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親郎君 第一章
    她是長得很美,但朝中大臣的閏女們那個不是亭亭玉立、嬌艷動人?  

    為什麼她們就從來不會激起他這種感覺?  -

    那間他竟有股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甚至是完全佔有的衝動。  

    唐朝時候的長安城可以說是當時世界上最雄偉壯麗的大城市。城內街市縱橫,坊廂整齊,街道寬敞且綠樹成陰,除了佛寺、道觀等宗教性質的建築物,達官貴族的豪華府第亦高聳其間,好不壯觀!  

    各地的中原人無不嚮往著有朝一日能親游長安,盡情閱覽京師的明媚風光;可偏偏這楚君逸便是不同。  

    原本官拜翰林的他,辭去大官不做,任由外表宏偉、陳設富麗的宅子空著,在眾人的遺憾、不解中帶著一家大小遷往山野郊外居住。  

    看在一般平民百姓眼裡,這楚君逸確實是怪異,可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並不怪,只是生性淡薄,對權勢名利向來沒什麼追逐慾望罷了!他二十三歲時因護駕有功而成為皇上最親近的寵臣,年二十八則藉著另一樁功勞向皇上要求辭官隱退,楚君逸這種不符合時代潮流的怪異行徑著實讓長安城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嚼了好一陣子舌根。  

    「我說那位楚大人真是奇怪,居然辭了官甘心做老百姓,這種人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在市集裡,一個瘦小的婦人這麼說。  

    「是啊!聽說他非常堅持,而且再三請求,皇上才勉為其難答應讓他辭官的。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生了三個兒子,就沒一個有本事在京城裡謀個一官半職,更別提在皇上身邊做事了。」另一個頗為感歎道。  

    「你那三個孩子外表看起來是很稱頭,可惜大字不認得幾個,又沒學得什麼一招半式,怎麼可能進京謀職?不過,我們家福仔可不一樣了,雖然長得是瘦小了點,但書念  過一點,也跟著一位高人學習了大半年的功夫,有機會的話我倒覺得他挺有希望——」  

    「別癡人說夢了!王大嬸,怎麼我兒子進不了京,就你兒子行嗎?」  

    「我沒說我兒子一定行,只是要比起你那三個兒子,可能性大多了。」  

    「哎喲!你說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們家三個還會輸給你們家福仔?也不瞧瞧你家那瘦小子……這王大嬸倒是能往自己臉上貼金。」  

    非常無聊地,原本三、五個婦人單純地在道人長短,突然間就演變成一場「愛子優  點列舉大會」,兩個做母親的完全忘了她們來市集的真正目的,就怕一句話說輸了,兒  子就這麼給比下去了。  

    「別吵了,兩位大嬸,」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你們倆為這種事爭吵有什麼意思  ?橫豎是比不過楚君逸楚大人。人家的父親是開國功臣,兩位兄長因驍勇善戰被指派戍守邊疆,這樣的家世哪裡是你們及得上的?再來說說他本人,長得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不說,光是那顆腦袋瓜子裡,既能飽讀四書五經,又能精通各家武學,更難得的是待  人謙恭有禮,從來不擺架子,我倒要問問你們,你們那幾個寶貝兒子拿什麼來跟人家相  提並論的呀?」  

    這些個喜愛嚼舌根的婦人多半是很團結的,她們會為了爭論哪家的孩子有本事而吵嘴,卻絕對不會站在與自己身份地位不同的一方替人家說話。就因為如此,她們聽見這麼一番盛讚楚君逸的話之後都楞了楞,好半晌才想起該瞧瞧這番話語出何人——那聲音  聽起來嬌嬌嫩嫩的,原來是出自一位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她靈活的雙眼轉呀轉的  ,一雙淺淺的灑渦懸在嘴角,細白的皮膚泛著嫩花般的嫣紅,怎麼看都是個標緻的小美人。  

