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掃北 第33回 賭輸贏徐方操勝券 渡長江兵圍南京城
    徐方和劉福通打賭之後,於庭玉顧慮重重,這樣明說明講,徐方怎能騙得劉福通呢?徐方哈哈一笑:「老莊主,你就把心放在原來那地方吧。這叫百人百性,我對劉家弟兄的脾性太熟悉了。我就是給他說一萬句認錯的話,他也決不能答應。只能因勢利導,將他制伏,到那時他便百依百順,聽我們安排了。您只管放寬心,明天咱就擺酒慶賀得了。」

    於庭玉見徐方信心十足,雖然有點寬慰,也還是半信半疑,事到如今只得由著他了。於庭玉寬衣休息暫且不表。

    單表小矬子徐方。他躺在床上,兩手抱著後腦勺,瞪眼瞅著天花板,挖空心思,冥思苦索,用什麼辦法才能把劉福通騙得離開那個院子呢?他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定更天以後,徐方從床上蹦下來,週身上下緊襯利落,收拾完畢,看看於庭玉,正在沉沉大睡,也沒驚動他,雙腿一飄跳到院裡。抖身上房,滾坡爬脊,趕奔病房院而去。

    徐方來到病房院的牆外,手扒牆頭往裡探望,呵,就見劉福通在病房門口放著一張桌子,桌上點著蠟燭,沏了一壺水,擺著幾樣點心。劉福通往圈椅上一坐,精神飽滿,在這看書呢。他的身邊還站著四名小和尚,垂手侍立,也都是百倍警惕。看樣子劉福通一會兒半會兒不可能乏困。哎呀,我用什麼辦法能騙他離開這兒呢?

    徐方還沒有打定主意呢,劉福通把書本一放,說話了:「徐方,你在牆頭上趴著幹什麼,我早就看見你了,快下來吧!」

    徐方嚇得雙手一鬆,從牆上掉下來了。心說我這還沒行動呢,就被他發現了,這老傢伙可真夠厲害的。這陣再躲就不好了。徐方恬著臉,邁步來到劉福通面前:「呵呵,您還沒歇著?」「廢話,歇著我打賭不就輸了嘛!徐方,算了吧,你那兩下子別跟我要,你要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屙啥屎。就拿今兒個晚上這事來說吧,你能把我騙得動嗎?乾脆你就認輸,我把燕王他們送往南京就算了。」「別急別急,咱們說話一句算一句,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個釘,如白染皂,駟馬難追,哪能拉屎往回縮呢?不論如何今晚上咱得試一試。」「好,不服氣咱們就來,你小子一到這我就能知道。」「是嗎?好好好,那你先忙著,我找個地方溜躂溜躂,一會兒再回來。」徐方一轉身走了。

    劉福通心裡頭暗笑,心想:小矬子,我非得打打你的氣焰,殺殺你的威風,好好治治你不可。我要不要你個燈盡油干,我胸中這口氣出不來。

    徐方回屋往床上一躺,唉聲歎氣。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我何不如此這般呢。二更天左右,他又翻身下地,第二次趕奔那個院。這回他沒上牆,是從房上來的,腳踏瓦垅,閉呼吸探身軀,往院裡觀瞧,正好瞧著劉福通的背影,徐方心中暗喜。往百寶囊中一伸手,取出一物,這東西就好像如今使用的粉筆,是綠色的,有一寸多長。他拿在手中,在房頂上迅速地畫了個聚寶盆,又拿出一根黃色的,在盆邊畫了個金馬駒。畫完之後,徐方用嘴一吹,這東西見風就著,有三寸多長的火苗,突突突亂跳。尤其是在這黑天,離著多遠就能看見。上面一個大聚寶盆,還有個金馬駒,這馬駒圍著火盆直轉圈。這是一種幻術,綠林人一般都會,名字叫曳火流光法,這是專門騙人的。那時候的人一般都愚昧,容易上當。他這是畫了個聚寶盆,如果畫個大鬼,就像個鬼,能把人給嚇跑了。今兒個徐方逼得沒轍了,把這一套拿出來了,畫完了他躲在一旁。

    有個小和尚覺著房上怎麼一閃一閃地放光啊,斜著眼一瞟:「喲,那是什麼玩意兒?師父,你看那是什麼?」幾個小和尚同時甩臉往房上觀看,劉福通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他又坐穩當了:「不用驚慌,這是徐方耍的鬼把戲,綠林人使用的曳火流光法,你看著這陣挺亮,眨眼之間就沒了。他的目的是想騙我離開這,談何容易。徐方,拿新鮮的,這招都老掉牙了,在我面前不好使。」

