太孔武有力了點?!

    *  *  *

    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稀稀疏疏地眨著倦眼,有點像暴風雨要來臨的前兆。好暗的山路,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這台比平常人騎的還要高出許多的單車,對伊琳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是個嚴酷的挑戰。

    「啊!」她已不下十次的差點栽進另一邊的斷崖,真是險象環生。

    記得李怡安開車上來的時候,路況沒有這麼差,也沒這麼狹窄,她會不會走錯路了?

    完蛋了,包準是迷路了。內心一陣倉皇,酸得發疼的雙腳顫抖地從單車上垮下來,她整個人翻跌在一旁的草地上,氣喘吁吁地。

    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她不禁開始埋怨起自己。多麼狼狽的女人!李怡安說得沒錯,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實在不該再去多管閒事。

    不,這樣想就太對不起她的俠義心腸了。

    助人和迷路是兩回事。助人是天經地義,人人都該三不五時積點小陰小德,而迷路則是和個人智商高低有密切的關係。

    丟人啊!算有點小聰明的她,居然認不出一條自己三個小時以前才走過的路,這要傳了出去,她還有臉見人嗎?

    無奈的望了望四周,她發現前面有條岔路。這次不要憑直覺亂闖了,把鞋子脫下來擲吧。

    朝右?看起來很陰森耶。不過到了這種地步,也只好姑且一試了。

    重新跨上單車,她向前搏命似的不知又騎了多久,果然見到不遠處隱身在小山陵上一片錯落的林樹後頭有一棟大房子。

    興奮的往前衝去,可當越接近,伊琳就越覺得不對勁。這大房子怎麼好像很眼熟?

    老天,這不就是……那個姓齊的豪宅?

    唉!她兩腿一軟,直接從單車上滾下來,連爬起來去按鈴求救的力氣也沒了。

    「要進來坐坐嗎?」齊歐梵似乎算準了她鐵定會繞回來,早早等在迴廊下。

    乍然見到他似笑非笑的臉,伊琳羞赧忿怒交織,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或乾脆到大樹下折一根樹枝打掉他那張壞笑的面孔。

    「我累得路都走不了了,怎麼進去?」有誠意的話,就過來扶本小姐一把。

    「哦。」他馬上走了過來,但對她伸出的纖臂卻視而不見,反倒彎身將她打橫抱起。「客廳還是臥房?」

    「什麼?」她一臉錯愕。

    慘了,先前是扳單車把手,現在又抱她抱得如此輕鬆,她該不會被這扮豬吃老虎的男人耍了吧?

    「我可以讓你在客廳休息,也可以借給你一個房間。」他抱著她邊走。

    「不用麻煩了,我在迴廊下休息片刻就行了。」瞧他一臉不安好心的樣子,萬一這裡是他專門用來釣馬子的龍潭虎穴,她今晚可就在劫難逃了。

    他置若未聞的走進屋內,並將她安置在躺椅上。「你的衣服都髒了,要不要進去洗個澡,換套乾淨的?」

    「不用。」耐不住滿腹的疑問,她決心鼓起勇氣一問:「你根本沒有病對不對?」

    齊歐梵倏地睜大雙眼,正要開口解釋,伊琳又接著問——

    「那你幹麼要騙我?害我為了你差點賠掉小命。」完全一派義正詞嚴的責備口吻。

    他的黑瞳睜得更大了,然唇瓣才動了下,卻又聽到她的連聲抱怨——

    「我說錯了嗎?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那會讓我以為你對我懷有不軌企圖。」

    他趕緊將目光移開,並踱到廚房向歐巴桑交代了聲才踱回。

    半晌後,歐巴桑端了茶點出來,見到伊琳不禁驚訝的大喊,「怎麼渾身髒成這樣,快進去換件衣服,齊先生,你怎麼也不說說她?」

    她能給人家說嗎?

    齊歐梵只是無言的咧嘴笑了笑。很好詐的那種笑臉,至少看在伊琳眼裡是這個樣子。

    放下茶點,歐巴桑不管伊琳願不願意,一個勁將她推進浴室,逼她洗了澡,換了一套乾淨的LKK裝——銀色軟紗折領國民衫,和同色同料的七分寬口褲。

    「不許笑。」雖然齊歐梵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但伊琳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裡頭已經笑得東倒西歪。

    「決定好要下山,還是要在這住一晚?」說話時他的兩眼雖努力盯著小院前方,但餘光卻忍不住要瞟向她。沐浴後的她,臉頰出現兩朵紅雲,烏亮的髮絲,兩三綹輕拂著她美麗的容顏,在微風中飄呀飄。

    「下山。」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需要幫忙嗎?」

    伊琳點點頭。

    「我去開車。」

    *  *  *

    這是一部雙人座的白色跑車,和稍早她所見到的那部不一樣。

    奢華富家男。伊琳下意識地瞟了齊歐梵一眼,幸好他顯現在外的氣質和李怡安那種縱慾淫樂的揮霍很不一樣,他的貴族氣息也有著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很時尚,很悠逸,很有個人獨特的味道。

