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 番外
    遇見的時候,並沒有特殊的感覺,所謂的感覺,是在一次一次的非常遇見中,慢慢積累起來的。

    X師家屬院。

    「這是……什麼?」

    嚴肅拿眼睛溜溜擺在家門口的東西,有點納悶。

    眼前這個東西有點像女式摩托,但是沒有應該有的零部件——比如說排氣管什麼的;如果不把後面那套減震座位算上去的話,又比較像是自行車——就是胖了點……

    他老爸嚴評叼了根煙站在他旁邊,美滋滋地吸著:「不懂了吧?這叫電動自行車!」

    「電動?」嚴肅前後左右看看,終於在車前簍裡找到了一本說明書,上面印了好些個這種奇怪的車子,果然是電動自行車!

    嚴評又繼續得意洋洋道:「這可是好東西!現在在城裡面摩托車基本都禁止了,騎自行車又太累,國家還沒出台管理這個的法律,就騎這個,省時省力,交警也管不著!」

    「是嗎?嗯嗯……好東西!這怎麼玩的?」

    「右手一擰是加速,剎車和自行車是一樣的……」

    嚴肅不禁喜形於色,搬開支撐就坐了上去:「嘿嘿嘿嘿……我試試看……這樣嗎?」

    兩人都沒防備,自行車嗖地一聲就竄了出去。

    嚴評慌神了,在後面大聲喊:「喂!臭小子!這個可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媽的!!喂!別弄壞了!你——」不等話音落地,嚴肅已經跑得不見影子了。「——唉!這個死小孩……」

    電動自行車果然夠勁!嚴肅得意地心想,速度快,而且沒有噪音……

    雖然是第一次騎這個東西,但是對嚴肅這種運動神經發達的人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那是指車前沒有人的情況下。

    電動自行車畢竟是不熟悉,剛騎上的時候拐彎還不太靈活,嚴肅便想到了去師裡訓練用的大操場,轉了幾轉,拐出家屬院,他便直奔大操場而去。

    宇中是X師糾察班的班長,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帶著糾察班四處巡邏,抓那些軍容不整者、所做之事不合規定者……

    每天都能抓幾個,一旦能抓住三個,那天他們衛生區的衛生就有人打理了。

    一直到糾察隊出門的時候,帶著隊伍喊口令的宇中還在心中琢磨,今天除了衛生區之外好像還要大掃除,大概得抓六個以上才夠用……嗯,今天的糾察標準就訂得嚴格一點好了!不然會很累……

    「一二一,一二一……向右轉走!一二一……」

    拐過彎就是大操場,這裡應該不會有人違紀,那就等會兒到外面去抓……

    古話說得好啊,有緣千里一線牽……即便再怎麼沒有交集,只要有緣,那怎樣也能拉扯到一塊兒去。宇中對這個古語當然暫時不會有什麼想法,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一二一,一二一……」

    「哇啊啊啊啊啊∼∼∼快讓開快讓開!!快讓開啊∼∼∼∼∼∼∼」

    還在計算如何抓苦力的宇中在聽到那如同慘叫的聲音時才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

    一輛紅色的,彷彿摩托車的小型交通工具無聲地正向他們衝來,上面還騎著一個哇哇亂叫的少年,在聽到慘叫聲的同時反射神經特好的糾察同志們已經集體逃散開來,就剩下宇中一個人,孤單地面對那可怕的武器。

    「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

    然後是男性的合聲慘叫:「班長!」

    彭!咚!噹啷啷啷∼∼∼光當!

    ……

    直到最後一秒,宇中也很悲慘地沒能躲開這「傾情一撞」,終究跟著肇事者一起,犧牲在十米開外。

    糾察班沒被撞到的幾位慌忙衝上前去,扶好車子,把兩個人都架起來,並給宇中把丟得老遠的鋼盔、筆記本撿回來。

    作為肇事者的嚴肅哼喲嗨喲地站起來,率先惡狠狠地看一眼面前被自己撞到的傢伙,心裡非常憤怒。本來對這個車子不熟導致「車禍」發生的確是他的錯,可是……天知道面前這個倒霉鬼不知道走著路還在做什麼春夢!車到臉前面了還沒動靜!直到與他的自行車發生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那眼神才彷彿稍微清醒——晚啦!

    可惡!