    「我們大人說話,你這個丫頭片子來插什麼嘴?」王大嬸挑起眉瞪著她。「真是的,誰家的姑娘?一點禮貌都——」  

    她傲然的訓斥突然中斷,眼睛盯著那女孩後方,抖著雙唇,臉色也變白了。  

    其它人順著她的凝住的視線看去,不看還好,這麼一看臉上也都沒了血色,話說不  出口,雙腳也抖得動不了,只能站在原處,看著她們方才談論的人物——楚君逸緩緩朝  這兒走過來。  

    一群婦人個個是既恐懼又駭怕,駭怕這個楚君逸是聽見了她們的閒言閒語才走過來  的,幾個沒開過口只在一旁聽的婦人更是直在心裡喊冤。  

    沒說話也有事,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嗎?一個個無不在心頭拚命祈禱著,千萬別遭  池魚之殃才好。  

    楚君逸往她們跟前一定,兩手一揖,客氣道:「各位大嬸,抱歉了。」  

    結果並沒有她們預期中的憤怒與責罰,有的居然是帶著歉意的微笑及聲聲抱歉。  

    就在婦人們如釋重負露出勉強的笑容時,那位鬧場的小姑娘正伸了伸舌頭,靜悄悄地打算朝另一邊開溜。  

    只可惜,她鬼祟的舉止完全映在楚君逸和身旁那位男子眼中,而楚君逸甚至只是使  了個眼色,他身旁的黑衣男子便縱身一躍,眨眼間已然到達那位姑娘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  

    稍後,在一家長安頗富盛名的飯館裡,楚君逸歎著氣,蹙眉對那個小姑娘說:「你答應過一定緊跟著我們,為什麼才轉個身就不見你的蹤影?城裡有各色人種,龍蛇雜處,良莠不齊,你一個姑娘家沒有隨從就這麼四處晃蕩,萬一讓心存惡意的匪類逮著了,賣到胡幫給人做妾,你要哥哥我如何對死去的父母交代?」  

    「還好意思說我呢!三哥,要是爹娘知道你不僅辭了官,還要我住到那麼悶的地方去,光這點,你自個兒就很難向他們交代了。」小姑娘嘴裡說著話,兩眼卻直盯著桌上  佳餚。  

    原來這位嬌艷如花的小姑娘就是楚家唯一的女孩兒楚夢月,她無視於兄長的訓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上。  

    「不許吃。」楚君逸開口把她拿筷子的手給「嚇」了回去。「你再這麼不聽話,這一整天都不許你吃東西。」  

    「三哥!」楚夢月撅起櫻桃小嘴,神情百般委屈。  

    「別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就會心軟。」楚君逸示意坐在身邊的黑衣男子,兩個男人拿起筷子開始享用桌上的美食。「你再三保證不亂跑我才答應帶你一塊兒來,結果你沒有  信守承諾,讓我和聶平四處找你,擔心得冒了一身冷汗,難道這還不該罰嗎?」  

    見他們津津有味吃著東西,全然不理會她可憐哀求的眼光,楚夢月兩隻腳在桌底下  猛跺著。  

    「這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她嘟囔著。  

    「三哥這麼侍你哪兒不公平了?別人家的姑娘有哪個像你這般目無兄長,刁鑽任性  的?你倒是說說看啊!」  

    「你們陪皇上談天說地那麼快活,卻把我留在後宮陪那些個妃子刺繡畫眉,悶死我  了。」  

    「於是你就不說一聲,偷偷溜出了宮去?」  

    「人家只是想到處逛逛,馬上就會回去,誰知道你們這麼快就發現了?」  

    「到處逛逛?那又怎麼會和那些大嬸起衝突的?」  

    「三哥,她們公然在市集說你的壞話,而我只不過是糾正她們而已,我才沒跟她們  起衝突呢!——」  

    「說就由得人家去說,於我們又有何妨?」楚君逸放下筷子。「我這次是蒙聖上召  見,進京和他閒話家常,你不要忘了為兄我已無官職在身,與一般尋常百姓地位相同,  你又怎麼可以以高高在上的語氣同人說話,還出言頂撞長輩?」  