    「在研究我?」車子上了仰德大道,像陷入迤邐的車陣,他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反而輕輕地敲動食指,配合著音響流洩出的樂音低回。

    「在想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她的坦白換來齊歐梵的爽朗一笑。

    「結論呢?」他把車子轉入一條林間的小路,這條小路似乎正繞著文化大學蜿蜒而上。

    「正邪難分。」這隱匿林中的無燈山徑,路的盡頭轉彎處又是另一條小路的開端。「而我則是福禍難卜。」

    「怕我非禮你?」他臉上的笑顏更深了。

    伊琳不敢再答腔,原只是一句玩笑話,萬一惹來橫禍豈非太不值得了。

    齊歐梵轉頭漫不經心地睇了她一眼,又重新將視線擺回正前方,故作思慮的說:「車子裡面空間過於狹窄,不適合做愛,所以呢……」

    她把整顆心都捧上了喉嚨底,戒慎恐懼的望著他。

    「我這人對於場地的選擇是非常挑剔的。」說著說著車子已穿出樹林,在一塊了無人跡的平台空地上停了下來。

    伊琳從車內望出,台北的萬盞華燈在山腳下交織成亮閃閃的燈海,遼闊、璀璨、輝煌且迷離。

    「我們下車看看夜景好嗎?」他語調溫柔地邀約。

    車裡過於狹窄,這兒夠寬敞了吧?

    伊琳非常小人的揣想著他可能的圖謀,猶豫著要不要下車。

    「我困了,我想——」她一句話未竟,齊歐梵已來到她這邊,幫她拉開車門,把手伸向賴在車內,不敢以身試險的她。

    他那很紳士的舉動令她覺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點,尷尬之餘只好把手遞給他。

    「今晚夜色不錯,應該會有很多人上山來才對。」為防萬一她仍暗示他,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她可是會叫的。

    「這地方從來沒人來過。」他笑著往平台上躺下,無限寫意的遠望烏雲盡褪後的天際星辰。

    她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心口,這會跳得更厲害了。「你是故意嚇我的,對不對?」

    齊歐梵微怔地偏過頭盯住她的臉,濃黑的眉毛輕蹙了蹙。

    「坐下。」他低聲命令著。「閉上眼睛,你可以聽到風在空中呢喃。」

    有嗎?除了自己的心兒卜通卜通跳,她啥也聽不到。

    不過這男人板起面孔吼人,還挺有威嚴的,伊琳本想一口回絕,可轉念躊躇了會兒,還是乖乖坐了下來,但卻還是不敢把眼睛閉起來。

    她一頭烏黑水亮的長髮,在不太分明的夜色裡仍然透著晶燦的光澤,隨著不時拂掠而來的涼風,飄至他的鼻間唇瓣,搔擾他的嗅覺。

    「你很少上陽明山?」

    「賞夜景?」她苦笑著搖搖頭。「我是螞蟻來投胎的,每天忙著尋覓三餐溫飽都來不及了,哪還有這閒情逸致。」

    「那麼今晚呢!」

    「今晚是被我同學趕鴨子上架。」她覺得沒必要跟著陌生人談太多,一句話說完,就把嘴巴給緊抿著。

    「所以你們是誤闖我的私人禁地?」

    什麼意思?伊琳花了五秒鐘猜測他的弦外之音。

    「嘿!你不會以為我見義勇為只是個幌子,目的是為了……」說到這裡,她霍地跳了起來。

    「又開始濫用你的聯想力了?」齊歐梵伸出長臂,硬是將她給按回原位。「你我先前本不認識,有什麼理由你要為我上山來?我指的是你的同學。」

    「你認識李怡安?」

    「她叫李怡安?」他皺了下鼻子。「我想我見過她,只不記得是什麼時候。」

    噢?伊琳並不感到驚訝,李怡安喜歡搞派對,邀的都是有

    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和千金大小姐,在台北,說不定半數以上的富家男女都認得她。

    「怎麼不說話了?」

    「想回去了,明天一早我還得到幾家公司面試。」想到李怡安的那個提議,她就覺得心情沉重。

    「什麼樣的公司?」見她臉色突地一變,他忙解釋,「純粹出於關心。」

    「免了吧。就如你剛才所說的,我們既然不認識,最好怎麼聚就怎麼散。」從小到大她得到的同情已經足夠淹死她了。人要活得有骨氣有嚴,她不需要這些!