    宇中倒是沒說什麼,嚴肅惡狠狠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可是總不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啊。

    「你沒事吧?」他只能這樣問他。

    嚴肅(172CM)抬眼看看面前的人(186CM),忽然明白什麼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便把後面的話嚥回去了。只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推了傷痕纍纍的車子,一瘸一拐地昂頭離開。

    「班長你沒事吧?」

    「這小子真傲……!!」

    「算了算了,大家集合。立正!向右轉!齊步——走!」

    第一次的遇見,就這樣擦身而過了。

    有了他撞車的經驗,嚴評忽然就想開了,讓老婆還是騎普通的自行車,電動自行車就送給了兒子。

    當然也不是因為他多大方,實在是他不放心老婆騎那麼危險的東西。

    為了不再出現那撞車的悲慘一幕,嚴肅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練習騎車,不過湊巧的是,他出現的時候經常是糾察班休息的時候,也因此就再沒見過那個被自己撞到的遲鈍傢伙。

    大半年後的一天,嚴肅下課比較早一點,先回到了家。

    「鑰匙鑰匙……」他一邊念叨著一邊翻口袋。翻了左面翻右面,翻了身上翻書包……

    「……鑰匙呢??」

    沒有帶鑰匙這種事,對於嚴肅來說根本就是小CASE,嚴評上班的辦公樓和家屬區很近,走幾步路去找他就好了。不過問題在於他背了一個大書包。別說辦公樓和家屬區「很近」,就算是近在眼前,他也不想去——因為嚴評的辦公室在辦公樓的五樓……讓他背著這個爬上去會死的……

    不過好在他們住的家屬區是平房,帶有一個後院的,為了防止一家三口都忘帶,後院儲藏室裡還放了一把鑰匙備用。

    想了想,再權衡一下厲害關係,嚴肅把書包丟在電動自行車上,繞到屋後,準備翻牆。

    今天又輪到宇中帶的糾察班巡邏。

    糾察班巡邏的地方並不止是家屬區外,整個屬於他們軍事管理區的範圍都要巡查。除了抓那些違反紀律的軍人,也抓那些妄圖在他們眼皮底下小偷小摸的傢伙——比如眼前那個正用很不利索的動作翻牆的可疑人物。

    「你在幹什麼!」宇中一聲大喝。

    剛剛爬上去一點的嚴肅光噹一聲就掉了下來。

    「痛死了……」到底是誰這麼多管閒事!嚴肅惱火地想著。一抬頭——咦?糾察!?

    沒來得及更多地抱怨什麼,幾雙珵亮的大皮鞋已經卡、卡、卡地走到了他面前,把他架了起來。

    「你是幹什麼的?」宇中看著眼前灰頭土臉的小子,同時那灰頭土臉的小子也在看他。

    嗯……這個傢伙好像有點眼熟……?兩個人同時想。

    「你管我幹什麼的!」上次被糾察害得撞車的事情還在他腦袋裡轉悠,以至於對所有的糾察都沒有任何好感……

    啊!糾察!?難道這個很眼熟的傢伙就是上次那個遲鈍的——

    「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請跟我們走一趟吧!」宇中夾著筆記本,眼睛一直盯著嚴肅看。真的很眼熟……究竟在哪兒見過呢?

    嚴肅慌了:「喂!你們怎麼不搞清楚!我又不是賊!我要回家——」

    嚴評本來在辦公室裡簽署一份文件,簽完交給下面的人之後忽然想起還有一份文件今天必須得簽掉,不過……那文件在哪兒呢?

    翻了半天抽屜的他終於確信東西是忘在家裡了,只好親自回家去拿。

    進家屬區之前他就覺得自己好像聽見兒子的慘叫聲,卻也沒太在意,想著肯定是聽錯了,可等他走到家門口時,卻發現兒子的電動自行車和書包都放在門外。

    「這小子,又忘了帶鑰匙……」嚴評歎笑著轉到屋後,希望能在兒子爬上牆頭之前阻止他。

    「嚴肅啊,我這裡帶著鑰匙呢,別爬牆……嚴肅!?」

    誤會很快就解開了,不過嚴肅還意猶未盡。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撲到老爹懷裡痛哭說這幾個傢伙輕薄他——當然,這麼做的前提在於,他必須是女孩子。