    「長輩?她們明明是一些三姑六婆——」  

    「住嘴!」楚君逸挑高了眉毛。「才說過你,你馬上就又犯了。只要年紀長於我們  都是長輩,對於長輩應該多方尊重並以禮相待,你這般不識大體,豈不是要讓人說我們  楚家沒有家教嗎?」  

    向來和顏悅色的兄長突然這麼厲聲對她說教,在楚宅裡讓僕人們驕寵著長大的楚夢  月哪裡忍受得住?嘴一扁,一雙大眼睛已經盈滿了淚水。  

    「是,我是沒家教,反正我沒有爹娘教,大家閨秀懂的,我全都不懂。」她雖委屈  ,卻倔強地不肯讓眼淚掉下來。「我辱沒了爹爹和兄長們的威名,我不配姓楚,你們干  脆讓我走丟了嘛,何必又費勁來找我?」  

    她這麼一嘟嚷,楚君逸怎麼能不心軟?父母老年得女,識之為掌上明珠,百般疼愛  ,幾位做哥哥的又何嘗不是寵她寵入了心底?奈何世事無常,她六歲那年父母親相繼感  染疫病過世,從此便在三位兄長和僕人們的照料中長大,想起來也當真令人心疼。  

    「好了,好了。」楚君逸終於輕歎一聲。「做錯了事情還理直氣壯的,不怕聶平看  了笑話嗎?」  

    坐在旁邊的聶平微微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楚夢月瞄了他一眼,吸吸鼻子撇過頭  去。  

    「他這個人一天到晚就會繃著臉,我很懷疑他究竟知不知道該怎麼笑。」  

    「瞧瞧你,又無禮了。」楚君逸蹙眉。「聶平是我的朋友,也可以算是你的兄長,  你怎麼可以——」  

    「哎呀!」楚夢月呻吟。「我肚子好餓,能不能讓我先吃點東西,然後你再來訓我  的不是呀?」  

    「我看是怎麼訓都沒有用的了!我想聶平也早就習慣了,不會跟你一般見識。」  

    楚君逸歎氣。「快吃吧!吃過東西我們好上路回家了。」  

    ***  

    楚君逸一行三人吃過了東西,在城裡買了些日常必需品,打算趁著太陽下山前離開  長安城。  

    走了好一會兒,楚夢月突然輕呼一聲,停了下來。  

    「哎呀,還沒買胭脂和眉筆呢!」  

    「不能下次來再買嗎?楚君逸問。「天已經快黑了,再不回去忠伯他們會擔心的。  」  

    「不行,已經沒得用了嘛!」她耍賴著。  

    楚君逸歎息。  

    「你們姑娘家真是麻煩,這樣吧!我陪你去買,聶平就先回家跟忠伯他們說一聲,  說我們已經吃過飯了,馬上就會回去。」  

    聶平點頭。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多小心。」  

    他說完便拿著他們先前買的物品先行離開,楚夢月朝他身後扮了個鬼臉。  

    「從沒見過這麼惜話如金的人,好像多說一句話就會要他命似的。」  

    「話多並不是什麼優點,相反的,話少也沒有什麼壞處,不是嗎?」楚君逸道,陪  著妹妹一起往回走。  

    「可是他實在是太安靜了,靜得讓人老忘了他就站在旁邊。」楚夢月嘀咕。  

    「他一直都這樣,我覺得沒什麼不好。」  

    「那是因為三哥也是話少的人。」  

    「是嗎?」楚君逸微笑。  

    「人家說『物以類聚』,也許就因為你們都不愛開口,所以才能成為朋友。」  

    楚夢月越想越覺得有理,頻頻點著頭。  

    「總之,聶平雖名為我的貼身保鏢,事實上可是我的好友,你待人家要客氣些,不  要失了禮數。」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他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就生氣。」  

