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軍閥史話 一八七、直奉兩系翻臉
    直系諸將對於曹氏兄弟的一再退讓與不抵抗主義表示極大的不滿,而緊接著曹錕也看出退讓於事無補,為了保全地位和權利,他才下了抵抗奉軍的決心。他召來秘書,向他口授一個電報打給吳佩孚,他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親戚雖親,不如自己親。你要怎樣辦,我就怎樣辦。」秘書打算把曹老帥的口諭改成文言發出,曹說:「不必了,就用我這幾句話打給他吧。」

    11年4月21日浙督盧永祥建議請曹、張兩人到天津舉行一次面對面的會談,討論如何減輕緊張的局勢,如何撤退雙方的軍隊,如何達到和平的途徑。這個建議得到田中玉、齊燮元、何豐林、陳光遠、張文生的一致支持。他們請盧永祥領銜發起一個聯合調停會議。

    奉系這時因為南方局勢有變化,孫中山的北伐軍不能出動,而北洋海軍總司令蔣拯在上海宣佈親直反奉,張作霖的反直聯合陣線未能形成,所以很願意局勢暫時緩和下來。可是吳佩孚卻利在速戰,4月21日吳佩孚、齊燮元、陳光遠、田中玉、趙倜、蕭耀南、馮玉祥、劉鎮華等聯名通電向奉系挑戰。這個通電中,田中玉、趙倜、劉鎮華都是被吳佩孚硬拉進去的。田中玉、李厚基、閻錫山在奉直兩派的鬥爭中,都有局外中立的傾向。甚至齊燮元也不願列名,他已宣佈保境息民和附和盧永祥的調停建議,只因蕭耀南質問他為什麼要置身事外,他才被迫列名。所以當這個通電發表後,盧永祥質問他為什麼要違反自己的諾言,與吳佩孚同一鼻孔出氣,使齊燮元甚為狼狽。

    吳等聯名通電如下:

    「慨自軍閥肆虐,盜匪橫行,殃民亂國,盜名欺世,不曰去障礙,即曰謀統一。究竟統一誰謀?障礙誰屬?孰以法律事實為標題?孰據土地人民為私有?弄權者何人?鬩牆者安在?中外具瞻,全國共見,當必有能辨之者。是故道義之言,以盜匪之口發之,則天下見其邪,而不見其正。大誥之篇,入於王莽之筆,則為奸說;統一之言,出諸盜匪之口,則為欺世。言道義而行盜匪,自以為舉世可欺,聽其言而觀其行,殊不知肺肝如見,事實具在,欲蓋彌彰,徒形其心勞日拙也。佩孚等忝列戎行,以身許國,比年來為國鋤奸,止戈定亂,無非為謀和平統一耳。區區此心,中外共見。無論朝野耆碩,南北名流,如有嘉謨嘉猷,而可促進和平者,無不降心以從。其有借口謀統一,而先破統一,托詞去障礙,而自為障礙者,佩孚等外體友邦勸告之誠,內拯國民水火之痛,惟有盡我天職,扶持正義。彼以武力為後盾,我以公理為前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試問害民病國者何人?結黨營私者何人?亂政干紀剽劫國帑者又何人?輿論即為裁製,功罪自有定評。蟊賊不除,永無寧日。為民國保莊嚴,為華族存人格,凡我袍澤,責任所在,除暴安民,義無反顧。敢布腹心,惟海內察之!」

    曹錕態度由弱轉強,直奉之間局勢更形惡化。這時直方的軍隊有王承斌所轄的二十三師原駐保定附近,張國溶的二十六師回駐馬廠之南,張福來的二十四師在4月中開駐涿州,第十、十五兩混成旅和第二、第三兩補充團,本來駐在高碑店,也由吳佩孚全調北上,至琉璃河駐紮。其餘如第三師和第十二、十三、十四三混成旅都奉調北上,進駐涿州、良鄉、清河等處。馮玉祥的第十一師、胡景翼的暫編十一師、吳新田的第七師、劉鎮華的鎮嵩軍、張之江的第二十二混成旅、張錫元的第一旅、陝西陸軍第一、二兩混成旅都出潼關,進駐鄭州一帶。軍勢甚壯。