    現在他真的這麼希望。

    「我都說了我只是要回家而已!你們見過我這麼明目張膽的歹徒嗎!喂!你!」嚴肅狠狠地指著為首的宇中,「是不是因為我上次撞到你,所以你這次故意裝作不認識來為難我!」

    宇中一臉茫然:「撞到我?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上次!那天#%※×◎¥……」

    「原來是那件事啊,」宇中微笑,「我都忘了。很對不起!」他對嚴評——順便對嚴肅——敬了個禮,「首長!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嚴評微一點頭。

    看著「揚長而去」的糾察隊,嚴肅暴跳如雷:「說什麼忘記了!我才不信!連我這種不記仇的人都記這麼久,他還能忘的了!?」

    「不記仇?」嚴評上下打量兒子,「你不記仇?哈哈哈哈哈∼∼∼∼」

    「臭老爹!你別走!你剛剛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回家!……嗯?我的鑰匙呢?」

    「……」

    「……兒子,繼續去翻牆吧!我幫你把風……」

    「可惡啊!!!!!!!!!!!!!!!!」

    遇見他……真的是一點好事也沒有!!!!

    第二次的遇見,也在不經意中,悄悄地擦過去了。

    若說第一次遇見是巧,第二次遇見是緣,第三次的話……那就是孽了。

    嚴肅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第三次遇見那個衰人——而且又是在那種糟糕的情況下。

    那一天,嚴肅又忘了帶鑰匙。自從那次之後,他已經很少忘記了,不過畢竟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他也不想再爬牆頭被人當賊,只好去找老爹。

    要完鑰匙出來,時間還早,辦公樓裡的警衛員們就已經開始打掃衛生了。

    「今天這麼早就打掃衛生啊?」嚴肅下樓的時候跟一個熟識的戰士打招呼。

    那戰士笑笑:「是啊,明天有工作組要來。對了,下去的時候小心一點,下面正在拖地。」

    辦公樓的地板都是滑溜溜的大理石,平時倒也不是很滑,可一沾水就不一樣了,就算嚴肅穿的是球鞋,若是不小心也很有可能從五樓一直滾到一樓去。

    「知道了∼」嚴肅應了一聲,低著頭扶著扶手小心地往下走,同時為自己留下的黑腳印跟正在拖樓梯的戰士告抱歉。

    「嚴肅!」走到三樓,又有一個人向他打招呼。

    嚴肅沒在意,以為是熟人,應了一聲,抬頭一看:「嚇!」又是那個傢伙!「你……你在這裡幹嗎!?」

    他的語氣及其無禮,宇中卻不是很在意,溫和一笑:「打掃衛生的人手不夠,我帶糾察班來幫忙。」

    嚴肅環視一周,果然這一層樓打掃衛生的戰士都是糾察班的大個子。

    【為了「視覺效果」和其他的某些原因,一般糾察班的戰士都選的是個子很高很帥的那種,但是領導們的公務員、警衛員剛好相反,選的都是些長得非常「小巧」可愛的那種,個子都不會很高。這大概是領導們的個人愛好……?(註:領導們的公務員警衛員全部都是他們自己挑選的)所以說,如果一個糾察班的戰士和一個公務班的戰士站在一起的話,那真的是一幅很∼∼耽美的畫面!呵呵呵呵∼∼∼】

    「哦……」別人那麼有禮貌,嚴肅也不好吊著臉敷衍人家,正當他思考著應該用什麼臉去面對對方的時候,悲劇發生了……

    一位跟嚴評關係不錯的軍官經過嚴肅身邊,隨意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喲!嚴肅,還沒走哪?」

    本來平時被拍這麼一下沒有什麼,不過悲慘的是,今天的樓梯很有造成悲劇的潛力,嚴肅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腳下一哧溜便滾了下去。

    「啊呀!」

    「嚴肅!」

    「小心!」

    「班長!」

    咚!砰!嘩啦——

    ……

    「班長!你沒事吧!?」

    「嚴肅!沒摔著哪兒吧?」

    混亂中……

    從樓梯上滾下來的嚴肅本人倒是沒受什麼傷,反而是宇中比較倒霉,被壓在嚴肅的身子底下,好像痛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幾位糾察班的戰士跑過來,拉開仍然坐在宇中身上——或者說,懷裡——的嚴肅,將宇中扶了起來。

