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之家 第七章
    “布置風格很有萊德特色。”喬安娜第一次打量著萊德的寓所,這樣評價道。既是客廳又是餐廳的那個房間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寸空間,家具都是高科技、現代化的。

    “這個地方是我轉租的。本來就布置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搬家,讓你來布置。”萊德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只要你願意,可以讓布置風格很有喬安娜特色。”

    她拘謹地笑了一聲。“再說吧。再說吧。”

    他注意到她的聲音裡帶有一絲焦慮。“喬安娜,我不想對你說一大堆花言巧語,我——”

    “你能說出什麼花言巧語!”喬安娜用手指梳理著他腦後的頭發。“吻我,萊德。”

    萊德意識到,她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做得很成功。她用嘴唇輕輕咬著他的嘴唇,用舌尖挑逗著他。萊德想對她說他是真心的,他以前從未向其他女人提出過類似的建議。

    他對自己的這種頓悟微感震驚。他與喬安娜還未有過肌膚之親,卻已經在想象著和她共同生活的情景了。這肯定是一個很有深意的預兆。

    她身上有什麼東西這樣打動他?他迷惑地想。不錯,他是為她春心蕩漾,但他的感情卻要深沉得多。他喜愛她的嫵媚和善解人意。她待人總是那樣親切、和藹、善良,他特別欣賞她身上的這些品質,因為他自己經常做不到。

    他喜歡她的忠貞和她的幽默感。和她在一起充滿樂趣,她給他帶來歡笑;甚至碰到他心情不好,她也毫不介意。而且她很努力。是的,喬安娜做錯過事情,但她從不放棄努力。他為此而尊敬她。

    萊德知道,他應該把這些都說給她聽,他很想這樣做。但他沒來得及把話說出來,因為喬安娜把他的頭拉向她,讓兩人吻得更深,他頓時感到激情澎湃,如騰雲駕霧一般。他抱起她,大步穿過房間,經過狹窄的走廊,走進寓所裡那間惟一的臥室,讓她坐在那張幾乎填滿整個小房間的特大號的大床邊緣。

    喬安娜伸手握住他的手,萊德挨著她坐了下來。她又往他身邊挪了挪,藍瑩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溫情,燃燒著渴望,暗示著許可。

    萊德用手掌托起她的面頰,她閹上眼簾,偎依在他的掌心,讓那溫暖把她包圍。他吻她,用嘴唇溫柔地、試探性地摩擦著她的嘴唇,她喉嚨裡發出一聲輕柔的低吟。

    喬安娜渴望得到更多。

    她抓住他的肩膀,爬到他的腿上。她急切地解開他的領帶,他摟著她的腰扶住她。接著,她用手指解開他襯衫上面的三粒紐扣,用嘴唇輕輕蹭著他剛硬的頸項。

    她讓一個吻在那裡停留良久。“我要你,萊德。”她貼著他的肌膚喃喃低語。

    萊德抱著她仰躺在床墊上,她緊緊地摟住他,身體裡燃燒著熾熱的欲望。

    他伸手去解她那件草莓紅上衣的紐扣。“萊德,”她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到她的唇邊,挨個兒親吻著。“你能把燈關掉嗎?”她低聲說。

    他睜開眼睛,發現頭頂上的嵌牆燈明亮地照耀著他們。“一定是我在進屋時把它打開的。我大概是下意識這麼做的。”

    “你能不能把它關掉?”喬安娜又問,他立即站起來滿足了她的要求。

    這一停頓給了他思考的機會。“你不喜歡嵌牆燈嗎?”他好奇地問,他知道許多人都不喜歡這種燈。“還是你願意在黑暗裡做愛?”

    “是的。”喬安娜回答,讓他自己去揣摩吧。

    房間裡現在漆黑一片,只有一縷淡淡的燈光透過半掩的房門從客廳裡洩過來。她覺得,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他是不會看清什麼的。

    她倒不是對嵌牆燈抱有反感。她曾經在明亮的浴室裡看見過自己的裸體,知道她身體的那副模樣是見不得人的。她在車禍中受的傷以及後來的許多次手術,使她的身體活像弗蘭肯斯坦恐怖電影裡的某個畫面。色彩鮮艷的長長的疤痕,密密地縫著無數針腳,傷疤一個接一個,縱橫交錯。