    4月22日曹錕答覆張作霖的養電如下:

    「民國肇建,戰禍頻仍,國本飄搖,民生凋敝。華府會議以來,內政外交,艱難倍昔,存亡之機,間不容髮,國內一舉一動,皆為世界所注目。近者奉軍隊伍,無故入關,既無中央明令,又不知會地方長官,長驅直入,環布京津。錕以事出倉卒,恐有誤會,是以竭力容忍,多方退讓。乃陸續進行,有加無已。鐵路左右,星羅棋布,如小站、馬廠、大沽、新城、朝宗橋、惠豐橋、燒炮盆、良王莊、獨流、楊柳青、王慶坪、靜海、以及長辛店等處,皆據險列戍,以致人民奔徙,行旅斷絕,海內驚疑,友邦駭怪。錕有守土之責,何詞以謝國家?何顏以對人民耶?向者國家多故,兵爭迭起,人民痛苦,不堪言喻。設兵事無端再起,不惟我父老子弟慘遭鋒鏑,國基傾覆,即在目前。言念及此,痛心切首!頃據張巡閱使皓日通電,謂:『統一無期,則國家永無寧日,障礙不去,則統一終屬無期。是以簡率師徒,入關屯駐,期以武力為統一之後盾』。錕愚竊謂統一專以和平為主幹,萬不可以武力為標準,方今人心厭亂已極,倚恃武力,必失人心,人心既失,則統一無期,可以斷言。皓電又謂:『統一進行,如何公開會議,如何確定制度,當由全國耆年碩德,政治名流,公同討論,』似此則解決糾紛,必須聽之公論。若以武力督促其後,則公論將為武力所指揮,海內人心,豈能悅服?總之張巡閱使若以和平為統一之主幹,此正錕數年來抱定之宗旨,在今日尤為極端贊同,尤望張巡閱使迅令入關隊伍,仍回關外原防,靜聽國內耆年碩德政治名流之相與共同討論。若以武力為統一之後盾,則前此恃武力統一主義者,不乏其人,覆車相尋,可為殷鑒。錕決不敢贊同,抑更不願張巡閱使之持此宗旨也。錕老矣,一介武夫,於國家大計,何敢輕於主張。諸公愛國之誠,謀國之忠,遠倍於錕。迫切陳詞,寧候明教。」

    張作霖獲悉曹錕兄弟態度轉變後,瞭解直奉之戰已不可避免,但因曹既然有電給自己,不能不答覆,張的漾電於23日發出,文曰:

    「頃接曹巡閱使通電,諒已達覽。惟對於此次奉軍入關經過情形,確與事實不符,當再詳晰陳之。查從前奉軍原駐關內者,不過一師兩旅,直皖戰爭以後,因京畿地面空虛,酌增兩旅。並經曹使面告以南方不靖,請以西師兵力援助。年餘以來,奸人挑撥,猜疑疊起。作霖鑒於各方情勢,為息事寧人計,即於今年一月決計撤回。乃甫經動議,大總統飭派鮑總長,曹使遣其令弟曹省長,先後東來,諄諄挽留,曹使來電,且有『弟如決計撤兵,兄即辭職』之語,電牘具在,可復按也。作霖當時以大總統既再三傳諭,曹使又情意殷殷,公義私情,無可諉卸,即允遵諭留駐。惟各軍久駐關內,訓練檢閱,勞逸不均,當擬先行輸入一部分換防,並與曹省長高洽,酌添少數軍隊,以資聯防。曹省長並謂:『奉直兩軍駐在一處,且看有無衝突』一語,時有大總統所派之鮑總長在座,共見共聞。論為『既無中央明令,又不知會地方長官。』然則鮑總長非大總統特派之總長,曹省長非直隸之長官乎?且此次所稱奉軍所駐地點皆從前奉軍原駐之地,並未擾及人民一草一木。乃前隊甫經過津,而曹省長即棄津不顧,馬廠駐軍亦棄炮退走,涿州琉璃河方面則挖壕備戰,鄭州方面則積極調兵,對於奉軍決戰之陰謀,乃完全披露。而吳佩孚平日所謂『不掃滅奉天,不能橫行』之聲言,與曹使從前之巧使吳佩孚詈段合肥,而個人則以『並不知情』四字為隱身符,其策劃乃復施於作霖矣。此即奉軍進兵之事實,與曹使所謂『竭力容忍,多方退讓』之經過情形也。至於統一問題,作霖通電措詞,系『以武力為統一之後盾』,曹使顛倒其詞,竟稱謂『武力統一』,則此電文具在,乃欲以一手掩盡天下耳目耶?總之奉軍如無益於直,則撤退可也,留之何為?留之而又誣其啟釁,誣其擾民,其心安在?種種事實,誰為啟釁?是非功罪,自有公論,決非口舌筆墨所能強辯,霖與曹錕亦決不作此無謂之爭。第恐真相不明,聽聞淆亂,用再通電陳明,敬希鑒諒是幸。」