    「咦?這個不就是上次……」不知道是誰說的話,輕輕地,很快聲音又沒了。不過嚴肅明白那聲音說的什麼意思——「這不就是上次騎車撞班長的傢伙」或者「這不就是上次爬牆頭被抓住的那傢伙」。

    「班長,你真的沒事吧?」

    看來宇中很受他手下的擁護,一直不停地被追問有沒有事。那位一巴掌將嚴肅拍下來的軍官也忙著詢問嚴肅有沒有摔著哪兒。

    但是宇中沒有回答他們關心的詢問,反而先對嚴肅微微一笑:「你沒事吧?」

    嚴肅的臉色不是太好看,張了張嘴,卻又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儘管摔得「倉促」,但嚴肅還是看見了——在自己摔下來的時候,本來距他甚遠的宇中迅速地奔向他,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間接住他的身體,並且由於衝力的作用而不由自主地退一步倒在地上,變成他的肉墊。

    嚴肅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半天,之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沒事……」

    說沒有歉意是不可能的,嚴肅的個性也還沒有少爺到那個程度,但是他只要一想到看見這個傢伙自己就會遇見的倒霉事,就一句謝謝也說不出來。

    ……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真的連聲謝也不說就走啊!他又考慮了很久,方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很小小聲的——「謝謝」。然後與還是滿臉內疚的那位軍官道別,逃也似地離去。

    這是第三次的遇見,雖然依然未曾留下太深的印記,但畢竟小小地往前走了一步,留下的痕跡,只是輕輕的抹拭的話,是去不掉的了。

    嚴肅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與宇中熟絡起來的了,或許是那次意外以後,或許是之後更多的、一次次彷彿上帝注定的非常遇見以後,反正等他發現的時候,宇中已經因為種種原因而暫時成為了嚴評的公務員,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加接近了。

    「我們好像……很有緣呢。」一天,宇中在嚴肅家後院幫忙澆菜的時候,蹲在菜圃外緣的嚴肅突然說。

    「是嗎?」宇中笑笑,舉起手中的皮管,水呈霧狀撒下,顯現出五彩的虹霞。

    「不過有點太有緣了,真是讓人不爽得很。」嚴肅繼續說。

    宇中哈哈大笑,但卻沒說什麼,讓嚴肅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一樣。

    他站起來,大跨步地走到宇中面前,一把搶過皮管丟在旁邊。

    「你不要老是一副大人的嘴臉好不好!不就比我大幾歲而已!老擺出那種不屑的臉!」

    「你在說什麼……」宇中的臉顯得有點困惑,他彎下身體,想要撿起皮管,嚴肅卻一腳將皮管踢到一邊去,皮管落在宇中的腳上,水淙淙地流出來,沾濕了他的鞋。

    「你實在是個虛偽又討厭的傢伙!」嚴肅大叫。轉身跑進房子裡去了。

    嚴夫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兒子跑進來,隔著門問宇中:「他又發什麼神經?」

    宇中只是笑。

    嚴肅知道自己是很任性,而且很不講道理的,宇中落在自己手裡被欺負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可是他從來就沒有生氣過,要麼不在意地回頭就走,要麼就是像剛才那樣地微微淺笑。

    每次真正為此而在意的只有嚴肅——只有欺負他人的嚴肅,那個被欺負的人卻似乎永遠也不明白自己其實是在被欺負。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讓嚴肅覺得很焦躁。

    ——為什麼只有我在意這種無聊的事!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在意!

    對方的不在意,讓他變得異常在意,他討厭宇中說話的聲音、討厭他看東西的眼神、討厭他走路的姿勢、討厭他的表情……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但是,卻沒辦法不在意。

    其實如果讓這時候的宇中說的話,他是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受欺負。

    他只是覺得嚴肅的小性子耍得很奇怪,經常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突然就迎頭砸過來了,為什麼呢?

    ……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吧?