    喬安娜不寒而栗。不行,她這副樣子,不能讓心上人看見。

    她知道萊德的身體一定是完美、漂亮的,她真希望能看個清楚,可是現在只能采取盲人摸讀的方式認識他了。她要用她的雙手和嘴唇來“看”他。同時不能讓萊德以同樣的方式看清她。

    這就是說,行動要非常迅速。一陣激情在她全身奔湧,她把萊德拉向自己,狂熱地吻著。接著,他占據了主動,急切地脫去他和她的衣服,免去了那些沒完沒了、緩慢而熱烈的擁抱和親吻。等他們滿足了原始而熾熱的欲望之後,有足夠的時間細細溫存。

    衣服一件件地扔在地上,扔得房間裡到處都是。

    “喬安娜,求求你。”他的聲音充滿極度的渴望,令人激奮,使人不得不服從。

    “我得拿一樣東西……”他費力地把手伸進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一盒沒有啟封的避孕套。“我從搬到這裡來以後,一直不需要用這些。”他輕笑著為自己辯護。

    “但是你有所准備。”她用手撫摸著他。

    “求求你,不要開這種童子軍格言式的玩笑。事實上,我一直生活得像個和尚,喬安娜。但我的思想並不像和尚。我是在沖浪城那晚之後買的這東西,我——”

    “——從那以後,你就對我懷有非和尚式的念頭?”她溫柔地取笑他。“真可愛,萊德。你倒一直隱藏得很巧妙。我怎麼也不可能猜到。”

    “我不想讓你猜出我對你懷有非分之想,喬安娜。”

    “所以你每天在辦公室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

    “我沒有對你一—”

    “你就是那樣的。偶爾有時候不罵我吧,卻又對我冷若冰霜。”

    “你自己表現得像一個冰美人,喬安娜。”他拿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嘴唇上。“我真高興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寶貝。我們終於走到了一起。”

    喬安娜緊緊抓住床頭板,不讓自己把他推開,這也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就如同今夜她感受到的其他本能的沖動一樣。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但她決定像戰士那樣勇往直前。她告訴自己,它就像一種治療方法,起初肌肉在抗拒,但不管怎樣都要堅持下去,因為最後的結果是值得她付出努力的。

    然而,她的身體還在向她驚叫,在康復醫院,每當治療專家在她支離破碎的肢體上嘗試一種嶄新的鍛煉方法時,她的身體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喬安娜竭力不去理睬它。她以前沒有做過,但沒關系,她要鏟平痛楚,集中精力讓他愉快。

    “親愛的。”萊德不像她的治療專家,他們認識不到她的痛苦——這有什麼關系?當然很疼——萊德注意到了。“你沒事吧?”

    喬安娜點點頭,她全身上下閃動著一層細密的汗水。“我們來吧。”她說,咬緊了牙關。

    “親愛的,我看得出來,你很長時間沒有——”萊德說。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但立刻把它否定了。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因為她剛才是那麼狂熱地親吻他,撫摸他,她是那麼主動、熱烈。

    “喬安娜,究竟有多長時間了?”他用壓抑的聲音問。

    她雙手撫摸著他的脊背。這暫時的平息使她的身體有時間接納他,適應他。喬安娜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狂喜。她又一次戰勝了她不肯合作的身體,又一次證明她具有超凡的精神力量。

    “感覺開始好起來了,萊德。”她感到有些驚訝。她一直在勉強忍受著,只要痛苦有所減輕,她就滿足了;她絕沒有想到會有快感。然而快感還是來了,她在他男性力量的包圍下融化。

    他們的身體熾熱地合二為一,這快樂簡直令人暈眩。

    萊德差點就這樣放棄,但還是堅持了下去。今夜,一直是她在融洽兩人的關系,現在輪到他占據主動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喬安娜。你多長時間沒有做愛了?”

    她輕輕咬著他的肩膀。一陣接一陣快感的熱流在她體內奔湧。“從我的上輩子到現在,如果有上輩子的話。”她說。她對生命的輪回沒有多大把握。

    “這是你的第一次?”他勉強聽懂了。

    “不要激動,萊德。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

    “喬安娜,我沒激動。”他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但你應該告訴我的。”

    “我只是想跟你做愛,萊德,又不想讓你產生負疚感。可你現在好像還是感到不安了。”她咕噥著說。

    “我並沒有產生負疚感。不錯,是的,我是感到不安,但不是因為跟你上床,喬安娜。我應該慢慢來,動作溫柔一些,可我卻——”