    這時,趙爾巽等調人還在作最後努力,張作霖因於23日電復諸調人,謂:「如仲帥(曹錕字仲珊)到津,自當即日就道,共商解決。」調人等於是聯名致電吳佩孚作最後努力,電云:

    「時局風雲日趨險惡,弟等上感元首敦迫之誼,下聆國民呼籲之殷,業於個日聯電仲帥雨帥,請其約日蒞津晤商,以資解決,並請雙方先將前線軍隊約退,以安人心。當時本擬同電奉邀,恐因洛陽地方重要,台旌未便遽離。故擬俟仲雨兩帥面晤後,再由仲帥面約。台端熱誠謀國,統一南北之舉,研究經年。現雨帥皓電既以促成統一為言,是與執事所抱意見已相符合,將來會議以後,公開討論,必能持平解決,以民意為從違。萬墾台端於此最近期間,力持堅忍態度,以待調人之進行,是所切盼。」

    4月25日,張作霖終於翻臉了,他發表通電痛罵他的親家曹三爺,罵曹一生行事模仿他的「祖先」曹操,是個口是心非的奸雄。電報指摘直皖戰前吳佩孚痛罵段祺瑞實際是曹錕的指使,但曹偽裝不知情,後來曹張在天津見面時,卻又自己道出真情。這是張直接攻擊曹的開始,在此以前張只攻擊吳而不及曹,現在既然親家相罵,可見直奉之間已經千鈞一髮了。張電如下:

    「我哥通電,均經奉復。對於奉軍入關一事,大意尚須奉質者,請再詳言。來電所稱『不奉中央明令,不告本地長官』兩語,已將奉軍經過事實,明白通電。其是否不奉中央明令,不告地方長官,明眼人皆能明晰。弟姑援一成例言之,為我兄弟相共研究之資料。前年直皖戰爭,我兄首統雄師,直趨畿甸,豈亦奉有中央明令耶?涿洲、良鄉、琉璃河附近,皆京兆尹地面,非直隸轄境,亦通知該管長官耶?至於武力為統一之後盾,決非『武力統一』四字所能解釋。就使斷章取義,為謀統一而興兵,較之為地盤而興兵,為公為私,豈可同日而語耶?試問上年湘鄂之戰,為公乎?為私乎?如其為公,何以不予督軍,則稱菊人先生,頓兵衡陽,以為要挾。任為巡閱使,則稱我大總統。決水灌堤,以禍人民也。昔賢云:『苟不欲人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我哥不此自責,而乃強誣奉軍以不奉命令,武力統一,何不稍加反省,乃竟衝口而出也?吳佩孚之罵段合肥也,吾哥曾嗾使之,此吾哥與弟親言,不敢相誣也。今則以施之合肥者,將施之於弟矣。猶對眾通電云:『事事退讓。』只許我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人負我,雖魏武一生得意之語,後世即以此為奸雄二字之歌訣。在漢魏專制時代則可耳。若大同之世,天下為公,一舉一動,皆當適合人民公意。項城晚年一用手段,則群起而指摘之,卒致敗亡,近事可為殷鑒。吾兄老矣!文字之間,或未暇詳究,一味以罪惡加人為快,而自忘其躬自蹈之也。與其使天下後世閱吾哥之通電,摘其陰私而詬誶之,不如俯采微言,自為更正,不失為改過不吝之英雄也。詩云:『慎爾出言』,願吾哥三復之,無聽市井無賴之狺狺狂吠,猶掀髯大笑,以為得計,則非弟所敢知矣。」