    他這麼推斷著,卻沒想到,那些所謂的「青春期逆反心理」都是只對他一個人發出來的。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嚴肅對他大吼,轉身跑掉。

    宇中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每天都對他這麼吼,可等他出現在視野範圍之內的時候,第一個迅速接近他的人,還是嚴肅。

    「阿姨……」他問嚴夫人,「我是不是哪裡惹到嚴肅了?」

    嚴夫人一邊嗑瓜子一邊笑:「沒事沒事!那小子,只是不太懂得怎麼去喜歡一個人。」

    她大力拍他的肩膀,「跟他做朋友吧!這軍區院子裡同齡的小孩少,他很孤獨呢。」

    別的話並沒有鑽進宇中的腦袋裡,只有那句「喜歡的人」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意識中。

    「欺負」這種事情,必須要對方感受到了傷害,難受到哭出來,欺負人的這一方才會感受到快意,雖然很變態,不過的確是這樣的。

    嚴肅欺負了他心目中的「假想敵」這麼久,那位假想敵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讓他感覺很沮喪。

    於是他便減少了欺負那個人的頻率,剛開始是一天一次,現在可以減少到兩天一次,三天一次……甚至好幾天也沒有一次。

    X師與它所在的X市第二中學相距較遠,每天嚴肅都是騎著那輛電動自行車上下學,即使這樣,光是單向去或者回來一趟,最快也需要20分鐘。

    嚴肅跟著同學的人流走出教室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平時都挺早的,但是今天有人犯了嚴重錯誤,氣得班主任在臨放學前跑到教室裡整整罵了兩個小時,都這會兒了,天要是不黑才見鬼……

    他走到車棚,裡面只有幾輛自行車跟他的車一起孤零零地擺在那裡,想來可能是那些比他更倒霉的傢伙的吧……

    他在一邊在心裡狠狠地臭罵著那個絮叨的更年期老太婆,一邊去推車子。打開鎖,一推之下,他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仔細一看,原來是後輪的輪胎居然癟掉了!今天早上明明還滿滿的!下午怎麼就會……!!!??

    不過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奇怪的,學生嘛,無聊的人很多,時不時就有人做點小小的壞事,有時候是為了洩憤,有時候只是因為無聊……

    這下無聊到他頭上來了!可惡!

    他憤怒地踹了一腳那可憐的車子,可憐的受害者晃了幾晃,總算是沒有倒下去。

    今天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是得走路回家了。

    這麼晚,身上又沒有帶零錢,不能坐公車……

    啊∼∼!真是倒霉透頂啊啊啊!!

    不管怎麼憤怒挑腳,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沒辦法改變,所以他只有調整一下肩膀上背的那只碩大書包,垂頭喪氣地往校門外走去。

    平時兒子回來得都挺早,嚴評和嚴夫人從來都沒有操心過,今天卻突然一個招呼也不打,一下子就晚了兩個多小時!嚴夫人當然是急得在家裡團團轉圈,打電話到他同學家,那些同學都已經回去了,只有他一個人——

    她用力搖晃吃飽喝足悠閒地看電視的老公:「喂!老頭子!你趕快想想辦法呀!兒子這麼晚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

    嚴評呵呵呵地笑:「他能出什麼事!肯定是玩得忘了時間吧,等他回來再好好問問他……」

    「萬一他回不來你問個鬼!」嚴夫人在他耳邊憤怒地吼,「快點找個人去接一下!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就讓你不好過!」

    「都十五歲的小伙子了……能出什麼事……」嚴評咕噥,不過還是遵守老婆的命令打了個電話到公務班,叫人去接一下兒子。

    在公務班接電話的,恰巧是被從糾察班抽調過來的宇中,接到嚴評的命令,他馬上找到小車班的熟人,借了一輛自行車,向嚴肅的學校跑去。

    在那麼漫長的旅程中,嚴肅的情緒是越走越生氣,越走越憤怒,他的肚子很餓,書包很沉,路永遠走不到頭,天已經黑透了,路經夜市的時候到處都是撲鼻的香味兒,可他口袋裡沒有半毛錢……

    難道家裡的人沒有一個發現他沒回家嗎?臭老爹!也不知道派個人來接我一下!還有宇中……啊,跟那個人沒關係!我才不希罕那個人來接我!木頭一個!就算我死掉了他也不會知道吧!遲鈍得要死!蠢材!大笨蛋!可惡!再出現在我面前的話……再出現在我面前的話……

    一輛自行車呼地一聲擦著他的身體過去了,險些掛掉他的書包,他也不管自己走的是人行道最中間,毫不客氣地回頭大叫:「混蛋!騎車不帶看的嗎!眼睛長到哪兒去了!當兵的就了不起啊!……」咦?當兵的!?