    徐方一聽,我的媽呀!又失敗了。他一縮脖又溜走了。徐方一想,這劉福通可比當初長能耐了,什麼都懂,這我哪能把他騙走呢?真是急死人也。這怎麼辦啊?三更天他又假意去前院放火,劉福通仍然沒動地方。

    這一回徐方是真正沒轍了。把他急得離開報恩寺,趕奔後山的樹林,找了個地方往那一蹲,雙手托著腮,眼珠嘰哩咕碌亂轉,在那想辦法。這天已經四更多了,如果天亮以前我要辦不成,可如何是好?豈不遭大伙的埋怨嗎?哎呀我怎麼就沒料到這一層呢?他是愁眉不展。

    徐方正在著急,就覺著脖子後頭冒涼風,好像有人吹他,回頭一看,什麼沒有。徐方又想他的心事,這風越來越大,吹得他頭髮都想豎起來。「什麼玩意兒?」扭項回頭閃目一看,不看則可,這一看可把他嚇壞了,急忙蹦出樹林,伸手取出鐵棒槌,高聲叫喊:「打鬼!打鬼!」

    徐方向來就不信有鬼神。可他今天為啥叫喊打鬼呢?原來他回頭一看,在他背後蹲著一個人,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就是穿著打扮也極其相似。徐方一見,就嚇了一跳,這是鬼呢,還是自己的真魂?難道說是劉福通把我逼得真魂出竅了嗎?哎呀這可奇怪了。

    就在徐方叫喊的時候,就聽樹林裡噗哧一笑,有個人飛身形跳到徐方面前,把鴛鴦棒往身後一背,躬身施禮,這聲音也像徐方:「嘿嘿,我斗膽借問一聲,閣下是不是徐方將軍?」

    徐方又想氣又想笑,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還有跟我一樣的。你看看,連我都分不出誰是誰來,我還以為是我的真魂出竅了呢。他把腦袋一晃:「不錯是我。你是誰呀?從哪來?」這個人二話不說倒身下拜:「師叔在上,我給師叔磕頭了。」這一下把徐方給鬧愣了,過來用手相攙。徐方偷著往前湊了湊,用手比了比那人的肩膀,又比比自己的個頭,嘿,這個頭還一般高呢。所不同的是人家比自己要年輕得多,臉上沒有皺紋。徐方看著,如墜五里霧中,他不解地問:「你是誰呀,怎麼向我口稱師叔,這是從哪論的?」這人呵呵一笑,說出了始末原由,徐方這才真像大白。

    原來此人也姓徐,名叫徐輪。祖籍長沙人士,是鏢行世家,從小就練習武功。單說江南四大俠客的通臂猿猴劍俠吳貞,雖然武藝高強,也收過幾個徒弟,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使他如意的。這一年吳貞遊歷到了長沙。有一個朋友對他說:「老人家,你這身蓋世武功,怎麼不傳授個高徒呢?一旦百年之後,您能把武藝帶到棺材裡去嗎?我們這兒有個好苗子。這孩子聰明過人,而且功夫的基礎挺紮實,您要看著中意,就把他收到門下吧!」吳貞的心也有點活動了:「你領來讓我看看。」

    等把徐輪領來,吳貞一見是大吃一驚,哎呀,這孩子活脫兒就是徐方啊,真長得一般無二。吳貞對徐方很有好感,因此他也就喜歡上了徐輪。他一盤問,這孩子家裡人都不在了,就他一個人。連他說話的聲音,舉手抬腿走路的動作,都像徐方,這就更加打動了吳貞。吳貞一想,我二哥收了那麼個寶貝徒弟,我就不能也收一個,跟他配對唄。可又一想,不行。我現在不是當年的時候了,現在這門戶夠高的了,要收這麼個年輕的徒弟,恐怕會引起怨言,我那些師兄弟也不能答應,不收吧又捨不得。怎麼辦呢?後來想出個一舉兩得的主意,收個徒孫,輩分降低一級,在眾人面前就好交待了。