    時局演變到此,不可收拾,於是第一次直奉戰爭終於爆發。

    與奉張罵曹的通電同日,以吳佩孚為首的直系軍人齊燮元、陳光遠、蕭耀南、田中玉、趙倜、馮玉祥、劉鎮華等聯名通電宣佈張作霖的十大罪狀,當天吳就到前方督戰去了。這封通電全文如下:

    「國民苦胡逆張作霖久矣。曩以國家多故,犯而不校,啟大盜自新之路,存上天好生之德,涵育包荒,以有今日。斯因父老昆仲夙昔所怨責,而佩孚等所內疚神明者也。狼子野心,非我族類,德不能化,語不能感,矯命亂紀,犯闕稱兵,罪惡貫盈,末日已至。長此容忍姑息,既無以拯國民水火之苦,更無以答友邦希望之誠。用敢厲兵秣馬,整飭戎行,直揭罪魁,昭告中外。張作霖包藏禍心,窺竊神器,盜取圖謀統一之名,陰行破壞統一之實。曩歲國民大會,原期排難解紛,而張則力阻其成。比年西南北犯,無非增長內亂,而張則甘為作倀。近復勾結叛逆,四出構兵,障礙統一。其罪一。梁士詒洪憲禍首,張作霖則舉為總揆,張勳復辟罪魁,張作霖則邀求巡閱,倒行逆施,危害國體。其罪二。害莫大於禍國,奸莫甚於通外,張作霖兼而有之。嗾使耿玉田運械俄人,誘致蒙匪。袒護梁士詒直接交涉,斷送青膠。勾通外人,貽禍祖國,稍有人心,何忍出此!其罪三。華會告終,友邦勸裁無用之兵,而張作霖則招匪以為兵。青島收回,吾國視為新硎之試,而張作霖則運匪以擾魯,喪心病狂,負罪友邦。其罪四。國之與立,惟在法紀,破法亂紀,張實作俑,以法令為芻狗,視元首若弁髦,法紀蕩然,政綱解紐,擅調軍隊,挾制中央,壟斷政權,屢召會議於京津,威迫河間,突然進兵於浦口,茲復陳師入關,危及元首,破壞法紀。其罪五。京師首善之區,中外屬目,秩序森嚴,自張派奉軍盤據,白晝劫掠,跋扈恣睢,閭閻則一夜數驚,商賈則談虎色變,政以盜成,賊為民害,豺狼當道,狐鼠橫行,縱匪殃民。其罪六。設官守土,各有其責,疆域攸分,界限斯判。特別三區,原屬直省管轄,京兆、津沽,原為直軍駐守。乃以德報怨,任其宰割,既占察哈爾,復據熱河。京畿首都,乃成盜匪之外府;津沽要地,盡為盜匪之防區。既讓小站、馬廠,又讓靜海、天津、彼竟得隴望蜀,佔據永清、霸州,進窺保陽。讓之不已;無所逃避,守土保民,義無反顧。彼先開釁,黷武逞兵。其罪七。昔截秦皇島軍械,今劫三家店軍火,攫取餉糈,則竭澤而漁,剽竊金錢,則囊括以去。致使陸海各軍餉糈無著。曩昔葉恭綽長交,則受賄三百萬。近今梁士詒入閣,又報效四百萬。張弧發行公債,則更所入無算。劫掠餉械,行同盜匪。其罪八。帝制安福之黨,則盤據要津。梁、葉、張弧之輩,則援為護符,所有作奸犯科,亡命盜匪,無不收納。關外為胡匪發源地,遼沈為罪人逋逃淵藪,招亡納叛。其罪九。次山、金波、有恆義父也,而背叛之。閣忱、曙村、香巖蘭友也,而驅逐之。孫烈臣、湯玉麟貧賤交也,而猜疑之。秘使耿玉田誘致蒙匪,乃斃之於獄以滅口。狼若呂布,凶逾朱溫,殘殺同類。其罪十。綜其罪孽,擢發難數,窮凶極惡,豺狼不食。作霖不死,大盜不止,盜閥不去,統一難期。若其肆虐,永為民害,則人道可以不存,國法可以不立,白山黑水之馬賊,得以縱橫一世,馳騁中原,國家之體面何在?國民之人格何存?佩孚等既負治盜剿匪之責,應盡鋤奸除惡之義。爰整義師,殲厥巨魁,以洩公憤,以快人心,罪止一人,脅從罔治。凡為前途倒戈,鹹為名哲之士。若其徘徊歧路,必貽附逆之羞。敵愾同仇,獨夫氣沮。人心厭亂,天意亡胡。從此殘暴既除,和平可睹,障礙既去,民國以安。僅此露布,中外共鑒!」