    再仔細一看,已經跑得老遠的那輛自行車上的人背影好像滿眼熟的……難道是……難道是……

    「宇中——!!」

    看他去的方向就知道是去學校!肯定是來接自己的,可……可那個蠢材!居然只知道接人,也不知道在路上也左右看一下!超級大蠢材!!!

    「宇——中——!!」

    經過他身邊的一對戀人被他的獅子吼嚇了一跳,也不敢打擾他,只好悄悄地繞了個大圈走。

    宇中似乎還是沒有聽見他的「呼喊」,身影在前方很快地-了個彎就消失了。

    「真是蠢材!」嚴肅氣得再次挑腳。這下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等一次萬一再錯過怎麼辦?!真的走回去嗎?!快餓死了啊!那個蠢材根本不用來接算了!

    幸運的是,還沒等他挑完腳,拐彎處的宇中又風風火火地踩著自行車跑了回來,直直衝到他面前,吱地一聲停下了。

    「原來真的是你在叫我,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是鬼嗎!大蠢材!

    「嚴肅?」

    不管怎麼樣,這個遲鈍的傢伙居然能聽到自己在這麼遠距離外的聲音,也算是情有可原,他也沒那麼生氣了。拎著書包,他沉默著用力推向宇中,宇中還是一臉不明白狀況的樣子,將之接過來。

    「你到底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

    「真的?」

    「廢話!」

    宇中將書包放在車前簍裡,嚴肅跨坐在後座上,宇中踏下腳踏,自行車歪歪扭扭地出發了。

    夜色忽然就變得很舒服,坐在後座上也可以感覺到它對所有人溫柔的觸摸。

    嚴肅從坐上後座開始就一直固執地不願意摟著前面人的腰,自然沒辦法保證平衡,雖然宇中已經很努力保持平衡,可仍免不了會左右搖晃,嚴肅雖然很努力地保持身體正直,還是好幾次差點被摔出去。

    走過了有驚無險的一段路,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不穩的路段自然也就少了。嚴肅漸漸放鬆了警惕,握在後座架子上的手稍微鬆了一點,然而,忽然就從前方斜刺裡竄過一個人,宇中猛地一個斜拐,嚴肅險些一個倒栽蔥摔到地上去,他本能地在剎那間摟住了前面人的腰,哇哇大叫起來:「該死的宇中!!你就不能稍微騎得穩一點嗎!我要是摔出去摔個腦震盪看你怎麼賠我!」

    宇中沒有說話,但嚴肅可以從摟著他腰的手中感覺到他腹部微微的震顫。

    他不由勃然大怒,用力拍他的背叫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耍我很好玩嗎!混蛋!可惡!我不會放過你的……」

    宇中只是一直在笑,並不答話。

    嚴肅罵得累了,嘴也懶得動彈,既然已經摟著人家了,他也不再客氣,索性把腦袋都靠在他的背上,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刻。

    那天晚上可算是一個很大的轉折點,雖然嚴肅對宇中的看法和態度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卻也太不像過去那麼明擺著欺負人了。

    至於為什麼,嚴肅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在感覺到宇中偷笑而引起的那種微微的震顫時,有某種之前一直隱藏在包裹之中的某種東西忽然開始破殼而出,他可以看見那東西出來的樣子,也可以聽見它出來的聲音。

    ——但是,他卻始終也想不明白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就在不知不覺中,時間悄悄地過去了一年,宇中已經是第四年兵,即將參加他當兵生涯的第二次軍隊統考(這篇文的背景是前幾年,所以有第四年兵,現在的兵都是第二年就復員了。而軍隊統考,一般在每年的學生高考前幾個月左右),這是他最後的機會,過了今年,他就只有復員回家了。

    他被暫時性地抽調到公務班的工作在3月新兵下連的時候就已經停止,回到了糾察班,如今由於要參加考試,上個月開始他 就已經申請了脫產進行複習。(脫產:為了讓士兵能安心複習參加考試,可以由領導批准,允許他不參加一切公差勤務,專心複習!)。