    「你對他是特別不友善,三哥希望你能改變一下對他的態度,他是個很好的人,相  處久了你就會瞭解的。」楚君逸藉機訓訓她對聶平的態度。  

    「都一年多了還不算久嗎?他看見我連笑一笑都不會,難道我就這麼惹他嫌?」  

    楚夢月悶悶道,隨即又換上興奮的笑臉指著前方。「到了,到了,就是這一家,姐  姐們都說這兒的胭脂水粉貨色最齊全,還有很多各國流行的東西喔!」  

    楚君逸笑著搖搖頭。  

    「你要什麼就快去挑,買齊了我們好回家去。」  

    於是楚夢月在前,楚君逸在後,一雙璧人走進了那店舖,招來不少讚歎聲。  

    店家自然是識得楚君逸的,一見他進來便笑臉迎了上去,逢迎拍馬一番,他雖已無  官職在身,畢竟仍是皇上視為上賓的大人物。  

    「這不是楚公子嗎?」肥胖的店掌櫃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今天怎麼有閒情逸致  來逛小店?旁邊這位標緻的小姑娘是您的——」  

    「是我的小妹,她想在這兒買一些東西。」楚君逸微笑著答。  

    「是嗎?那真是小店的榮幸了。」掌櫃的笑臉轉向楚夢月。「我們的貨色很多,可  以說是女孩家需要的東西我們都有,楚姑娘想要什麼儘管吩咐,我馬上取出來讓你挑選  。」  

    於是楚夢月和掌櫃的開始討論貨品的好壞及價格的高低,楚君逸則站在一旁無聊得  直想打哈欠。  

    他對一個進門的婦人點頭微笑,婦人拉著臉紅的女兒快步經過,母親蹙眉對女兒說了些什麼,似在告誡她不該以那種眼光盯著一個男人看。  

    還是上一輩的女人懂得什麼叫矜持。楚君逸想起自己的母親是多麼溫柔婉約。  

    和現在只重視外在美貌,受外來文化影響深遠的年輕女子全然不同,她們總是勇於試新裝、學時髦,他一想起就忍不住要皺眉。  

    彷彿有意反駁他的想法,一位姑娘走進這家胭脂粉鋪,幾乎攫走楚君逸全部的呼吸。  

    ***  

    這女子看似普通人家的女兒,衣著簡單樸素,頭髮也不像一般女子札成波斯婦女的髮型,而是整個披散,長度過腰,僅在頭頂梳了一個小小的髻,以一支木製的釵子固定著。  

    她簡單卻特殊的穿著雖吸引了楚君逸的目光,真正叫他心神紊亂的卻是那女子清麗不俗的面貌與氣質。  

    楚君逸全然動彈不得,只能呆楞在原處看著她走過他面前,靜立在他妹妹楚夢月身旁。  

    勢利的店家明顯是重富嫌貧,只看了那位女子一眼便轉頭繼續招呼著楚夢月,好似  他根本就沒瞧見這姑娘走進來。  

    那位女子默默地忍受著這無禮的差別待遇,她面無表情,纖細的雙手在腹前交握,秀致的側影令楚君逸久久無法將眼光移開。  

    楚夢月轉頭看見這名女子,兩人相視一笑,點了頭算是打招呼。然後楚夢月對店掌  櫃說:「你先招呼這位姐姐吧!我自個兒再瞧瞧這些胭脂。」  

    「這樣豈不怠慢了您?不好,不好。」掌櫃的忙搖頭。  

    「沒關係,先問問這位姐姐需要什麼,我不急。」楚夢月非常和氣,似乎她的刁鑽  只有聶平在的時候才會發作。  

    「可是——」  

    見掌櫃根本就不想搭理那位姑娘,楚君逸忍不住開了口。  

    「你就先招呼這位姑娘吧!」他說。  

    女孩訝異地轉頭看他,四目相接,楚君逸心神一震,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眼神移開  。  

    為什麼會這樣?他想著,她是長得很美,但朝中大臣的閨女們哪一個不是亭亭玉立  、嬌艷動人?為什麼她們就從來不曾激起他這種感覺?  