    “你做得很好,正是我所需要的,萊德。真是太妙了。”她用雙腿環繞住他,柔情似水地吻他。

    “你真的這樣想?”他從她的嘴上抬起嘴唇,微笑著說。“我親愛的寶貝,我們還沒有開始呢。”

    那個夜晚,他讓她領略了她一直想體驗的感受,滿足了她多年的渴望。他教給了她做愛的所有快感和樂趣。喬安娜把自己交給了他,和他共同前進,創造和分享著狂喜,最後雙雙超越了他們激情的極限。

    萊德內心溢滿柔情,其中還混雜著強烈的渴望,他無法把二者分開。這混合的感情激起了一種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強烈而狂熱的激情。

    喬安娜屬於他,完完全全屬於他。只屬於他一個人。他一向並不把初夜權看得很重,但做喬安娜的第一個戀人,這對他的意義超過了他以前的想象。

    事畢,他們並排躺著,摧毀一切的釋放帶來的快感使他們幾近癱軟。萊德緊緊摟住她,把臉埋進她的秀發,嗅吸著喬安娜-昌德勒特有的誘人芳香。

    “你是否願意告訴我,像你這樣一個美麗、性感、充滿激情的女人,怎麼能夠、為什麼等待了這麼久——”

    “我就知道你會感到震驚,”喬安娜輕快地說。“你聽說我曾順著歐洲鐵路專線游歷整個歐洲,就以為我一路上都跟男人睡覺。你聽說我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再加上在電影界干過——是啊,你就想當然地以為我是個蕩婦!”

    “喬安娜,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萊德感到很窘。事實上,他確實以為她的簡歷說明她是一個在男女事情上經驗豐富的女人。但他從未把她看成一個蕩婦!

    “你肯定這樣想過,但我原諒你。”她戲謔地吻他。

    喬安娜不想解釋她在性方面為何一直這樣自律和克制。她從未分析過其中的原因,不過她為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感到自卑或許是一個主要因素。

    她想起剛出院獲得自由的那段日子,她大大咧咧地盡情參加各種晚會。即使那個時候,她也給自己設定了某些約束和界限,不肯隨便逾越。

    “你一點都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喬安娜。”萊德固執地說。

    喬安娜不想過深地探究那些原因和結果,尤其此刻不想。如果她談到那場改變她一生命運的車禍,她就不得不讓他看到她的身體,那樣就破壞了這美妙的余韻。

    “這麼說吧,以前我從不讓自己完全失去控制。直到今晚。”她心滿意足地淺笑著,用鼻子輕蹭他撫摸她脖子的手。

    她的回答沒有讓萊德滿意。他忽然發現自己所希望聽到的卻是在他孤寂的冒險歲月裡認為是幼稚而不可信的話。他希望喬安娜說她守身如玉是在等待合適的男人,說她以前從未愛過——說他,萊德-福瓊才是她今生今世苦苦等待的那個人。

    因為他愛她。他以前從未對哪個女人有過這種感情,此時此刻他知道了,她正是他一生的真愛。

    “萊德,有件事情我們需要談談,有些話我必須對你說。”她的聲音溫柔而遲疑。

    “你對我說什麼都可以,親愛的。”萊德熱烈地保證。

    他以為她肯定要對他說她愛他,卻又感到害羞。這就需要他安慰她,說她的聲明令他欣喜。然後他還要坦白地告訴她,他也愛她。

    “我不能再做你的CEO助理了,萊德。我們倆都知道,我今天白天在辦公室說的話是真的。你需要一個具有經營才干和能力的人,這樣你才能在公司步步高升。我們都知道那個人不是我,萊德。”

    她的話簡直像給了他當頭一記悶棍。萊德猛地坐起,被這個打擊弄得有些發暈。“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喬安娜。我們剛剛——剛剛——”

    “我並沒有說我不再和你睡覺,寶貝。”她翻身跪起,面對著他,用床單裹住身體。“我會的,我要你。但我再也不能做你的CEO助理了。萊德,讓我們開誠布公吧。我不僅糟糕透頂,不能勝任,而且很可能釀成大禍。所幸我還沒有什麼真正損失慘重的失誤,但有這個可能,對此我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我真恨不得擰斷你的脖子,交歡過後居然跟我談論這些。”萊德說。“喬安娜,讓我們現在把一件事情敲定:我不希望你離開福瓊設計公司。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每個白天和每個夜晚,我都要看見你。”