    直軍的部署,悉由吳佩孚發號施令,這時直軍動員的已有12萬人。在洛陽的是陸軍第三師,在琉璃河的是第九師,在隴海東的是十一師,在洛鄭間的有第二十和二十四兩師,二十三師在涿州、良鄉一帶,二十五師在武勝關,二十六師在德州、保定一帶,第五混成旅在鄭州、山東一帶,十二、十三、十四三混成旅在保定、涿州等處,一、二、三、四、四個補充團在涿州、良鄉等處,共計有八個師五個混成旅三個團的兵力。吳佩孚決定以洛陽為根據地,大隊集中鄭州,分作三路進兵:第一路沿京漢路向保定前進,迎擊長辛店一路的奉軍,以京津為目的地。第二路側重隴海路,聯絡江蘇的兵力,以防制安徽馬聯甲的舊部和浙江盧永祥的襲擊。另又分出一支沿津浦路北上,和東路張國溶聯絡,攻擊奉軍的根據地。第三路是馮玉祥的部隊和陝軍,集中鄭洛一帶,堅守根據地,並為各方接應。

    4月26日馮玉祥率領第十一師(馮自兼師長),陝軍第一師(師長胡景翼)及北洋軍第四混成旅(旅長張錫元)各部到達洛陽。吳佩孚本擬與馮見一面,因前方軍情緊急,只得先一天出發,留下手令派馮為援直陝軍總司令,並代行直魯豫巡閱副使職權,後方各軍均歸節制。馮軍的迅速開到,使趙倜的宏威軍不敢輕於發動。直奉這次戰爭中,直軍獲勝的主要關鍵就在這一著。

    26日徐世昌下令雙方軍隊接近地點一律撤退,令云:

    「近日直隸、奉天等處軍隊移調,遂致近畿一帶,人情惶惑,閭閻騷動,糧食騰踴,商民呼籲,情急詞哀。迭據曹錕、張作霖等電呈,聲明移調軍隊情形,覽之殊為-然!國家養兵,所以衛民,非以擾民也。此歲以政局未能統一之故,庶政多有闕失,民生久傷憔悴,力謀拯救之不遑,何忍-傷之不已!本大總統德薄能鮮,不能為國為民,共謀福利,而區區蘄向和平之願,則歷久不渝。該巡閱使等相從宣力有年,為國家柱石之寄,應知有所舉動,民具爾瞻,大之為國家元氣所關,小之亦地方治安所繫。念生民之塗炭,矢報國之忠誠,自有正道可由,豈待兵戎相見。特頒明令,著即各將近日移調軍隊,凡兩方接近地點,一律撤退。對於國家要政,盡可切實敷陳,以求至中至當之歸;其各協恭匡濟,奠定邦基,有厚望焉。」