    徐輪一聽,通臂猿猴願收自己為徒孫,別提多高興了,當下便拜了師爺。就這樣吳貞在長沙住下了,每天傳授他武藝。這個事還要保密,對外人不能說。為什麼呢?這是吳貞多個心眼兒,我得看看這孩子究竟能不能成才,如果真有出息,我就傾囊而授,全力以赴把他栽培成人。要是不可造就,乾脆半道就把他打發了,別聲揚出去反為不美。

    後來老頭子一教,可高了興了,這徐輪十分聰明,一點就會,一學就透,而且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比如說吳貞教他八仙拳,教給他一招,他就能變化出三招五式。吳貞是加倍地喜愛,便毫無保留地把平生所有的本領都傳授給了徐輪。這麼過了五六年,吳貞一看,差不多了,這一天把徐輪叫到面前:「孩兒啦,你的武藝已經學成了,該出去闖蕩江湖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小矬子徐方,你聽說過沒有?」「早就聽說過,耳朵都磨出-子來了。」「那是你師叔啊。你們兩個人要多親多近,希望我們這個門戶由你們叔侄二人發揚光大。另外我給你說,武術這個東西沒有止境,長到老學到老,切不可驕傲,像我這麼大的年紀了,也還要學呢。你出門以後,找到徐方,到在兩軍陣前為國家出力報效,好好磨練磨練,增加點實踐經驗,假如我要不死,咱爺倆還有見面的機會,到那時再重新學藝。」「師爺,您叫我去找師叔徐方,現在燕王和朝廷正在打仗,叫我保誰好呢?」「你只要找到徐方,一切都聽他的,他叫你幹什麼你幹什麼,保準錯不了。」「師爺,我全記住了。」吳貞囑咐再三,又教給他許多綠林的規矩。徐輪臨走前請師爺給送個綽號。吳貞想了想:「這樣吧,你就叫三尺神魔地靈仙,怎麼樣,你闖蕩闖蕩,看看這個綽號符合不符合。」「多謝師爺贈號之恩。」打那以後爺倆分手了,徐輪起身尋找徐方。

    徐輪來到揚州已經三天了。他有心毛遂自薦,又一琢磨,這軍營可不同於鄉村鎮店,這裡的人物一個個出類拔萃,我要不顯露點手段就跑進營去,也不好啊,況且與我師叔臉上也不好看,所以他便沒有露面。明查暗訪,知道揚州府發生了大事,燕王丟了,徐輪大吃一驚。又一想,這可是我顯露頭角的好機會。我能不能暗地之中幫助找找燕王?真要把燕王給請回來,那我可是人前顯聖、鰲裡獨尊呢!就這樣徐輪也在到處尋找燕王的下落。找人嗎,哪裡會有一定的地點,東西南北到處去,今兒個湊巧在樹林裡遇見了徐方。徐方一進來他就看見了,便暗暗跟在後邊。他一看這個人的個頭,走路的功夫,就猜到是徐方,因為世界上像他們這模樣的人不多呀。他見徐方蹲在地下,自言自語,像中了魔似的,他知道徐方為人好詼諧,故此給他開了個玩笑,吹了幾口。後來看徐方真急了,這才過來見面。

    徐輪簡單把經過一說,徐方樂得一拍大腿:「哈哈哈,真行啊,我現在正感為難啊。孩子你這一來,增添了我的左膀右臂。你師爺給你說了,叫你聽我的對不對?」「是呀,我師爺是這麼說的。」「對了,那是金玉良言哪。你來得正好,我交你辦點事。」「師叔,什麼事?」「嗨,我正在用人之時,是這麼回事。」徐方簡單一說:「你呀,要如此這般配合,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好了,咱們走吧!」

    徐方這回可有了主意了,高高興興,帶著徐輪返回報恩寺,兩個人分頭行動。這時候東方已經出現了灰白色,天就要亮了。

    院裡的劉福通還精神飽滿地在那坐著呢。他見徐方一直沒有回來,而且天就要見亮,心中暗笑:徐方啊,今兒個我就得撅你個對頭彎,叫你在人前丟醜,嗯,我這口氣總算出來了。小子,往後叫你也知道劉福通不是好惹的。他站起來伸伸懶腰,又一想不行,得等到日頭出來我們打賭才結束呢,預防矬子來個回馬槍,那就不好辦了,得再停一會兒。劉福通重又落座。

    正這時候,他就發現前邊一晃,一條黑影登上山門,仔細一看,正是徐方。就聽徐方尖聲喊道:「劉福通,我算徹底認輸了,一輸到底。這次打賭算你贏了,燕王千歲我也不要了,你隨便處置吧,某家告辭了。」