    喬安娜沒有回答。她沉默了很長時間,萊德擔心他把她嚇著了。他說話是不是顯得太癡情了,像一個跟蹤獵物的狂人?他決定不去管它。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他不願加以克制和掩飾。

    “有一個辦法使我可以留在福瓊設計公司,不知你是否贊成。”喬安娜最後說道。

    萊德發現,她不管說什麼他都會贊成。他對自己有了這種頓悟,他不再驕傲。如果是六個月前,他肯定會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認為是失戀的傻瓜才會這麼做。但六個月前,他還不認識喬安娜。

    “什麼辦法?”他輕輕地問。

    “既然沃克小姐走了,我可以做接待員。這份工作我可以做得很好,萊德。你可以重新雇用一個CEO助理,付給我現在的工資,然後——”

    “你現在的工資比沃克小姐的少,喬安娜。”

    “對了,你總是說付給她的工資太高了。”

    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份工作,我就付給你沃克小姐的那份工資,喬安娜。但是我特別願意你永遠做我的——”

    “永遠做你的戀人。”喬安娜說著,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偎依著他。“你就雇我做你的接待員吧。”

    萊德新雇的助理叫麥迪遜-沃斯,正是喬安娜一再說他所需要的那種類型的助理,她深諳辦公室工作所應具備的技能和出色的管理才能。受過良好教育——以優異成績畢業於達特茅斯的學院——她富有才干,精通業務,肯定在任何公司都能升至高位,現年二十三歲的麥迪遜-沃斯委實是福瓊公司的一筆寶貴財富。

    從個人的角度,萊德發現她性格急躁,咄咄逼人,而且極端自信,精力充沛,快人快語。有時多少有些讓人無法忍受。她的家族擁有以密歇根為基地的聯合大企業:沃斯工業有限公司。他猜想她的家人大概會為他們家最小的成員在別處闖天下而激動。

    喬安娜一再說,福瓊設計公司能得到麥迪遜-沃斯這樣的人才十分幸運。她出類拔萃,工作勤奮,很有社交能力,業務也很嫻熟。

    “而且她對你和公司絕對忠誠,萊德。”喬安娜熱烈地說。“麥迪遜說她永遠不會忘記,是你給了她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她那個大男子主義的家庭因為喜歡她自私的哥哥和卑鄙的堂兄——他們都是男人,一心想把她排擠出來。麥迪遜說沃斯家壓根兒就看不起女人。”她記得,她們是在六月份有過這場談話。

    喬安娜和麥迪遜-沃斯相處得很融洽。這並不奇怪,她和每個人都相處得很融洽。自從她接管接待台以來,她見到公司職員的機會要多得多,不像在萊德辦公室裡時那樣與世隔絕。她的辦公桌成了市場部她那些好朋友的聚會場所,不過,只要萊德碰巧走過,大家便趕緊散開了。其他部門也都聽說了她的人緣好。大家都喜歡喬安娜。

    “多虧喬安娜為人處事很有技巧,公司裡沒有一個人討厭她。”六月下旬的一天,麥迪遜這樣宣布。

    她沒有敲門就走進了萊德的辦公室,這種做法每次都讓他非常惱火。他懷疑她是在沃斯公司總部作為老板千金時染上這個毛病的,盡管他理解她這種行為的由來,他的惱火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

    三月份麥迪遜第一次向他匯報工作那天,萊德就找出了那套建築圖紙,並雇了一家建築公司完成施工。他還加了一個獎勵條件:如果完工迅速,可獲一筆獎金,而他們完工的確迅速。以前他和喬安娜共處一室的局面是他和麥迪遜都無法忍受的。

    此刻,麥迪遜又一次大搖大擺地闖進他的辦公室,又一次狂傲地說出她自以為是的想法。萊德大為惱怒。

    “為什麼有人要討厭喬安娜?”他問道。

    “當然是因為你嘍。”麥迪遜用她那種開門見山、不帶任何表情的態度坦率回答。不知她是否具有幽默感,萊德還沒有看出任何跡象,盡管他曾看見她和喬安娜及市場部的那些交際花們有說有笑。

    “在公司內部談戀愛,尤其是牽涉到CEO,這對企業來說是有傷風化的。”麥迪遜武斷地繼續說道。“大多數公司都嚴格禁止在辦公室談情說愛,尤其禁止上司和下屬之間發生任何關系。很有可能被指控為性騷擾和性歧視。”

    “喬安娜絕不會跟我打官司。”萊德簡短地說。

    “現在不會。”麥迪遜贊同道。“但你們倆分手以後呢?你是她的老板,完全可以利用職權——”

    “喬安娜和我絕不會分手。”萊德厲聲說。

    “哦?那麼你們倆什麼時候結婚?”