    他竟有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甚至是全然地佔有的衝動。  

    既然楚君逸說話了,店掌櫃再怎麼不情願,也只得先擱下楚家這樁大生意去招呼她  。他朝楚君逸和楚夢月表示歉意,接著示意那位姑娘到另一邊談。  

    「你到底想要什麼?江姑娘?」掌櫃的態度倨傲,完全不同於對待楚君逸兄妹的諂  媚。「我這兒的貨品價格都不低,老實說並不是你們這種人家買得起的,你要是沒事的  話就走吧!不要壞了我的生意,我可是有重要的顧客在啊!」  

    「對不起王掌櫃,」女孩低著頭,楚楚可憐的模樣全落在楚君逸眼中,他站在一個  不醒目的角落,假裝不在意,事實上卻一直留心著他們的談話。「我今天來不是買東西  ,而是有件事想拜託您——」  

    「要借錢的話就免談。」掌櫃的不待姑娘說完,立刻聲明。我做的可只是小本生意  ,也是勉強能養家活口而已,可沒什麼閒錢做善事,你別找我……」  

    「我不是來借錢的,而是——我想拜託您幫我賣這些東西。」女孩取出一些方巾。  「這些手絹是我自己縫的,上頭也繡了細緻的花鳥圖案,希望您做做好事,讓我將這些  手娟擺在您店裡頭賣,價格我不在乎,只要能賣得出去——」  

    掌櫃的忙搖頭打斷她的話。  

    「行不通的,江姑娘,雖然你的手工是城裡有名的,但我這兒有突厥、波斯、大食  等各個地方的手絹,時下的姑娘家喜歡的也就是這些,她們不會看上你那些手絹的。」  

    「求求你,王掌櫃,我娘病了,極需用錢,您的店舖在城裡享有盛名,如果您肯幫我——」  

    「哎呀!你別再說了,我不可能答應你的。你這些東西和我店裡的貨品層次不同,  要是我真在店裡擺上這些便宜的貨色,不是自貶格調嗎?再說,客人看見了也會覺得奇怪。」  

    「王掌櫃——」  

    「唉!你母親病了我也非常同情,可是我的能力有限,實在幫不上你什麼忙,不如  你到別的商家去問問吧,也許他們可以——」王掌櫃忽然眨了眨眼,盯著她身後,吶吶  道:「楚——楚公子,您——」  

    不知道什麼時候楚君逸已無聲無息來到他們身旁,不僅那位姑娘嚇得往旁邊一讓,  一直專心想打發走這位江姑娘的王掌櫃居然也渾然不知,直到這會兒才注意到。  

    楚君逸微笑道歉。  

    「抱歉打擾了你們,兩位似乎為了什麼事在爭執——咦?」他看著放在櫃子上的手  絹,訝異地輕喊一聲,隨即朝妹妹楚夢月招招手。「快過來看看,夢月,你不是想要些  繡花手絹嗎?這兒有一些,繡得挺不錯的!要不要過來看看合不合意?」  

    楚夢月聞言一臉茫然,可她終究聰穎過人,立刻就換上一副驚喜的表情。  

    「真的嗎?有我要的繡花手絹?在哪裡?在哪裡?快讓我瞧瞧。」  

    楚夢月跑跳著靠過來,拿起櫃上的手絹仔細檢視,然後是連聲讚歎。  

    「哇——真是太漂亮了,瞧這些個小花兒繡得多美麗啊!顏色柔和,繡工又細,我  找了好些鋪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你說是不是?三哥。」她朝楚君逸甜甜一笑,跟著轉  向店掌櫃。「我很喜歡這些手巾,把它們全賣給我吧!」  

    「全部都要啊?」楚君逸微笑問,不曉得戲演成這樣子會不會太明顯。  

    「當然了,你會把它們全都買下來送給我吧?是不是?三哥。」楚夢月笑得更甜了  。  

    ***  

    王掌櫃被這突發狀況駭住了,楞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久久才回過神來,擠出諂  媚阿諛的笑臉對楚夢月說:「哎呀!楚姑娘要手絹怎麼不早說?我這兒有各國風味的手巾,尤其是波斯商人拿來的,每一條都很漂亮——」  