    劉福通大笑:「哈哈哈。徐方,真認輸了?」「認了,一輸到底。」「好,從現在開始就算完事啊。」劉福通說著邁步往前就走。沒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劉福通,你認輸不認輸,這座我可坐上了。」

    劉福通聞聽打了個冷戰,急忙回頭一看,喲,面前又一個矬子,坐到了他的椅子上,他定睛一看正是徐方。劉福通沒想到上他這個當,氣得他惱羞成怒,哇哇暴叫,用手一指:「徐方,不算,當初沒講兩個。」

    徐方也氣樂了:「劉福通,你說這話毫無道理,當初你就講的是要我把你騙離這個座,對不對?劉王爺,算了,你把我折騰得夠瞧的了,我這屎都要拉出來了,我這廂給你賠禮了。」徐方這是發自內心。心裡說話,要不是為燕王,我能低三下四給你說好話嗎?這是沒有辦法呀。

    劉福通這個人還挺硬,仍然把腦袋一晃,眼珠子一瞪。「不行,說什麼我也不答應。」徐輪蹦到徐方面前:「師叔,你說怎麼辦吧,還給我出什麼主意?」劉福通一聽,這都是徐方的主意,這對矬鬼,我一個也不能放你們走。

    雙方正在相持不下,就聽廟門外邊有人口誦道號:「無量天尊。劉福通,你也太不識時務了,貧道來也。」

    劉福通回頭一看,來者非別,正是狗皮道人張三豐。原來張三豐聽李七給他說了以後,有點放心不下,今兒個起早來到了報恩寺。他進來一聽就明白了八九分。張道爺這才邁步來到劉福通面前:「劉福通,你可認識貧道?」

    那怎麼不認識呢。劉福通當年闖蕩江湖,沒少跟張道爺見面,他一看是張三豐,肅然起敬,往後退了幾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原來是張道爺。」「是我。福通啊,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強啊,雖然貧道沒來,這些事我也聽說了,樣樣事都依了你,事情辦成了你又反口不承認,這就不好了。難道說你還要貧道費事不成。」

    張三豐說這話是軟中硬,硬中軟。你叫我費事嗎?費事就是武力解決。劉福通再硬,也不能吃這個虧呀。要為一個徐方而把張三豐給得罪了,就太不合適了。想到這他把嘴一咧:「道爺,會說的不如會聽的。當年我哥哥被徐方的棗核鏢打死,我在亂石山千佛寺又一敗塗地,這都與徐方有關哪。難道你說這口氣就不讓我出了嗎?」「福通啊,舊賬不要重提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聽說於庭玉都跟你講了,既然這些道理你都清楚,又何必斤斤計較個人恩怨呢?你要覺著不出氣也可以。徐方!」「在!」「過來,我不管你樂意不樂意,我從中做主了,你家裡也沒什麼人,劉福通又是三寶教下的弟子,以後你們多親多近,化干戈為玉帛,你認個乾爹。過來,給你幹爹磕頭。」

    徐方一聽,嘿,我老了老了,還認個爹呀?一百二十個不樂意。一想張道爺為的誰呀,還不是為我好嗎?就這麼地吧!徐方邁步過來:「爹呀,哪有爹怪兒子的,過去都是我不對,爹您消消氣,孩兒這廂給您磕頭了。」徐輪也蹦過來了,往地下一趴:「爺,您別生氣,孫兒給您磕頭了。」

    劉福通一聽,真沒想到徐輪能這麼辦,當時這氣就沒了。過去一手拉住徐方,一手拉住徐輪:「免禮免禮,全怪我不好。」徐方張口叫爹,徐輪開口叫爺,把劉福通樂得連北都找不著了,從心裡往外高興,兩人的隔閡也就消除了。這時候於庭玉也過來了,問明情況,轉憂為喜。

    張三豐說:「福通啊,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要想方設法把燕王的病治好,把那兩個人的傷給治癒,你就算立了大功了。」「道爺,這是我應盡的職責。」

    眾人說會兒話,又來到病房。只見朱森、杜昆仍處於昏迷狀態,朱棣強得多了,小和尚喂點粥,已經知道下嚥了。劉福通說:燕王摔下山的時候,有棉被裹著,朱森還抱著,所以傷勢很輕,他主要是中了毒,一天兩天就能好轉。