    他可以肯定他看見這個姑娘在假笑。萊德差點把手裡捏著的鉛筆折成兩半。結婚的話題是他的一個心病。他希望結婚。滿心地希望。他昨天就想宣布和喬安娜訂婚的消息——嘿,他三月份就想宣布了!——無奈她不同意。

    他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向她求婚時的情景。那天晚上,她跟他講了那場幾乎使她喪命的車禍,和她身受的幾處重傷。他一想到自己差點就失去她了,便覺得不寒而栗。多險哪,他還沒有機會發現她,就差點失去了她。

    他試著告訴她,以前沒有她的日子是多麼空虛無聊。他每個白天和每個夜晚都試著向她表明,他是多麼看重這一切。然而,喬安娜似乎並沒有被說服。

    這給他帶來無限的煩惱。

    就在那天晚上,他不僅向她求婚,還告訴她他愛她。那太晚上,在他們到華盛頓特區會見那位專利審查人時下榻的旅館裡,她終於讓他看了她的身體。喬安娜斷然拒絕和他一起享受豪華的沖浪浴,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她還是堅持在黑暗裡做愛,盡管萊德認為沒有光線,就破壞了臥室裡的浪漫氣氛。

    他終於意識到,她一定有什麼事情想隱瞞他。他憑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強烈的直覺感受到這一點。但他始終沒有覺察她是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身體,直到那天晚上。

    起先,萊德懷疑這大概是一種很容易消除的初次性交後的心理障礙,可又知道喬安娜不會這麼古板保守。後來,她終於讓他在明亮的光線下目睹她的身體,她顯然鼓起了勇氣,准備迎接……什麼呢?

    他仍然不清楚她以為他會有什麼反應。厭惡?排斥?

    這種想法令他憤怒。“我愛你,喬安娜。我真不明白,你怎麼能有這樣的念頭,以為我會被幾道傷疤嚇退!再說,它們幾乎看不出來。”

    “你可真會說話,你的心眼兒真好,萊德,但是你實在用不著跟我演戲,”她疲倦地說。“我知道我的身體像一張全國交通線路圖,根本不符合男人美妙的夢想。”

    “你完全符合我的夢想,喬安娜。我現在的夢想是和你結婚。嫁給我吧,喬安娜。”

    她吻他,對他說她也愛他——但是不肯嫁給他。

    從那以後,他們每星期都要把這相同的一幕上演幾次,但是萊德不想放棄。他是福瓊家的人,注定要得到他所想要的。喬安娜是他癡情愛著的女人,注定會成為他的妻子。

    可是要等她明白到這一點,實在令人焦慮。

    他這位雷厲風行、愛管閒事的助理使他想起了這一切,他很不開心。毫無疑問,她那句“你們倆什麼時候結婚”觸到了他的痛處。

    “麥迪遜,你這個時候到我辦公室來到底有什麼事?”他問,沒有刻意掩飾對她不請自來的反感。

    麥迪遜還是一如既往地勇敢潑辣。她把厚厚一疊文件朝他揮了揮。

    “這是新產品設計計劃,萊德。我收集了每個部門的報告,整理編輯,列出圖表,提供了一份摘要。我這麼做的時候還想到,我要設計一個完整的時間表,從意向形成到產品開發,到投入市場。”

    她把項目文件放在他桌上。“我還要安排把我們的所有文件都掃描進電腦系統。我認為我們早就該這麼做了。怎麼,你還有什麼別的事情要我做嗎?”

    “沒有,現在沒有,麥迪遜。”他的CEO助理又一次令他折服。麥迪遜-沃斯把“工作主動”這個概念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他想起喬安娜擔任CEO助理時的狼狽情景。這兩個年輕女人不可同日而語,正如喬安娜和凶巴巴的沃克小姐無法相比。作為接待員,喬安娜態度親切怡人,笑容可掬,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一想起喬安娜,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

    “謝謝你做的這些,麥迪遜。”他朝她遞給他的那份詳細報告點了點頭。“請原諒,我有個問題想去問問喬安娜。”

    麥迪遜並不離開,她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好奇地打量著他。“你顯然不想掩飾你瘋狂地愛著喬安娜。你們形影不離,也已經同居了。你為什麼不娶她呢?”她唐突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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