    齊歐梵抿著薄唇,沉凝地點點頭,重新將車子開上馬路,朝山下駛去。

    車子行經過熱鬧的士林夜市,伊琳指示他開往南港舊市場。

    「這裡就行了。」車子才剛靠邊,她就迫不及待跳下去。「謝謝你。」連再見都沒說。

    齊歐梵見她快速穿過馬路,走向對面的騎樓,只一下下的工夫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潮中,心底不覺一陣帳然。

    *  *  *

    「太乙企業,就是這裡了。」伊琳按著李怡安抄給她的地址,一路找到這棟位於東區忠孝東路上的企業大樓。

    坐上電梯來到十一樓,總機小姐一聽她報出自己的名字,就將他帶到門口橫牌上寫著「人事經理」的辦公室前。

    「你先在這裡坐一下。」總機小姐指著門口的椅子,示意她稍作等候,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雨傘,放至大門外一個綠色桶子。

    半個小時候,人事部經理的秘書終於出來叫伊琳進去。

    「請長話短說,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這間辦公室相當的寬敞、明亮,正埋首在辦公桌前的是一名四十來歲中年男子。

    他頭也不抬的說道:「先坐一下。」

    這一坐又坐了二十多分,把她的耐性都快磨光了,這名主掌人事大權的沈經理才赫地抬起頭來。

    「沈伊琳?」他自顧自地點點頭,沉吟了下才說:「你會做什麼?」

    「只要你願意給我一份工作,我什麼都肯做。」伊琳不在乎是不是能人選為太乙企業的少奶奶,她首要解決的是馬上要面臨餓肚子的重大民生問題。

    「也就是說,你沒有一技之長?」他臉色往下沉了一些,低頭瞟了眼她的履歷表。「社會系畢業?社會系都學些什麼?」

    實在是礙於形勢所逼,伊琳好脾氣的向他解釋自己還有其他的經驗,才能也不錯,學習精神更是好得沒話說,最後遞出李怡安昨天塞給她的介紹信。

    他看了介紹信又考慮了大半天,總算面有難色的作了決定。「總機下個月離職,你就先過去頂她的缺吧。」

    「總機?!」伊琳以為自己聽錯了。

    「嫌職位太低?」他撥了撥已經禿到地中海的頭髮,目光從兩片眼鏡裡投射過來。

    「不,不是,我只是從來沒做過,所以怕、怕不能勝任。」哎,英雌不怕出身低,看來她也只有先做再說了。

    「如果連總機都做不好,那你就沒有資格擔任太乙企業裡的任何職務。」沈經理就這樣作了結論,並隨即要秘書帶伊琳到總機那熟悉環境。

    「別難過。」總機張秀梅是個很和善的女孩,她拍拍伊琳的肩。「只要你夠認真,小卒仔也可以出頭天。」

    她的笑容和鼓勵,讓伊琳原本糟透了的心情,頓時好了一大半。

    「有沒有帶身份證和印章?」張秀梅問。

    她愕然的問:「今天就要開始上班?」

    「明天也可以,不過,可以先辦理報到,公司會預支半個月新資給你。」這是公司新近才實施的德政,以前可沒這麼好康的事。

    伊琳正愁房租沒著落,當下便趕緊拿著證件準備趕往人事部門,怎知才一轉身就聽到裡邊的辦公室傳來大聲的呼叫。

    「張小姐,快,去把大門關上,鎖起來!」

    她朝半啟的辦公室門望去,是那個青面孔的沈經理,但見他神情緊張,眉頭攪得死緊,想必發生了天大地大的事。

    「怎麼啦?」張秀梅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伊琳卻已一個箭步衝到前頭,將玻璃門給拉上。

    沈經理在此時亦已衝到她身旁,嘉許地朝她微微點了下頭。

    「沈經理,發生什麼事啦?」

    張秀梅才剛問完,就見玻璃門外的兩座電梯門打開,像鯊魚的大嘴巴一樣,頃刻吐出二、三十個男男女女,有的手持照相機,有的拿著麥克風,吵吵嚷嚷的大喊著,「我們要見齊政民。」

    「齊政民是誰?」伊琳小聲地問。

    「就是咱們老董嘛。」張秀梅覺得她實在有點白目,想要拿人家的薪水,居然敢不知道大老闆是何方神聖。

    此時,公關室主任亦趕來。

    他調整了一下領帶,清了清喉嚨,才慢條斯理的打開玻璃門,向那群狀似豺狼虎豹的先生小姐們說:「關於齊先生的事,本公司一概不如,我們董事長也沒有辦法代他回答任何問題。」

    「但是貴公司的季小姐指證歷歷,說你們少東對她始亂終棄,有沒有這回事?」

    「至少請他本人出來澄清—下嘛。」

    聞言,伊琳才明白,門外這票來勢洶洶的男女,竟是各大媒體的記者。

    而他們口裡那個「始亂終棄」的傢伙,說不定就是李怡安要她想盡辦法委身下嫁的齊家少東?

    「我說過了,齊先生並不在我們公司任職。」公關主任難以招架地扶了扶鏡框,汗水無聲地從他額際順淌而下。「請各位先生小姐先行離去,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們的員工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請勿擅闖。」

    那些記者才不理他,卯足勁的就是要往裡沖。現在連裡邊樓上樓下的員工也都紛紛趕過來一探究竟,整間辦公大樓亂成一團。

    不想瞠渾水的伊琳,連忙躲到人群後頭。

    「嘿,你怎麼在這?」

    咦?聲音好熟?她孤疑的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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