    徐方一聽,我得先回揚州給大帥送個信兒,免得大家著急呀。他這麼一說,眾人也都同意,徐方騎了一匹快馬,當天便趕回了揚州府。剛一走進帥廳,就被眾人圍起來了,七嘴八舌問長問短。常茂過來就給他一拳:「你這個矬子到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上天堂了呢。」「茂哇,一言難盡哪。」他就把在鳴鳳山與眾人格鬥、報恩寺與劉福通打賭的事講說了一遍。眾人一聽悲喜交加:「這麼說燕王找著了?」「找著了,現在報恩寺,身體馬上就能康復。」

    軍師姚廣孝和活神仙連燈前天就從北平到了揚州。現在聽說燕王有了下落,也都十分高興。因再鏢和姚廣孝商議,得馬上把燕王請回來。決定由軍師出馬,帶著常茂等十員大將和活神仙連燈,領著五千羽林軍,去迎請燕王。到那時燕王已經能說話了。連燈又給他服了藥,給朱森和杜昆看了傷,眾人向劉福通道了謝,給寺裡捐贈了一大筆香火銀,又向於庭玉和張三豐道了謝。

    燕王和姚廣孝都要堅請劉福通、於庭玉、張三豐到軍營共事。劉福通一擺手:「阿彌陀佛。貧僧是化外之人,早已脫離紅塵。既然你們來接燕王回營,老僧算盡到了責任,軍旅之事,實難從命。」於庭玉也是如此。人家早就辭官不做了,何必再躺這渾水呢,因此也是再三辭謝。張道爺一看,我這事算辦成了,他也就告辭而去。

    姚廣孝、常茂、徐方、徐輪等把燕王等三個病人帶回揚州,田再鏢率眾將接出城外。一回到揚州,條件就好多了,又有活神仙連燈的精心調治,燕王的身體很快康復,朱森也沒落下傷殘,只有杜昆因為坐在車外,摔得最重,成了終身殘廢。不過他已是有功之人,燕王派專人侍候他,把他養了起來,這都不必細表。

    鳴鳳山上的賊寇,由於張天傑逃走,冷然被殺,被常茂、於皋等人領兵一氣兒蕩平山寨,馮家父子、張九誠俱都伏法了。

    韓金虎在鳴鳳山前的大軍,由於韓寶被殺,冷然到揚州救韓寶一去不回,後來聽說在鳴鳳山被張三豐殺了,那些請來的人也偷偷溜走了。韓金虎極度恐慌,聞風喪膽,他不等皇上下詔,便帶隊倉皇逃過長江,回了南京。因此長江以北已經沒有戰事。

    燕王、軍師、大帥根據戰局的發展,決定渡長江攻打南京。三軍將士聽到命令格外高興,人人摩拳擦掌,等待廝殺。

    建文四年六月初三,燕王的大軍誓師渡江。這一天,江面上微風輕-,波瀾不驚,大軍舳艫相銜,旌旗蔽空,金鼓震天。南岸的守軍早就被這磅礡的氣勢嚇呆了。燕王的大軍剛一出擊,敵軍就全線崩潰,紛紛棄戈解甲舉手投降。大兵一到鎮江,守將童俊便開關獻城,燕王又兵不血刃,佔據了重鎮鎮江。接著揮師西向,屯兵於紫金山前。南京已成囊中之物,指日可下。

    這一天,燕王身披黃袍,腰掛龍泉劍,在常茂、胡大海等人陪同下,騎馬登上紫金山,手搭涼篷往南京眺望,影影綽綽可以看見皇城一片琉璃瓦。燕王看到南京,想起往事,不禁流下了眼淚。燕王心想,這座城市我多麼熟悉呀,從小我在這裡長大,我的母親也在這裡,想不到她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果沒有韓馬兩家的挑唆,國家怎麼能發生內亂呢,我要不把韓馬奸黨清除了,國家永無寧日呀。

    燕王心裡難過,胡大海、常茂心中也不好受。老胡腆著草包肚子,眼淚一雙一對撲簌簌落在胸前。心裡說話,各位弟兄,你們的英靈別散哪,我們給你報仇雪恨來了。

    他們一直看到日頭偏西,燕王長歎一聲,這才撥馬回營。見了軍師大帥,燕王跟他們商議:「在未打南京以前,應當告訴老百姓,說明我們為什麼要征南,要求士農工商,協同我們的軍隊把南京接管過來,免得玉石俱焚,打得亂七八糟,那就不好了。」