    北京的外交團鑒於戰爭將波及外人安全,遂先後向北京外交部遞了三個警告書。

    奉系軍人孫烈臣、張作相、張學良等先後入關,與張景惠在天津西北落垡會議,張作霖則親臨軍糧城,指揮一切。

    4月27日奉軍將領張作相、張景惠、汲金鈍、吳俊升等通電宣佈吳佩孚罪狀,電云:

    「竊維清政失馭,國體乃更。革命以來,於茲十有一載矣,喪亂頻仍,日甚一日。自直軍由湘鄂撤防北歸以後,『統一』兩字,希望毫無。南北和議,始終停頓。推原禍始,實吳佩孚一人階之厲也。國家要素,全在綱紀,軍人天職,只有服從。當吳佩孚擁兵衡州之時,或乘勝進攻,或停戰議和,皆不失為正當辦法。乃以未得湘督之故,竟倒戈相向,合力謀驅湖南張督,而吳氏於政亂紀之行為,倒行逆施之舉動,遂至肆無忌憚,層出不窮,雖罄南山之竹,亦不足書其罪惡矣。

    吳氏欺世盜名,向以清白自詡,而衡陽之役,即騙得西南六十萬元。此外詐取及勒借各款,就所聞於各省官民,言之歷歷有據。湖南省署及地方五百餘萬,湖北三百餘萬,江蘇七十餘萬,河南亦百餘萬,其餘敲詐沿路地方各款,為數尤為不貲,是吳氏之貪。不得督軍,則稱元首為先生,得巡閱使,則改稱我大總統,是吳氏之鄙。唆使成慎逐趙,繼又助趙攻成,致成死於非命,是吳氏之狠。其決堤灌敵也,沿堤居民聚集老幼,跪於前,涕泣請命,吳氏悉怒而投之橫流,指揮掘堤益急,是吳氏之惡。其奪位賣友也,以湖北地盤之故,對於王不惜多方掣肘,以犧牲其同系同鄉同寅之老友,是吳氏之險。平居自命,不曰武鄉侯,即曰岳少保,而居心奸狡,適得其反,是吳氏之妄。忽而國民大會,忽而第三政府,其實全無心肝,不過假空氣以自重耳,是吳氏之詐。尋常對眾演說,非掃滅東省不足以橫行中國。東省何負於吳,而野心勃勃如此,是吳氏之狂。……猶復陰謀百出,自去歲以來,即時欲將安徽、山東、河南、陝西、山西各省地盤,盡舉而置之掌握之中,以遂其所大欲而後快。此尤吳氏之明目張膽,大言不慚者。其他謬妄之舉,國人著有專書,不待指數,是吳氏一直不仁不義不忠不信之奸邪殘賊耳。

    迨近年因中原多故,張使以曹使坐鎮北洋,由曹使一意整頓,而張使慎布邊防,決不存絲毫權利思想。乃以吳氏橫行之故,不但中國商民受莫大之損失,而各友邦商業,亦受其影響。自華府會議以後,國勢之阽危益甚。張使甚願鞏固北系團體,擁戴大總統,推舉王聘老,段芝老及碩德耆宿,共謀救國。張使尤素重曹使,果能協力同心,亦可貫徹此旨,協謀統一之進行。乃吳氏以受曹卵翼之人,反唇相稽,竟謂曹氏昆仲,除枉法貪贓外,別無好處於地方。是不唯破壞北洋團體,抑且辜負恩遇長官,負義亡恩,莫此為甚。又復反覆無常,一意搗亂,雖至荒旱荐臻,上干天怒而不恤。