    不過他和嚴肅之間的聯繫並沒有就此結束,嚴肅在不知什麼時候——似乎是突然之間——就成了跟他可算是「朋友」的關係。

    這可說是年輕的天性造成的必然,當然也不排除別的什麼因素,而且他們之間並不存在什麼必然的心結與衝突,若是他們沒有因此而接近的話,那才真是奇怪了。

    嚴肅經常一有時間就會到他的宿舍來,搶他的東西吃,搶他的床睡,有時候會一起偷偷外出去玩。

    他甚至沒辦法靠在自己的床上看書,只能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把書放在床沿看、不知為何,嚴肅很不喜歡他這樣,只要他在,就不允許他安安靜靜看書,一會兒隨意反動他的書頁,一會兒用手遮擋他的視線……

    宇中還是那麼好脾氣哦地不言語,僅僅會撥開他的手,或者把他翻過去的書頁又翻回來。

    一次,嚴肅玩得煩了,突然一把搶走了他的書,眼睛狠狠望進他微愕的表情裡去。

    「為什麼總是這麼好說話!你這種人難道就真的一點脾氣也沒有的嗎!」

    「你在說什麼……」

    避過宇中想拿回書的手,嚴肅將書藏在身後。

    「不要總是一副不屑與我計較的模樣好不好!難道就不能看我一下!對我發發火嗎!偽君子!!」

    宇中並沒有什麼很發的反應,他只是低了一下頭,再抬起時臉上只是淡淡的微笑。

    「有時間的話,不如去複習一下?你今年高三了吧?馬上就要參加高考……」

    「你很煩吶!」嚴肅將書狠狠砸在床上,發出很重的「膨」一聲,宇中伸手去拿書,嚴肅的手啪地覆蓋在他之上。

    「你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你要真是這樣倒也罷了!我知道你不是!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冷淡!難道就不能在面對我的時候像一個正常的人一樣嗎!你這種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宇中的手似乎猶豫了一下,然而最後還是舉了起來,輕輕地放在他的手上。

    「你想得太多了。你現在,還沒有去『想得太多』的權利,不要著急,我們……考完試吧!」

    嚴肅的表情變了一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知道。」

    因為……欺負你,也是喜歡的一種啊……只不過是比較幼稚的那種……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你想報考哪個學校?」

    「X軍醫大。」

    「是嗎……」

    「老爹!我要考X軍醫大!」

    「咦?!你考得上嗎?」

    「你這什麼話啊!」

    「好吧好吧……先說好,我可不幫你忙!」

    「用不著你幫忙。」

    幾個月後,X軍醫大新學員隊。

    「輕點輕點!這裡面可有壓不得的東西……」

    嚴肅站在嚴評身邊,弓著身子與司機一起將行李往下搬。

    「真沒想到,你還真能考上……」嚴評一臉的不敢相信,但卻滿臉悠閒地,也不願意伸出手去幫累得滿頭大汗的兒子一把。

    嚴肅砰地放下最後一個行李卷,不滿地用手扇著風:「我的成績一直都很好麼!能考上有什麼奇怪的!真是!」

    嚴評哈哈大笑。

    「不過你怎麼會突然想考這裡?之前不是想考那個什麼什麼學院的?」

    嚴肅意義不明地呵呵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當然是因為……我喜歡……」

    有人從宿舍樓前的林蔭道上走過來,手裡端著盆子和洗漱用具,看來是報到較早的新學員剛剛洗完澡回來。

    他走到樓門口的時候,突然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在報名學員的雜亂人群中看見了站在一堆行李之中的嚴肅,而同時,對方也在看著他,他不禁微笑了。

    「好久不見啊……真巧……」

    「是啊,真巧……」

    而在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新學員蹲在汽車的陰影裡,正因為某個N年以前就與他結仇的傢伙將成為他的隊長而痛苦、悲憤、歎息……——

    《完》——

    這片文章的基調本身就是「曖昧」,如果讓有些大人因為沒有「某些」情節失望的話,哈哈哈……汗……那真是對不起了!

    那麼,從現在起,除了十月底要給knight美人的禮物之外,我不會再以蝙蝠的名字發文了,這次是真的要潛水下去了……哈哈哈……(我真是不守諾言啊!潛水了這麼就才正式潛下去!)

    請以後知道我新身份的大人注意,不要隨便就把我的身份漏出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那我還潛水幹什麼!

    說好了哦!誰要是敢的話……敢的話,偶就哭死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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