    姚廣孝不住地點頭:「主公,您跟臣想到一塊兒了。我早就擬好了書稿,請您過目。」說著話從袖中取出一張文稿,交給燕王。

    燕王接過來一看,非常滿意。那上邊寫得十分清楚,說明韓馬奸黨怎樣專權,殘害忠良,做了哪些壞事,犯了哪些罪惡。我們這次興義師打南京,主要目的是清君側。希望南京城的士農工商,五行八作,不要驚慌,各安生業,協助我軍接管南京。如果有人能抓住韓馬奸黨,封萬戶侯,賞白銀五萬兩。倘若有人死心塌地為韓馬奸黨辦事,抓住之後要戶滅九族。燕王看罷,稍微修改修改,然後找先生謄清了,開始印刷。印了數萬份,交給五百騎兵,把信都綁在箭上,分四面射入城中。

    燕王想要攻打南京,也有顧慮呀。第一,既然名義上是清君側,而皇上又在城中,能不投鼠忌器嗎?第二,城內還有重兵,各地勤王的兵馬也正向南京集中。第三,他怕戰火一開,玉石俱焚,京城會遭到破壞。再者說,這城非常堅固,是根據地勢隨高就地而建的,城牆都有六七丈高,都是用大條石砌成,這麼堅固的一座城市,要硬攻那得死傷多少人。想什麼辦法才能少付出代價就攻下南京呢?他們在研究這個對策,因此對南京是圍而未攻。

    第二天,突然聽見南京城外炮號連天。燕王一愣:難道說韓金虎還敢和我們交戰不成?這傢伙膽子可不小哇!他正在猜疑,藍旗官進來了,刀尖點地:「報王駕千歲,韓金虎領兵亮隊,在江東橋指名點姓,要您答話。」

    燕王氣得把桌子一拍:「要不抓住韓金虎我誓不為人。亮全隊!」燕王命令一下,田再鏢點精兵十萬趕奔江東橋。常言說人到一萬,無邊無岸;人到十萬,徹地連天。這十萬人馬真是鋪天蓋地一般,旌旗飄擺,遮住日光,刀槍把人照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燕王親自領著五千禁軍,來到江東橋前面。炮響三聲,列開旗門,三萬騎兵壓住陣角,五千弓箭手護定中軍。

    燕王頭頂鳳翅金盔,體掛金鎖連環甲,外罩杏黃色袞龍袍,手中端著五鉤神飛亮銀槍。上垂首有無敵將常茂,下垂首有大帥田再鏢,馬前有徐方、徐輪,馬後有常衡、邱福。燕王在馬上長身軀定睛往對面觀瞧,就見對面有一哨軍兵,旗角下閃出一員大將。此人是金盔金甲大紅袍,手中端著虎頭鏨金槍,一看就知道是韓金虎。在他左右站著鐵公然、鐵寶山、鐵寶元。燕王一見韓金虎,恨得牙根都癢癢。他用手一指:「呔,對面你可是韓金虎嗎?」

    韓金虎這會兒倒挺穩當。只見他把戰馬往前一提:「不錯,正是你家駙馬爺。朱棣,你可真是吃了熊心嚥了豹膽哪,給你點便宜,你就不知進退,竟敢打到天子腳下。我也不是洩你的氣,別看你現在耀武揚威,不出百日我管叫你全軍覆沒,片甲不回!」

    常茂早就氣壞了。他催馬掄禹王神槊直奔韓金虎。韓金虎一看不好,吩咐兩旁放箭,五千弓箭手亂箭齊發,如飛蝗一樣射來。常茂只得用大槊撥打雕翎,退了回來,把他氣得直哼哼:「好小子,你等著吧,總有給你算賬的一天。」

    韓金虎一看把常茂射退了,把馬往前提了提,離著燕王十幾丈遠,誰都看清誰了:「朱棣,你知道本駙馬這次出兵為的什麼?」「難道說你要與我決戰不成?」「非也,本駙馬可不想跟你玩兒命。我告訴你,皇上打算見見你,不知道你樂意跟皇上見面不樂意?」「皇上在哪?」「嘿嘿,就在城頭。你要有膽子就去見見面,沒膽子就算我白說,現在我就等著你回答。」

    此正是:

    瀕於絕境,仍不願束手就擒;

    窮途末路,又耍出新的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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