    此次奉軍入關,原本奉大總統派員挽留駐兵,增兵亦復同意,曹省長親自到奉,亦同此旨。乃吳氏盅惑曹使,必欲歸罪奉軍,迫令宣戰,並用其金口決堤之故智,填寫多名,通電謾罵,以啟釁端,若惟恐戰事之不速者,是真國家之妖孽,當道之豺狼。作相等義憤填膺,忍無可忍,用特宣告天下,翦此凶頑。但張使與曹使交誼素敦,與直軍更無嫌隙,其無故挑釁,只吳氏一人。我直軍同袍將士,如仍服從曹使者,作相等敬以禮之,如有甘心從逆,隨吳抗戰大軍者,即當一律劃除,如有棄吳逆來歸者,當請張使一視同仁,錄功給餉,特別優遇。我大軍紀律素嚴,秋毫不犯,經過地點,公平交易,商民勿容自相驚擾。靜候我大軍滅此朝食,以與我海內同胞共慶昇平。區區血忱,天日可矢!倚盾宣言,伏維公鑒。」

    4月28日,張作霖通電宣戰。電云:

    「竊以國事糾紛,數年不解,作霖僻處關外,一切均聽北洋團體中諸領袖之主張。向使同心合力,無論前年衡陽一役可以乘勝促統一之速成,即不然,而團體固結,不自摧殘,亦可成美國十三洲之局。乃一人為梗,大局益棼,至今日而愈烈。長此相持,不特全國商民受其痛苦,即外人商業停頓,亦復虧損甚鉅,嘖有煩言。作霖所以隱忍不言者,誠不欲使一般自私自利之徒,借口污蔑也。不料因此竟無故招謗,遂擬將關內奉軍悉數調回。乃蒙大總統派鮑總長到奉挽留,曹省長親來,亦以保衛京津,不可撤回為請。而駐軍地點,商會挽留之電,相繼而至。萬不得已,始有入關換防,酌增軍隊,與曹使協謀統一之事。又以華府會議,適有中交兩行擠兌之事,共管之聲浪益高,國勢之顛危益甚,作霖又不惜以巨款救濟之,所以犧牲一切,以維持國家者,自問可告無罪。若再統一無期,則神州陸沉,可立而待。因一面為京畿之保障,一面促統一之進行。所有進兵宗旨暨詳情,業於皓日,漾日通告海內,凡有血氣者,睹情形之危迫,痛喪亂之頻仍,應如何破除私見,共同挽救。乃吳佩孚者,狡黠性成,殃民禍國,醉心利祿,反覆無常;頓衡陽之兵,干法亂紀;致成慎於死,賣友欺心,決金口之堤,直以民命為草芥,截鐵路之款,儼同強盜之橫行;蔑視外交則劫奪鹽款;不顧國土,則賄賣銅山;逐王使於荊襄,首破壞北洋團體;騙各方之款項,專鼓動大局風潮;盤踞洛陽,甘作中原之梗;弄兵湘鄂,顯為蠶食之謀;迫脅中交兩行,掠人民之血本;勒捐武漢商會,竭——之脂膏。塗炭生靈,較闖獻為更甚。強梁罪狀,比安、史而尤浮,惟利是圖,無惡不作,實破壞和平之妖孽,障礙統一之神奸。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怒。作霖當仁不讓,嫉惡如仇,猶復忍耐含容,但得和平統一,不願以干戈相見。不意曹使養電,吳氏馬電,相繼逼迫,甘為戎首,宣戰前來,自不能不簡率師徒,相與周旋,以默相我國家。事定之後,所有統一辦法,謹當隨同大總統及各省軍民長官之後,與海內耆年碩德政治名流,開會討論公決。作霖本天良之主宰,掬誠悃以宣言,既不敢存爭權爭利之野心,亦絕無一人一黨之成見。皇天后土,共鑒血忱!作霖不敢以一人欺天下。披瀝以聞,伏維公鑒!」

    直奉兩系面合心離已有一年多了,本來奉系是接近皖系的,皖直戰爭時,皖系做夢也沒有想到奉系會助直反皖,可是皖系戰敗後,直奉兩系雖因曹張兩人是親家,有這一段政治婚姻在維繫,終究醞釀分裂,最後則不免一戰。

    可是一年多的備戰,直奉真正戰爭也不過只是六天,打了六天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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