    楚夢月搖頭。  

    「我就是要這些,不要什麼波斯國的。」  

    王掌櫃又楞了楞,笑容逐漸轉為尷尬。  

    「就要這些嗎?您確定——」  

    「我就要這些,怎麼了?不能賣給我嗎?」楚夢月故做不解地問。  

    「當然可以!」王掌櫃頻頻拭汗。「這些手絹原本就是要賣的,只不過我——我還  沒有和江姑娘談好寄賣的價錢,所以——」  

    「哎呀!」楚夢月睜著一雙大眼睛喊了一聲。「原來這些手絹是這位姐姐的啊?」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開口的姑娘點了點頭,粉頰染上一抹嫣紅。  

    「那我直接向姐姐買過來就好了嘛!」楚夢月親暱地拉著她的手。「全賣給我好不好?姐姐,我好喜歡你繡的這些花鳥呢!真的,不曉得什麼時候我才能有你這麼巧的手藝。」  

    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楚君逸在心裡回答她。  

    姓江的姑娘似乎無法相信她真有這等好運氣。先前她還苦苦哀求店掌櫃,此刻卻有人拉著她的手要買她所有的手絹,前後不過一瞬間,變化竟是如此之大,是不是老天爺終於聽見了她日夜的祈求,願意給她病重的母親一線希望?  

    「你——你真的願意買下這些手絹?」她低聲問楚夢月,擔心這一切不過是這調皮  的小姑娘開的一場玩笑。  

    楚夢月笑著點頭。  

    「當然,三哥已經答應全買給我了,不過也得你肯賣才行。」  

    「我——我當然肯賣,我做這些手絹原就是要拿來賣錢的。」那姑娘向楚夢月深深  鞠躬。「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謝我三哥吧!要給錢的人是他。」楚夢月笑著告訴她。  

    女孩轉身向楚君逸行禮,不敢抬起頭看他。  

    「謝謝你,公子。」  

    楚君逸沒有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還是楚夢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才叫回他的魂  。  

    他歉然一笑,立即恢復了一貫的溫文儒雅。  

    「不知姑娘這些手絹打算賣怎麼樣一個價錢?」他柔聲問。  

    女孩紅了臉,搖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曉得這些東西能賣多少錢,以  前我不曾——」她又搖搖頭,非常羞怯的模樣。  

    「那麼我就隨意給好了,如果給少了,姑娘儘管開口說。」楚君逸說著輕輕拉過她  的手,將一錠金子放入她手中。  

    女孩一看幾乎嚇呆了,連連搖頭將金子推還給他。  

    「這——太多了,幾條手絹哪裡值一錠金子?公子您——您不要捉弄我了。」  

    「你就收下吧!姐姐。」楚夢月過來替楚君逸解圍,他又看人看傻了,根本說不出  話來。「你的手工這麼細緻,繡出來的圖案又是這麼栩栩如生,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它們值得的,知道這些手絹值一錠金子,我在朋友面前也能好好炫耀一番,畢竟它們都  是獨一無二的啊,別人有錢還買不到呢!」  

    「姑娘就別再客氣了。」楚君逸也跟著微笑道:「舍妹是真的很中意這些手絹,而  她的眼光一向都很不俗,她說值得就一定值得的。」  

    女孩內心在掙扎,那錠金子仿彳弗會燃燒似的灼痛著她的手。  

    有這錠金子,她可以替母親請大夫、抓藥,還可以買一些滋補的東西給母親吃,而  這些事是她一直渴盼卻始終無法做到的……可是她能收這錠金子嗎?她怎麼都不認為那  幾方手絹能值這麼多錢啊!  

    然而母親痛苦的咳嗽響在耳際,刺痛了她的心。人一貧苦便無自尊可言,此刻她終  於嘗到這種滋味,苦澀不堪,疼痛似刀在割。  

    「謝謝。」她只能再深深行禮,強忍著不讓眼眶的淚落下。「對於二位今日的慷慨  相助,小女子江青璃銘感五內,他日若有機會,小女子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又行個禮,女孩加快腳步離開了胭脂鋪子。  

    楚君逸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遠去的身影,楚夢月則看看她的兄長,皺起鼻尖似在思  索什麼。  

    至於那店掌櫃的,一臉的失落與惋惜,時而歎息時而搖頭,為那與自己無緣的一錠  黃金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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